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陆凡拉住要走的宇文，“我不饿。”

“玥儿不饿，可是我饿了啊，我可是从昨天中午开始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拍了拍陆凡拉着他的手，宇文不等他说话又道：“而且，我特意差人去民间找的‘琼珧玉酿’你也可以好好尝尝，这可是我们朝华民间的独特秘方酿造的，百求难得，就算我是皇上也得按规矩呢。”

待一切吩咐妥了，二人移驾至繁花停用膳。

宇文亲自为陆凡斟了一杯‘琼珧玉酿’，然后在里面撒了一些香料，等到陆凡已经闻到了宜人的香味，他才缓缓将酒递了过去。“来，尝尝。”

道了声谢，陆凡接过酒，煞时一阵不同于普通酒香的香味逸满了整个嗅觉。

宇文率先拿着杯子品尝起来，那悠闲的样子也不像是饿了一天的人。

陆凡吮了一口，砸砸嘴巴，味道不错，甘甜可口，有点像果酒。“确实不错。”说完，又喝了几口。

“王爷，这酒可是皇上特意为您去弄来的。”郑誉见两位主子喝得高兴，笑着替宇文说好话。

宇文一愣，瞪了郑誉一眼，却又有些紧张的看陆凡的反应。

放下杯子，陆凡正眼看着宇文，笑道：“谢谢……哥。”

一瞬间，宇文只觉眼眶涨热，有什么似乎要相继奔涌出来。“喜欢，喜欢就好……喜欢就好，来，多喝点。”不留痕迹的拭了拭眼角，又连忙把陆凡的杯子给满上。

陆凡看着他，内心深处所涌现出来的，是一份莫名的情绪，似乎做了他的弟弟，他做哥哥的便会像拥有全世界一样开心，不，也许比他拥有的江山还要珍爱。

“你没吃过东西，还是先别喝多了，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陆凡夺下宇文要喝的酒放到一旁，又夹了块糕点放进他的碗里。

笑容灿烂得闪花了陆凡的眼，宇文那直白写在脸上的“幸福”两字更是让他有些蒙了，只能是将视线转移到身前的杯子里。

直到宇文吃了不少东西，陆凡才犹豫着开口道：“我要离开的事……你已经知道了吧？”

一切动作都因这句话而顿住，陆凡甚至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眼中一瞬间的悲戚。

“为什么要走。”平静的语气，宇文眼睛盯着手中的酒，声音也有些压抑。

郑誉一见这气氛，忙弯下腰退出了亭子。

陆凡暗叹一口气，软声道：“上次告诉你的事都是真的，你的亲弟弟在哪我不知道，但我可以肯定我没有哥哥。”

“你真的……就那么讨厌我？”宇文抬起头看着他，“无论你是不是我弟弟，你都是我心中最重要的。”说着垂下头去，“玥儿。”手紧紧的握着酒杯，他的情绪翻涌得厉害。

“你和我不一样，你有大半个江山要顾，你还有妻、子，你还有她们。”陆凡站起身，走至亭栏前顿住，视线移向天际。

“可惜，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宇文的声音自陆凡背后响起，接着，一双素净的手圈上了他的腰身，嘴唇贴近陆凡的耳朵，轻声道：“我要的不是他们，是你啊。”

陆凡失笑，双手抓住腰上不安分的手，说：“皇上，我不想做你的脔宠，相信你也不想成为脔宠吧？”以宇文说过的话还回去，陆凡深感造化弄人。

牙齿咬上陆凡薄小的耳垂，宇文哑声道：“对不起，那天我是气急了才……玥儿，原谅我。”

缩了缩脖子，陆凡偏开头把自己的耳朵解救出来，抓开腰间的手转身看着宇文。“我要走了，离开这里，和他们一起走得远远的。”

“玥儿……”

陆凡挡开他想再一次伸过来的手，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我有他们就够了。”

宇文瞬间凝住。

“皇上，早膳也用完了，我该走了，明日还要赶路呢。”说完，陆凡抱拳转身走出亭子。

“不……玥儿，你别走，不许你走！”宇文上前拉住陆凡，却被他小心的甩开了，“来人，来人啊，给朕拦住他，绝对不允许他出宫！”心里一急，下了命令。

四处飞身而来的大内侍卫将陆凡团团围住，可他却不在乎，进宫前便已预料到的结果。

第五十六章

“皇上，这不好玩。”陆凡的语气中透着委屈。

宇文的表情越显严肃，眉宇间透露出来的全是无奈的决绝。

“玥儿也好，陆凡也罢，我不在乎了。”平静下来，宇文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将这句话说出口，“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找你，直到见到你我就想，我这辈子大概就栽在你手里了……”

“……”陆凡的回答，是手中闪着凛烈光芒的武器。

闭了闭眼，宇文沉声道：“拿下他。”

