驹龙 Igeyorhm——渺淼
渺淼  发于:2011年11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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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少年隔壁的女孩子,在这年的夏初病逝了。

少年和女孩是非常非常好的朋友,从小一起长大。少年的父母有着繁忙、沉重、而且每一项都无法割舍的事业需要照顾

,因此将照顾少年的工作交给年长他许多的姊姊来做。对少年而言,姊姊就是父母,和他同龄的女孩就是手足。比起回

自己的家,他更喜欢去隔壁的家。

女孩和奶奶一起住,少年从来没看过她们家的其他人。没听她提起过,他也不想问。女孩子的身体虽然据她自己说,好

像相当地差,但是看起来却完全不是那个样子。她开朗、活泼,十分外向健谈,力气更是出人意料地大。而且喜欢户外

的活动。给人夏天的向日葵一样地印象。事实上,她也的确最喜欢夏天。他们会花一整天的时间在庭院里玩,或是骑车

去很远的地方。有时候也会什么都不做。热了就在檐廊上,喝冰凉的饮料,吃奶奶冰好的西瓜。即使后来两个人都渐渐

长大,感情还是一样好。这种家人一般亲密的感情,并没有因为青少年时期特有的羞涩和别扭而遭到扭曲。

可是在两人升上国中的这年,女孩却像是把所有的能量都用尽似地突然倒下了。

少年每天每天,放学后都会去医院探视女孩。说学校发生的事,说平常发生的事。但是女孩一天一天变得愈加虚弱,之

前的开朗与活力,都像是假的一般,不知道消逝到什么地方去了。那究竟消逝到什么地方去了呢?每次看到这样的女孩

,少年都不由自主的感到纳闷。

不久以后,女孩转进了隔离的加护病房。

那一天,女孩从持续了很久的昏睡中醒了过来。她向看护要求,让少年来和她说说话。少年来了,她便小小声地向他道

歉。即使是像他这样的好友,她仍然有秘密,是从来没有和他说的。

「对不起,对不起。但是这是很重要的东西,非常非常重要。所以请你一定要好好地帮我保管。帮我保护它。拜托你。

对不起。谢谢,真的谢谢。」她说。用和虚弱的语气不符的力道,在白色的房间里,白色的帘幕罩着的白色病床上,紧

紧、紧紧地握住了少年的双手。像是要把什么珍贵的东西交给他一样,紧紧、紧紧地。

少年也同样紧紧地握住女孩的手,向她坚定地点了头。

女孩眨了眨眼,在白色的枕头衬托下,露出了显得有些透明的微笑,道了声晚安然后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少年将女孩的手轻轻地摆回床上,低下头看了看女孩交付了重要事物的、自己的双手。明明是那么重要的东西,可是张

开了双手之后,却发现那像是背景的白色墙壁一般,空白一片,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那天晚上之后,女孩便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就这样,女孩在她最喜欢的夏天刚刚来临时,结束了生命。

