狼狈兄弟+番外——晓十一
晓十一  发于:2011年11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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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抓进去了吗?”

高云舒愣了愣,那个声音是高礼泽。

于是先前那两个说话的女人都提高了嗓门,直汹汹地吼道:“我们家的事情关你什么事?!”

中年妇人撒泼耍赖是很可怕的,那两个女人闹了许久,高云舒一直愣愣地站在一墙之隔的外围花坛边,楼道里进进出出

了好几个人,但没人上去劝架,大概因为他们都很讨厌高礼泽,连与他说话都不愿。

等那两个女人吵吵嚷嚷拉拉扯扯过了将近一刻钟,高礼泽大概是终于不耐烦了,大吼道:“都他妈给我闭嘴!”

楼道里面一下子安静下来,高礼泽接着说道:“你们家的事情不关我屁事是吧?那我告诉你们,我弟弟的事情也不关你

们屁事!”

高云舒一怔,高礼泽已经提着一个黑色垃圾袋走出楼道,往小区大门口扔垃圾的地方走去。

高云舒抱着一大堆蔬菜往楼道里钻的时候,看见那两个阿姨还有些发愣地站着,她两看到高云舒,又愣了愣,高云舒不

看她们,往楼上跑去。

从高云舒离家到回家,中间隔了四年。

四年前他走的时候,高礼泽当面喊他为“云舒”活着“弟弟”,对外面称他为“云舒”或者“我弟”。

四年后高云舒回来,在家里已经呆足一整年,足足一年的时光,他没听到高礼泽喊过他的名字,连“喂”之类的称呼都

没有,因为高礼泽几乎没有主动跟他说过话。

钻进厨房深吸一口气,高云舒感到自己的心脏在热烈地跳着。

他回到家后一直没有问过高礼泽讨厌他的原因,他只是感觉到高礼泽的讨厌,便只能独自沉默。

他也不知道今天高礼泽那句话是因为冲动还是习惯性的护短。

可是“我弟”,这确确实实是高礼泽说的。

高云舒脑海里充满了高礼泽以前笑着喊他的样子“弟弟”“云舒”“阿二”“老小”,各种各样的称呼。

还有高礼泽每次跟别人说起高云舒的样子,充满了自豪,和宠溺。

外面的大门被打开,高礼泽回来了。

高云舒从厨房出来,对高礼泽笑了笑。

高礼泽依旧不看高云舒,进卫生间洗了手,又进去自己卧室,出来时已经换了衣服。

然后他往门外走。

高云舒喊住他:“去哪里?”

