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子的爱情——绯裂°
绯裂°  发于:2011年11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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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刻在碑上的名字。

脚步声,走近,停下。

心中一惊,宁修染立马起身,扭头。

惊愕——惊异——惊惶!手上一抖,伞就这样被风刮离了掌心落到地上,转了几个圈,停在了来人脚边。

呼出的气息都乱起来了,雨水淋在脸上明明是冷的,可是他却觉得自己身上快要烧起来了。耳朵里不停有嗡嗡的响声,

嗓子也干得要命,身体里的每个毛孔都发了疯似的大声叫嚣着——

“昭池哥……”不敢置信地张大了双眼紧紧盯着来人,双唇轻颤着唤出这个逆鳞般的称谓。

“五……五少爷。”齐笑因举着伞追了过来,却看见一个面容柔丽的少年带着带着一脸仿佛见了鬼似的表情呆呆盯着自

家公子,不知所措。

齐笑因的闯入让宁修染稍稍拉回了些许理智。他后退了一步,眯起眼睛打量着眼前的这个人。真的很像,尤其是眉眼。

只是比起这个人,昭池哥显得更加持重与温和,而他却敛着一种矜贵的犀利。再细看,唇形也不太一样,昭池哥的唇丰

厚饱满一些,而这个人却有一双昭告薄情的薄唇。

“你是谁?”他问。这整片山林都是属于唐家的,除了唐家人之外其他人都是禁止踏入的——而他,也是偷偷溜进来的

“你呢?这林子是不准外人进来的吧。”来人扯唇露出一抹颇有兴味的笑——他看见了,这个少年刚才吻了哪个墓碑。

他有些好奇,少年与这墓里躺着的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宁修染咬着下唇不肯说话。

来人轻笑,走上去把自己手中的伞递到宁修染手中,“都淋湿了,不怕害风寒么?”

这一笑,眼底的犀利被柔和成了暧昧的温柔,宁修染一瞬又差点将这个人当成了他的昭池哥。被包围在这种久违的温柔

当中,两年来一直折磨着他的自责与负罪感在这一刻轰然崩决。宁修染接过伞,忍不住红了眼眶,几欲哭泣。

他拼命咬紧了牙不让自己在别人面前哭出来。他不停地告诉自己这个人只是个不相干的外人而已,这个人根本就不是他

的昭池哥。

宁修染努力忍住不哭的模样却让来人不禁笑了出来。宁修染抬眼狠狠瞪了他一眼,却不期然看见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惋惜

“齐笑因,你还在发什么呆?”他语气一转,冲身后的人说道,“把那把伞拿来。”

在一边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的齐笑因被主子点到名,这才干笑着俯身拾起地上的雨伞走上去递了过去。

“快回去吧,别着凉了。”说着他一笑,与那个名叫齐笑因的人一同离开。

雨敲打在雨伞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宁修染怔怔愣在原地,还以为刚才所见不过只是他可怜的幻觉而已。直到他注意到

手中的伞柄上镂着的“唐”字。

那个人……与唐家是什么关系?宁修染不记得唐家有那么一号人。

黯然垂眼,低低苦笑了一下。也许是这两年与唐家交好的什么人吧——一如从前的他一样。

轻轻揉了揉发涩的眼睛,宁修染深吸了一口气,握着还带着那个人掌心的温度的唐家的伞,踩着泥泞慢慢走出山林。

“修染,走!陪三哥出门一趟。”宁卓远走近宁修染的房间,却发现自家幺弟正看着一把雨伞发呆。

三天前,四弟出门带走的明明是自家从点墨坊买回来的伞,回来时却变成了唐家织黛坊的伞。宁卓远问他怎么回事,他

也支吾着不肯说。

“呃?我不去……”宁修染回神,继而摇头道。

今天去过了,也没有遇到那个人。那把伞,到底该怎么才能还回去?