就这样,少年从此再也没有踏进过隔壁的家。从那天之后,他渐渐变得暴躁易怒,情绪不稳定,而且无时不感到烦躁。

从他的房间里,总是可以听到摔东西的巨响,以及大声咆哮的声音。随着情节的加重,人们也相对地疏远了他。少年变

得孤独。他也乐得自己孤独。

然后就这样。就这样过了五年。

第一章

闹钟的声音震耳欲聋,急促又执着的一直响着。

在楼下饭桌与厨房间来回忙碌的女人,稍微蹙起了眉头,看了一下身后楼梯有没有任何的动静。等了一会儿,闹铃仍旧

继续响着,也没有传来任何的脚步声。她张开口像是想要出声叫唤,但最后还是回过头,从厨房里一样一样地将早餐端

上餐桌。

一会儿后,桌上摆好了简单的早餐。女人打开电视,转到了晨间的新闻频道,并且伸手到背后解开围裙的带子。围裙底

下是整齐的黑色套装。她一边用脱下来的围裙擦着手,一面再一次回头看着楼梯的方向。闹钟还是继续响着,还是没有

任何动静。她犹豫了一下,终于将围裙放在桌上,向着楼梯的方向出了声。

「真希。起床了,真希!」

楼上的房间里,青年用枕头盖住了耳朵,因为闹铃的声响而睡得相当不安稳的样子。但是却不知道为什么,坚持着就是

不起床。房间里的景象非常惨烈,像是地震过后所造成的凌乱。书和书桌上的东西大多被扫到地上,放书的铁架子倒在

一旁,书桌则是不知道为什么倒放在房间角落,在那后面的墙壁油漆剥落了好大一块,从那裸露的水泥旁延伸出许多龟

裂的痕迹。仔细看的话不管是书桌还是铁架,好像有微微的扭曲痕迹。电灯根本不会亮。那是因为灯泡被砸坏了,也没

有换新的关系。

地板被杂物的残骸给淹没,只留下一条像是兽径一般不成道路的道路,通往房间深处的单人床。

大概是听到了楼下的叫唤,枕头下传来了充满不耐烦的呻吟。随着青年坐起身,将枕头使劲扔向房门的同时,不耐的呻

吟也转变成了怒吼。枕头笔直而且高速撞向门板,发出了「咚」一声相当大的声响。青年像是野兽般的咆哮,从地上捡

起闹钟往墙壁扔去。

这么一来塑胶制的闹钟便因为巨大的撞击而解体了。但是青年的愤怒却没有办法因为这样而平息,相反地怒意却越来越

高涨。他随手从地上捡起电脑萤幕,毫不犹豫地往已经没有反应的闹钟砸下去。于是闹钟和萤幕都宣告报销了。他喘着

气,因为愤怒而感到头痛,又因为头痛而更加愤怒。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生气,但是这种情绪却在心里累加,也没

有办法能够排解。

青年抱着头,弯下腰发出了痛苦的呻吟,然后捡起曾经是闹钟的东西,伴随着又一次的怒吼,用力将它砸向表面凹凸不

平的衣柜。

从楼上传来的碰撞声和咆哮声,女人知道青年已经醒了。她叹着气,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先一步吃起了早餐。不一会

儿,青年便踩着巨大的脚步声下了楼。他停在连接起居室与玄关的入口,双手环抱在胸前,靠在门边眯起了眼盯着女人

。除了明显的怒意外,看起来精神相当地差。既不悦又疲倦的样子。女人抬起了头,在四目交接时露出了有些犹豫的微

笑。

「早安,真希。」

「为什么在我房间放闹钟。」

「嗯?你在说……」

「为什么,在,我房间,放!闹!钟!」

本来想要蒙混过去,但叫做真希的青年却不给她机会陈述藉口。面对他突如其来的怒吼,女人脸上仍是笑着。但眼神却

已经不再看向对方了。她扫视了一下桌垫,摸了摸碗筷,脸上的笑容似乎有些消退。但是在完全消退之前,她又添上了

新的。

「那是因为你今天要早起去学校啊。好了,快来吃早餐吧。」

她说完便低下头,默默的吃着早餐不再说话。叫做真希的青年仍旧维持着同样的姿势,看着女人许久。许久以后,他才

踏着重重的步伐,发出巨大的声响拉开椅子坐了下来,迳自吃着早餐。

两个人虽然共处在同一个空间里,但是却一句话都没有说。他不想说,她则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沉默持续着。她看

着电视上拨的晨间新闻,偶尔偷瞄一下真希的反应;他看着面前的餐具,百无聊赖的持续进食的动作。

新闻上出现了一个初老的男人从大楼走出,正要向黑色的高级轿车走去的画面。他的身旁跟着三个像是保镳一样的人物

,有男也有女。初老的男人穿着与身份相符的笔挺西装,其他三个则相当随意,穿着容易活动的服装,看起来也不像有

所统一的感觉。一旁的字幕打着某某企业董事长佐野先生,商请遣龙士保护。看来是在探究为何需要这么多遣龙士保护

的原因,但说来说去,也不过就是在说他们自己的推测。那一类的谈话节目。

女人挑起了一边的眉毛,有些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真希,是爸爸耶。」她说。

但真希只是「啧」了一声,相当厌烦似的皱紧眉头,说了声「那又怎样」而已。女人瞄了一眼真希的方向,稍微偏着头

尴尬的笑着,像是在对着别人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再怎么样也不需要三个遣龙士吧,爸爸也真是的,未免太夸张了一点噢。」