高礼泽不耐烦地回头看了眼高云舒,也不回答他,依旧拉开门出去了。

他不说,高云舒也知道他要去哪里,无非又是那个昼夜不停的肮脏赌场。

高云舒走去窗边望了望,看高礼泽的背影消失在小区门口,便转身回了厨房。

高星快要回家了,他得开始做晚饭了。

不过今晚高云舒默默地打定了一个主意。

他想去那个赌场外面等着,想去接高礼泽,回来后,他想问高礼泽,是不是真的讨厌他了,是不是真的不要他这个弟弟

了。

第三章

有种回忆,是天山上的冰块,厚厚地积攒着,像扎了根一般。与它分离的过程,就像冰块被牧人凿下搬去山脚消暑,不

管被做成刨冰还是拿去冻冰激凌,冰块都不会消失,它只会化成水,流得到处都是,泛滥成灾,流进塔里木盆地的泥土

里,掺进人的血脉。

高云舒曾经想着要忘记高礼泽,他不会对一些同类的朋友掩饰自己对高礼泽的喜欢。他喜欢上自己的哥哥,说起来奇怪

,想想又不会很奇怪,这么多年,说日积月累也好,说日久生情也罢,感情都是那样一点点叠加的,到了一定程度,量

变转质变,那就是一个粉红又暧昧的灾难开端。

晚上九点半,高云舒准时等在那条脏脏的小巷子。

巷子两边的小店都关门了,只有零星路灯开着,高云舒捡了个没坏的路灯站着,抱着胳膊缩了缩脖子。

读大学的时候,高云舒同一个挺好看的女孩子谈恋爱,他没有做过什么浪漫的事情,在女生宿舍下面等人什么的,都要

人家女孩子主动提出他才会去做。他很没有讨恋人欢心的细胞,所以那场恋爱最后不欢两散。

就是被大学前女友订上“无趣”“木讷”标签的高云舒,却在高中时,为了高礼泽的一次生日,提早一个月开始准备生

日礼物。那件礼物不算贵重,那个生日也不是什么重大的日子,但高云舒花尽心思想花样,因为高礼泽那次生日,会带

女朋友回家。

高云舒后来明白,自己为什么偏偏对高礼泽那次生日如此较真。

那次被高礼泽带回家的女朋友,后来就变成了高云舒的嫂子。

高礼泽晚上出去赌的话,一般十点多会回家,和真正的赌徒相比,他还算知道克制,大概是因为有高星的缘故。高礼泽

赌了一年多,却不算病入膏肓,偶尔还会出去找工作,上个短暂的班。

高云舒望着自己的手机屏幕,上面的时间正慢慢靠近十点。

想起大学时有男生在女生宿舍楼下搬了架钢琴弹的勇事,高云舒忍不住笑了笑,他觉得自己现在做的事情和那个男生做

的差不多,都有点蠢。

面前的铁架子楼梯上走下两个摇摇晃晃的男人,高云舒的心提起来,又放下去,那两个都不是高礼泽。

他很有耐心地站着,一点都没有不耐烦。

那脆弱得随时都要从当中断裂的楼梯,时常有人下来有人上去,来来往往的人影,拿着钱来的,空空如也而去的,有人

兴高采烈,有人垂头丧气。

这些人没有一个发现高云舒,高云舒一个个分辨着他们的脸,从那些被阴影遮住大半的脸和他们的动作,高云舒就能看

出他们是不是高礼泽。

边这样看过去,他边在心里复习演练好的台词。

“高礼泽,我过来接你。”——本来是想这样说的。

“哥,我过来接你。”——后来又改成这样。

“我过来接你。”——最后的版本是这样。

后面还有许多排演好的话,高云舒一遍遍在心里复习着,一遍遍幻想着呆会高礼泽会给出的应答。

十点四十分,高礼泽还是没有下来。

高云舒开始有些担心,他再次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想着要不要去楼上赌间看看。

巷子口有几个人跑过,凌乱的步伐伴着呼呼喝喝的骂声,一看就是混混打架,高云舒好奇地往那边望了望,又重新扭头

看向楼梯,可他很快听到一声男性的大吼,顿时脸色惊变,拔腿便往巷子口跑去。

那是高礼泽的声音。

冲出黑乎乎的巷道,外面是黑乎乎的大街,高云舒一眼就看到不远处的五个男人。

那五个男人也在慢慢移动着,准确来说,他们不是五个人,而是四个加一个,四个人逼迫着一个人。

高云舒快步往那边走,等那五人移动到了有灯光的地方,高云舒一怔。

那四个男人手里都有棍子,而被他们紧紧逼迫追赶的高礼泽的脸部盖满了血。

根本没有思考对策的余地,也没有寻找武器的时间,高云舒立刻向前冲了过去,像看到有大雁落地的猎犬,动作快如光

驰电掣。

而看到高云舒的高礼泽,也露出了些微惊讶表情,但他没来得及问高云舒,那些人没有机会给高礼泽问,他们只是被突

然出现的高云舒下到,愣了愣,但马上又操上了那副流氓混混惯有的凶神恶煞的表情。

高云舒站在高礼泽面前,不回头去看高礼泽,因为他知道再多看一眼,自己就会失去理智,而他们两人对这四人,是没

有打赢的可能性的。

“我已经报警了。”高云舒道,用尽量平和的声音和克制的喘息,压抑着自己血管里勃勃跳动的血液和冲动。

那四人明显又是一愣,但他们并不会如何害怕,毕竟警车到这里还有段时间。

当然,高云舒的话还是给了他们威慑的。

有人骂了句脏话,狠狠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今天就放过你!本来贺老板是要让你身上多几个窟窿的!”

