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情缘之前世篇 琴麻岛之 上——阿舞
阿舞  发于:2011年12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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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啸……”风致远忍不住阖上眼,在窗低声轻唤着云笑天的小名儿,话音未落,竹林里头便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

风致远忙睁开双眼瞧时,那不正是自己刚才心中所想的人儿活生生的站在竹楼下头,正笑眯眯的抬着头,双手拢在嘴边压低了声音向自己打着招呼:“阿远……”

见到他的一刹那,风致远的嘴角无法抑制的泛起一抹微笑,原本紧蹙的眉尖也顿时旋了开来,忙手按着窗棂略一用力,便轻轻巧巧的跃过了窗扉翻身下了竹楼。正要说话,却被云笑天那温暖而修长的手指捂住了嘴,“嘘……别吵醒了别人,跟我来!”

月色下,风云二人便手拉着手,一气跑出竹林这才缓缓踱步慢行。

“阿啸,怎么这么晚了你还一个人下山来呢!”风致远心里头虽是欣喜,口中却忍不住责怪道:“夜色这么黑,山道又难行,万一摔着碰着受了伤可怎么办!”

“我好些天都没见着你了,一直在想你啊,所以,睡不着便索性下山找你来啦!”因为跑得急,云笑天轻喘了两口气,这才微笑着望风致远望去,眼神像个孩子般清澈,又灿烂的好似漫天的星子都落了进去,带着一丝并没有刻意掩饰的欣喜。说罢,又问道:“阿远,你可有想我么?”

“自然有啊,三天没见着你,想你得紧!”风致远的话儿几乎是未经思考脱口而出,说罢,却又觉得有些讪讪的,远不如云笑天那般的自然,只得轻咳了一声掩饰了过去,又问道:“阿啸,怎么这些日子一直都没来找我?可是你师父拘得紧不让你随便儿下山么?!”

说罢,风致远不由得想起在云梦山顶第一次见笑天的师父墨清心时,他那温和的微笑后面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疏离的威严感,还有站在墨清心身边的三弟子司马谦那敏锐而又犀利的目光……

闻言,一向率直的笑天却也有些犹豫,似乎很小心的观察着致远的脸色,半晌才道:“阿远,我说了你可别生气啊,自那日三师兄见了你的面和我们一起做的那具大型的抛物机后,便说你是什么以前的皇族风家的后人,亲近我只怕是对我不怀好意,恐怕还想要带我离开琴麻岛,所以,禀明了师父,让我……让我少与你来往呢……”

只怕他是从未如此当着人的面儿说其坏话,因此甚是不好意思,话到最末两句,已是轻如蚊蚋,若不是风致远听力甚佳,只怕再也听不清楚。

听罢此言,风致远脑海中轰得一响,几乎便要涨红了脸,心中似有一丝被污蔑的愤怒,又似有一丝被揭穿的惶恐,顿时纷乱如麻,一时连自己都无法探明自己的亲近于他本性究竟是不是“不怀好意”?!

望着眼前那双澄澈见影的双眸,风致远忍不住垂下眼眸不去正视,自己真当能够坦荡荡的回答他,自己是并没有出于任何目的的去接近他的么?!也许正是因为心中有愧,对那双清透的好似能照映出自己心底最深处秘密的眼睛,无法与之直视。

“即是如此,那你为何还要来找我?”风致远勉强抬起眸望着笑天,眼底是深沉晦暗的墨色,仿佛那云雾中的云梦山般朦胧缥缈,低沉的声音也略有些个暗哑。

“阿远,我相信自己,绝不会看错你。”云笑天的声音很轻,一字一字的却很是坚定。

望着他明亮的眼眸,风致远不由自主的双手紧握住拳,任凭指甲在掌心刺的生痛,在一片静默中,仿佛听到自己心中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如羽毛般,轻轻的飘落于地。

 

第九章 一方地

“走,我们去云梦山。”笑天探过身子拉住致远的手,眨了眨含着笑意的眼睛,略带一丝神秘道:“让我带你去我二师兄的宝地!”

