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仇·情愁+番外(出书版)by 十三
  发于:2011年12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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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泓堰并不是很清楚记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记忆停留于卿飕出现在他面前,告诉他有办法能让他不必再伤害莫霜痕

。可是......卿飕、卿飕。

「你为什么恨他?」

卿飕走在他前方,苍蓝背影看来份外单薄,风飘扬她的发,飞散的发梢飞散了寂寞,令他、不禁想起莫霜痕。也许因为

是师姊弟的关系吧?在很多时候他们给人的感觉十分相似,同样孤高、同样骄傲,同样倔强。

其实他和卿飕并不算很熟稔,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有这种感觉。这么相似的两个人为什么会走到这步田地?她没有

回头也没有停步,像是没有听见罗泓堰的疑问。

沉默很久,他几乎要以为她不打算回答。

不知走了多远之后,她才轻描淡写地答了一句:「......他杀了我爱的人。」就连这一点都和莫霜痕很像,并不是不会

回答、只是每次回答前都会沉默很久。

「你爱的人?」

「嗯......一个,很温柔、很善良的人......」她的声音很低,听不出太多情绪,就和莫霜痕平常说话时差不多。就算

悲伤,也不会让任何人听见。

他不再追问。虽然仍有满腹疑问却不再出口,因为,他不想触动她的伤心处,谁的伤心都是伤心,而他不喜欢伤心、不

管伤心的人会是谁都一样。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她没有在这个话题多作停留,步伐却缓了些。沉寂半晌,突然主动提问:「你为什么要搞得自己这么脏?难道你以为,

这样他就会不管你了吗?」

「......我不知道。」他确实,不知道。虽然他弄得自己这么狼狈肮脏并不是刻意的,但也许在有意无意间他确实希望

向来好洁的莫霜痕可以因此不再理他。

不要再为了他,伤害自己。

明明、每一次都是那么地痛苦万分,所流的血也许比有生以来这二十几年内加总还要多很多;却还是执拗地,一次一次

地让自己被贯穿。尽管疼痛、尽管屈辱,不曾犹豫。

她也没有再问。或许是听出他的茫然,或许是不想再多问、也或许是别的理由。总之,她只是淡淡地说了句:「不管怎

么样,你先弄干净再说吧。」

他没有任何反对意见。毕竟他虽然不像莫霜痕那么爱干净,却至少也不是喜欢邋遢肮脏的人。随着她走到一个小镇里,

在镇上唯一的客栈中洗个很彻底的操后,他与卿飕关在房间里端坐,相对无言。

卿飕眸中神色相当复杂,他却依旧因为低头沉思而不曾看见。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想什么。想卿飕这个人,还是想莫霜痕?或者,真正想知道的是这两人的相处关系。究竟有情

?抑或仇深似海......

还是,就因情深,于是仇更炽?他看得出来哪飕对莫霜痕或多或少还有一些情份在。否则在那一战里莫霜痕不会毫发无

伤,毕竟前一晚,他实在太粗暴。决战胜负的关键,不只在武功高低,谁能够下手比较狠,往往也占据相当重要的份量

。而她......

「你很喜欢他吗?」不知过了多久,卿飕突然主动开口问道。

「他......是我很重视的朋友。」他不知自己为什么要回答,但也找不出不答的理由。

「......重视......?」她低声喃喃自语,「失去重视的人,会很痛苦......」

这是废话。因为有太多人,用血淋淋的切肤之痛去证明这件事;但废话归废话,还是有太多太多人不能够体会,直到失

去的那一天。

「可是我......」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很低,低到让罗泓堰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抬头望,正巧望见她,抬手击下!那一