陆凡手一紧，刀转了个侧面，四面八方的大内侍卫朝他疯狂扑来。

宇文看着陆凡坚决的表情，心中一阵抽痛，也许这个人真的不属于他吧？

眼见侍卫疯扑上来，陆凡正准备提气突围，却不料真气一泄，全身筋骨一阵抽痛，握着刀的手堪堪挡开了侍卫挥过来的大刀，身体摇晃着退了几步。

怎么回事……陆凡心惊，一面吃力的躲着一面暗暗提气，可是那抽痛的筋骨却让他每每放弃，手中的刀也有松手的迹象。

“该死的！”低咒一声，陆凡以双手握住刀，狠狠得挡去侍卫的攻势，心中已经明白了一些事情。“宇文，你居然给我下毒……”

对于陆凡的怒吼声，宇文也是一愣，随即上前一步道：“玥儿，你怎么了？我没有下毒……你怎么了？”

“亏你还是个做皇帝的……唔！”一个不留神，陆凡的手被侍卫的刀划破了一个口子。

宇文心立马提到了喉咙口，深息了一口气才叫了出来，“住手……住手！都给朕住手！”抓开挡着他路的侍卫，宇文朝陆凡扑了上去。

陆凡的眼神阴冷，宇文还未碰到他就挨了一刀，血，自他英挺的脸上滑了下来。“别过来！”

顾不得脸上的伤，宇文又上前了一步，心里急得一团糟。“玥儿，别怕，我不抓你了，真的不抓你了，让我看看你的伤好不好？让我看看……”

“哼！宇文琸夜，你给我吃了化功散不就是要抓我吗？你以为我陆凡是什么……”靠在身后池塘的围栏上，陆凡就想受伤的小兽，谁碰他咬谁。

侍卫中已经有人去喊太医了，即使陆凡不让医治，可他们君王的伤势不能马虎。

“玥儿……”宇文哀叫一声，不怕死的又朝陆凡靠近了些，直到他的刀架上了他的脖子。

“皇上！”

“皇上！天哪……”

周围响起了一阵惊恐声，侍卫们纷纷拔刀警惕着陆凡的举动。

宇文毫不在乎的继续上前，右手缓缓伸出。“玥儿。”

陆凡动作一凝，任由他的手贴上了他的脸，架在他脖子上的刀向前推了推，血痕瞬间隐现在宇文的脖子上。

“玥儿，我怎么会伤害你，你是我的……”声音一哽，宇文垂下头，掩去受伤的表情和无声的辩解。

“……”陆凡的刀依然横在宇文的脖子上，眼睛扫过周围，最后定在假山后没有移动。

众人安静地守着，谁也没开口，直到假山后有了动静。

“宇文玥，没想到你这么懦弱。”一声自假山后传来的嘲笑，让陆凡和宇文的眉头同时皱起。

陆凡没有说话，脸色已渐渐沉了下去。

宇文的目光似乎有些失去焦距，口中喃喃出两个字。

“郑、誉。”

假山后缓缓走出一个人影，俨然是拿着佛尘的郑誉。

陆凡收回架着宇文的刀，淡然道：“他不是郑公公。”

听他一说，宇文下意识的将陆凡护在身后，转身严令戒严，冷竣的目光直射郑誉。“你是谁。”

经过严格训练的侍卫们立马反应过来，纷纷将陆凡和宇文护进包围圈内。

“你的刀只要再向前一点点，就一点点，”右手在空中掐出食指的指尖，“郑誉”笑着说：“就差这么点了，你就可以夺回属于你的东西了。”说着走向被围成一圈的两人。

“我并不想要这些东西，一直惦记着这些的，是你，我只是陆凡。”陆凡瞥了眼紧抓着他流血伤口的手的主人。

血迹在宇文的脸上曼延，可他却顾不上擦一把，警惕而凌厉的延伸直瞅着“郑誉”，质问道：“你把郑誉怎么了？！”

好象是刚注意到他，“郑誉”以恍然大悟的表情看这他，“呀，大皇子……不，是皇上。”一脸的笑容，伸手揭开脸上的面皮丢弃在一旁，仇三娘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岁月的痕迹不是很明显，但那双明眸中已是满满的仇恨。“臣妾乃先皇后宫左氏淑芳，是贤妃左氏湘蝶的亲妹妹。”说完，微微福身。

宇文近乎绝望的闭了闭眼睛，地上郑誉的面皮使他一阵晕眩，这个自他父皇在位时就一直伺候皇族的太监，居然死得这么惨兮，可见这女人的心狠手辣与阴毒了。

“芳妃。”冷硬的两个字自宇文口中吐出，“原来你失踪这么些年，就是为了夺回属于玥儿的东西。”

左淑芳笑着直起身，环顾四周后道：“亏得皇上挂念着臣妾，这里的一切还是没什么变化呢，唯一变的，就是我姐姐曾今拥有的一切。”看了眼一直沉默的陆凡，又道：“可惜了，姐姐生了个没良心的儿子。”

陆凡仍没有开口，体内一点点流失的内功让他有些惶恐，目前的状况，他等于失去了战斗力。

“当年的事，确实是朕的母后不对，可是她也受到了应有的报应，你又何苦深陷于仇恨中不可自拔？”宇文感受到陆凡逐渐颤抖的手，心一点点往下沉，身体不禁后移了一点。

左淑芳脸上的笑容越发娇艳，口中吐出的字眼却恶毒无比。“你的母后是天底下最下贱的妒妇，她死了也是活该，毒虫没有侵蚀她的尸骨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瞬间收起笑容，斥吼道：“这一切都是你们母子以下贱的手段和恶毒的心肠夺去的，她该死，你也该死！”

