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你陪我去一个地方,好不好?”
华灯初上,荒芜又繁华,路上的车辆川流不息,车灯绚烂,像一群以灵魂为食的钢铁怪物,正在大街上四周招摇,传染
着堕落的气息。
不被人注意的路边小摊,坐着我和季子云。我和他相对而坐,桌上摆着几瓶啤酒。季子云端起酒杯,淡黄色的液体轻轻
晃荡,白色的泡沫,衬出一股迷醉的气息。
“季子云,你就是想带我来这吗?”
他没有回答,而是半眯着眼睛,一杯又一杯地灌着那橙黄色的液体,很快,就空了一个瓶子。
“够了,你别再喝了。”我抓住了他的手,他抬起头,用毫无焦距的眼睛望着我。
“小雪,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没用?”他的话里透着一股浓郁的酒气,咬字含糊不清。
我没有回答他。他看着我,笑了笑,又是一杯一杯往肚里灌。
其实,我很想告诉他,他这样很残忍。我那么喜欢他,为什么他还要用他的伤心来证明,他有多爱许苑心?
我想告诉他,我爱他,可是现实的桎梏让我永远无法触及他的心。
那带着泡沫的液体也在我面前轻晃,橙黄色,多么让人想沉沦的颜色。我心中突然升起一种一饮而尽的欲望,我拿起那
杯子,轻轻晃荡。
酒,是用来放纵自己的东西,还是用来麻痹自己的东西?
或许放纵本身,就是一种麻痹。
如果我把它喝下去,是不是也能忘记一切,回归动物的本能,无爱无恨?
只可惜,现实的枷锁太多,纵然我饮下这杯忘情水,也无法摆脱那样沉重的生命,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当然,面对也解
决不了问题,除了死亡,别无他法。
可是,谁又舍得死呢?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其实我很想问,究竟谁能做得到。
面对自由和爱情,人们选择了爱情,所以,婚姻产生了。面对爱情和生命,人们又会选择什么呢?没有爱的生命,又是
什么东西?我不知道。
最后,我还是放下了那杯子,对季子云说:“时间不早了,走吧。”
我把他载回了家。进到房间,打开灯,我把他扶到了床上。醉倒的季子云微微睁开眼,却没有说话。我准备起身,却被
他拉住了手。
“怎么了?”我问他。他摇了摇头,也不放手,我们就这样对峙了许久。突然间,他手上发力,我措不及防,就被直接
拉到了床上。
“你干吗?放手啊!”我用力挣扎,却发现他已经牢牢地压制住了我。
“你……想干什么?”我惊讶地看着他,几乎说不出一句话来。
“小雪……”他的嗓音低沉而迷醉,像来自地狱地召唤,“我要你!”
他开始脱我的衣服,无论我怎么反抗都无济于事。从衣服到裤子,我被完全地暴露在灯光之中。他顿了顿,然后便猛地
吻住了我。
啪!灯被关上,四周一片漆黑。黑暗中,我感到我的双腿被一股大力拉大,强烈的恐惧向我涌来,我可以想象到接下来
会发生什么事。
虽然对方是他,可是我想要的,不是这样的!
我拼命地反抗,却全都终结在了他的一句话里,他说:“雪,我爱你。”
他说,雪,我爱你。
我愣住了,不再反抗,但后穴却突然传来一阵刺痛。他没有经过任何润滑,就这么冲了进去。我疼得冷汗直冒,他却丝
毫没有要停止的意思,在我身体里动了起来。
每一次撞击,都是痛不欲生,仿佛身体就要被活生生地撕裂开来,我本能地想要推开他,他却像一部机器一样动着,每
一下,都撕裂般地疼。
可是,我的心,却停在了他说爱我的那一瞬间。
疼痛还在继续,好像无休无止,他用力地吻着我,浓郁的酒气传过来,带着麻痹的气息。窗外似乎起了大风,吹得树条
哗哗作响。
莫名地,脑中竟然开始浮现小时候的场景。那样的阳光,洒满他的瞳孔,我问,我是怎么来的,他说,我是来陪他的。
他的双眸闪着玻璃弹珠似的光,像是倒映出了一个世界,又像是只看得见我一个人。
那样的阳光,如晕如虹,色彩斑斓。
那样的回忆,像定格了永恒的画,颜料正一点点地剥落,最后变成黑白。
那样的两个人,那样地成长,变得不再是从前的那两个人。
那样的笑容,成了永远的曾经,永远永远地消失了。
也不知道动了多久,最后,他释放了。一股股热流伴随着剧痛冲击着我,我几乎快要晕了过去。
窗外忽然传来噼啪的雨声,并很快演变成了一场暴雨。伴随着狂风,窗外的树被扯来扯去。
季子云退了出来,在我身边软软地躺下,很快陷入了梦乡。
最后,我听见他用含糊不清的声音说:“我爱你。”
风筝
第十八章:重新
第二天,我睡到了中午才起来。当我看到了钟,我知道,我已经迟到了,高考第一科已经结束了。一切就像坠落的流星
,再无挽回的可能。
昨晚,季子云睡熟之后,我自己起了床上,忍着剧痛,一步一步走到了厕所清理自己的身子。红白的浊液一点一点地流
出来,我看着它们,就像看着自己流失的生命。
季子云,他说他爱我。
明天,他会怎么样?他会和我在一起吗?