风致远此时却是对他的诸位师兄一概没有好感,便寻了个理由推委道:“阿啸,这会子都快三更天了,再去打扰你二师兄恐怕不太合适,不如让我送你回山顶你的住处吧。”

笑天忙解释道:“那儿并不是我二师兄长住的地方,而且我师父回来的这段日子,想南师兄必定是陪着他爹爹往山后住去了,这会儿肯定不会在的!机会难得呢,阿远,跟我来,今晚我就带你去。”

见笑天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致远也不愿再违他的意,便由着他拉着自己的手,往云梦山老林深处而去。一路过往多是郁郁葱葱的百年参天古木,好些都有数人合围粗细,枝桠树干上还缠绕着各种青藤蔓萝,一派的浓荫苍翠,行得越深越显得分外的深邃清幽。

若是身边换了旁的人,在这深山密林之中秉夜而行,风致远定然会心生警惕,然而,此时身边却是一个那么信任自己的少年,致远心中不但没有丝毫戒备之意,甚至连问都不多问一句,只用力将他那温暖的手掌握的更紧,一路随行。

行了大约有一柱香的时分,山风中却隐隐约约传来一阵潺潺的流水声,伴着鸟语虫鸣,风吹枝叶、满山松涛的声响,令人听来仿佛有一种洗尽纤尘,飘然世外的感觉,但若不仔细听便很容易恍惚过去。

又行得片刻,若有似无的流水声已是变得愈发的清晰了起来,仿佛就在耳畔,却又目不能及。几番曲折的通幽曲径之后,风云二人面前赫然横呈着一大片通天接地的碧萝乌藤,犹如一面天然的屏障,行到此处似乎已是无路,但待笑天拂开藤蔓,后面竟又别有一番洞天。

笑天俯身穿过藤蔓屏障,便伸手将风致远也拉了进来,指着面前一方天地灿然笑道:“阿远,你瞧,这儿就是我二师兄修身养性之地,除了我和他还有瞳姐姐之外,还没有旁的人来过这儿呢。”

等风致远站定,环顾四周,刹那间几乎要怀疑自个儿是不是身处世外桃源,天外仙境!只见这片由四周的参天古木围拢起来的幽秘山谷大约有十丈方圆,左侧是一片怒放的樱花树林,悠然出尘的枝条上已是花绽满枝,一片粉色如云霞般随着芬芳扬洒开去,淡雅的芬芳亦是隐隐扑鼻,闻之令人心旷神怡。风过之处,花瓣如雨,簌簌地透着月光,纷纷扬扬,如无数粉蝶翩翩起舞,犹如画卷般的美。

右侧则是由两眼天然的泉水围成的两方碧池,较近的一方池水碧绿清澈,像极了一块晶莹的翡翠,在星月交辉下波光敛滟,如点点的碎银,闪出无数七色星芒璀璨的光彩,一平如镜的水面,蒸腾出一层幽蓝的雾霭,氤氲的水气缭绕整方洞天,缥缥缈缈笼着花树山石,伴着鸣琴奏玉般的水声叮咚,令人如在仙境。

隔池犹可见西岸树丛之下嫩叶覆盖的嶙峋山石和一处山洞。山洞四角竖立着四支一人多高的巨大青铜烛台,却没有插烛,只笼着四方白色轻纱,云笑天奔了过去将四方轻纱一一掀起,顿时便露出四颗硕大的夜明珠,正散发着柔和的光,将山洞四周照得纤毫毕现。

风致远跟着进了山洞,不由得赞叹道:“阿远,你二师兄倒也真会享福,这地方的景致想来和那天庭瑶池也差不离了,而且如今才不过寒春二月,怎么此地的樱花已是如此盛开了呢?只是你二师兄双眼已盲,却是无法观赏此间美景,也不知他是如何寻到如此仙境的?”

“外头你瞧见的两眼泉水之中,有一眼是终年永温的,是以此处的花期便会提前。想当初这宝地还是我无意中发现的呢!”笑天一脸得意之色,接着便盘膝在一架湘竹琴几之前坐了来,随即回头莞然一笑招呼致远也坐了下来。致远四下里一望,见只有另一架绿竹琴几之前能就坐,便也自盘膝在琴前安坐下来。

笑天伸手抚着几上那具焦木古琴,眼中流动着一丝温柔的神色,又缓缓的道:“我二师兄他眼盲心不盲,比起我来更能领会这幽秘天地之间的种种生动之处,花儿的盛放,山风的馨香,星月的光芒,雨滴的轻响……所以,我便把自己发现的这送了给他,让他有一处可休憩、思想、练剑和抚琴的所在。”

