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提林棋的事,就说在外面瞎折腾,漫无目的地神游。
阿贵说,那行,你没事就跟我出去转转吧。
我脑门子出汗,问:“去哪儿?”
阿贵说:“逛逛商场吧。”
我说:“卧槽,俩大老爷们逛什么商场,你脑积水都能养鱼了吧。”
阿贵给了我一捶:“我要去给人买过礼物,你帮我参谋参谋。”
我咦了一声,什么礼物,给谁买?
阿贵脸一红,开了学就是江凌生日,我打算送她点儿东西。
我大吃一惊:“你俩成了?”
阿贵摇头:“没有没有,我认识一哥们,是江凌同桌,他说能帮我捎给她……”
我本来想骂他没出息,让他别总没事癞蛤蟆惦记天鹅肉,但转念一想,这未必就是坏事。阿贵他不是没有自知之明的人
,到了关键时刻,应该也不会为难自己,就只认准了江凌不娶什么的。如果只是喜欢,想表示一下好感,谁都没有剥夺
这个自由的权利。
我说,好,就给你参谋参谋。
我陪着他逛了一下午商场,在高档的专柜前晃悠来晃悠去,引起不少瞩目围观。
后来实在受不了了,我让他站住:“你到底想买个啥?”
阿贵挠着头皮:“我不懂啊,不是让你帮着挑么。”
我被这驴蛋脑袋气得够呛,摆手说,算了算了,你跟我来吧。
我带他出了门,拐进了个小精品店,说:“咱们学校女生都愿意来这儿买东西,我看你给她买个手链吧,八成能喜欢。
”
阿贵点头,最后我俩在那玻璃罩子底下挑来挑去,选中了一款最贵的。那卖东西的小姑娘很热情,还专门给我们打了包
装。
“送女朋友的吧?”小姑娘冲我们乐,“这款年前就到了,好多学生来看哟,就是舍不得买。”
她夸了我俩半天眼光好,我没说话,我也不知道这好不好看,我只知道贵一点儿送出去才底气足。
阿贵临走的时候,脸上都乐开了花,仿佛已经看到江凌戴着他送给的手链冲着他笑哩。
我说,你别总淫.笑,我看着背脊发麻。
阿贵说,你不知道,江凌今年的生日也是情人节,多好的日子啊。她要能收下,我就心满意足了。
我问:“情人节是哪天。”
“二月十四号,”阿贵说,还不忘又补了一句,“你这个土鳖。”
我不知道情人节是哪天,不只是因为我是个土鳖,还因为我没有女朋友。这种事从来就不在我考虑的范围之内。
可我现在惦记着林棋,总觉得要是能有什么理由过过节,送他点儿东西就更好了。我清楚地明白他也是个土鳖,即使那
天送玫瑰给他,他也想不到什么洋鬼子的节日上去。
话是这么说,我也不能真的给他送花送草,林棋的生活水平也就在温饱线上,我不能超越社会发展的历史阶段,直接让
他体验小康层次人民的喜乐。
我就这么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什么头绪来。眼看着过了正月十五,开了学,马上就到了情人节,我却还深陷在烦恼之
中。
第 7 章
寒假过后再开学,林棋听了我的劝说,换下他那身校服,改穿了便装。我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好事,反正走在路上,
四周飘过来的视线多了,我顿时觉得危机四伏。
好在林棋依旧是万年的扑克脸,对外面的变化丝毫不放在心上。
而我在纠结了半个多月之后,也对这洋节日什么的不再抱有幻想了。现在的日子稳稳当当地过着挺好,没必要再想什么
幺蛾子折腾。
情人节当天下午,我还看见了阿贵,脸上交杂着幸福和紧张。
我说,小样你战况如何?
阿贵说,已经托人给去送了,放学给我回信。
我兑了他一拳,别哭丧着脸,多大点儿事,像个爷们不?