虽然很痛,可我还是笑了,或许当时我是很开心的。
从厕所出来,我扶着墙往回走。我记得那时的雨很大,哗哗地下着,还时不时有闪电划破天空,发出震耳的轰鸣。
在回房间的路上,我遇到了谢岚。她向我走过来,对我说了一句话。我忘记了她是笑还是哭,也不记得她是用的怎么样
的语气,我只记得那个时候,一道惊雷闪过,一切被照得发白,狂风暴雨正撕裂般地搓揉着院子里的树。
她说:“爸爸死了。”
当时我在想,她总是能用这么简单的语言震撼到我。然后,我就失去了意识。
再然后,就是现在,正午时分,我一个人躺在床上。阳光依旧灿烂,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一切不过是一场梦。
但,疼痛告诉我,这是真的。疼痛还告诉我,我无法起身。最后,额头上那条横趴着的毛巾告诉我,我发烧了。
突然间,门被推开,季子云走了进来。他脸上的泪痕和红通通的眼睛告诉我,谢岚说的也许是真的。
“小雪,你醒了?”他撤走了我额头的毛巾,用手试着温度。
“嗯。”我想发出一点声音,然后我发现这有点困难。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带出一个笑脸。他在我身边坐下,对我说:“参加不了高考也没办法了,也不一定要上大学
才能有出息,是吧?”他好像和平常一样乐观开朗,可我看得出,他笑得很勉强。
“院长走了,是吗?”
他愣了愣,所有的笑容在那一瞬间凝固。他慢慢低下了头,说:“原来你已经知道了。”
我费力地点了点头,没说话,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我看见从他的眼角有液体滴落,泪水落地,发出谁也听不见的声音
。
或许是我无情,我并没有哭,我只是觉得,像是有一个一直温暖我的人,消失不见了。他去哪里了呢?
窗外阳光正好,庭下积水空明。
“季子云。”我轻声唤他。
“院长什么时候下葬?”我问道。
“后天,我手里还有一点钱,可以买一小块地方。”他停下了哭泣,用沙哑的声音说着。
后天吗?还真快。
“小雪,你起得来吗?要不要去看看院长?”他说。
“你拉一下我试试。”我伸出手,示意他拉我,但我只要一用力,撕裂般的疼痛就从下身传来。最后,我满身冷汗地放
弃了。
“怎么会这么严重?”他皱着眉,“不是只是单纯地发烧吗?”
单纯的发烧?一种不好的预感弥散在心头。
“你难道不记得昨晚到底发生过了什么事情吗?”我问道,甚至带上了焦急。昨晚,他说的,他做的,或许可以当作一
夜情,但对我来说很重要。
“不就是……我喝醉了,然后你把我带回来了,不就是这样吗?”他挠了挠头,看起来很仔细地回忆道。
他都不记得了。
昨天夜里,他要了我,他说他爱我,我也是因此而卧病。然后,今天,他就都不记得了?
或许我当时的脸色真的很糟糕吧,他也紧张了起来,问:“难道昨夜发生什么了吗?”他的语气是那样的关切,好像我
是他最好的朋友。
“没有。”我脸上带着平静的微笑,“什么都没有。”
下葬的时候我依然没有恢复,所以,我只是看着谢岚哭着出去,最后又哭着回来。季子云每天都忙着工作,因为他身上
的担子越来越重。
我没有资格去埋怨他,他真的忘记了那天晚上他说了什么,或许,那一夜都只是我听错了,总之,他不爱我不是他的错
,是我错爱了他。
生活不爱逐人愿,这点我早就知道,就像人人都希望活得更久,但没人做得到。
至少,他的第一次是我的,我的第一次是他的,或许,这对我来说已经够了。
窗外下着哗啦啦的暴雨,雨点打在玻璃上,啪啪作响,像随时都可以把它击穿一样。玻璃窗依然坚固,可我总觉得,它
下一秒钟就要支离破碎了。
也许,我就是那扇玻璃窗。
我恢复那天,阳光像个火炉一样炙烤着所有人,仿佛要把世界变成一个干尸的天堂。我走到客厅,对正在吃早饭的那两
人说:“我也要去工作。”
他们睁大眼睛望着我,我扫了他们一眼,然后转身走了出去。背后,远远地传来季子云的声音:“你的病还没好吧,别
逞强啊。”
卧病的时候,我就翻看了很多报纸找工作,然后把可以去应征的工作都勾画了出来,只不过,一个只有高中学历的人,
想找到一个好工作并不容易。
那天,我四处碰壁。或许是因为大病初愈,一天下来,体力有些不支。最后,我脸色苍白地去了最后一个应征的地方。
那是一个很小的幼儿园,应征教师,要求只有一个,能够镇得住孩子。当时我坐在那里,双方一句话都没有说,两分钟
之后,我就被录取了。
晚上回家,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季子云,他的反应似乎有些不太高兴。
“你没有必要这么辛苦,我可以养你们。”他是这么说的。
那一刻,我有些恍乎,我差点以为我们是一家三口,住在这个房子里,我是想为丈夫分担压力的妻子,他是大男子主义
逞强的丈夫。
不过很快,我还是敲碎了自己的幻想。我对他说:“你觉得你真的可以养得了我们很久吗?”
