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笑,一个残废而已,有什么好嫉妒的,有的东西,一开始就已注定,就算有的人再怎么努力,也根本证明不了什么!
”
然后,又是一个决绝的背影,我小心掩饰住心里的大雪纷飞,尽量保持不卑不亢的态度,朝孟瞳皓略一低头。得到允许
后我才离开了场地。
转身后,我听到有枪声响起,不用回头我也知道他们是在斩草除根,刚才没有被我彻底杀死的人终归难逃一劫。
我继续走,没有任何良心上的不安,因为,我的心,早就开始麻木了。
一个自己都不相信生命的意义的人,又怎么可能为别人的失去生命而悲伤呢?
甚至,这些远离了一切虚伪和不堪的人都要比我幸福呢,我又有什么资格去同情他们?
意识逐渐冰冻到麻木,四周什么时候变得一片耀眼的洁白?
那低低吟诵的声音是残舞和妈妈的吗?
还有,
那个背对我哭泣的孩子的身影,为什么如此熟悉?
难道……
我进入的,是自己的梦?
第三章:殇·痛
我在梦境里继续前行,晶莹的雪花落下,在空中划过圣洁的痕迹。
思绪飘忽,我好像回到了五岁那年,母亲带我去见一个人——她一生挚爱的那个人——我的父亲。
大概所有人都很难想象像她那么高贵骄傲的女人,竟也可以爱得如此疯狂——甚至不惜为此抛弃自己的家庭,离开十岁
的女儿,毅然投入爱人的怀抱。
但这却无法得到公平的回报。
她甘愿不要名分,做一个为人所不耻的情妇,甚至为他生下儿子,默默地抚养五年,只不过怕害他身败名裂。——这就
是我的生命的由来。
慢慢的,我的母亲越来越不满自己的地位,所以,她选了一个晴朗的午后,要带我去向那个我从未谋面的父亲摊牌,逼
他负责。
我永远都记得父亲的冷酷——即使我连他的样貌都完全记不起了。
母亲跪着求他,说只要给她一个承诺,她可以继续不要名分的过下去。看着曾经的爱人依然不为所动的样子,绝望而疯
狂的女人慌乱地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就是我。
她把我揪起来,狠狠地逼问父亲:“你看好了,这是你亲生儿子,你要是不答应,我今天就拉他一起死!”
父亲终于开口了,他悠闲地口气仿佛在品茶:“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我的儿子,就像我不确定你除了我是不是还有别的男
人。不过就算他是,也无所谓,因为能继承我的家业的,是我的大儿子,他是家族的大少爷,而你的孩子,充其量只会
是个私生子,懂?”
看着他的样子,我觉得他好骄傲。他应该是习惯于让别人痛苦的那种吧。——就像现在这样。
母亲由无尽的悲伤变得狰狞的声音突然响起,
“那好,我就把他废给你看!”彻底失去理智的女人把我拖到墙边,揪着我的头发把我的头使劲地向墙上撞去,慌乱间
,我只好用手捂住脑袋,但可怕的力度最终还是让我的手指骨断裂,头部也留下了后遗症。
我看见自己的血慢慢地从头部留下,流入了双眼,有一丝灼痛。
我想若是别人看到这样的场景,应该会觉得很是诡异吧。可惜我自己看不到。
但是男人却只是坐在一边却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甚至打起了节拍,仿佛在看一出有趣的表演。
而我的脑海里居然也只是在漫无目的地遐想。
我想,骄傲的父亲如果有一天也能感受到这样的痛苦,而且是我亲手制造的,那么他的脸上是不是还能保持着这样的疏
离和对我的鄙夷呢?
于是我想起了从前我上的那所小学的校长。
他是个让我讨厌的人。
他的油腔滑调和对我的故作关心,这一切都让我作呕。
我的同学——那些幼稚的孩子都认为我是个怪胎,就因为我的沉默寡言。其实我不过是不屑于他们的思想罢了。
于是我经常被人欺负,可也仅限于语言上的侮辱或是假装不经意的推搡。
讨厌的校长如果看到,也会不痛不痒地责骂他们两句。但我从不领情,因为我知道他的心里甚至也一样地反感我,他越
是这样越是说明他的虚伪。
后来有一次。一个家境很富裕的男生带着一大帮人堵住了我,他们骂我的母亲不要脸,尽情地践踏我的自尊,只是和往
常不同的是,他们似乎不满足于仅仅羞辱我,于是由那个男生带头,他们开始打我。
我的衣服被撕拽得不成形。身上的疼痛渐渐变得麻木,只是钝钝地一点点地折磨着我。我想,回去衣服又得好好整理,
母亲应该会不高兴吧?
想着想着,我有些厌恶了这种叫“生活”的游戏,便干脆放任意识的疲倦,睡了过去。双眼合上前我好像又看见了校长
笨拙跑来的身影……
装模作样!