瞬间映入眼底的神情异常悲伤,让他甚至忘了要躲。

恍惚间仿佛露出那种悲伤表情的人不是卿飕,而是莫霜痕。但他,偏偏又很清清楚楚地知道,不可能再怎么悲伤莫霜痕

也不会让任何人知道,总是让人们以为,他没有感情;其实他的感情虽然是淡了点,却毕竟还是个人。

还是个活生生、有血有肉有情感的人。

倒下的时候,逐渐远去的意识里想的最后一个问题不是关于自己也不是关于卿飕,而是莫霜痕。如果哪一天,他和卿飕

一样失去最心爱的人,他的表情会变得怎么样?罗泓堰突然有些好奇但他并不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失去、有多痛苦,他知道。他不希望~。霜痕也必须忘记。然后......然后......他作了梦。

很多很多梦,每一个梦里都有泪,大部份都是别人的眼泪,但、也不是没有他的。

他梦见了她。

那个消逝在江水里,他这辈子最爱的女人。苍白美丽而纤细的手,掬起一捧江水,然后张开手、让水自指间滑落,点点

落回江里,伴着她的泪。

她在笑、也在哭。张口似乎想说话,却什么也没说出口,默默望着他,笑着、哭着。

江水缓缓涨高,或者是她慢慢下沉。一分、一寸,逐渐消失在江水里。

伸长手,好不容易在那苍白指尖被水淹没前构着、紧紧抓住。他使尽力气将人要将人拉上来,被他提起的人却不是她。

是莫霜痕。

闭着眼,点点水珠是江水还是眼泪?

他不知道、也没有机会知道,因为莫霜痕一睁眼便甩开他的手。

那眼,深沉得像要将他淹没。

他想再一次抓住莫霜痕的手,莫霜痕却已头也不回地转身走开。发梢扬起水珠飞散,打在他脸上的,到底是什么?

他想追、步履却沉,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冷冷的背影冷冷地远离。

很绝望的感觉。

很痛。

但到底是哪里在痛,他又说不上来,只是深深记忆、那种绝望的感觉。

然而当他闭上眼、再睁开眼,他又看见了莫霜痕。

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他忘了自己的绝望,只看见莫霜痕的脸、以及那双冰冷而朦胧的眼,令他欣喜又悲伤。

喜的是,莫霜痕没有抛下他;悲的是,莫霜痕的忧伤。为了什么而伤心?

他问,莫霜痕没答。一如梦中那样,没理会他;只是现实中,莫霜痕没有离开、还留在他身边。或者这才是梦?最伤人

心的情景,才是真实。

低声恳求着,他分不清自己是在说给谁听,仅是清清楚楚记得,他不要莫霜痕离开。其它的事,他就不记得了......

***

「先别管我为什么在这里,你跟那个姓莫的到底怎么了?」

又是莫霜痕。

这个名字如今已令罗泓堰提起就心痛,比他最爱的那名少女之名,还要疼痛。至少他对她并不是亏欠,但对莫霜痕他是

,欠一条命、欠一份情,比山高比海深的情。

「干嘛不说话啊?你是吃他的口水吃多了是不是?变成和他一个样,嘴巴像蚌壳似的好半天不答话。」夏谪月很生气地

在床沿坐下,顺势发泄自己被震荡的情绪。

「......我和他没什么。」轻描淡写一语带过。他并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莫霜痕如此委屈自己。

更怕任何人会因此而看轻莫霜痕。

「没什么?」夏谪月深深皱起眉,「没什么你会......你会跟他......唔......」认真思索半晌究竟该用什么辞语形容

听起来才不致于太伤人,或者听起来像有轻慢侮辱的意思。

但很可惜,被吓得一片空白的脑袋里,只找得到最露骨的字句。

疑惑于夏谪月的态度,罗泓堰抬眼望向前者,然后顺着他的目光低头望向自己的身体,看见赤裸结实的胸膛及其上血痕

斑斑。那是,谁的血?

这才注意到,枕褥上亦是一片暗褐。口中的血腥味让罗泓堰知道自己曾呕血,但如果他真吐了那么多血现在大概不死也

去了半条命。谁的血?

