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兄弟？」

殷正华想了很久，才想起来叫自己小兄弟的这个人，是昨天夜里碰到的人。与上次不同，这次他们站在灯火通明的地方

，殷正华能清楚地看见对方明亮的眸子，和雪白的肤色。

「恩，你怎么又晚上出来了？」

方怀素当然不可能说自己是出来偷东西的，只好打马虎眼。「白天出来怕吓着圣上和娘娘们，所以晚上才出来拿药。」

殷正华点了点头，表示记得他会吐血这件事。

「你没见过皇上？」殷正华刚问出口，就后悔了。当今圣上就在他眼前，他也不晓得要下跪，就证明了他没见过皇上。

「当然没见过，圣上哪是我们这些小侍从说见就能见着的。」昨夜没有灯火，所以没看清，今天再一看，发现对方衣着

华丽，不是大官就是圣上跟前的红人。想到昨天自己还臭骂了他一顿，就有些心虚。「大人不计小人过，昨夜我出言不

逊，还望大人见谅。」

虽然方怀素见风转舵的速度极快，但不妨碍殷正华对他感兴趣。「你那是护主心切，怪不得你。正好今日满月，大好的

美景却无人陪我欣赏，不如你来陪我小酌两杯，一起赏月。」说完，殷正华指了指他身旁的石凳和石桌上的酒杯。

小衣早就走远，他得去追，却又不知如何拒绝殷正华，只好坐下。看来这病他还得再装下去了。

「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姓方，名怀素。」

殷正华为方怀素斟满了酒杯。「好名字，听你这名字就知道你是读书人。」

「不敢当，小的只是认识几个字。」

「家中可有亲人？」

「爹娘去的早，没给我留下兄弟姐妹，不过小的运气好，与高义薄云之士结拜为兄弟，才免受许多苦难。」方怀素方才

接过殷正华的酒，没喝，可一提起自家兄弟，竟欣喜地一口喝光了杯中的酒。

殷正华见他如此高兴，又接着斟酒。「你的兄弟都是怎样的人？」

「三弟脾气暴躁，行事冲动，我最担心的就是他，进了宫后没有一日不担心他在外面惹事闯祸。相比起来，二弟是我们

三人中最稳重，也是最聪明的，也许就是这份聪明害他对任何事都没什么兴趣。但最近他说他寻到天下第一美男子，天

南地北地追随着那男子，只为求那男子给他做妻，看到他开始对事情有兴趣了，作为大哥的我，很开心。」

「美男子？」一边赏月一边听方怀素说话的殷正华，听到他的话后把视线放到了他身上。

「对，美男子，大人没听说过龙阳之癖吗？」

殷正华怎么可能没听说过。

他还是王爷的时候，六王爷就带他玩遍了皇城的各大青楼，其中也包括了小倌。当时他只是觉得，小倌是为了满足玩腻

了女人的公子哥儿们才出现的，现在听方怀素一说，才真正知道世间上是真有龙阳之癖的。

「我说实话，也请方兄弟不要见怪。若是泄欲，我倒是能理解，风尘之事我也没少接触，但说到情爱……」殷正华顿了

顿，还是继续说下去。「男子之间真的有情爱吗？」

方怀素似乎有些醉了，说起话来也开始口齿不清。这能怪谁？殷正华只替他倒了两杯酒，是他自己说的开心，才又接着

喝了下去，最后用杯子喝不满足，竟直接拿起酒壶喝。

「我也不清楚，可若要我说，是真的有。二弟很少向我提起他自己的事，可说到那人时，就像普通男子说着自己心爱的

姑娘，眉飞色舞神采飞扬，感情至真至切，是连我这个旁人都能感受到的。」

殷正华愣了一下，但不是因为方怀素的话。眼前的人儿有着绝美的容颜，微醺的脸上飞上了两片红霞，谈起自家兄弟时

的那份喜悦，让他将眉眼笑成了月牙。刚才他一直低着头，殷正华只能看到他白如雪的肌肤，现在这一看，竟看的他无

法移开视线。

「恩？」也不知是着了什么魔，殷正华竟伸出手去碰了碰方怀素的脸颊，方怀素含糊不清的询问，更是让殷正华的心不

明所以地乱了起来。

「过来，坐到我旁边来。」殷正华用低沉的声音命令着。

方怀素立刻乖乖地坐到了殷正华身边，一双湿润的眼睛紧盯着殷正华，让殷正华一阵颤抖。「再离我近一点。」

方怀素不明所以，但还是顺从地靠近了殷正华一些。他正想问殷正华要做什么，就被殷正华狂野地吻住。

他的吻让方怀素大吃一惊，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又听到殷正华的命令：「把嘴张开。」

