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生+番外——旧弦
旧弦  发于:2011年12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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颐川在桌上趴了半宿,到早上酒意未退,精神倒不错。他不回家歇宿,自然免不了挨骂,既然免不了,也就不放在心上

。自己去厨房吃掉一碗热汤面,回来等停云起床,拿筷子敲着酒碗,将从歌楼里听来的曲子荒腔走板地唱。停云朦胧醒

来时,正听他唱到:

“打杀长鸣鸡,弹去乌桕鸟。愿得连暝不复曙,一年都一晓。”

停云微微一笑,将斯馥的脸捧过来想亲一口,却吓了一跳。那人早已醒了,大睁着双眼发呆,看见停云,翻了翻眼皮不

吱声。

停云愣了愣,忙道:“疼么?”伸手在被底下摸索。

斯馥倒也不甚羞缩,扭过脸去,由他摸到承欢之处。那处居然清清爽爽,一点黏腻湿意也没有。停云呆了一呆,明白陶

氏所说九成是真的。

他莫名地欢喜无尽,笑眯眯地搂住斯馥,在他颈上又添了一道新痕。

斯馥懒洋洋地由他在自己身上舔咬,忽然咦了一声,道:“那个……我上次想找块布包了送过来,可是哪里都找不见。

停云抬头看了看自己书桌上那方砚台,点点头,毫不知耻道:“我偷来的。”

斯馥瞪着他说不出话。

停云继续动作道:“在我这里也有两个月了。你从不进这间房,自然不知道。”低笑一声,道,“那时你一去那么久…

…颐川倒还有你一只猫,只有我,你什么也不给我留。”

斯馥静默了一会儿,道:“我明白,都是我错。……啊你你你又干什么?”

停云道:“嗯?我么,我继续替你醒酒。”

斯馥恼道:“赵颐川在外边唱曲!”

停云笑道:“他在外边跳舞又怎的?”

斯馥恨道:“停云兄,我,我道你是正人君子。我瞎了眼。”

停云住了动作,同他贴着脸颊,轻道:“他会这么乖乖地在外边唱曲,就是已经闯进来过了。”

斯馥顿了一顿,明白停云说得没错。他倒也不是拘泥的人,只是微红着脸哼了一声。

停云也不再胡闹,翻身坐起,将衣服拾给他,忽然又凑过来道:“还叫停云兄么?改了称呼罢。”

斯馥斜他一眼,道:“停云弟?……算了,我不占你便宜。”

停云披上外衣,柔声道:“阿馥。”

斯馥最不能抵御他这语气,叹了口气,乖乖道:“这是我姐姐叫的。你换一个。”

停云道:“有人单叫你名字么?”

斯馥摇头。他微笑道:“那就叫斯馥。”

春日晴暖,闷在屋中可惜。停云向老厨娘揽了买菜的活,拉斯馥出门。两人放下这个提起那个,斯馥装作懂行,津津有

味地与人讨价,停云有时帮腔,有时却只作不认识此人,在一边忍笑忍得腹痛。回家入厨下,剥新笋,剁排骨,虽是生

疏,倒也颇有模样。

停云尝了一匙汤,添了一小勺盐下去,又取筷挑了一个嫩笋尖给斯馥。

斯馥摇头闪开,道:“我吃笋根,不吃笋尖。”

停云不解道:“为什么?”

斯馥皱眉:“笋尖太嫩,吃了舌头麻。”

停云眨了眨眼,忽然一手举着筷子,一手捉住了斯馥的下巴。

半晌之后,笑眯眯道:“嗯,是这么麻么?”斯馥揉着唇,嘴硬道:“不及笋尖。”

停云转身继续尝汤味,道:“好,好,吃了午饭与你算账。”

第二十六章:辜负秾华

两人并未搬到一处,依旧各自南北住着。停云倒在枕上听了一夜细雨,不知做了怎样的好梦,起来时带了一点恍恍惚惚

的笑意。洗漱罢便晃去南院,斯馥趴在菊畦中间,头也不回道:“停云兄快来帮忙。下了雨杂苗长得好快。”

停云挽起袖子蹲在他身边,道:“我从前求你教我几手,你总说我不必学。怎么,如今不怕我偷师了?”