他记得,好象看见了莫霜痕......?猛抬头,映入眼里只有夏谪月错愕的脸。

没有莫霜痕的踪影。

空白的脑袋开始运转,也开始推测拼凑眼下情势。依稀记得又是一场令人沉沦的翻云覆雨,浓稠腥味令人作呕却也有一

种归属于兽性、残虐的亢奋。醒来看不见莫霜痕几乎已经成为惯例,但这次格外令人惊心动魄,在于,很明显莫霜痕受

了不轻的伤。

没有掀开棉被检视,却可预计在被褥掩盖下必还有其它血迹。虽然莫霜痕每次都会为救他而伤,但那血迹不会溅至枕边

。治伤?夏谪月傻愣得有点好笑的脸突然流进意识。

以及他,问的话。

他,知道了?甚至是,看见了?遽然拉拢敞开的衣襟,垂下头低声道:「小夏,请你出去一下,我要更衣。」

夏谪月本待反驳,追问罗泓堰:又不是姑娘家,换个衣服干嘛要清场?能看的早就都看光了......却,在视线触及罗泓

堰凝重神情时,硬生生咽下所有疑问。

认识这个萝卜这么多年来,没看过他露出这种表情,好象,天就快塌了似的。

夏谪月甚至怀疑,如果真是天快塌了他还不见得会有这种表情;以往这个萝卜像是什么事情都不在乎似的,就算天真塌

下来他大概也只会笑笑然后把塌下来的天当被盖。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留了句:「别让我等太久啊。」说完便头也不回

地走出房,顺手带上门。

看着夏谪月什么也不问就这么听话地走出去,罗泓堰的心里不能说不感动,关于、夏谪月对朋友的体贴。如果夏谪月追

问为什么,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总不能直说怕被看见被褥下这一身狼狈吧?因为夏谪月是这样一个人,看似粗枝

大叶实则心思细腻,所以他相当乐见夏谪月和席尘瑛在一起。

不管他再怎么讨厌、甚至是痛恨席家,席尘瑛毕竟是他心爱的女人最疼爱的妹子,也算是他的妹妹。他希望她,能够有

个好归宿。

可是,他已经不够再留在这里、再留在这两个人身旁。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无论是、谁。

他只有走。虽然对不起相信他而乖乖在门外等待的夏谪月,他却别无他法。

「真是的......怎么换那么久啊......」夏谪月蹲在门外,隔着长廊百般无聊地瞪着房门,仿佛如此一来便可以让房内

人的动作快些。「喂,这个萝卜什么时候换个衣服需要花这么多时间啊?又不是大姑娘还要拣胭脂抹粉......」

终于失去耐性,走上前用力敲门。「喂?你是睡死了还是昏倒啦!」

房中没有任何响应。

「喂?臭萝卜你该不会真的昏倒了吧?喂!」

门的另一头,依旧寂静。

「喂?再不回答我要进去罗?」

仍然无声。

夏谪月皱起眉,使劲一脚踹开房门。

人去楼空。

呆呆瞧着大开的窗门,完全没想到罗泓堰会这样闷不吭声地逃跑。

好一阵子后才反应过来破口大骂。「我去你的混蛋还真不够朋友......要走也不说一声,害我在门外傻等那么久。」

不能说完全不生气,但气的不是他走,而是不告而别。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敢面对现实了......搔。不过就是......治伤而已嘛......」虽然他也知道,那并不是能够如此

单纯看待的事情。

但也不觉得那是有必要这么害怕面对的事。也不过,就是跟个男人睡而已嘛......古往今来,又不是没发生过这种事。

光他在江湖里四处走闯,三更半夜不小心撞破人家好事就不知道多少次;让他每次都落荒而逃,还顺便担心自己到底会

不会长针眼。

纵然不是什么值得奖励赞扬的事情,却也并非十恶不赦。何必如此,恐惧逃避?

***

罗泓堰漫无目的地走着。

不知道自己将往何方,或者正确来说是不知道该往哪里走。想找到莫霜痕、确认他的伤势,但由来就是只有莫霜痕找人

的份儿,谁要找莫霜痕都是难上加难。

罗泓堰也一样。

如果不是到雪影山庄找人,他根本不知道莫霜痕会去哪里。虽然他们当朋友已经这么多年,虽然他们十分了解彼此的某

些习惯与想法,却不知道这些其实应该是比较基本的问题。

微微苦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茫然地不知该何去何从,就连想找人都不知该从何找起。既然找不到人,

他该做什么呢?

