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气冲到马路上,差点被迎面而来的汽车和“嘀吧”乱叫的大喇叭给吓破胆,并不是他胆小,而是太久没听到城市的声音,让他有些不适应罢了。
“靠!赶着投胎呢,长眼睛了没!”司机探出半个身子冲呆愣着的陆凡大吼,接着又钻回位置扬长而去。
多么平常的事情,如果是以前的陆凡,他会怎么做?
会嚣张的朝那司机竖中指和凶狠的咒骂吧……
可为什么现在的他只能呆楞在那里?这一切的一切,都诡异得让他害怕。
陆凡,你到底怎么了?!!他在心中大吼。
“你在干什么!”笑瑭气急败坏的怒吼从陆凡身后传来。、
当看到陆凡傻楞楞的站在车来车往的大马路上时,他几乎要昏过去,本来扶着妻子散步的他放开妻子飞速朝陆凡奔去。
陆凡回过头,一脸茫然的看着朝他冲来的笑瑭,一辆辆车在他们眼前飞驰而过,他却只看着笑瑭慢慢的接近自己,
视线越过笑瑭的身后,一个挺着肚子的女人,远远的望着他,见他看着她,只是轻轻的柔柔的笑了笑,接着抚着自己突起的腹部转身朝住院部走去。
那笑容中没有任何的杂质,仿佛能包容整个宇宙,宽容得让陆凡无颜得直想把自己埋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笑瑭狠狠的拽着陆凡离开那片喧嚣的世界,心中有股无名的火烧得特旺。
陆凡任他拉着,淡淡道:“没什么,我只是想证实下我存在的真实感。”
笑瑭急走的脚步一僵,回头甩开手中抓着的手,愤恨的瞪着陆凡大吼道:“有什么不真实的,你有血有肉有体温的站在这,你还想怎样?!难道你还想毫无生气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装死人?陆凡,算我求你了,别再折腾了好不好?我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思再管你了,小洁本来身体就不好,现在还要生宝宝,我都不知道她能不能坚持下来,我求求你,别再搞什么让我心烦的事情出来了,行不行?!”
毕竟是医院这种肃静的公共场所,笑瑭这么一吼,几乎所有的视线都齐刷刷得扫了过来,盯着两人好奇的看。
陆凡很着有些失控的人,沉默了会才点头低声道了声抱歉,然后才看着笑瑭缓缓说:“这么多年来你一直是最辛苦的,以前的我很自私,只肖想着你我在一起打天下的默契和美好明天,忽略了你是个男人,也有成家生子的一天,当初我一时没弄清楚自己的感情而贸然向你告白……”说到这不禁露出一抹淡然的笑,又道:“结果被你骂得半死,还让我去看心理医生,当时我真的有股冲动,那就是逃得远远的,再也不见你。事实证明,连老天爷也赞成我这么做,和炎堂口那一仗我砍得最拼命,豁出老命的往他们的人中横冲直撞……现在想想还真是傻得可爱,没想到我陆凡也有这么不理智的时候,结果老天爷还没做彻底,我还没死,却成了植物人,是吧?”更可笑的是老天爷还跟他开了个大玩笑,让他做了个那么真实的梦。
笑瑭死死的盯着陆凡,眉头都快皱到一团去了,却不开口。
“你知道我昏迷的这些日子做了什么梦吗?呵呵……我想我也该和你说再见了,这些年受你照顾了,谢谢。”身体笔直的弯下,朝笑瑭鞠了个满躬,停了一会才直起身,笑着冲他挥挥手,“笑瑭,这辈子能遇到你,我知足了,再见!”
陆凡转身,毫不留恋的离开医院,现在,似乎没有什么是能让他留恋的了,他是不是,该和这个世界说再见了?