高云舒听到后半句,心头重重一跳。

那话说得狠绝,高云舒也知道贺老板,说是老板,其实不过是个流氓头子,在他们当地势力很大。

高云舒依然盯着他们,凶恶又阴森的,他要是照一照镜子,也会被自己这从没有过的表情吓一大跳。

刚才说话的流满又盯着高云舒的脸瞧了瞧:“你是高礼泽的弟弟?”

高云舒戒备地点头,下一秒,便感到腹部一阵尖锐猛烈的刺痛。

他的体质普通,体育一般,反应也不是很快,所以在惯常打架的流氓面前,他显得像只毫无抵抗力的弱鸡。

那个流氓拔出染得鲜红的刀来,又恶狠狠地骂:“你要帮你兄弟挡,我就成全你!”

高云舒脑袋一下子就晕了,不是因为失血过多,而是因为太疼太疼,他只听到高礼泽在身后大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冲过

来捂住了他的侧腹。

那些流氓很快走了。

高云舒的腹部不断有血涌出来,他疼得发昏的双眼看到高礼泽脱下了自己的衬衫,然后团起来按住了自己的腹部。

他又感觉到高礼泽手忙脚乱地在自己身上找什么,高云舒艰难地说道:“左边。”

高礼泽马上从高云舒左边的裤子口袋里摸出手机来,拨了急救电话。

在等待救护车来的时间里,高云舒一直伏在高礼泽肩头。

高礼泽不高,偏瘦,他的肩膀都是骨头,但高云舒却觉得下巴搁在那里的感觉很舒服。

本来就有点贫血,加上剧烈疼痛和大量失血,让高云舒的感觉意识变得非常模糊。

他却知道自己的下巴搁在高礼泽肩上,他能闻到高礼泽身上的味道,他的耳畔不断响起高礼泽的声音,急切、担忧和害

怕的声音。

他听到高礼泽喊他——

“云舒!云舒!”

第四章

以前高云舒的家在一个大院子里头,家里一共四个人,爸妈、高礼泽,还有他。大院子里除了他们家以外住的几乎都是

老人,他们都待高云舒很好,那个时候邻居们眼里的高礼泽,跟高云舒看到的也是一个样子——

精神、懂事、健康、有礼、阳光。

这些词汇与目前的高礼泽已经一点都不相配了,可在那个时候,把所有褒义词挂到高礼泽身上都不别扭,因为他真的特

别特别好,像朵天堂鸟一样笔挺漂亮,谁见了都喜欢他。

高云舒在病床上醒过来,侧腹微微地疼,他的眼前迷迷糊糊的,大概自己睡了不短的时间。高云舒眨了眨眼睛,能看清

东西了,头顶是白色的天花板,眼前是白色的被子,略一转头,高礼泽就在床边坐着。

脸色苍白,眼圈深黑,下巴上冒着不短的胡渣。

高云舒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发现自己嗓子疼得厉害,高礼泽伸出手给他轻轻地拉了拉被子,不看他的脸,说道:“点

滴快没了,我去叫护士来。”

略低哑的声音似乎还没消失,高云舒也没来得及点头,高礼泽便转身出门去了。

高云舒体质普通,不好也不坏,偶尔感感冒,生个小病打一针,很少住院,只有初三时因为盲肠炎住院开了刀。

妈妈在高云舒读小学时就去世了,爸爸在外地,没有读大学的高礼泽在市区一个厂里做事,那时家里没人,老师打电话

回家没人接,急得团团转,只能先把高云舒送去医院。

那天开过刀,高云舒醒过来第一个看到的人,也是高礼泽。

他生命里好的,不好的,所有的部分,从来都是跟高礼泽相关,他生命经历的一大半都有高礼泽。

那一大半,他试着撕过,撕得血淋淋,痛得他的肌肉和器官不停地哭,而他只能擦着眼睛跟着哭。

高礼泽领着护士进来,看见高云舒发呆,立刻就靠了过来:“怎么了?是不是哪里疼?”

