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惑之惑——viburnum
viburnum  发于:2011年12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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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个应付差事的事儿,现在又来了个暗送秋波给他添乱的……

又念错了一个字儿之后,柳东阳急躁起来,他干脆空过了好几行,直接跳到结尾,读完了事。

“成,小柳完事儿了哈,该我了。”音体美组组长,那年过半百还一身腱子肉的老体育教师抄起桌上的老花镜,慢条斯

理戴上,准备开始念自己的总结稿。

柳东阳吁了口气,微微皱着眉看了一眼陈云汉。

那小子正冲着他乐。

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他暗暗想。

本以为就此隐居了,在教育口混个退休挺好,谁知道半路杀出来一个对他知根知底的。这家伙对他的过去曾经多么多么

猖狂铭记在心,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万一他嘴快给说出去了……

当然,他应该不至于到处宣扬,可留个对自己门儿清的所谓粉丝在旁边,终归让早就决定淡出红尘俗世的人有一种被拽

了后腿的不爽。

你看什么看。

皱着眉把这种信息传递过去,却看见了一个大大的清爽的笑容,柳东阳有点儿想伸爪挠桌面。

好容易煎熬到总结评定完毕,他只觉得解脱。

然而当占用阅览室做评定的人都走了,唯独有个陈云汉还留在原处。

“怎么了?书有残?”耐着性子问,柳东阳没有直视对方,只是低着头关电脑,“有残我给你换。”

“啊,没有。”摇了摇头,陈云汉走近了两步,“那什么,柳老师,您待会儿没事儿了吧。”

“干嘛?”被靠近的人不自觉警惕起来。

“其实也没什么事儿。”他笑,“想跟您聊聊。”

“聊什么?往事回顾啊还是打算跟我探听这学校的底细啊。”柳东阳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给了对方一个没辙的打趣表情

“没有没有,就是随便聊聊。”干脆不见外的坐在了旁边的小方凳上,陈云汉表情坦然,似乎心里也没藏着掖着什么阴

谋,他安安稳稳坐下,拽了拽衣襟,像个正在相亲中的傻老爷们儿一样规规矩矩。

“行啊,聊吧。”看着那略微有点儿幼稚的动作,柳东阳没有多说,只是单手托着下巴等着对方开口。他想好了,要是

五分钟之内还聊不出个让他感兴趣的话题来,他就干脆齐步走回家转。

“那个,柳老师,您知道吧,您是我偶像。”

好个直接的开头。

“别说了成么,我都不画画多少年了,让你一说真是……”

真是怎样?尴尬?窘迫?不好意思?总之,柳东阳脸上有那么点儿热了。

“我就觉得您不画画挺让我佩服的,又佩服又失落。”陈云汉捏了捏鼻梁,略做停顿而后开口,“当年我还真特喜欢您

画的画儿呢。”

“你不是搞音乐的嘛。”

“搞音乐的也没说就不能喜欢画画儿吧,我小时候可喜欢写意山水了。”

写意山水……

柳东阳心里头咯噔了一下子。

那可是他当初直到现在都最爱的啊……

“我那会儿最喜欢您画的太行山,有个系列吧我记得。”那小子还在念念叨叨,柳东阳听得心里头活动起来。

“嗯,是有个系列,不过没画完。”

“怎么了,是不是没完成呢就出那事儿了。”

“是。”

“唉……要说书画界跟音乐圈儿一样黑暗呐……”

“成系统的地方都黑暗,你以为教育口有多清白?”柳东阳笑了笑,没等对方回答,就弯腰去拔电源插销。他是个大男

人,他自然不会在意弯腰时候会露出后腰的皮肤,但无意识间一低眼皮,那部分裸。露的皮肤却让陈云汉尽收眼底。

柳东阳不白,就是普通肤色,柳东阳不胖,但也绝不是瘦骨嶙峋,他身材恰到好处,虽说隔着略微贴身的T恤衫,看不到

明显的胸肌,但也绝不会有明显的赘肉,而至于一弯腰就能看见的,那现出脊椎轮廓的,略带骨感的那部分肌体……

就是让这个自称是粉丝的男人下意识的吞口水。

“那什么,柳老师,这图书馆几间屋,都归您一人儿?”赶紧分散着注意力站起来,他故作淡定环视四周。

“啊,都归我管。阅览室,书库,还有那头儿的教师书吧,都是我的责任区。”柳东阳并不知道自己被偷着看了并且意

那什么了一下儿,他只顾确认自己是不是已经装好了车钥匙和钱包,确认无误之后,他略微犹豫了片刻后才开口,“没

什么事儿的话,我要回家了……你……一块儿走嘛?”

一块儿走嘛?一块儿走嘛?

这还用问?!