“啧!就你每天憋在家里!一个人不是发呆就是对着满院子的树练武。我说修染,你武功练得再厉害不出门也白搭啊!

”宁卓远走过去亲昵地揽过宁修染的肩膀,半强迫地想把他拽出去,“走吧走吧。”

“我怎么每天憋在家里了!”宁修染笑着甩开三哥的手。

“好好好,我知道,我知道!宁四公子没有成天憋在家里!”宁卓远翻了个白眼,不死心地又缠了上去,“好啦,就跟

三哥出去一趟吧,都跟别人说好了。你要是再不答应的话我就直接劈昏你把你扛去得了!”

宁修染好笑地看了居然在自己面前耍赖的三哥一眼,起身,故意慢吞吞地说道:“三哥——你打不过我的。”

“所以别让三哥我丢这个人。”宁卓远得逞地一笑,揽过宁修染就急旋风似的把他拉出房间。

站在“老饕馆”门前,宁修染僵着脸不肯进去。

如果三哥一开始就告诉他出门是来与唐黛庭吃饭喝酒的,那么打死他也不会答应同来的。

看着一脸僵硬的宁修染,唐黛庭走上前亲热地拍上他的肩,去被他动作僵硬地躲开。

“我……我回去了。”讷讷说了一句,宁修染不愿多呆一秒地转身就要逃走。

“等一下,修染!”唐黛庭上前拉住宁修染的衣袖,“既然来了,一起喝喝酒也好啊。”

“放开我,我……我要回去!”宁修染用力甩开唐黛庭的手,却一直怯懦地不敢直视他。

这两年来,一直躲着唐家的人,一直害怕面对任何一个唐家的人——害怕他们露出憎恨的表情,害怕他们要他将唐家大

公子还给他们。

——是他害死了唐家大公子,是他害死了昭池哥!

唐黛庭,为什么对着我你还能笑得出来?你明明就是昭池哥的弟弟,你就不恨我么?

“唐公子,你还在蘑菇什么,我家少爷还以为你跑了呢!”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响起,宁修染循声望去,一愕——是那

天那个叫齐笑因的人。

齐笑因也看到了宁修染,走上前笑道:“这两位就是唐公子说的宁家两位公子吧。”重新打量了宁家兄弟一番,才笑道

,“怎么都站在门口不进去?我家少爷可是等着呢!莫不是这位小公子怕生吧!”说着带着一脸人畜无害的笑,拉起宁

修染就往老饕馆里走去。而宁修染竟也乖乖地就认齐笑因这么拽着拖进门去。

唐黛庭与宁卓远见状面面相觑。他们对视了一眼,同时问出了心底的问题——“他是怎么办到的!”

唐黛庭知道宁修染一直将大哥的死归咎于他自己——一直自责着是他害死了他的昭池哥,一直被沉重的负罪感牢牢束缚

着,无法超脱。他甚至拖着重伤的身子在大哥坟前举剑自刎。虽然最后终于是被救了下来,但他仍是被精神上的磐石压

得动弹不得。所以这两年来,他一直不敢面对唐家的人。

怕家人看了自己难过的模样也跟着难过,四弟在家里也总是一副与从前无异的天真面孔。但是他们都知道,四弟这两年

来,从来没有开心过,伪装着开心只是让他陷入了更深的痛苦当中。看着自小就被家人疼爱着的幺弟整天都活在自责的

深渊里,宁卓远也开导过他无数次。虽然嘴上说着明白,但是宁修染从来都没有想开过。

宁卓远与唐黛庭,一个是与宁修染最亲近的三哥,一个是自小与他一起长大的挚友,无论处在谁的立场,他们都不希望

宁修染再继续痛苦下去。私底下他们也商量过无数次,却总也得不到一个能让宁修染放开心理包袱的好办法。

“唉……说不定是个好兆头……至少今天他怎么着也得跟我在一个桌子上吃完这顿饭了。”唐黛庭拍了拍宁卓远的肩,

“真希望修染能早点明白,虽然失去大哥我们确实都恨痛心,但是我们唐家从没有恨过他。”而且,修染还是……

“他要是能明白这点,也就不会一直是这种死样子了。”摇了摇头,“也亏了你了,费心了。”