阿贵说你懂屁,我这是甜蜜的纠结。
我实在被他恶心得不行了,忍着吐意远离了他。
放学的时候,我扒着他们班门口往里看,阿贵却已经不在教室里了。我纳闷,是不是被拒绝的打击太大了,跑回家哭了
?后来想想这屁大的事,等晚上回去再问呗。
林棋还在门外等我,我没再多问,背上书包跟着林棋往回走。
刚走到了林家门口,我兜里手机一响,不知道是谁打来电话。
我拿到手刚要接听,对方就挂断了,我心里暗骂,不知是哪个骗子公司又来骗回电的。翻开盖一看,未接来电显示的竟
然是潘洛阳。
我当时就乐了,还欲言又止呢,八成是失恋的痛苦把这阿贵搞崩溃了吧。不过朋友一场,我还真不能就这么不管。我跟
林棋打了个招呼,说家里有点儿事,明天见吧。
林棋也没多问,点了点头。
我转身走出了胡同,抄了个近道回家。这条街,我已不知来回走了多少遍,闭着眼都能闻回去。再十几分钟就能到家,
不知道阿贵这时候是不是正抱着枕头嚎啕大哭呢。
我胡思乱想着,忽然听见路边一处空地上传来打斗的声音。
我知道那是片拆迁房,废弃了有一阵子了,却没人接管,那房子前面还有些空间,经常有小地痞流氓在那儿聚众打架。
我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擦着边儿路过,生怕不小心遇到熟人或者仇家。
我动作小心谨慎,眼睛却忍不住朝那边望去。
这一看不要紧,我的魂都要吓飞了。那伙子人里外站了一圈,中间围着一个,正是我兄弟潘洛阳。
阿贵被一个大个子抓了头发,按着跪在地上,脸都被打得青肿不堪。
他面前蹲了个人,背对着我,不知道在跟阿贵嘀咕着什么。我听那声音,看那身形,认出来是马小远。
我脑子像炸开了锅一样,心说阿贵阿贵,你不让我惹马小远,你自己却为什么招他!
马小远说完话,站起身来又朝着阿贵胸口踢去。阿贵被踢得直咳嗽,我再也按捺不住,鼓足了劲儿冲了过去。
我伸手拦住马小远,说:“马哥马哥,脚下留情,阿贵是哪里惹您不满意了,您跟我说,我好好教训他。”
马小远一瞅又是我,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
“伍夏,你整天打抱不平,不累么?”
我赶紧摇头:“瞧您这话说的,我哪儿敢装那个大瓣蒜。可这阿贵是我的发小,他虽然不懂事,但还求您给我个面子,
饶他个轻的。”
马小远冷笑:“伍夏。前阵子林棋那个面子,已经给了你,你这还蹬鼻子上脸不是?”
我说:“真不是那个意思。阿贵好歹也跟着杨哥混过,算是咱们的小兄弟。您生气归生气,但其实都是自己人,别动真
气伤身。”
我以为这么低声下气地套近乎,能让他舒坦一些,没想到却正触了马小远的逆鳞。
他眼睛一瞪:“伍夏,你这是搬杨坤来压我是吧!真是好大一个面子!”
我被他这么一吼,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生怕又激起他的怒气。正在犹豫的功夫,旁边有人打了腔。
“你边待着去,没你的事。谁叫他敢看上马哥的女人,打死都活该。”那人嘴快,还没等马小远拦住,把底都交待了。
我一听,原来根在这儿呢。
“马哥,您肯定是误会了。阿贵他一向有贼心没贼胆,怎么敢跟您抢人?”
马小远冷笑一声:“你问他。”
我看向阿贵,他只两眼直勾勾盯着我,不说话。我注意到他手里还攥着个小盒子,正是我们上次一起买的那个。怎么还
没送出去?
我心里起疑,蹲下问他:“送东西怎么出了篓子?”