斯馥挑眉:“随你学去多少。你又不是菊花,再怎样也不如我摸得透他们性子。”

停云好奇道:“它们会说话?你听得懂?”

斯馥摇头道:“得了道的才能说话。你这里么,除了那株玉蟹冰盘有些灵气,其他都还差些。”语带怜惜,顺手抚了抚

近处一株木香菊的叶片,“他们就跟小奶娃一般,病痛难受却说不出来,最是可怜,幸亏有我。”

停云也学他伸手去抚,却被他按住了,正色道:“你们人的手烫,不要摸。”

“嗯?……只是,我平日修剪花叶,除虫扶枝,难免碰到……”

斯馥皱眉道:“那是为了治病。没事不要乱摸,对花不好。”

停云只好道:“好,不摸。”心里却道:你的手也不凉啊。

两人合力摘了小半个园子,停云恰好到了小谢跟前,抱臂道:“斯馥说它有灵气?”斯馥应道:“嗯,再有几十年,也

能修成人样了。”

停云端详了一阵,笑道:“我还记得,当日一眼看中它,搞得险些不够回家来的盘缠。”斯馥默不作声地低头拔草,半

晌,终于道:“停云兄,我有些担心你弟弟与那狸猫。”

停云将这话回过味来,吃了一惊,道:“小猫也是……?”

斯馥满眼忧戚之色,道:“前晚听赵颐川的口气,我总觉得他是有些喜欢那只猫,你想想看是不是?”

停云坐在他身旁,怔了一会儿,终于搂搂他肩膀道:“没事,颐川知道他是妖精,知道了还能喜欢,那也是真喜欢了。

话虽如此,眉心仍是打了个结。

斯馥小心道:“他除了从猫变成人,从人变回猫,什么本事也没有。没道行没力气,害不了人。”

停云长长叹了口气,拍他腿道:“傻瓜,我不是担心这个。我是想,照赵府那景况,此事不妙得很。赵颐川,他同我不

一样。”

斯馥想了想,安慰道:“他喜欢花离,那也是我猜的;就算是真的,花离怎么想还不知道呢。咱们在这里先替他们发起

愁来,这不是杞人忧天么。”

停云嗯了一声,隔了一会,忽然一笑,道:“你担心万一到最后闹起来,我会卷进混水里去?”

陶斯馥不吱声,只拿黑玉一般的眼睛定定看着他。停云笑了一声,伸臂揽住他道:“这种事,本来就不是别人赞成就能

有,不赞成就能没有的。咱们怎么愁也没用。算了,不去想它。你方才说小猫叫花离?”

斯馥道:“嗯,菊花的花,分离的离。停云兄,只怪我那时执意要把花离送给他。他爹娘日后知道了,只怕要怪到你头

上。”

停云漫漫道:“怪到我头上么,嘿。”伸手摸了摸他头发,不再言语。

风过处,玉蟹冰盘的长枝软软地扫到斯馥臂上,不肯再挪开。斯馥叹了一声,伸手握住它,道:“放心。花离你还不清

楚,赵颐川那小子只有被他支使的份。”小谢当着停云始终不敢说话,只颤了一颤,算是回应。的db保护版权!尊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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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氏房内隐隐传出珠落玉盘般的琴声,停云看了斯馥一眼,斯馥道:“凝酥姐姐。”停云便点头不语。