在那天后的第三日,小洁临盆了,给笑瑭生了个小公主,可把他乐的。
可惜三丫横冲冲的闯进小洁病房的时候,他还是有了不祥的感觉。
“笑瑭大哥,不好了!老大他……他不见了。”三丫大着嗓门就喊。
正抱着女儿和刚生了宝宝还虚弱着的妻子轻声说着什么,一见是三丫这小子没分寸的闯进来,笑瑭立刻狠狠瞪他一眼,放下宝宝交代妻子几声后才拉着三丫走出病房,直到离得病房远了他才松手。
“怎么回事?”笑瑭好不容易展开的眉头又皱了回去,烦躁的感觉让他连说话都没了耐心。
三丫也顾不上他的心情了,喘了口气才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焦急道:“这是在老大留在病房的,他……”
不等三丫说完,笑瑭已经一把将那张纸抢了过去,颤着手打开。
那是一封遗书,上面清楚的交代了陆凡的所有财产,以及接下来他要分给遗产的人和遗产的数量。
陆凡把一半的财产都给了赤狱门中那些过世兄弟的亲友,然后是他的别墅和以前那辆买来风光了好一阵的跑车,他把这些给了笑瑭的女儿,说是给她来这个世界的第一份也是最后一份礼物,最后,他把另一半的钱以每个兄弟的名义做了投资,希望他们的下半辈子能够安安稳稳过日子……
陆凡在他的遗嘱最后说道:“我这一生中唯一做过的一件后悔的事,就是让好兄弟为了我送命,唯一开心的事就是和兄弟们一起厮杀,虽然这两件事很矛盾,但我确实只记得这些了……至于笑瑭,你就好好赚钱养老婆女儿吧,希望下辈子和你,和大家依然是兄弟。我要走了,没有目标……再见!陆凡”
其实不过一张纸和几句话,可是笑瑭却觉得拿在手上却是那么的沉重,最后那两个潇洒的“陆凡”已经证明了他走得毫无牵挂,一切都放开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会感觉喘不过气来?为什么眼前一阵一阵的晕眩?
“笑瑭大哥……老大会去哪啊,他留下这么一张纸就没了踪影,你说他能去哪啊……”三丫带着哭腔抓住笑瑭拿着信纸的手,不停的摇晃。
结束了?笑瑭感觉脸上湿湿的,眼睛看着前面,却捕捉不到任何影象。
“老大……”
三丫哭叫的声音似乎渐渐远去,笑瑭睁大了眼,那张纸被他紧紧的握在手中,脸上更加潮湿。
……
“该结束了吧。”当陆凡闭上眼睛享受着下坠的快感时,口中默默的飘出了这么一句话。
也许这一切都只不过是过眼云烟,那些可爱的人只不过是他脑海中美好的向往,昏迷了一年的时间,他只能这么想。
不过,这个梦做得好长,长到他几乎以为那是真实的,仔细考虑了这些年的所做所为,陆凡只觉得他欠笑瑭和兄弟们的东西太多了,他根本就还不起,况且笑瑭已经有了自己的幸福……
就这样吧,就这么结束,让一切都结束。
也许这一跳,他就能继续那美好的梦,也许只能永远沉默,将所有的美好都埋葬在心底。
也或许,这一切都是梦……
(排骨插花:看到这里,不知道有没有亲明白过来,其实这只是一个真实又虚幻的梦,只是给小凡一个机会,了结他在现代的一切,包括他的存在。一个人的存在都有一定的原由,而小凡也是,包括他对赤狱门的兄弟们和笑瑭的那份歉疚,这都是他必须要回来面对的,这一段梦回也就是小凡彻底摆脱他的“前半生”的重要环节。)
一座破庙,经过两天雨水的洗礼已经完全浸湿,庙里头也像下过一场小雨一样狼狈不堪,唯一一个完好的角落也被一团不明物体占据。
阿浅拿下一直包着自己,经过一夜的雨淋已经湿得可以拧出不少水的黑布,拧了拧。
没了黑布遮盖的容貌在空气中暴露,除却那滑下的乌黑长发,长年不见阳光的白皙皮肤上还有些水润,秀眉微微蹙起,薄唇抿成一条线,不满的看着手中的湿布,呆楞了一会才起身拿了一旁放着的简单竹架子晾上,然后忙碌着生火。
点了几次没有成,却弄却了一大团浓浓的黑烟,阿浅丢下手中的半干稻草,转身猛烈咳嗽起来,眼泪都被呛出来了。
看来经过一夜,柴火都被淋湿了,想取点火是不太可能了。
半晌咳嗽稍荠,他索性就坐在一旁托着下巴发愁,没有火就烤不了衣服和食物,这可怎么办呢?