殷正华无法形容此刻的感觉，也许世间的词汇也不足以形容。方怀素乖巧地张开了嘴，殷正华粗暴地吮吸着他的红唇，

用自己的舌尖掠夺他口中的一切，包括他的舌。

该死。殷正华暗骂自己。没有人见过如此失控的他，也包括他本人。可当他碰上了方怀素的身体时，他身上的一切就仿

佛都不属于他一样，不再受他的控制。

感觉到对方拉开了与自己的距离，方怀素才终于有机会呼吸起新鲜空气。刚才的美好感受让自己的腰身忍不住软了下来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舒服的不像话。

看着怀中软玉娇香人儿，殷正华又再一次覆上了方怀素的唇。这一次有些不同，殷正华轻而柔，缓而慢地吻着他，让方

怀素小巧的舌头也终于有了青涩的回应。若真要他说，方怀素的吻就像是一坛百年好酒，醇厚的味道在口中挥散不去，

口齿留香，只让人想一尝再尝。

殷正华的下身早已火热，无论是哪个躺在他身下的姑娘，都无法用一个吻挑起他的欲望，可方怀素做到了。方怀素此刻

有些狼狈，二度的热吻让他衣衫不整，殷正华顺势将手放在了他的胸前，隔着布料探索着他的身体。

「把衣服脱掉。」光是吻已经不足以满足殷正华，他无视大脑理智的指示，发出了沙哑的命令。此刻他只想跟随着身体

的欲望，他要占有方怀素，他要方怀素的一切都属于他。

「脱、脱衣服？」方怀素疑惑地反问。

殷正华也懒得与他解释了，粗鲁地动手开始为他宽衣解带。方怀素被殷正华不客气的动作弄的生疼，涌上来的疼痛感也

霎时让方怀素的酒醒了一大半。

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衣衫不整，认识不久那个男人还不停地剥自己的衣服，自己竟还与他做了不该做的事，让方怀素羞愤

交加。

「你在干什么？」

殷正华抬起头看方怀素，眼里全是不解。刚才他还和自己吻的难分难舍，现在却像被侮辱的闺女一般指着自己，似乎要

控诉自己做了多么过分的行为。

「怎么了，你不也没拒绝么？」

见殷正华说的如此理所应当，方怀素就更难以消气，扬手就给了殷正华一个耳光。

「我方怀素没少见禽兽，但你这样禽兽不如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殷正华一愣，只能捂着脸，看着怒气冲冲离去的方怀素，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

殷正华批阅奏章的小屋内，竟挤进了包括宗政、端茶侍女在内的6人，其中还有宗政的死对头——汉全。汉全是典型的狗

奴才，谁给他肉骨头他就跟着谁。平日里和宗政争抢圣上面前第一红人的称号，处处与宗政做对不说，还爱背地里耍些

阴险的手段。谁都知道当今圣上不爱美色，但他汉全就是有本事，竟让殷正华在这「非常时期」将尚书之女钟恬丽纳入

了后宫。

「圣上近日来愁眉不展，不知有何烦心事。」

殷正华虽未抬起头，但手却停下了动作。他不明白，想破了脑袋也不明白，为何那日方怀素会那样的生气。那夜之事怎

么看都是你情我愿，最后他却落了个被打耳刮子的下场。

「奴才熟知含笑楼有几位能歌善舞的美丽姑娘，不如将她们带如宫，替皇上解解闷？」殷正华的脸立刻拉了下来，瞪着

汉全一言不发。

汉全当然不傻，他知道殷正华的意思。只是最近殷正华只传召宗政服侍他，好不容易传召了自己一次，必须要做点什么

来夺回自己的地位才行。汉全示意让侍女们全部出去，等房里只剩他们三人时，他才娓娓道来。

「当然，这含笑楼中还有一些个小倌，传闻中各个美若天仙，比起楼中的当家花旦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若是圣上不嫌