他低下了头,没有说话。我知道我伤到了他的自尊心,但这就是现实。
幼儿园教师是个好工作,只要够耐心,没有什么困难的地方。工资虽然不高,却也足够养活自己。
那个幼儿园挺小的,顶多容得下五十来个孩子。这里的孩子也都不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孩子,却也调皮得很。
加上我,总共有三个老师,两女一男,各带大中小三个班。另外还有园长,一个有点老顽童气质的人物,很喜欢小孩子
,让我不由自主联想到了蜡笔小新里的园长。
当我第一天迈进幼儿园,就看见了花圃中开着大片的月季花,艳红艳红的颜色,在阳光下格外眩目。
“你就是任雪陌老师吗?”迎接我的是一个大妈样的人,拿着扫帚,似乎是清洁工。
“是,我就是。”我拉出一个笑容,向她点了点头。
“那就快进来吧。”她也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带出了一种很特别的感染力,让人感到意外的亲切。
到了办公室,一个年轻的女子正伏案办公。她见我来了,对我笑了笑:“任老师,你来得很早。”
“还好吧。”
她给我介绍了主要的工作内容,然后又带我看了一遍我工作的地方。最后,带我去见了园长。
在应征的时候,我就见过了他。他看上去五十多岁了,给人感觉还不错,很爱笑,笑的时候会露出缺了一颗的牙。
我去找他的时候,他正在房间里逗鸟玩。清晨的阳光并不猛烈,洒上啾啾叫着的小小鸟,那场景格外和谐。
“呦,你来了。”他站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恩。”
“离上课还有段时间,你可以先随便逛逛,到了时间,你再去教室吧。”
“好的。”
我走回了幼儿园的花圃,仔细端详着一朵朵鲜红的花。月季花和玫瑰有些相像,都是红花硬刺。玫瑰浪漫,月季花却是
一种顽强。
比起玫瑰,我想还是月季更适合我。这十多年,我都是这样,好死不死地活着。
如果没有十三年前的那次遗弃,如果我从没有出生过,这个世界又会是什么样?恐怕,不会有任何改变吧。
我突然想起了季子云,他的上班时间比较晚,所以现在,他应该还在睡觉,早上给他盖好了被子,是不是又被他给踢翻
了。
我叹了一口气,回了教室。
教一些小孩子不是什么难事,虽然他们会调皮,但我只要一不说话,他们马上就变乖了。下午放学之后,家长们一个个
地把孩子接了回去,幼儿园很快就空了。夕阳西下,把月季花染上一层金色,当时我正准备回家。
我走到幼儿园门口,却意外地发现了季子云。
“你来这干吗?”
他没有马上回答我,而是得意地笑了笑,让我在瞬间想起了一个把毛毛虫放在女孩子桌上的调皮学生,他说:“你猜。
”
“……”我一言不发地看着那个尾巴翘上了天的人,没有好奇地瞪大眼睛,然后去问为什么。
“好了好了,不要那么瞪着我了,我是来应征门卫的。而且,我刚刚可是通过了呦。”
“……你可以换一个笑话讲。”
在我的印象中,当门卫的都是那种七老八十的老大爷,成天跟翻墙逃学的男生打架。
他有些急了:“我说的是真的,我已经是这里的门卫了。”
该怎么说呢?真是孽缘,以后还得时时刻刻对着他的脸,想让这份感情淡掉,恐怕会很难了。
可是,就这样下去,当一辈子老师和门卫,又怎么样呢?再过个几十年,他就真成了个看门老大爷吧。
我耸了耸肩,对他说:“行了,走吧,看门老大爷。”
第十九章:回家
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哭完了,还得接着上路。
生活就是变成了这样,我勇敢地向前奔跑,虽然我不知道前方究竟在哪里。
每天,我和那些天真的孩子在一起,有时候会为了整治他们闹得精疲力尽。季子云是个不称职的门卫,常常把门一锁,
就跑进来和孩子们玩。
在他的带领下,孩子们变得愈发无法无天,成天和我做对,我只能勉强地镇住他们,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花圃里的花,月月季季,绽放如朝阳。
或许,一辈子,真的就可以这么过下去了。他不知道我爱他,但我们可以一直陪在彼此的身边。
当第一批孩子离开的时候,他湿了眼眶,我却什么都没有说。我知道那些孩子还太小,几个月之后,他们就会把我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