宇文身体微微摇晃，却仍是冷静的道：“即使你杀了朕，你也得不到这一切，包括权势、地位。”

“这个天下，不属于我，也不属于你。”左淑芳渐渐逼上前，“有人也不想要，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不在存在。”软带自她袖中飞出，直奔一名侍卫的喉咙。

毫无反抗能力的倒下，到死还没看清一条软带如何致命的侍卫就这么睁大了眼，在年轻的帝王面前倒下。

“你给我下了毒？什么时候的事？”许久没有开口的陆凡突然推开宇文出声。

左淑芳听他这么一说不禁笑道：“我知道你身边有个药王的传人，一般的毒必定逃不过他的眼睛，但是，这世界上还有一种东西，即使是药王也分辨不出来，那就是‘流逝’。”

陆凡眉头越见紧拢。

“还记得郑公公给你喝的酒吗？”左淑芳继续道，“那日丛林中你与你的侍卫鬼混后喝的酒，里面有‘流逝’的一半药性，喝了这一半你只要再碰另一半，功力就会渐渐流逝。”说着似乎惋惜的摇了摇头，“本来只要你顺利夺回皇位，我就不会让你喝另一半的，……可惜了。”

“你！”陆凡心下怒意横生。这个女人已经疯了！

“玥儿，是你选择放弃的。”宠溺的笑容在左淑芳脸上化开，“姨娘对不起你母妃，也没脸见她，所以你替姨娘去向她请罪吧。”手中软带挥出，旋转着直冲向陆凡。

“保护王爷！”宇文的第一反应就是将陆凡推开，哪料软带如有生命般对陆凡如影随行，重重击在他的肋骨上，骨头断裂的声音清脆的让所有人听了个清楚。

“唔……”刚一张嘴，血便从陆凡的口中溢出，刀掉落在地，借着宇文焦急的挽扶，他才一手按着伤处站稳。

侍卫们见情势不对，立刻拔刀迎向左淑芳，却被其以柔克刚，纷纷死于非命。

宇文从未像现在这般恐惧一件事的发生，即使他失去母后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害怕失去一个人，陆凡几乎成了他无法割舍的宝贝，而如今有人要毁了他的宝贝，可他却没有能力保护……

“玥儿，你还好么？来，我们先离开。”宇文边扶边拉着陆凡往另一处地方跑去，那些侍卫能拖多久，他就能拥有身边这个人多久，这似乎是他此刻唯一能想到的。

胸口窒息般的难受和疼痛使得陆凡眼前渐渐模糊，脚步无意识的跟着宇文前进，喉咙翻涌着要喷发的血液被他拼命的咽回去，他不想死，不想死啊。

“宇文，你以为你能带着他躲到哪去？”左淑芳充满讽刺的声音在前面响起。

宇文拉着陆凡退了一步，接着厉声道：“芳妃，你要皇位我给他，但你不能动他。”

左淑芳的脸色瞬间阴沉下去，“谁要你的施舍！”软带擦过宇文的脸庞，又给其标致的脸上添了道新的伤口。“即使得不到皇位，我也不要你的施舍，这本来就是属于宇文玥的！”

“好，你要我死是吧？”宇文坚定的语气，在瞥了眼喘着粗气的陆凡后慢慢放软，“只要你放了他，你要我怎样都可以。”感受到抓在自己腰上的手一紧，他不禁露出淡淡的微笑。

“真是想不到……哈哈……”左淑芳瞅着两人半晌，突然仰天长笑，接着才以一种鄙夷的眼神看着搀扶的两人道：“宇文族的男人居然连自己的亲兄弟都不放过……哈哈……怎么不干脆让宇文族断子绝孙呢。”

她说的当然是指宇文的儿子，这是作为一个帝王必须负的责任。

宇文不语，目光却已是深沉，今日护架的除了大内侍卫，居然连影卫的影子都没见到，那些自己一手提拔训练出来的人都死哪去了？！

像看出了他的疑惑，左淑芳哧笑着说：“别指望有人会来救你们了，你那些影子们都让郑公公摆平了。”

“他还活着？”

“不，他已经死了，但任务完成的不错。”

“他……”宇文只觉得眼前一阵发生黑，那个从小就跟在他身边，几乎是看这他长大的郑公公居然是叛徒？

左淑芳甩开自己手中的软带，“我和姐姐算得上救过他一命，后来在朝廷选秀之时他为了报答我们，送给我们荣华富贵，但恩人却在这个皇宫中惨死……你说，他是不是该感到歉疚？”

宇文的心一点一点往下沉，抓着陆凡的手全是汗，“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这件事的？”

“从我离开皇宫开始。”左淑芳微笑着说，“从我离开之后，我就一直期盼着之一天的到来，我要负过我姐姐和我的人都不得好死！”犹如诅咒般，声音响彻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