说罢,笑天抬眸对着致远淡然一笑道:“我的琴艺也还是在这儿跟师兄他学的呢。”说着,已是在手指上戴上云母山石的拨片,凝神静气,修长的手指轻拨琴弦,徐按勾抹挑滑之间,琴音已是袅袅摇曳徐徐而起。

风致远听他弹的却是一曲《广陵止息》,不由得心中一震,此曲相传表述的是聂政报杀父之仇的悲壮故事,然而云笑天明明已是从他三师兄口中得知自己的身世,此时弹来,似有深意。

琴声之初其音清亮悠远和煦如风,如行云流水般远远地四面漾开,随即第二波又轻轻荡出,琴音一沉已是低回蜿蜒,苍暗凄凉,浊重幽咽之间,却已是三回九转。忽然之间乐音一转,已是有另一琴声陡然而起,其音节激烈,仿佛乌云滚过天际,轰然雷鸣,又如万马奔腾,卷起惊涛骇浪。顿时引得笑天手指微微一颤,抬头看时,果然是后加入的正是风致远操琴之音!

云笑天听得他的琴音似从怨恨到愤慨,一时如飞沙走石,狂风大作,奏到慷慨激昂之处,更是仿佛漫天风雨,遮天蔽日。心中想着要以和缓的琴意将其引回正途,谁知风致远琴艺也十分精湛,自己却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听得他的琴音愈发如沧海横流,气势之磅礴,仿佛直要将琴弦扯断般激烈……

果然,一曲未完,风致远手中的古琴已是“噌”的一声断了一根琴弦。山洞外的碧池中也突然也传来隐隐龙鸣之声,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味,动人心魄。

 

第十章 若愚

云笑天轻轻叹了一口气,凝眸望着此时一脸煞气的风致远,缓缓道:“阿远,你的琴音中有戈矛杀伐之气,其气之盛居然引得寒剑泉中的古剑驿然而动,传来出鞘现世之音。你……你的心中当真有那么不能忘却的仇恨么……你的际遇,可以说给我听么?”

风致远默然起身,走至寒剑泉旁,倚着缠绕着青藤蔓萝的池边山石缓缓坐了下来,凝神望着那清澈见底的一池碧水之中,静静躺在池底石心的那一把已锵然出鞘、寒光迫人的斑斓古剑。

渐渐的,致远刚才那种炙人的蕴怒的仇恨的烈焰已是全部消失,眼神变得深沉而专注,幽幽叹道:“阿啸,我的故事,你不会想听的。”

“不,我想听!”笑天的眼眸很清很真,就像一潭清泉,似孩子般的执着道:“你的所有,我都想知道!”

风致远的心脏又不自觉的刺痛起来,那细细的疼痛仿佛永远不会停止一样吞噬着他。回忆过去,这对他而言,是一件太过痛苦的事,整整七年,所有的血与泪,所有的苦与痛,哪一样都不能幸免!

此时弦月高悬,夜色如水,如莲花般的浮云悠悠飘过天际,迷离清冷的月光从天边缓缓倾下,或浓或淡,从花树枝叶的缝隙间漏下来,洒落一池的碎碎光影。风致远坐在池边,垂着眼眸,开始缓缓述说。

“我父亲原是汉朝之帝,一生膝下子息甚少,只有我一个儿子和四个女儿,而且等我出生后,他已是十分的老迈,那时,朝中大权已是全部掌控在王皇后之父、当朝太尉王藤的手中。而且,朝中有许多执掌重要部门的官员都是出自他的门下,一时王家一门权势薰天,当的是不可一世。但是,皇后娘娘嫉恨我娘亲生了一位皇子,怕我长大被封了太子后我娘亲在宫中会母凭子贵,因此她便在已是体弱多病的皇帝面前百般阻扰,拖延封太子一事,并在我十岁那年,见封太子之事无法再阻止,便窜通她的父亲王藤宫里宫外里应外和,下手毒死我父,并由王藤直接篡夺王位,当朝称帝并改国号为现在的周。”

“啊!”云笑天轻呼了一声,难怪,总觉得他的眼眸里是孤寂的,虽然已是认识了几个月,但他的笑容也总是寂寂然的,让人看了忍不住便会心酸起来。不由得,眼中掠过一丝怜悯,低低的问道:“那……那后来呢?”