“一块儿走一块儿走!”陈云汉同志表示赞同,并屁颠屁颠跟在身后。

“你开车来的?”听见那小子跟过来时身上稀里哗啦的钥匙响动,看见那松垮垮的裤腰上,从宽松的文化衫下摆露出个

头儿来的车钥匙,柳东阳问。

“啊,开车来的,家住得远点儿。”

“那干嘛非得来这学校啊,找个家近的多好。”

“不成,家近的认识我的可能性忒大。”

“得了,家远的不是也有认识你的嘛。”说着,柳东阳微微挑起嘴角笑了,陈云汉忽然觉得,这种笑,比那裸。露出来

的后腰还迷人。

短暂的沉默确实短暂,突然的开口也的确突然,虽说还带着迟疑,柳东阳还是问了个让对方措手不及的问题。

“你退出音乐圈儿,后悔吧?”

“啊?”陈云汉一愣,而后有些仓促的回答,“没有啊,后悔就不退出来了。”

“那,这都半年了,你就真的一点儿都不想回去?”

“不想,与其回去受罪,还真不如现在清静。”

“你要是真不想回去,就不会这么说了。”仍旧是那种浅浅的笑,却有了一丝无奈,柳东阳边走边叹了口气,“要说,

你现在跟我当年,可真像。当初我也是这么说的,与其回去受罪,看着遍地的不公正待遇,还不如逃出来。”

这样的话让陈云汉有些吃惊,这算是吐露真情吗?算吧,这个刚刚认识却早就熟知的男人,因为彼此经历接近而忍不住

吐露真情了?

我的老天。

“那,然后呢?”

“然后啊,然后就这么些年过来了呗。”

“您想回去?”

“现在不想了,但是有过一段时间是真想。”柳东阳自嘲一样的摇了摇头,“手痒痒啊,你能理解吧?就好像你自己发

誓再也不弹琴了一样,后悔,又自我安慰逃出来了是对的,就这么矛盾……”

“您那会儿,特想拿画笔吧。”

“嗯。”撇了撇嘴,柳东阳看了一眼仍旧格外亮堂的天,“不过现在没那心思了。你刚来,不知道,学校其实是个特磨

人性子的地方,时间长了,脾气也没了,兴致也没了。你现在体会不到,等你开始正式教课就发现了,那和你以前搞音

乐根本就是两回事儿。”

“您上美术课也这么觉得吧。”

“那可不。”

“我想也是。”点了点头,陈云汉笑了笑,“可我既然已经决定了,就不打算再回去了。”

“那以后再也不弹琴了?”

“不是啊,上课的时候能摸着琴啊。”

“可即兴弹个半天儿的日子,回不来了啊~~”

“那都再说了……哎?您怎么知道我能弹半天儿……哦我知道了,又是报纸上写的对吧。”

“没写错吧?”柳东阳笑着问。

“啊,没写错,这方面我不谦虚,我还真是挺牛叉的。”陈云汉嘿嘿了两声,不再多吹牛,“嗐,其实我没什么,就是

不公开露面搞音乐了而已,可家里什么都有啊,弹琴玩儿吉他都随我。您也是吧,家里想画画还是随便吧。”

这次,柳东阳沉默了。

他沉默着直到两人绕过教学楼,走进小小的停车场,才总算出了声。

“不随便了。”忽然间笑容有了点惨淡,他走到自己的车子旁边,掏出钥匙,开了电子锁,“大前年,右手受过伤,书

库的通天架子换新的时候,不留神砸了一下儿。后来再想跟以前那样儿一画四五个钟头不停,就够呛了,疼。”

陈云汉也沉默了好一会儿,他先是“哟”了一声,而后紧跟着便是后悔了似的神情。

“指骨受伤了?”他小心翼翼问。

“不是,腕骨,其实也不是受伤,就是戳了一下儿。可还是留下病根儿了,疼起来拿不稳毛笔,画国画得端得住腕子你

知道吧。”柳东阳说着,像是为了缓和气氛一样挑起嘴角,给了那还在皱眉的家伙一个安慰的表情,“其实也好,省得

画半辈子画儿到老了得关节炎。”

“……我原本还想劝您把那太行山的系列完成来着呢。”赌气一样的念叨出来,陈云汉叹了口气,“真可惜。”

“这有什么可惜的。”柳东阳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对方太过认真的表情让他不由自主心里头受不得了,“我就是再画

也没什么新鲜东西了,你不知道当年有人怎么说我吧,‘巍巍太行,云雾茫茫,山道上一头驴,驴背上是柳东阳。’人

家说我画的没新意,揪住那几个典型事物不放,与其再让人接着这么说,还不如不画了。”

陈云汉又愣了一会儿。

“可我是真喜欢那些画儿。”他说。

“成,那我谢谢你捧场了。”柳东阳在玩笑,但他很快就发现对方根本没有玩笑的意思。

“柳老师,您能给我留个手机号嘛。”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陈云汉试探的问,“放心,我不骚扰您,我就是想……

那什么,随便留一个。”

“放心,我不怕骚扰。到家我就关机。”仍旧说笑着,柳东阳却并未拒绝对方的要求,他把自己的号码给了他,然后拉

开车门,“记下来了吧?”