“轰隆!”
突如其来的一声响雷把他吓了一跳,慌忙从地上爬起来冲到庙外,抬头盯着渐渐乌黑的天空,不禁想叹气,老天的脾气还真大啊。
摸了摸自己的脸,不意外的在自己脸上留下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痕迹,瞥了眼庙里头那抹不明物体,他无奈的在庙前转来转去找着能燃烧的干柴,可惜前两次的雨下得实在太大了,几乎没有什么“幸存者”。
有些沮丧的回到破庙,阿浅再一次瞥了眼角落的不明物,最后似乎是无奈的走了过去,搬开盖在上头的稻草,里面赫然是一具男人的尸体,不,还有呼吸,应该只是昏迷。
看着那张苍白的脸,阿浅伸手擦去粘在上面的残余稻草末,撩了撩那头短发,最后才伸手到男人怀里掏出包裹好的食物,这是他怕被雨淋到而藏起来的。
至于这个男人,则是三个月前他在一座悬崖底下的河边捡回来的,当时他的身体已经被水泡得发白发涨了,满身的伤口都有些腐烂了,可是生命却还是顽强的持续了下来。
幸亏他还学过一些医术,医治他的外伤是没什么问题的,可惜伤势虽然一天天好了起来,人却始终没有醒过来。
摊开食物的纸包,里面是几个硬梆梆的馒头,不用火烤软怕是咬不下来的。
“唉!有食物却不能吃……”将馒头重新包裹起来,泄气的重重往地上一砸,可他忘了在他面前的不是地面,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结果馒头纸包弹了起来……
“唔……就算不想吃,你也不能浪费食物吧。”戏谑的声音自阿浅面前响起,幽幽的像发自地府厉鬼的调侃。
“吓!”猛的一惊,阿浅已经双手后撑把自己的身体拉离那个男人好几丈了,那逃离的速度让刚醒来的男人微微一愣,接着抚额大笑起来。
“我有这么恐怖吗,用得着见了鬼一样的躲开?”男人坏笑着凑身过去,不意外的看见阿浅表情惊骇的又后退了几丈,连破庙满地漏进的雨水也顾不上,慌张得只想躲避。
男人见他确实被吓到了,也不打算再逗他,咳了声才盘腿坐直了身体,试着运气,直到完全没有感觉到以前的那股气流,他才叹了口气,身体直接倒回地上,眼睛呆滞的看着破庙的顶上。
阿浅是真的被吓到了,见男人没了其他举动他才稍稍松了口气,冰凉的水浸透衣服的感觉让他猛的跳了起来,可惜衣服已经无法挽回了,不找干柴烤火是不行了。
见男人躺下后一动也不动,阿浅这才有了动作,他看到了唯一能点火了东西了。
缓缓挪回男人身边,离得将近半米的地方停下,蹲下身子伸手勾回食物抓进怀里,接着又往右移了移,深深吸了口气,接着出手迅速的掳走了刚刚从男人身上揭下的干稻草,在男人惊讶的眼光下飞速逃开……
太、太可爱了!仍处于哑然中的男人心中感叹,目光更是一刻不移的盯着一边忙碌一边警惕自己的人儿,阿浅可笑的动作让他想笑又不敢笑,生怕把人给吓跑了。
第五十九章
陆凡坐在唯一一块干爽的地方,平静的看着生火烤起馒头来的阿浅,一声不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阿浅虽然在烤着手中的馒头,可心思却集中在那个再也没什么动作的男人身上,黑布已经重新缠上了他的全身,包得密不透风,只剩一双飘忽不定的眼……
“咕噜咕噜”几声,不知道是谁的肚子先叫了起来,两人均尴尬的看了看对方,最后阿浅把飘着淡淡香味的其中一只馒头朝陆凡伸了过去。
本来还在思考中的陆凡被肚子叫醒,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腹了,食物当前他也没多说,接过插着馒头的树枝就肯起了上面的馒头。