弃，倒是可以尝口鲜。」

宗政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圣上对美女都没兴趣了，又怎么会对那些个小倌感兴趣，即使那些小倌再美，终究也是个男

人，怎么可能？

小倌？殷正华想起了那日与方怀素谈论的话题。方怀素的言语中流露出的满是对他那个有「龙阳之癖」的二弟的赞许之

情，这证明了他并不唾弃男人之间的爱情，甚至认为是美好之事。然而他却不耻与自己亲吻，甚至反感、愤怒，难道是

自己太差劲了？

像是被自己的想法吓到，又像是愤怒，殷正华用力拍打了一下桌子，吓的宗政和汉全脖子都缩了起来。

混账，他乃堂堂当今圣上，天之骄子，怎么可能差劲？他倒要看看有着所谓的「龙阳之癖」之人，究竟有什么好的。

「准。」

殷正华压下怒火，从牙缝中挤出了这么一个字。汉全得到他的同意，立刻满心欢喜地去着手办事，房里就只剩下了不动

声色殷正华，和瞠目结舌的宗政。

＊＊＊＊＊＊

自从跟丢了小衣的那夜以来，方怀素就成天像丢了魂儿似的，净说些胡话，加上他脸色苍白，不用装都看着像病了。这

几日小衣都分早中晚到御药房为他煎药，受惊药和风寒药，他的身体也渐渐好转了起来。方怀素咒骂着殷正华，随即又

甩了甩头，强迫自己忘了这件事。

今夜一定要偷到琼花。

方怀素出门没看黄历，但他却认为今天绝对是黄道吉日。一路上不但没见着几个人，还「一不小心」撞上了一个小侍从

，从他身上摸到了宫内通行的令牌，随后遇上巡逻的士兵，光明正大地将令牌亮了出来，可谓畅通无阻。

约摸走了半炷香的时间，方怀素终于看到了「御药房」三个斗大的字。小衣向门前站岗的士兵打了声招呼，就进了御药

房。

方怀素绕着御药房走了一圈，发现生火炖药的后庭无人看守。既然没必要与正面的士兵硬碰硬，那就只需要抓住机遇了

。想罢，方怀素就躲到了灌木丛中，决定今夜就下手。

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好不容易等到小衣离开，方怀素就立刻从后庭潜入。确认药房内空无一人后，方怀素才进入了药

房，但他却没有动作，只是观察着四周。

一进门方怀素就发现了一个大柜子，底部是一个储物的小柜子，小柜子上是许多抽屉，应该是分放药材的地方。琼花是

珍贵的药材，按道理说是不会与普通药材混在一块儿的。方怀素这样想着，就首先放弃了搜索那个巨大的药柜。忽然，

他眼睛一亮，似乎发现了什么。药柜的顶部有一个小盒子，借着微弱的月光依稀可看见，这盒子是上了锁的。

就是这个。方怀素简直欣喜若狂，将随身携带的银针取了出来，蹑手蹑脚地将盒子取了下来。银质的锁不一会就发出了

一声微弱的哀鸣，方怀素小心翼翼地取下锁，打开了小盒子——几朵紫色艳丽的花骨朵儿安静地躺在柜子里。

方怀素谨慎地将琼花取出，放在怀中，就在任谁都觉得尘埃落定之时，只听「哐当」一声，银锁掉落在地上，清脆悦耳

的声音瞬间变得锐利，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没来得及多想，方怀素就捡起银锁抱着盒子钻进了那个储物的小柜子中。