醒来后,我并没有睁眼,但我还是从淡淡的死气中得知自己是在医院。
房间里有几个人在谈话,他们应该是打我的那个男生的家长吧——好像是本市有名的商业家。
半晌,我听见一个男的说:“我们家的孩子其实是很乖的,肯定是这个普衍翳先动的手。小孩子嘛,闹着玩很正常。这
样吧,校长你多担待,只要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花多少钱都无所谓。学校的赞助我们还可以继续追加。怎么样?”
然后又是校长油腻腻的声音“我知道,可是尹总啊,这次的事可不小,我怎么担待啊?”
“您怕什么,只要您一口咬定只是普通的打架,让他父母多管教,我们再塞点钱不就完了?——再说,这也是事实,我
们家孩子也受伤了不是?”
“这……好吧。哎,衍翳,你,你怎么醒了?我,你母亲一会就来……”校长意识到我已经发现了他的丑恶,似乎有些
尴尬,可我却直接起身,并不在意他们,自己走出了医院。
回到家我什么也没说,第二天又去上学了。
果然。
校长在办公室当着所有老师的面,批评了我和那个男生,大意是我们下次不应该再调皮,尤其是我——一个单亲家庭的
孩子,更不该给母亲找麻烦。
我听见周围的老师都在议论我的不是。可我一点也不在意,甚至有一丝幸灾乐祸的窃喜。——因为从那以后校长再也不
敢直视我,在我面前假装高尚了。
看!他终于还是露出了卑劣的一面。我一直相信人的本性都是阴暗邪恶的,他又一次证实了我的猜想。这让我有一种小
小的报复的快感。
后来不知怎么回事,校长好像得了什么绝症,他可能是有些老糊涂了,竟然非要见我一面不可。
有病!看见我对他即将逝世而露出的笑脸他就会开心吗?……
终究还是去了,他丑恶的嘴脸因为病态更加不堪入目,他不停地忏悔,罗嗦了很久,最后请求我的原谅。
我看着他期待的眼光,慢慢地、慎重地露出了一个微笑,我对他说:“校长,你不该再拖那么久呢”
然后,意料之中的,我看到了他痛苦的表情。
那一刻,所有的故作之态都不复存在,他终于显现出人性最原始的恐惧之态。
是的,只有恐惧才是永恒的感情。
我亲爱的父亲,你大概还未体验过绝望吧,真不知那时的你会是怎样的表现呢?
像校长那样的恐惧吗?像母亲那样的疯狂吗?
反正我猜你不会有我这么平静吧?
我相信只有我能做到。
我为此感到骄傲。
……
等我回到现实,重新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时,母亲已经放弃了,她终于知道不论她做什么,都不可能挽回分毫。
于是,她踉跄地抱着我离开。
不知为何,我看到她苍白的脸,竟然怎么也恨不起她来——即使她刚刚对我做了如此残忍的事。
只是觉得有一点点悲凉,不过不是为自己,只是为她。
我可怜她……
渐渐的意识模糊,我好像睡着了。
如果真的睡过去,也是一种幸福呢,可是我终归没有这种服气,一直都没有。
我说过,我生来就不受命运的眷顾……
第四章:离·哀
……
等我感觉回到现实,重新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时,母亲已经放弃了,她终于知道不论她做什么,都不可能挽回分毫。
于是,她踉跄地抱着我离开。
她也累极了吧?
这一刻,我是多么想帮她离开这个残忍的人间啊。
不知为何,我看到她苍白的脸,反正就是怎么也恨不起她来——即使她刚刚对我做了如此残忍的事。
只是觉得有一点点悲凉,不过不是为自己,只是为她。
我可怜她……
渐渐的意识再次模糊,我好像睡着了。
如果真的睡过去,也是一种幸福呢,可是我终归没有这种服气,一直都没有。
我说过,我生来就不受命运的眷顾……
消毒水的味道、不真实的触感。
等再醒来,我就成了一个孤儿。
我听见医生遥远的声音传来,——我跟他们好像处在两个平行的世界。——他告诉我今后都不可以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否则我就会因突发脑溢血而亡,五岁的我听得一知半解。
然后我便任由他们安排我进了孤儿院,麻木地任人摆布,再也没有悲喜。
我生来便天性凉薄吧?这样的病,其实很适合我呢!
从第一眼见到残舞,我就知道她一定是我同母异父的姐姐,即使我们从为谋面,因为她身上的高贵气质是与生俱来独一
无二的——就像我们的母亲,可我不知道她为什么愿意照顾我,但我知道她对我的厌恶从何而来,因为她想把母亲带给
自己转移到我身上,这样她会好受一点,就像记忆中母亲从不对我笑一样。我想,这是一样的道理。
我今天怎么了?竟然又触碰了已经十年未曾回想过的回忆。
也罢,就放任自己一回吧。
以后还是让这些旧事永远地埋葬地底会比较好。
思索着今天残舞对我说的话,觉得她说的其实对极了,我曾经那么努力地缠着她要学做一个杀手的所有本领,除了是为
了保护自己,大概也就是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吧。
残舞说我永远证明不了什么,但我还是不可以放弃,就像夸父那样,明知不可能,还是要追求。哪怕牺牲生命换来的,
也不过是虚假的光芒——人类何时真正生活在阳光下过?