风致远脸上泛起一丝苦笑,眼神微滞,定定地望着波澜不惊的池水,又接着道:

“后来……后来我和姐姐,还有娘亲就被已成为皇族的王家赶出了皇宫。因我自小便露智炫才,是以,仍是有许多不满王藤所作所为的官员对我寄与期望,暗中接济援助于我们家族,希望我长大后能光复风氏汉朝江山。因此,王藤对我很是忌惮,几次三番都要置我于死地,幸亏我娘亲时刻警惕,又机智敏捷,再加上我身边护卫的人又拼死相救,这才堪堪躲了过去……随后,我便装作生了一场大病,在病愈之后就玩命儿的蹈晦。此后,在世人眼中的我,行为乖戾傲慢,玩世不恭,常常带着一帮纨绔子弟,斗鸟玩鹰,便是打架,闹事,更或是强抢民女进府快活,也是常有的事……”

听到此处,笑天忍不住便插嘴问道:“阿远,什么叫‘强抢民女进府快活’?若是抢人家的东西可是不好的!”

风致远无不尴尬的望着他,云笑天,他就象是阳光下盛开的樱花,是那么的明亮、热烈、纯洁、高尚,在他身上,永远充满了欢乐与温暖,他所看到的,似乎也只有光明和美好,没有丑恶,没有黑暗,更没有经历过自己所经受过的那种寒冷和窘迫。是以,这事,委实不好解释……

呆了半晌,风致远只得讷讷的道:“阿啸,当时,我的确是无恶不作,但,那只是为了造成我不务正业的假象,好让王藤对我放心,不再下毒手加害于我。这,实在是为了保命不得已而为之,唉,我的本性,自然并非如此!”

笑天听罢,心里有如翻江倒海,五味杂陈,当下有一股酸痛从心里涌上来,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道:“阿远,我知道了,难怪三师兄要误会你是坏人,他在中原的时候比在岛上要多得多,想必也是听说了你以前那些恶绩。你身世这般可怜,又不得不装作恶人,如此委屈自己,可受了许多的苦……”

说罢,笑天忆起了自已的身世,缓缓叹息道:“我虽然也自小就没了爹爹,娘亲也很早就去了,但,我身边的师父和师兄们却是对我极好,相比你来,我可是要幸运的多。阿远,那你后来又为何还是离开了中土呢?”

“若王藤当真能就此放过我们母子倒也罢了,虽然我极尽韬光养晦之能事,并且已是令那些暗中帮助我们一家的官员都已是失望的离我们而去,但王藤这老奸巨滑的狐狸终究还是放心不下,还是处心积虑的要斩草除根!”风致远眼中倏得闪过一丝冰寒,抿了抿唇道:“所以,我这才听任我娘亲安排逃出中原,远赴海外准备去我三叔公所居的秦皇岛暂避,后来,阴差阳错的就来到了这琴麻岛,然后,又遇上了你……”

“阿远,那你便在这儿定居下来吧,反正中原于你已是没有什么好留恋的啦。”笑天的眼眸在星光下一闪一闪的发着光,劝道:“毕竟,看破,才是超脱,放下,才可得到更多。把那么过去的不开心的事儿都忘了吧,不如留下和我作伴,岂不快活!”

“不行!”风致远几乎是不加思索的脱口而出,他的脑海中满满的都是刻骨铭心的记忆,更是不能忘却的仇恨,叫他怎么能放下,怎么能超脱!

望见云笑天眼中难以掩饰的失望,风致远的心却又一阵抽痛,忍不住又冲口而出道:“阿啸,如果……如果我当真想要你随我一起回中原,你可会愿意?”问罢,胸腔中的一颗心已是愈跳愈急,既期盼着他快快答复,却又,在心底深处害怕他会如自己刚才那般不加思索的拒绝。

一阵沉默……一汪碧水之中倒映着岸边绕满野花藤萝的古树,有微风小心翼翼地穿过,无声的拂过枝枝叶叶,拂过如镜池面,静得不如池边二个人那微弱的呼吸声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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