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腰上腋下挠,停云依旧岿然不动。他渐觉无趣,向后倒回去,说:“你不怕痒,不好玩。”
停云平静地翻过一页道:“怕。你没挠对地方。”斯馥立刻弹起来,停云把他拍下去道:“老实些。”
斯馥乖乖朝天躺着道:“再歇几日,我要准备弄今年秋天的菊花了。”
停云沉吟一下道:“话说,上次碰见对街的小李员外,他说去年问你买了四盆二乔,留下了菊根自己种,今年长出来,
居然全是普通的种了。”
斯馥道:“他居然真去种了,啊哈哈哈。”
停云道:“我以后便不叫你陶兄,叫你奸商罢。”
斯馥拿扇柄抵着下巴,笑嘻嘻望着他,也不辩解。
停云看他翘着的一边嘴角可爱,忍不住俯身去舔舐,斯馥扣住他背,渐渐成为一个绵长的吻,放开时望着停云的唇道:
“砌香樱桃。我也要吃。”停云又好气又好笑:“颐川送来的。你愿意吃他的东西?”
斯馥撇嘴道:“哼,赵颐川。”
停云道:“这小子也是几个月不见人影。刚刚忽然送了些吃食来,说晚上要来喝酒。”又柔声哄道,“你不喜欢他,不
见就是了,夜里我再陪你喝,就我们两个。”
斯馥脸上神色欢喜了些,正色道:“那不要,我也去。你弟弟很久没来了么?可别把我的小狸花养死了。我要好好问问
他。”
停云把案上的小瓷桃拿在手里把玩,一边道:“这小桃子好看,是什……咦。”
瓷桃肚子那里有道极细的缝,横贯桃身。他两个指头拈着,把桃儿上半边掀了起来。
原来里头另有乾坤。
两个细不丁点儿的白瓷小人,一个半跪半趴,眉微蹙,口微张,眼波涣散,一副不胜状;另一个伏在他背上一手紧紧扣
着腰,一手捉在私处上,还咬着他的耳朵。两人的下体紧紧连着。
斯馥闻声凑过来,只瞧了一眼,两道长眉顿时高高挑了起来。这小瓷件里藏春宫,是寻常嫁女儿压箱底的物件。可是眼
前这两个小瓷人,却分明都是年轻男子。
停云怔怔看了一会儿,忽然笑出声来,前仰后合,停也停不住。斯馥脸上红白不定,抓过那东西合上,倾身往抽斗里面
塞。
停云怕他掉下榻去,从后面环住他腰,嘴上调笑道:“陶兄藏什么,难道藏起来自己偷偷地玩。”
斯馥愤愤道:“好个宁苏,我去打掉她的招牌。”
停云忽然若有所思道:“她都知道了。你姐姐一定早看出来了。”
斯馥道:“她看出来又怎样。”眼底却是掩不住的心虚。
停云依旧搂着他,道:“你怕她会生气么?我倒觉得不会。”
斯馥道:“生气是不会。可她会狠狠嘲笑我的。”
停云道:“那不怕,我陪你一起去说。以后你日夜同我在一起,她没有机会笑你。”
正午时分,日光穿进窗格来,在青砖地上一格格缓缓移动。一室宁谧,两人靠着听窗外不知什么鸟儿滴溜溜地鸣啭。
停云忽然道:“这样,我们一起给你姐姐挑个好夫婿,把她风风光光嫁出去好不好?”
斯馥头疼道:“好。慢慢找。”
停云道:“你姐姐也是少有的美貌温柔,你从前那位姐夫为什么不守婚约?”
斯馥摇头道:“早年定亲之时,我们两家也算门当户对。后来欧家忽然得势了,就想高攀皇亲……算了,这个没趣,不
说了。”
停云出了一会神,道:“我记得从前听你说,他们两个其实私下也有情。”
斯馥道:“有情人多得是,可是能够温柔以待,有始有终的,又能有多少。”
停云道:“少自然是少,但我总相信有还是有的。”听见斯馥从鼻子里轻轻嗤笑了一声,不由道,“怎么,你不信么?