“他难受的话我们也不好过……总之,你也多劝劝他吧。”只希望,修染能早日打开心结,早日变成从前那个天真爱笑

的小弟。

听到雅阁的门被推开,倚窗远眺的男子调侃道:“我说唐公子,我还以为你没带银子怕付不起钱给跑了呢!”悠然转身

,却看见齐笑因以及被他拽住衣袖一脸不自然的宁修染。微讶地扬了扬眉,失笑道,“没抓到唐公子,笑因,你就抓了

个小孩子来充数?”

“我不是小孩子。”宁修染皱着眉反驳道——为什么他也喜欢把他当成小孩子——眼神四处游离着不敢直视窗边的人。

“这么说……也没错……”那时亲吻墓碑的表情可不是一个孩子可以拥有的——歉疚,哀伤,负罪感以及迷恋,有一种

安静的凄恸以一种不流泪的方式由里而外地流溢。他微眯起眼肆无忌惮地凝视着宁修染还属于少年的脸庞。

谁都无法否认那是一张绝对称得上是“美丽”的脸。与女子的美不同,他的五官有着男子的清俊与秀朗,却又混入了几

分毫不违和的柔和,形成了如同晨雾一般冷暧又温和的美。还未脱尽的稚气令他的美毫不锐气逼人,反而有一种天真的

甜美。

唐黛庭立在门外,摸了摸鼻子有点尴尬——这雅阁里的气氛怎么感觉这么诡异?宁卓远却惊异地扯了扯唐黛庭的袖子,

小声问道:“喂黛庭,那个人……是谁?怎么长得……长得……”长得那么像昭池大哥!

“嗯,我当初见了也吓了一跳!”唐黛庭知道宁卓远要说什么,也学着他的样子小声说道,“所以我叫你把修染带出来

,说不定这次可以慢慢解开他的心结。他才十六岁,再这么下去我怕他又会想不开……”

宁卓远用力握了握唐黛庭的手腕,感激地说道:“好兄弟!”

“唐公子,不进来么?”齐笑因笑道。

“啊?呃!请了请了!”唐黛庭与宁卓远一同走进雅阁。

“雷少爷,这位是宁家三公子宁卓远,”唐黛庭介绍着,走到宁修染身边,笑着搂上他的肩,“这位嘛,就是前两天我

说的那个武功了得的小兄弟,宁家的四公子宁修染。”

“江左宁家?久仰了!在下雷谨言。”

雷谨言,宁修染在心上重复着这个名字——果然是与昭池哥不一样的人!

上了酒菜,席上言笑晏晏,挚友坐在宁卓远与唐黛庭中间的宁修染一言不发地一杯接着一杯地猛喝着酒。

“怎么就光喝酒了?”雷谨言放下酒杯盯着宁修染,“这么喝下去会醉的。”

宁修染抬眼看了雷谨言一眼——连这口气都那么像昭池哥,昭池哥也老劝他别这么喝酒——举杯,沉默地饮干了杯中的

澄清液体。

“四弟号称千杯不醉,好像生来就是海量。”宁卓远夸张地叹了一口气,以一种哀怨的语气说道,“除了他,大哥二哥

还有我,都是喝不了多少的人。大概我们几兄弟的酒量都叫他一人给占尽了。”

“再能喝也不能这么个喝法,”雷谨言的语气很轻柔,还带着笑意,却分明挟了几分不容置喙的强硬,“好了,别喝了

,吃点东西吧。”说着夹了一块清蒸鲈鱼放进宁修染的碗里。一边的齐笑因见状,意义非明地挑了一下眉。

宁修染执杯看着碗里的鱼,却迟迟没有动筷子。

“我说,”宁卓远暗地掐了宁修染手臂一把,小声说道,“别人给你夹菜你在别扭个啥!以后说出去咱们宁家怎么尽是

些稀奇古怪不懂礼数的粗人。四弟,别给咱家丢脸哪!”