「和我没关系。」

真希说完了这一句,就紧紧地闭上了嘴没有再说任何话。他就这样陷入了自己的思绪,盯着眼前的餐具迳自想着自己的

事情。好像因为想着的事情,而渐渐生起气来的样子,握着筷子的手越来越用力。最后木制的筷子竟然「啪」地一声折

断了。真希先是被突然断掉的筷子小小吓了一跳,愣了一下后,这回是完完全全地被手心的疼痛给激怒了。

他将筷子往餐桌上一扔,也不管碗盘里还有东西,一挥手就将眼前的餐具全数扫到地上。一阵「框啷」的破碎声和愤怒

的咆哮之后,真希站了起来将桌子踹翻,捡起刚刚还坐着的椅子,也不看方向就这样扔了出去。然后又是一阵「框啷」

的破碎声。

一直到手边已经没有东西可以让他扔了,真希才抱着头蹲了下来,痛苦的呻吟着。既像是在怒吼,又有点像是痛哭。在

这之间女人只是僵硬着身体,紧紧闭着眼睛祈求风暴快点过去。

真希稍微安静下来之后,女人才犹豫着张开了眼。她花了好些时间才站了起来,踏前一步,又停在那里好一会儿,然后

才又踏前一步。她站在真希身旁时,可以听到对方大声的喘息,和从喉咙深处发出的低吟。简直就像是某种野兽一样。

她也跟着蹲下身子,指尖才正碰到他的肩膀,真希便挥开她的手站了起来,以难以想像的速度奔回楼上的房间。

他上楼了之后,她还蹲在那里,握着疼痛不已的手,抬头看着弟弟房间的方向。

真希再一次踩着巨大的脚步声下楼时,正收拾残局到一半的她从起居室的门里探出头。本来预期正好会在楼梯口看到他

的,没想到探出头时对方竟然已经到了玄关。她出声叫唤,真希便让门开着,就这样回过头来。穿上高中制服的他,看

起来比刚刚年纪小了一些。不过虽然说是制服,他也不过就是在T恤上再套一件学校发的衬衫而已。

「真希,不要忘记吃药喔。」她装作没有看到对方不悦的表情这么说道。这句话才刚说完,对方果然更是板起了脸,一

副不耐烦的样子更加皱紧了眉。

「什么药?」

「就是之前精……姊姊的朋友拿的舒缓紧张情绪的药啊。」差一点讲错了话,姊姊赶忙用更加愉快的声调和笑容试图掩

饰过去。她装作无意的观察真希的反应。本来以为会马上被报以咆哮和大吼大叫的,可是却没有。他只是站在原地,默

默的望着她。他抿直了嘴唇,眯起眼睛。一瞬间她以为他会就这样哭了出来。

「真希……?」

「我没有生病,不需要吃药。」

「可是……」

「我没有生病,不需要吃药!」

用尽全力地呐喊后,真希从开着的门窜了出去,然后「砰」地一声用力关上门。姊姊因为关门的巨响,身体小小的震了

一下。她看着像是台风过境的饭厅,忍不住用手压了压眉心,叹了长长的气。

在外头随意的乱晃,还刻意绕了好大一段路。真希到学校时,再过不久就是中午了。学校的大门紧紧的关闭着,真希稍

微后退了些,助跑一下,手一搭,轻松的就翻过了墙。身体轻盈的像是有一双翅膀似的。

正是上课的时间,校园里空荡荡的没什么人。真希抓着除了手机外什么都没有放的书包,慢条斯理的爬上学校的屋顶。

途中也有和学校的教师擦身而过,不过对方却像是没有看见他的样子。即使他停下脚步,看着对方,那边也会刻意的避

开视线。这样的无视让他觉得有股怒意从胃部渐渐燃烧起来。

当然他自己也知道,如果对方把他叫住进行训话,他会更加生气就是了。所以他拼命的咬着牙,抓紧书包逼自己转移注

意力,加快脚步往顶楼走去。

顶楼的门没有锁。在他转学进来的第一天,这扇门就被他破坏了,从此以后顶楼就不会上锁。也因为他在楼上的关系,

所以没有其他的学生会上来。流言总是传得特别快,在他到达这所学校之前,关于他的传闻就已经到处传得沸沸扬扬了