”
斯馥看着他道:“你要想好了。以后你若后悔,我便走了。你就是再找到我,我也是不言不动不相认的。”
停云道:“好。”笑了一笑,仿佛自言自语道,“有陶兄陪着,吃饭喝茶,弄草看花,能有一世这样的日子过,就是难
得难求的福气。我做什么要后悔?”
斯馥皱皱眉,道:“那可就没有孩子了。”
停云微笑道:“小孩子吵得很,还不如养个猫乖……唔,你要是喜欢孩子,以后让你姐姐多生几个,我们抱一个两个来
玩。”
斯馥思量一下道:“也成。姐姐的孩子,跟我亲生的也是一样。”又抬眼认真道,“停云兄放心,你不能生孩子,我也
不会嫌弃你。”
停云听了,眼里闪过一点微微狡黠的笑意,道:“好。”
第二十四章:醉月迷花
两人午饭后连辔去城中看芍药,归途上一时兴起交换了坐骑。先时停云见芍药会上有那四时纸花做得精妙可爱,买了一
对双头并蒂荷,斯馥将它挂在马脖子上,欢欢喜喜地甩了一鞭,绝尘而去。停云坐在阿大背上,慢悠悠跟在后面。
转过一个弯道,却见陶斯馥稳稳坐在马背上,衣袂翩然,正举着酒葫芦仰头酣饮。
停云知道他是在等自己,远远露齿一笑。斯馥举袖擦擦嘴角,也冲他远远一笑,拨转马头,将马肚一夹,又飞驰了出去
。
暖醺醺的风起得缠绵,赶回来时两个都汗湿了两重春衫,丢下鞭子就各自去沐浴。
斯馥一身清爽地坐上酒桌。他今日心情好得很,对赵颐川也和颜悦色。反是颐川心不在焉,除了一碗接一碗地喝酒,便
是望着眼前的一点虚空忽而皱眉,忽而傻笑。
斯馥问:“对了赵兄,你那花猫乖不乖,没有搅扰府上吧?赵兄……赵兄?”
颐川道:“啊?”
斯馥微笑道:“赵兄的猫还听话么?”
颐川脸上一红,连忙道:“很好很好!”
停云尝了一筷蒸鹅,见肉已蒸得酥烂,向弟弟和斯馥碗中各夹了一块,一边道:“我记得那小猫倒不挑食,也不乱叫唤
。是不是颐川?”
颐川眼睛瞅着自己的筷子尖,窃笑道:“挑食,怎么不挑。它喜欢红烧羊肉拌饭,倒比鱼肉还喜欢些。”
斯馥鉴貌辨色,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想要敲打敲打颐川,那人却又是半天也听不见问话。
花离一事,倒引出陶斯馥的心结来:他二人互通心意不久,以为同为男子便是最大的不妥了,却忘记了最要命的事还没
有说。他是异类,种种隐秘处毕竟与人不同;他又不似姐姐心细谨慎,这事迟早瞒不了,还不如早早坦白,只是如何坦
白,又伤脑筋得很。斯馥闷闷地灌了几碗下肚,盯着挂在碗沿的琥珀色愣神。
颐川也出神了一阵,几度有开口的意思,最后还是笑微微地给自己斟满一杯,一起咽下去了。
停云猜到他这情形多半是有了恋慕之人,倒也不阻他喝酒,只是笑眯眯地将他的饭碗上的菜堆了个小山尖的模样。
这日桌上的酒唤作浮玉春,是陶斯馥的私藏,拿出来给停云待客的。停云向来不多饮,只喝干了三盏。然而颐川和斯馥
一个恍惚,一个走神,两人不知不觉倒吃了整整二十壶。停云素来知道斯馥海量,也曾听闻颐川在京中公子哥儿里算得
上有名的饮无敌手,却也微微吃惊。
这二人喝到此时,早已忘记了各自心中念叨之事,只管撸起了袖子猜枚划拳,到最后已是不醉不休的架势。停云知道斯
馥同自己一起还未痛饮尽兴过,也就不去相劝,摇了摇头,吩咐厨娘去烧醒酒的梅汤。
最终还是赵颐川败下阵来,扶着门吐了两次,歪歪斜斜地回来。斯馥逗他道:“赵兄知道酒神是谁么?”