“嗯。”

“那成,那咱们开学再见了~有事儿你就给我打电话。”

“哎!”赶紧答应了,陈云汉看着对方上了车,他让开了几步,等到柳东阳那辆黑到阴郁,干净到一尘不染的马六倒出

停车位,又平稳的开出了停车场,才看着车尾一声叹。

自己还会闲来无事弹弹琴玩儿玩儿吉他打打鼓,可自己这偶像大人,却不再像当年书画杂志上所说的那样,如醉如痴疯

魔一般的画画了。

他是记得的,那时候杂志上有一张照片,站在太行山道上,头上裹着白手巾,身上穿着粗布疙瘩袢儿衣裳,露着并不粗

壮却结实的胳膊,像个农人一样打扮,却背着画夹子的柳东阳,二三十岁的柳东阳,笑得有多开朗,眼神有多嚣张。

那是年轻的,无所畏惧的嚣张,就好像现如今的自己,可现如今的柳先生,却早已不再如同握着性命一般握紧画笔了。

该说这就是轻狂跋扈骄纵孤傲的报应吗?

那么,自己是否也有个报应等在前路上?

皱起眉来,陈云汉不愿意再多想了。

他拉门上车,而后直奔着校门口开了出去。

陈云汉,要来了柳东阳的手机号,然后,他就好长一段时间没跟对方联络。

拿什么当借口联络呢?

柳老师,我很崇拜您,您让我上您家看看您去吧。

这也有点儿忒不像那么回事儿了……

可是,他又是真的想见那个足足大他十岁的男人,当年是流着哈喇子崇拜的跟什么似的,现如今可是见了活的啊,这难

道不值得wow一下儿,不值得春一阵儿嘛?

他喜欢柳东阳,不不,不是那种意义上的喜欢,应该说是仰慕,敬慕,倾慕,反正是慕来慕去的。他喜欢他当年那种骄

纵跋扈,和现如今在沉淀了岁月之后,变得沉稳老练的气质。

柳东阳长大了,成熟了,不再是当年血气方刚,敢当着全国的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撕了画作拂袖而去的孤傲艺术青年

,好吧就当是真如他所说,是让学校这个环境磨去了棱角,但现在的柳先生,反而更多了一种沉静过后的魅力。

总而言之,他让陈云汉发呆以及发春了。

“哥,你又神游天外啦?”一个脆生生娇滴滴的小嗓音钻进了耳膜。

“别捣乱,我这儿思考呢。”拨开那只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的小爪子,陈老师聚拢精神看着眼前的棋盘,犹豫了片刻,

下了一枚黑子。

“是思考还是发情,要说这眼睛,可是心灵的小窗口啊~~~”小妹继续着打趣,这让陈云汉格外郁闷起来了。

“丫头,打小儿我可待你不薄啊,不带这么损你哥的。”

“这怎么能叫损呢,再说了,你是我哥,我不损你损谁。”眨了眨那双漂亮的大眼睛,烫了一头蓬松卷发的姑娘把一枚

白子放在棋盘上,“你那发呆的劲头儿也活该让我损,下个五子棋还这么一脸惆怅,这要是下围棋还不得愁死你啊。”

“这叫深思热虑,懂嘛。”

“熟虑吧。”

“废话,不热能熟么。”终于从没什么实质意义的角度上回击了小妹一下儿,陈云汉捏起至关重要的一枚黑子,放在了

至关重要的位置上,“‘连三’,丫头,你输了。”

“啊?”似乎这才醒过来似的,陈小妹盯着棋盘看,“你什么时候‘连三’的?作弊了吧你。”

“去一边儿去,你哥我光明磊落一条汉子,从小学一年级就不知道作弊是什么,输了就是输了,别想赖啊。”

“放心,我不赖你~~”撇了撇嘴,大姑娘从旁边一堆一毛钱钢镚儿里捏起一个,扔在陈云汉那边。

这堆一毛钱赢来输去,已经折腾了大半天了,不过就在陈小妹琢磨着怎么让自己这边的钱堆更高一些时候,就让一连串

的手机铃声搅了局。

她眼看着堂哥掏出松垮垮牛仔裤口袋里的手机,眼看着他的表情从平静变得波澜起伏。

小女子的直觉告诉她,这来电话的,就不是一般人。

来电话的,确实不是一般人,就是刚才陈老师发自肺腑想了半天的柳东阳。

“陈云汉嘛?”那个尾音带着似有似无的甜腻腻的沙哑,低沉然而轻柔,磁性并且浑厚的嗓音传了过来,让听电话的人

骨头节儿都酥了。

“是我是我是我,柳老师?有事儿?”赶紧答应着,他站起身,往小妹的毒辣视线碰不到的地方转移。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刚才音乐董老师给我打了个电话,问我有没有人音版的教材,我准备这两天上各处的课本

书店看看,先问问你要不要来一套。”

“您先告诉我人音版教材是怎么回事儿。”

“哦,就是人民音乐出版社的一套教材,比人教社的好,有些老师喜欢拿这套书备课参加区里市里的比赛,前几年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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