。那些大部分都是真的。

他在之前的学校,因为严重而且频发的暴力事件而遭到退学,除了学生外,情绪一来也有打过老师。后来因为父母出面

的关系总算是压下来了,他和姊姊搬了家,转到这间学校。因为父母的人脉,再加上是不知道父母的哪个亲友和这学校

有什么关系,总之只要不闯祸,在这里要毕业大概不会是问题。

只要安分,要来这里做什么是他的自由。虽然哪边都没有明说,但是学校和父母对他的态度基本上就是这样,大概不再

抱任何希望了。

所以他有时候会来学校,来了之后就到顶楼,找凉快的地方坐着。中午和放学的时候都刻意避开人群,有时候导师也会

上来看看他在不在,当然不管是谁都没有多说什么。他在顶楼,什么也不做,因为做什么都让他觉得厌烦。最近即使是

自己独处,他仍是无法遏止焦躁和愤怒。但究竟是对什么烦躁,他自己也不知道。

坐在顶楼,看着湛蓝的天空中各式各样的云飘过。有时候也会有风。照理来说应该可以感到平静的,但是他却没有办法

。不管是站着、坐着、躺着,甚至是在梦中,他都能感觉到相当强烈的不满。那样的情绪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也不知

道能到哪里去。

他越来越觉得自己站在崩溃的边缘。既悲伤,又无助。而且是一个人。

这样的情况究竟是怎么来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他想。

他想到了夏天的开始。

白色的加护病房,空白的手掌。

他想到了女孩。

那股接近悲伤的愤怒突然高涨了起来。他的脑袋一片空白,模糊中隐约知道自己将书包扔了出去。即使这样,愤怒却无

法平息。他抱着头,用尽力气嘶吼,连自己也不知道是难过多还是生气多。就这样一直到累得再也叫不出声为止。

再一次睁开眼时看到的是黄昏的天空,原来自己在不知不觉中竟然睡着了。真希从顶楼向下看,学生们正三三两两的走

出学校。他再等了一下,直到学生们的吵杂声停止后,才默默的走下楼。铁门已经关了起来,他就用和早上同样的方法

出去。

不想那么快回家,他便绕到街上去晃晃。本来打算去书店吹吹冷气也好,没想到却在书店附近的超市门口看到姊姊的身

影。算算时间,好像的确是刚买完菜正要回家的时候。他小声的「啧」了一声。正要转身的时候才发现姊姊不是一个人

跟在姊姊身边的,是身高很高的男人。身材属于精瘦结实型,穿着hip-hop感觉的白色背心和略宽的裤子,黑色的头发在

阳光下闪着红色的光泽。小麦色的肤色像是常常被太阳曝晒似的。他的身上有刺青,从脖子的后面一直延伸到背心底下

,肩膀和手臂上也有。相当奇怪的刺青。与其说是用墨水刺上去的,更像是遮住需要花纹的地方,然后去晒太阳,那样

的感觉。倒是两手的手腕上,结结实实的分别刺了两团火焰。

相当高调的男人。

男人跟在姊姊身后,嘴巴一开一阖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因为男人太高调了,所以一再的引起周遭旁人的侧目。姊姊一副

相当困扰的样子,还一度加快了步伐。看来是男人单方面的缠着姊姊的样子。最后还伸手抓住了姊姊的手腕。

他装作没有看到,转身就要离开。可是姊姊却发现了他,并且一再地以看到救星似的欣喜语调,在他身后大声叫着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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