吃痛地一缩手,宁修染偷偷瞪了三哥一眼,这才不情不愿地放下酒杯拿筷子夹了一块鱼肉放进嘴里。

雷谨言扬了扬唇角,笑得意义非明却十足开心。

那天之后,就没有再与唐黛庭与雷谨言见面了。宁修染也觉得松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依旧没有勇气去面对唐黛庭。

或许,他害怕的不是唐家人,而是他自己泛滥的负罪感。

每天每天,依然会去唐昭池的墓前。其实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安静地缅怀安静地懊悔就好了。恨自己——也许还隐隐恨

着唐昭池。

很奇怪的是,有时居然会莫名地想起雷谨言。明明从来不曾去刻意记住他,从来不曾刻意去想他,也从来不曾刻意去忽

视这个人。在宁修染心里,他只愿意将雷谨言当作是一个有着两面之缘数杯之交的……陌生人而已。

却,难以自持。

难道,就只是因为她长得像昭池哥么?

驻步,抬头。

雷谨言在唐昭池的墓碑的一侧,垂眼看着碑上的文字,背光而立。阳光从他身后投射过来,将他的发染成了金色,为他

周身濡开了一圈暖暖的晕,衬得颀挺的他宛如天人。

看着这样的雷谨言,宁修然不禁呼吸一滞,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一时间忘记了反应。

“你来了。”雷谨言扭过头淡淡微笑开了,望着宁修染,唇角的弧度一如他身后的阳光纳着金色的温暖——他在等他,

等好久了。

“雷谨言……你……怎么会在这里?”如果是这样的场景,这样的人这样的姿态,他会以为是昭池哥带着荒谬的笑意抚

摸着自己的墓碑。想着手掌中的温度撞上石料的冰冷,宁修染自己不由得轻颤了一下。

“你每天都来这里?”唐黛庭告诉过他的——唐黛庭是知道的,却假装着不知道。他此般放任着宁修染,只想着如此他

会不会好过一些——雷谨言也知道了,却明知故问。

“不关……你的事吧。”像是被深深地刺痛了一般,宁修染旋即沉下脸冷冷说道,眼中冲撞着凶狠的凄惶。

微讶着宁修染突如其来的冷漠与凶狠,雷谨言稍稍敛容,睇着他的脸庞沉默了班上才低低道:“抱歉,我失言了。”失

言,而后去道歉。他这是怎么了?从不会揭人暗疮从不会戳人痛处的自己,怎么忽然就失了分寸?

好像上一刻的自己,并不是他自己一般。

宁修染也没想到雷谨言居然会道歉——他觉得像雷谨言这样的,就算表面再亲和再温柔,也该是个骄傲的人。微笑可以

骗人,但是眼神却做不到。雷谨言的眼睛里,明明时时都盈满了仿佛与生俱来的骄傲。

这样的人竟然会向他道歉……

宁修染垂睫摇了摇头表示接受了道歉,却不肯再说话了。而且雷谨言一直站在这里,让他连念想昭池哥的心思都没了。

但是现在若要离开,却又不肯。

“待会儿陪我去个地方吧。”雷谨言又开口道,随后离开了唐昭池的墓,“我在那边的亭子里等你……知道路吧。”

虽然嘴上是这么问的,雷谨言却并没有因此停下来为宁修染指路,只是一径朝着自己想要去的地方缓缓走去。

这个人……怎么说风就是雨的。宁修染忽然很厌恶雷谨言这种高慢的态度,仿佛他说什么别人就一样会照做似的。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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