不是他不想逃，而是他根本来不及逃。他刚拉上柜子，就听到了守门士兵破门而入的巨大声响。他用手捂住嘴，心脏跳

动的声音在他听来十分响亮，在这个时候，他似乎觉得连呼吸都很奢侈，大气也不敢出。

外面很快没了动静，方怀素想知道现在的情况，但他却动不了，准确说是不敢轻举妄动，所以只好安静地蜷缩在那个小

小的柜子里，侧耳倾听。

下一刻，方怀素就听到「吱呀」的声响，柔和的月光打在了他的脸上。

第四章

「朱秀人，药煎好了。」小衣轻叩门扉，却迟迟不见回应。

「朱秀人？」小衣迟疑了一下，还是推开了门，却发现屋内空无一人。方怀素这几日身体不好，加上夜深了，他这一消

失，就急得小衣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她放下药就飞奔了出去。

可天不随人愿，小衣几乎踏遍了思渊宫的附近所有地方，仍然没发现方怀素的身影，她几乎已是心灰意冷。若是被宗政

知道自己把秀人看丢了，一定会重重地处罚自己。一想到她也许会遭受到的非人待遇，她便重整旗鼓继续寻找。

「老实点，还要不要命了？」

「问也是白问。连琼花都敢偷，简直就是胆大包天，让他死上百余次也不够。」

才刚走没几步，身后突然传来嘈杂声就吸引了小衣的注意。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可这一看，却几乎让她尖叫了出来

。两个士兵押送着一个侍从模样的人走着，那侍从披头散发，让人看不清他的脸。他不断地挣扎着似乎想逃脱出束缚，

可他走过的地方竟是一步一个血脚印，让人看着就发怵。

不过，他们说琼花？朱秀女也曾经说过她需要琼花去治疗自己情郎的病呢……

＊＊＊＊＊＊

「梨花叩见圣上，愿圣上万福金安。」

「免礼。」

汉全欠了欠身，识相退了出去，房里只剩下殷正华和含笑楼的当红小倌梨花。

他很美。殷正华审视着梨花，在心中发出感慨。要论相貌，方怀素称得上是美人，但若要与梨花相比起来，还是差了一

截。姣好的面容，加上与普通男人相比娇小的身材，要是没人告诉他，他只会认为眼前的人儿是一个绝世美女，而不是

男人。

殷正华拍了拍卧榻，示意梨花过来，见惯风雨的梨花并不害怕殷正华，仿佛他不是当今圣上，只是一个最普通的客人。

他笑着靠近殷正华，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乖巧地坐了下来。殷正华也不多说废话，立刻覆上了他的双唇，梨花灵巧的舌

头熟练地钻进了殷正华口中，热烈地符合着殷正华的舌。

若要说殷正华不解风情，也不为过。先是忽视了梨花令男人为之疯狂的笑颜，后又将投怀送抱的梨花推开，只是盯着他

看，一语不发。

不对，感觉不对。

可要殷正华说出是哪儿不对，他也说不上来。

「把衣服脱掉。」

话刚落音梨花就顺从地开始宽衣解带，一举一动都风情万种。殷正华把撩人的梨花压倒在卧榻上，又停止了动作。

全都不对，一切都不对。

门外突然传来了骂骂咧咧的声音，然后是汉全小声训斥来人的声音。

「怎么了？」殷正华不悦地开口。

汉全的音量很小，传进屋内后听起来有些飘渺。

「回圣上，侍卫们捉了个贼，奴才已经吩咐他们去处理了，不劳圣上烦心。」

＊＊＊＊＊＊

方怀素被推进了一间阴暗的小屋，推他的人力气很大，他踉跄着把握不了平衡，额头便磕在了四方的桌角上，一时间血

流如注。士兵们当然不会对一个贼有任何的同情心，他们只是奉命办事。其中一人迅速取出了火折子，折开搁在烛台边

。不一会儿，烛托儿上冒出了些明亮，忽明忽暗，宛如匿藏在阴暗角落的毒物吞吐着蛇信子，哀鸣般窸窣作响。

「说，是谁指使你来偷琼花的？」

伸手抹了一把流进眼里的血，方怀素抿了抿嘴，不说话。

「你这个贱骨头，还不快招？」

两个士兵见方怀素死不开口，便开始对他拳打脚踢，头，颈，腰，每一击都命中要害，下手极其狠毒。可方怀素只是咬

着牙，不反击，也不说话。也不知过了多久，连打人的那两个士兵也气喘吁吁，却仍未从方怀素嘴里听到任何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