他的表情不再满是嫌弃,虽然整个人因为无法阻止的岁月而显得憔悴不少,但他眼里的东西总是那么让人安心。

这就是自己的哥哥——高云舒有点愚蠢,又很幸福地想。

他扯出个笑,摇了摇头。

护士很快换了点滴,嘱咐了高礼泽一些事情,高礼泽记下了,回头问高云舒:“饿不饿?医生说你可以吃东西了,想吃

什么?”

高云舒张了张嘴:“渴。”

高礼泽便走过来,动作麻利地轻轻扶起高云舒,右手温柔地托着高云舒的后脑勺,给他喂了些温水。

甘美的液体滑过喉咙,抚慰着高云舒的肠道,也抚慰着他全身的细胞。

喂完水,高礼泽便要出去买东西吃,高云舒张嘴喊了一声,“哥。”

他一喊,高礼泽似乎整个人一滞,高云舒自己也有瞬间的呼吸停滞,他有好久没喊高礼泽“哥哥”了,在高礼泽结婚以

后,有段时间他几乎觉得看到高礼泽都是碍眼的,当然那一切都是假象,他是只气高礼泽,他只是嫉妒他大嫂。

然后高云舒便有些心跳加速起来,他想起高礼泽之前一年对自己冷漠刻薄的样子,他担心自己这样得寸进尺会让高礼泽

再次不客气地对自己。

到时候他肯定连高礼泽的一个抚摸都得不到了吧。

可高礼泽还是应他了,轻轻地“恩”了一声,回头看了过来,视线落在高云舒枕头边。

高云舒心跳更快了,他结巴着说道:“哥……你,你有钱么?”他是真的担心高礼泽没钱,毕竟高礼泽的生活费时有时

无,来无影去无踪得很。

可高礼泽忘记病房里不只他一个人,这一问,旁边都有人轻轻掩着嘴笑出了声,高云舒才后知后觉地脸一红,很是愧疚

地望向了高礼泽。

高礼泽也有点脸红,他轻咳了一声,答道:“我有钱。”然后便转身离开了。

走了一个人,病房里并没有安静,这件病房三张床,都躺着病人,另外两个病人都有不止一个家人陪着。高云舒倒不羡

慕他们,现在他满心都是高礼泽略红皱眉的脸,虽然一笑就会牵动到腹部伤口,但他的心花怒放根本无法压抑。

有个正在给病人喂饭的老阿姨跟高云舒搭话道:“那是你哥啊?亲哥哥?”

高云舒点点头,笑着答道:“我大哥。”话语中有止不住的自豪感。

老阿姨也笑,脸上的皱纹慈爱地揉成一团:“你哥哥对你真好哟,你昨天晚上过来的,他一直守着你,到现在都没吃过

饭。”

另一个似乎是老阿姨儿子的中年男人插嘴道:“怎么我们家老大老二老是打架,老二生病开刀,老大就来看过一次。”

高云舒便更是自豪又开心,而且满心甜蜜。

大学时高云舒认识了一些同类朋友,同类,就是说他们身为男人却也喜欢男人,那些人问到高云舒喜欢的人是谁,高云

舒说了,他们每个人都说,高云舒是变态。

高云舒觉得奇怪,他也不过是喜欢男人,只是那个男人刚好是自己的哥哥,这样为什么就变态了。

别人就跟高云舒解释说,喜欢男人不变态,只是高云舒居然能对一个相处二十几年的人萌发爱意,这就变态了。

那帮朋友里也有家里有哥哥的,大概是跟哥哥感情不大好,一边抽着烟一边反反复复说高云舒是变态是重口味,态度满

怀仇恨,还不许高云舒反驳。

好吧,变态就变态。

高礼泽很快买了食物回来,然后他坐下来,给高云舒喂炖蛋。

“你还不能吃固体的东西,外面饭店现在也没粥卖,就喝这个吧。”高礼泽解释着,因为高云舒讨厌吃鸡蛋。

喂着东西,高礼泽低头看勺子,抬头看高云舒的下巴,就是不看高云舒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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