阿贵朝地上啐了口唾沫:“那小子骗我,他根本没给江凌送去,而是拿给了马小远。被我看见了,我朝他们要东西,还
不还我。”
旁边那快嘴的小个子蹿了过来,拿着拖鞋底子抽了阿贵一个嘴巴:“你废什么话!你配得上江凌么?还想给人家献宝,
不先照照镜子自己长什么狗屎模样。”
我当时就急了,一把推了他一个跟头:“我跟阿贵说话呢,你在这儿喷什么粪!”
那人脸上挂不住了,跳起来就揪我脖领子,跟我扭打在一处。
我气得都快疯了,MLGB,这都什么破事!为这么一妞争风吃醋的都快动了私刑了!要不要这么不靠谱!
我这时候也顾不上马小远的面子了,心说反正都撕破脸了,干脆打一场带着阿贵冲出去拉倒。
阿贵看我这边扑腾得欢,也开始挣扎着从地上起来,想要支援我。
奈何对方人多,我打架又菜得很。论身高力气我是不输人,可终究是没有技巧,双拳难敌四手。
我正忙活着跟面前的人对着挥拳,不想后头阴风一阵,挺大一块板砖直接糊后脑勺了。
我当时就觉得眼前一黑,扑通一声跪在了当场。
我听见阿贵在旁边大叫:“伍夏!伍夏!”
我心里还在想,嗯,还没拍傻拍晕,挺好。
我冲着他摆摆手,没事。可摸了一把后脑,再一看手,鲜红鲜红一片,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好在这一下见了血,不光把我拍得萎了,连对方都吓得不轻。
马小远一看我后脑渗血不止,赶紧挥手:“走人。”
阿贵跑过来扶我:“伍夏,伍夏,坚持住。”
我呸了一声,小声说:“坚持个屁,老子好得很,离烈士还远着呢,你哭什么丧!”
他看我还精神,也松了口气。
我没站起来,继续装着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就等着马小远离开。
可没想到马小远一行人,走了几步,又不走了。
我睁开眼朝那方向看去,心脏都要停了。
只见那岔路口站了一人,手中拎着根生了锈的铁管。
林棋说:“刚才谁打的伍夏,站出来。”
一看来的是林棋,我这后脑勺更疼了。
我不敢再趴着装死,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前奔:“别打,别打。”
林棋看我还有力气跑步说话,脸色多少缓和了一些,他指着人群那尖嘴猴腮的快嘴小个子说:“你留下,剩下的都可以
走了。”
小个子脸都紫了:“你算哪儿根葱!都上,都上!”
那帮人蛮横惯了,当然听不得这么不屑的语气,全都摩拳擦掌的一哄而上了。林棋冷笑了几声,铁管在手里旋了几转,
不轻不重地落在冲锋在前的几人肩膀、腿和胳膊上。那几个家伙被打得嗷嗷直叫,奈何林棋本来手脚就长,又借了铁管
的优势,想要报仇却根本就近不了身。
我在后面大叫:“林棋!别打了!”
林棋还是那句话,指着那小个子冷冷地说:“别人我不管,你得留下。伍夏头上多大的口子,你也得开一个一样的。”
我心想,祖宗哎,我都不记仇了,你找这后账干吗!
我只好又嚷:“林棋,你还不赶紧送我去医院,打架什么时候打不行?”