看,又是一天呢,我们在不同的方向上渐行渐远。
残舞,再见。
祝你幸福,即使,
我们明天,
就将分属两个阵营。
不过此刻何必管它呢?
宿命,
自有它的安排,
不是么?
第五章:暗·归
天色渐暗,似血的夕阳也慢慢消逝.
深色的树影越来越长,似千万只骨手从地下冒出来撕扯行人,让人看了心里不寒而栗。寒鸦飞过带来些许悲鸣,仿佛地
狱中死神的召唤之歌。
默默跟随孟膧皓的脚步向公司的大门走去。
我已经在夜岚,——不,应该说是在酌耀呆了一个月。可是上面却一直没有派给我任何的任务。只是要我每天跟在孟瞳
皓的身后,护得他的安全。
孟瞳皓是公司唯一的一个即负责杀手部门的人员协调,又兼职协助谷衍泽处理金融方面问题的重要人物。
换句话说,他也算是黑白通吃了。
可想而知,和他敌对的残舞处境有多艰难。但这也不再是我所关心的了。
我现在急需要做的是,证明这个孟瞳皓到底是不是真如他一向所表现地那样“对于能用大脑解决的事以外都一窍不通”
。
冥冥之中我有一种直觉,这个男人很危险,他的实力是不是真的远远超出我的想象?我究竟怎样才能试探出他的底细又
不至于被他察觉?
……
不料,我正想的出神,他——孟瞳皓却突然转过身,一只手亲昵的搭上我的肩膀,名牌手表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更衬得
他剑眉星目,俊逸不凡。
他启开薄唇笑道;“我说一整天了你都冷着脸,白白浪费了好皮相。怎么?当我的保镖你很不乐意吗?”眼睛微微眯起,
露出一丝不明意味的光芒。
肩膀上传来轻微的疼痛感,
他,
是在给我某种威胁还是暗示?
看来,我以后得多加小心了……
……。僵硬的笑容蔓上了脸庞。
【既然你不喜欢我冰冷着脸,那就如你所愿吧。毕竟我现在是你的保镖。】
【况且,我真正的笑容早已不复存在了,什么都不在乎的人出卖下心情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看到他不解的神色,我保持着笑意,说道:“能做您的手下我很开心。”
我在心里冷笑道:【开心吗?我恐怕早就连开心的感觉也忘了吧。】
不料他听了这话反而不高兴起来,
敛住笑意,孟瞳皓转过身向前走去,冷冷丢下一句:“没人逼你。”
【……没人逼我吗? 呵。
的确,是我在逼我自己呢!】
依旧默默跟在这个男人身后。
出了酌耀大门,跟随着的人便多了起来。尽管车就停在不远处,但这短短几十米的距离,对于不懂枪械搏斗的孟膧皓来
说却危机四伏。
而则我止不住又一次想到:那样嗜血的眼神会来自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吗?
扯回神绪后,我出于习惯,迅速向周围扫视了一圈。尽管周围的建筑都经过周密的布置,但在远处仍然存在死角。
危险,往往发生在一瞬之间。
不禁紧紧握住上衣中的手枪,加快跟随孟膧皓的步子。——毕竟我作为他的手下,也是夜岚唯一只负责他生命安全的杀
手,他要是死了,只怕我也活不成。
眼看孟瞳皓就要上车了,我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了一点。是我太多疑了吗?
可谁知就在我刚转过头的一刹那间,远处传来一阵闷响,一道白光穿破空气迅速冲过来。
来不及多想,身体比大脑先做出反应,迅速朝孟膧皓扑了过去。冰冷的子弹经过摩擦后变得炙热无比,没入血肉中。
缓缓倒下身,耳边传来一阵枪声和凌乱的脚步声
这里是哪里?为什么可以令我那么安心?
不知为何,我想起了自己小时候最爱干的一件事情:
十二岁的孩子,原本无忧无虑的年华,我的心却已经过早地枯萎了。
为了不让自己的心继续枯寂下去,我只有到处找寻能让它悸动的事物。
后来,我找到了。
是音乐。
你以为是那些幼稚庸俗的歌声吗?不是的。
是源自生命的叹息。
我常常在深夜一个人出门去散步,然后有意没意地在医院附近徘徊,谛听里面病患的呻吟。
你是无法想象这其中的玄妙的。
相比婴儿出生时的嚎啕我更喜欢老人在静谧中离去的呢喃。
充斥其中的恐惧绝望的气氛会带给我难以名状的快感。
这些声音陪伴着我度过了残舞不在的许多个日夜。
其实我很好奇,亲手结束了一条又一条生命的姐姐,会不会也因为听到那种令人欲罢不能的美妙天籁而渐渐离不开杀手
这个职业呢?
渐渐地,我的耳边传来了一声比一声清晰的声音——和我在医院听到的垂死之人的最后绝唱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