虽然馒头又干又淡,可还是能启到果腹的作用。
阿浅见陆凡啃得津津有味,刚想送进自己嘴里的馒头又收了回去,递给陆凡。
“唔?你不吃?”陆凡手中一顿,抬头疑惑的看着一团黑布。
黑布团摇了摇头,又把馒头往前递了递。
三两下把剩下的馒头吞进肚里,陆凡看也没看就接过阿浅的馒头,在他不舍的眼神中将馒头掰成两半,把其中偏多的一半还了回去。
“我真的很饿了,虽然很想吃了整个,但也不能让救命恩人饿太凶。”陆凡一边塞着馒头边含糊的说,“况且弄些食物不容易,是吧?”将另一半递给阿浅。
默默接过馒头,阿浅慢慢啃了起来。
边吃着自己的,边观察着阿浅斯斯文文的吃相,心中对于这样一个人有着浓浓的好奇,在看到他的第一眼他就知道他见过他,那个在打铁铺里帮工的,和街上偶遇的撞到自己的……
这个印象中一直裹着黑布的怪人实在是让他好奇,是什么样的缘分,居然出现了这么多的偶遇?
闲暇的时候,陆凡问阿浅,把全身包成这样不热不闷吗?可惜没人理他。
他身上的外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可是被敲断的肋骨好象接得不是很到位,有时候经常会疼,搞得陆凡郁闷到不行,至于内力么……呵呵,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何况本来也不属于他,可惜了以后就不能飞东跳西了……
目前他们栖身的地方是在朝华国一个离京都不远的小镇上的一座破庙里,荒废了多少年月已经看不出来了,只能从破败的程度和无人问津来断定,这座破庙已经被人遗忘得差不多了。
不过,也正好给阿浅提供了一个暂时栖身的地方,才能救活陆凡这个命硬得堪比小强的男人。
一直以为那天吃得馒头是最后的食物的陆凡,对于阿浅每天都带回来的馒头有些好奇又有些郁闷,好奇的是他哪来的馒头……郁闷的是为什么每次都是馒头?
天天都啃馒头,这对陆凡来说简直是种折磨,一向嘴刁的他连续吃了这么多天的淡馒头已经很厉害了,如果再继续下去……
“什么?我们要进城?!”陆凡一激动,抓住阿浅被黑布包去的手臂大叫,“你说的是真的?”对于他来说,进城就等于可以不吃馒头了,不吃馒头就等于他终于解放了。
阿浅被他这么一抓,吓得连忙甩开退了好几步,“明天,就走。”
尴尬的额收回手,陆凡一高兴就忘了他不喜欢别人碰的怪癖,轻咳一声道歉。“那个……我一时太高兴了,对不起。”
阿浅垂着的头摇了摇,黑布又把自己裹得实了些。
如果陆凡不是见过他出色的外表,肯定会以为他是个丑八怪,见不得人才把自己包得这么严密,可惜阿浅并不丑,反之还长得很清秀,和一般的书生很像,唯一不同的是他的皮肤要比常人白些。
让陆凡高兴的是,他对这个人的印象也很深刻,他们可不是第一次见面了,不知道是否缘分。
结果,阿浅真的在第二天带上陆凡进城了。
破庙山下的城叫无欢城,名为无欢,实质却热闹非凡。
陆凡跟在阿浅身后东瞧瞧西望望,对什么东西都存着点兴趣,如果不是怕跟丢了阿浅,他还真想到处跑着看看。
无欢城,就连街角巷弄都摆满了各式小摊,买家站在小摊上端详着自己感兴趣的东西,有些甚至已经展开喉咙和老板砍起了价来。
小孩子成群得满街乱蹿,嘻嘻哈哈笑语不断。
可惜这一切似乎都感染不了阿浅,他唯一做的,就是把自己裹得紧紧的只露出一双看路的眼睛,头都快埋进自己的胸口了。陆凡看着问号大闪,这个男人的古怪行为一直都没变,这到底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