林棋听我这么说,一下子就犹豫了。
可就在林棋往我这边看的时候,快嘴的那个贱人,不知道从哪儿又掏出块板砖,朝着林棋也糊过去了。
我在旁边看着这个气啊,听说过用刀用剑藏暗器的,没听说过随身揣着板砖的。
我叫:“林棋,后面后面!”林棋侧身一闪,那小子扑了个空。
手腕一翻,铁管子正拍他屁股上,那小个儿哎呦一声摔倒在地,手里的板砖也撒了手。
我刚松了口气,却见林棋又把那凶器举过头顶,朝着那贱人脑袋上就抡。
我脸都紫了,心说你杀人灭口也找个没人的地方啊?这四周那么多眼睛看着你,这一管子下去要是给他打残了,林棋这
辈子也算交待了。
这念头一闪,我再顾不了那么多,整个人都扑到了那小子身上,抬胳膊想去架住林棋那一下。
林棋也没想到我冲了过来,再想收力却已经晚了,这铁管就扑哧一声结结实实地砸到我胳膊上,我鼻子里闷哼了一声,
差点没上来这口气。
完了,胳膊离我而去了吧……
我还想假装清醒,再跟林棋说几句话。可这么一折腾,大脑充血,那伤口又开始滋滋……再加上胳膊剧烈的疼痛,整个
人都脱了力。
我听见那伙子人呼啦呼啦大概都跑得远了,然后是阿贵在旁边的嚎叫。
我听见林棋手中那铁管坠地的声音,然后发觉自己已经躺在了他的怀里。
我还想呢,bingo,老子受伤也值了,换一次亲密接触。
可抬着沉重的眼皮看看林棋,望进那眼里的震惊和懊恼,我又心疼起来。
阿贵这时候还在旁边大呼小叫。我本来想再多看两眼心上人,可阿贵的大脑袋却忽然占据了视线,眼泪鼻涕一把把的悬
在我眼前。
“伍夏,伍夏……你没事吧,你不要死。”
阿贵的脸上其实比我还难看,披红挂绿的,特有威慑力。再加上他情绪激动,表情扭曲,我近距离盯着这玩意看,实在
是承受不住。
我虚弱地叫:“哥,哥……”
阿贵一把握着我的手:“哥在这儿呢,你有什么话还要交待。”
我一口血差点喷出来:“这有你屁事!还不赶紧叫车送我去医院。”
阿贵这才清醒过来,站起身跑到大街上去拦出租车。
我终于可以安心地去看林棋:“哥,我没事。”
林棋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说:“你这是什么表情?我又死不了,都是皮外伤。”
第 8 章
阿贵很快找来了车,两个人七手八脚地抬我进去,送我去了医院。
其实还真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左手骨折,后脑勺缝了几针。医生看我意识清醒,脑子也正常,说留一晚上查看,没事回
家养着就行了。
阿贵给我老爹打了电话,没过多久,两家家长全都过来了。
我跟阿贵早编好了说辞,把事儿都推给了马小远身上,我让阿贵看好了林棋,不让他乱说话,看他闷头不语的,我怕他
情绪激动说漏了嘴,把自己也捅出去。
老爸看我身负重伤,也没好意思再多骂我,只是让我先把伤养好,阿贵可倒了霉,我从病房里面就听见阿贵爹娘那超级
大嗓门,震得我鼓膜嗡嗡直响。
好在医生很快就赶到了,把阿贵爸妈说了一顿,这医院都是休息的地儿,你们教育儿子也不能在这儿嚷嚷。
阿贵爸妈都是老实人,一听这个,不敢再骂了,揪着儿子耳朵,向我们一家人告别。
病房里只剩下我们父子和林棋三个人,那二位又全都是不好言语的主,就这么干坐着,气氛很是尴尬。
我对他俩说:“你们回去吧,我睡一宿就好了。”
老爸坐着不动,林棋也坐着不动。
我只好又说:“你们在这儿看着我,我睡不好觉。想看我明天一早过来吧,我没啥问题,不需要陪床。”
这时候医生也过来了,说家属不需要担心,病人就留院观察一下,况且医院晚上有值班的护士,不会有什么问题。
他们看我的意思很坚决,院方也这么保证了,就各自打了招呼,先后离开。
等这些人全都走了,病房的灯一关,整个空间陷入无边的黑暗之中,我才觉得浑身都疼得要命,脑袋和手臂简直不像是
自己的一样。
我开始回想这一件又一件的事,总觉得马小远的存在,是一种莫大的威胁。
我、阿贵和林棋,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点儿背,阴差阳错地就与马小远结了太多的梁子,说不担心,那绝对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