颐川抱着小银壶道:“李……太白?”
斯馥摇头不语。
“那就是,嗝,杜康。”
斯馥拿酒碗在他眼前晃一晃,笑眯眯道:“我见书上说,九吐而不减其量者为酒神。赵兄再吐几次,便是了。”
颐川已经喝得两眼发直,乖乖道:“噢。”
停云看不下去,道:“你饶过他吧。颐川不许睡,起来喝汤。”
斯馥哈哈大笑,将碗中酒一饮而尽,在停云下巴上摸了一把,道:“看你面上,且饶了他。”起身走到门前,又是大笑
几声,大步跨了出去。
停云将赵颐川提起来,泼泼洒洒地灌了一碗醒酒汤下去。灌完颐川又软趴在桌上,也不吵闹,光是笑嘻嘻拿筷子敲碗,
口中喃喃,停云仔细分辨,又只有微微的鼾声了。停云苦笑着拍拍他的睡脸,将外衣脱了给他盖上,又盛了一碗汤去寻
斯馥。
走出房门,外面满院清光,如同水银泻了一地。停云被照得有些恍惚。薰风徐来,不知何处的花香浓得跟醇酒一般,连
他也觉出几分醉意来,站住定了定神,才又接着往菊圃中间走。走了几步,停云顿住了。
这实在应当是梦,他在春夜里看见了一株盛放的菊花。
有几块菊畦新松了土,还没有插苗,中间无端端立着一棵一人高的菊,清辉在碧生生的叶脉间流转,通透无比;十余朵
硕大的花朵,饱满如月,皆是美人腮上那种粉嫩的颜色,惟有深心一点娇红。
月色悄悄在屋瓦上流动,也不晓得过了多久,停云踉踉跄跄走上前去,伸手在叶片上触了一触,蹲下身将地上的衣物一
件件捡了起来,仿佛不认识似的看了许久。忽然翻身坐在那大菊花边上,朝天大笑,喉中却发出似哭似笑的声音。
陶氏闻声过来时,马停云依然抱着那堆衣服,见了她,露出一口白牙笑了一笑。
陶氏见弟弟这个样子,竟不十分惊慌,皱了皱眉,又悄地打量了停云几眼,他却只是痴笑。她将灯笼放在地下,双手握
住那株硕大无双的菊花便要往上拔。
停云忽然开口道:“姐姐有办法让他复原?”声音里已是往日的沉静温柔。
陶氏叹了口气,道:“马公子既然已知道了,以后便替我看着他,别让他在人前贪杯。”说话间已经将那高大如人的菊
花一点点拔了起来,横放在菊畦间,又取了停云手中衣物盖上。
停云目不转睛地瞧着。花叶间淡淡的一层清光散去,陶斯馥右手枕在脑后,大大方方地侧身躺着,身上自是不着一缕。
黑发胡乱散着,两颊醉得酡红,双目紧闭,只偶尔咂吧一下嘴。停云又忍不住笑起来,等想起来去找端来的汤碗,那碗
早已滚落在地洒得一滴不剩。
他看了一会儿,道:“能搬动么?地上太凉。”
陶氏道:“花在地里,最舒服不过,没什么凉不凉的。不过……他要醒过来,我也不知道还需几日,你还是把他抱回去
吧,免得早上被人看见。”
停云吃惊道:“啊,要这般晕几日?”