四月天,熏风细细。花枝间蝇虫低绕,偶尔落到两人身上,两个却都心事重重,赶也不赶。懒懒坐了一会儿,一对淡黄

的粉蝶一前一后地飞下来,直接停在斯馥颊上,他这才伸手挥去了。

停云忍不住道:“我记得古时有个人,啊,还是你的本家,他说:菊有两种,一真一假,长得一样,只有味道不同。味

道苦的是假菊花,要闻起来香吃起来甜的,才是真菊花。”

斯馥道:“不错。”

停云将他脸上沾的蝶粉擦了擦,笑道:“我尝过了,斯馥是真的。”

陶斯馥将他手拍开,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道:“自然是真的。真菊花泡水,清热解毒——你记不记得,你在西故镇上

发起烧来那一次?”

停云愣道:“你给我,给我喝的药……”

斯馥微笑道:“总不是洗脚水就是了。”

停云无力道:“罢了,泡澡的水,也差不多。”

斯馥忍不住大笑道:“你真不识货,那可是好东西,若是每日来上一杯,寿至百岁也不稀奇。”忽然顿了顿,压低声音

道,“话说,停云兄,以后……不如便由我来,菊花精元好处多得很,说不准哪日,你便胁下生风,羽化升仙去了。”

一边说,一边将那双长眉挑个不停。

停云咳了一声,微微一笑,道:“这个么,好说。”

话音未歇,忽有脚步踩在湿土上的声响,气度从容,缓缓而至,听着十分陌生;二人不禁对看了一眼,向上望时,便见

枝叶被一只极白的手拨开,露出一双长长的笑眼来。

那中年文士待他们站起身,方才拱手道:“陶公子。丁某如约来取夜露十株,未料刚到府上门前,望见这一园春色,不

知不觉竟擅自走进来了,实在失礼得很。”

斯馥笑嘻嘻还礼道:“丁爷也太心急,这可比约定之期足足早了三个月。”

丁斐道:“哦?哦呵呵呵还真是……确实太心急了。不过,相请不如偶遇,不知两位愿不愿一同去喝杯早酒?”

斯馥自然邀他进屋,丁斐稍作推脱,也就应了。进屋之时,眼光在陶氏房门前略停了一停,拈须笑眯眯地跨了进去。

第二十七章:灯花留醉

他一头琢磨着此人来意,听了“早酒”云云,想也不想便去取酒坛子。停云瞪得他缩了手,另将一套旧茶具搬出来。

斯馥于此道毫无心得,停云也谈不上精通,三人对坐,不知怎的便由丁斐接了手去。丁斐微微眯着眼,煎水调膏,姿态

极是闲雅,自有一派写意风情。

斯馥引停云同他互通了姓名,丁斐便深深看了停云一眼,道:“我来京城也有六年了,竟未能有幸与马公子这般人物结

识。”

停云道:“不敢。丁爷原来不是开封人氏?”

丁斐将手中银瓶轻轻晃了一晃,道:“不是。”抬眼向停云一笑,道,“说起来,我从前倒也曾有一回路过府上,印象

颇深,只是那时还不曾结识陶公子呢。今日按着陶公子说的地方寻来,才知道他住的就是这里。”

停云啊了一声,道:“那真是有缘了。”

丁斐接下去道:“我那时经过这里,隔墙闻见孩儿菊的味道,比我种的香多了。我想主人必是雅士,很想一会。只是隐

约见有女眷,才不敢贸然进来。如今想来,大约是马夫人了。”

停云道:“呃,在下未有妻房。”斯馥从眼梢瞥他一眼,向丁斐道:“丁爷所见,大约是我姐姐。”

丁斐了然地点点头,将茶盏递到停云手中,道:“马公子一表人才,竟还没有娶亲么。若没有中意的女子,丁某倒是很

乐意做月老。”

斯馥吹了一口茶,嘴角一翘:“丁爷问得好,我也想知道。”

停云无奈,行礼道:“在下不作此想,只得辜负丁爷美意了。”