说起来,其实很可笑吧。他希望莫霜痕丢下他别再管他的死活,却又不希望莫霜痕不理他。

自相矛盾......而矛盾的其实不只是这件事。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他确实会对莫霜痕的身体产生肉欲,就像最下三滥

、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牲畜。

为什么么放不开?他原以为这个人世前已经再也没有他放不开的东西了。为什么放不开?为什么会沉溺于,拥抱时的感

觉......望向自己的手掌,上头仿佛还残留着十指交缠的感触。他知道,每一次莫霜痕的双手总是很用力抓握。

并非有意,只是太过疼痛。

缓缓收握成拳,闭上眼。他已经、不知该如何是好,谁能来告诉他,究竟该怎么做!

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的时候,是不是只能够逃避-罗泓堰虽然不想这么做,但想不到别的办法解决前,他也只能够不断地逃

他知道莫霜痕受伤了,可是他找不到莫霜痕便无从确认他的伤势如何。

找不到他,就只有躲他。

毕竟谁要找莫霜痕都不是件容易事,既然连罗泓堰都找不着,世界上能找到他的人大概也不多;虽然仍不放心,却也无

法可想。

既然无法可想,就只有往能做的方向着手。他不愿再见莫霜痕因他而伤,更不愿意拖累莫霜痕,与之前的逃避相较,念

头变得更加强烈。或许,也因为他发现自己已经不能够再将莫霜痕当作单纯的朋友,甚至连正视莫霜痕的眼,也不能够

时间就在罗泓堰的逃避里飞快地流逝。

找他的人不只莫霜痕,还有夏谪月。

夏谪月的方向感虽然比莫霜痕好得多,但很显然地在找人这方面他远逊于莫霜痕。

罗泓堰从山林躲到城镇,从京城躲到穷乡僻壤;躲过人满为患的大杂院也躲过人烟罕至的绝崖高峰。却,从来没能逃过

莫霜痕的追踪。

也所以,他很平平安安地活了下来。

性命无碍,只是心上的谴责日益加重。每多做一次,他就越肯定莫霜痕的身体对他有着绝对的吸引力,就算理智上明明

知道不该仍是会持续沉沦。每一次莫霜痕的表情从来都没变过,一样的孤高、一样的冷,就算在他怀里承受他最激狂的

抱拥,也一样。

每一次回想起那样的表情,总是深深感到罪恶。

背叛的罪。他背叛了莫霜痕的信任与友情、那双清澄的眼睛,用原始的欲望去想象那个早已远离这些东西的人。究竟是

怎么了?已经很久没有人能对他造成这么大的影响,已经很久没有人能够让他渴望拥抱。为什么,今日竟发生在一个他

原不该有此想望的对象身上?虽然,他并不知道这一次和上一次,究竟是哪个比较不该。

是不是,他本来就是一个不该存在的人?所以生命中才充满了『不该』。苦涩的笑容不知道该给谁。或许这样的笑也根

本不该让任何人看见,只能够好好藏在心里一个人独尝。

痛苦,是一个人的事。

就算让任何人知道,也不会减轻半分,只不过是让关心自己的人凭添担忧而已。

『在一起』的次数太多,才会让他产生这种近乎眷恋的情绪?习惯,一向是件可怕的事。

还有什么地方可以躲?他左思右想终于下了决定。

那个地方,是可以解决这个问题的地方;同时,也是莫霜痕从不涉足的地方。

妓女院。

华灯初上。怡红院前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突来一阵霜雪吹冷了热络气氛,转眼寒似入冬。

那雪却不是真的雪,而是一个人。

一个,如霜似雪的人。

像是旋风卷过,引起惊呼连连;他却毫不在乎,不为任何人停留。门扉一扇扇开合,一幕幕流过眼前的旖旎景象未曾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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