陶氏皱眉道:“阿馥这次喝太多了,打回原形便是元气大伤之征。要养好,少则三五日,多则半个月。”
停云顿生忧色,摸了摸地上人的脸颊,喃喃道:“这么久没有东西吃,醒过来又要闹了。”
陶氏思量了一番,眼睛在停云身上转了几转,正色道:“倒是也有个法子。马公子可听过,上药三品,无非神、气与精
。”
停云抬了眼,道:“嗯。”
陶氏有些脸红,侧身道:“阿馥还是小花妖,连法力都几乎没有,一点点精气便足够了。马公子若害怕,便不必试。他
自己靠地气慢慢养着,也就醒了。”
停云莞尔一笑,捡起灯笼恭恭敬敬递进陶氏手里,将斯馥拿衣物裹了,抱了起来。
陶斯馥乖乖躺在停云睡了十年的床上,枕着他的瓷枕,盖着他的被子。这场景看在眼里,便使人喉头发紧。停云想了想
,转到外间去,在颐川身上摸了一遍。
颐川身上总有些桂花头油胭脂膏之类哄女子欢心的小玩意儿,谁想到这回居然干干净净,停云上下摸了半天,只从怀里
抽出一条绸带来,停云看看有几分眼熟,却没有用处,依旧给他塞了回去。
第二十五章:旧酿新笋
无法可想,他只得开箱找了一瓶未开封的金创药出来。回到屋里,就着烛光笑微微地瞧了一会儿斯馥的睡脸,反手放下
了帐子。
停云拨弄了一下他散在席上的墨发,将自己衣带扯松了,掀开薄被俯下身去。
并非没有想象过两人欢好的情形,可是脑海中的这人始终飞扬跳脱,极少极少能像现在这样,如同剥光了壳的鸡蛋,乖
顺安静地被握在掌心里。这样任人摆布的斯馥,叫他既有几分惶惑怜惜,又隐隐生出一种说不出口的心思。
人前再怎样的君子,这种时候起的邪心,一样见不得天日。停云也不过是个寻常的年轻男子,对着毫不抵抗的猎物,全
身的血都“滋滋”倒流起来,满心只想狠狠欺负下去。
斯馥被捏住了下巴亲吻,不快地皱眉“唔”了一声,停云松开,借了微光俯看他,唤道:“醒了么?”又将人搂进怀里
道,咬了咬耳朵,“还不醒,可就要吃苦头啦。”
烛火跳了一下,帐中除了压抑住的喘息,忽然传出一两声毫不掩饰欢愉的声音。
停云握住了斯馥慢慢地抚弄,低喘着在他耳边道:“感觉好么?……是不是,很想开花?”
斯馥显然听见了这句,羞耻得猛烈挣扎起来,手腕却被极温柔地握住了按在头顶。停云笑了一声,摸着他汗湿的头发道
:“陶兄,陶兄,我好像……早就想这么对你了。”低头牢牢吻住了,一只手顺着腰背滑下去。
摸到那格外柔嫩饱满的地方,顺手轻轻拍了两下,脆脆的声响在静室里清晰无比,斯馥纵然半醉不醒,却也恼极了,拼
命扭动起来。停云在他颈侧连连吮着,轻声笑着道歉。也不知被斯馥蹭到哪里,停云忽然猛地坐起身来,托住斯馥的脑
袋,将那硬邦邦的枕头抽走,丢到了脚跟头。
斯馥被翻了过去,如那小瓷人一般趴着。停云将他遮住了脸的乱发拨开,在两颊比原先还明显的红晕上亲了亲,将手指
沾了药膏,又俯下身去,将斯馥的腰搂起来贴住了自己。
谨慎缓慢地摸索,得寸进尺地试探。斯馥的脊背瞬间绷紧起来,不满地哼出声,停云却已是实在忍不住了,握住了他的
腰咬牙顶了进去。
销魂仅仅维持了刹那。进退不能之时,真如大旱之望云霓。
停云倒抽了口气。伸手揉弄着身下的人,又贴住了深深地亲吻。斯馥先时还发出些欢愉的哼声,到底还是被他越来越失
控的动作逼得断续呻吟起来,最后哭叫着尽数喷了出来。
停云稍稍停下了动作,闭目深吸了一口气。斯馥趴在席上微微地战栗,帐中满满的皆是他终于无法掩饰的香味,既似菊
花,又似醇酒。斯馥神志不清地呜咽道:“胡闹……明明该是我……”
停云忍不住在他颊上舔了一小口,调笑道:“你是酒坛子么?我量浅,已经快受不住了。”话虽这样说,却又心满意足
地将自己埋进至深处。
春风未起,帐钩轻晃不迭。烛火摇曳了一整夜,终于燃到尽头,在月色中留下一缕袅袅不去的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