丁斐也不多劝,笑了一笑,便转向斯馥寒暄,却是再不提起夜露的事。

他专挑些养花品酒的话头来谈,间或穿插些奇闻异事,聊得漫无边际。停云其实一向也喜欢这些,这回却听得隐隐有些

郁闷,况且心知丁斐有话同斯馥单独讲,便推有事告辞出来。

出来也是无处可去。停云望望碧清的天色,直接出门拐到樊楼街上,将冬瓜糖和杏脯各扎了两包,提了一坛酒到庄上看

严老汉和小梳儿去了。

一去便是一整日。停云慢慢溜达回家,已是掌灯时分。

大门阖着,他叹了口气,伸手去叩门环,不想手一碰到,门就轻轻开了。

这回有人给他留了门。

停云呆了一呆,忽然露齿一笑,掀袍进去。他往南院望了望,见窗子都黑黢黢的,便径直往自己的屋子去。

听见身后开门的声响时,斯馥恰好放下火折子,吹了吹手指,回过头来一笑。灯晕里,平日飞扬的眉目居然颇有些低垂

乖顺的模样。

停云一日的抑郁忽然消散,满心柔软道:“等我么?”

斯馥道:“停云兄回来得好晚。”

停云坐下道:“丁斐回去了?”

斯馥道:“嗯,早回去了。”

停云鼻中哼了一声,道:“这人满嘴胡言,我先时听见就觉得透着怪异,后来出了门才想明白。”

斯馥唇角一勾,道:“怎么说?”

停云道:“孩儿菊是什么时候开的?”

斯馥道:“那是夏草,总在处暑前后。”

停云磨了磨牙,道:“你们不是去年立秋结交的么。前年你到这里时,都已是十月中了。他认识你之前,我的孩儿菊开

的时候,你和你姐姐根本还没来,他见到的是什么马夫人?”

斯馥顺着他的话想,也觉有理,嘴上却依旧调笑道:“没准是钱阿妈。”

那钱姓的厨娘常年在灶上,白胖丰圆,平头六十了。停云无力道:“我瞧他眼神好得很,不会开这种玩笑。”

斯馥收了笑容,正经道:“今日之事,连我也没有想到。他套你的话,我还以为他是看中了姐姐。”

停云顿了一顿,道:“难道不是?”

斯馥摇了摇头,道:“不是。他是循着宁苏姐姐的琴音进来的。”

宁苏少时在画舫上,曾有一位录事先生同她要好。好时自然是什么都应,后来终是相负了。斯馥从前同他说起过一点,

却不知那人就是丁斐。

停云听他述说,起身踱了几个圈,道:“那他如今又来做什么?”欢场薄情本不是什么新鲜事,但此时再来相寻,就实

在有些无耻了。丁斐通身的斯文风流,倒看不出来是这么个人。

斯馥摇了摇头,道:“他拐弯抹角让我请了宁苏姐姐出来,我才知有这么一桩前事。他说他一直懊悔得很,后来到京城

来做人幕僚,也是为了想办法给宁苏姐姐脱籍。”

停云呸了一声,气得反而笑了,道:“宁苏呢。”

斯馥这才精神道:“宁苏姐姐不肯跟他去。那姓丁的失魂落魄地走了。”

停云闻言默然,半晌叹道:“果然是宁苏。”

斯馥道:“十株花苗我也一并给他了,免得他日后再来。”

停云点了点头,静默了一会儿,道:“我本来还以为他若同你姐姐在一起,倒也不错。谁想是这样。”

这一说勾起陶斯馥心事,闷闷道:“那绿白菜若是也回来娶她,姐姐……恐怕还是要跟他去的。”又冷道,“他绝不会

回来就是了,若敢回来,我便叫他爬着回去。”

停云从未听他说起过那位姐夫的身份,道:“你姐夫是颗白菜?”

斯馥掌不住噗哧出声道:“你才是白菜。他是株绿色牡丹,叫欧家碧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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