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之殇弱水三千卷 第四卷 下——九尾仙猫
九尾仙猫  发于:2011年12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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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困住猫儿的异域宫城本是爷最痛恨的地方。可是短短数月,故地重游,却居然不再有想一把火烧光它的念头。因为

这里住的不再是那暴君,一砖一瓦,一花一木都已是他的东西了。

白玉堂望着天上繁星点点有些自嘲,笑意也不经意的爬上面庞,溽风轻拂,干涸的坛子再也嗅不出酒香。他深吸口气,

感觉有些乏力,但是一低头却又想起不能妄动,因为耶律元洪酒醒了又醉,终于还是熬不住,枕着这老鼠的腿昏昏睡去

看着这个眉眼深刻的契丹皇帝神情安详,居然睡得如此平静,白玉堂不禁苦笑。爷到底是个宋人,你现在是一国之君千

金之体,怎么就这般毫不戒备?在异族面前呼呼大睡,养成了习惯那还得了?

不过听说他天资聪慧宅心仁厚,广纳贤言,注重农耕,外联邦交互结修好,即位半载就博得举国赞誉。白玉堂想到这儿

,心里突然涌起毫无预警的痛楚。可是指点江山运筹帷幄是不是累坏了你?前有父辈恩怨为鉴,你是否依旧无法释怀那

扑朔迷离的身世?高处不胜寒啊,是不是因为身边连个能真心以对的人都没有,你才会在爷一个外姓人面前这般放纵自

己?

你这命运多舛的傻小子,救过爷也救过猫儿。可爷却杀了你的兄弟,尽透你们辽国天大的秘密。于公灭口于私报仇,你

为何不杀了爷?都说人心隔肚皮,可你这般信任,死穴命门都不避讳,当真愿意与爷生死以付?

梦中人猝然翻个身,迷迷糊糊更近几分,干脆把白玉堂的腰当成了抱枕,脸也紧紧贴在他腹部。隔着夏装轻薄的腰围护

带,很容易感觉到气息的热度,由腹腰传遍周身,盛夏之时都能让人不由自主的一哆嗦!

这老鼠下意识想要挣脱,但才一动,却明显感觉对方力道更甚!这可如何是好?即便四下无人,白玉堂脸上还是腾地温

热起来,可是左思右想,就是狠不下心惊醒怀中那张睡脸。

整整一夜,喃喃自语听来似乎只有‘玉堂’二字。

夜风吹散余音,却吹不散这白老鼠的惊愕。

你梦到的……竟也是我吗?

整整一夜,那袭白衣动都不动,直到僵硬的手脚维持那极不舒服的姿势,最终彻底麻木没了感觉。

一百四十九、春秋代序日月不淹

自从大宴过后,宋国使团的那个白衣护卫就每日到皇宫门前请求面圣。

但堂堂大辽皇帝岂是区区一个宋国四品侍卫说见就见的,自是被森严的禁军挡在宫墙之外。

但他不管,赖着。

起初就在宫前广场骄阳烈日下一动不动的站着,怎么赶也不走。后来辽王听人说起,就好意遣人来劝,他也一句回话不

给,依旧汗流浃背一站就是一整天。

其实不止沈国卿,整个使团都知道白玉堂求的什么,而那个请求沈国卿领过皇命,早已在递送和书之时当面向辽主奏请

过。只不过那位和颜悦色的君主一口允下议和条件,却对放展昭归宋之事视若罔闻。

满天星月之际,那席白衣才闪进驿馆大门。又是一日。沈国卿在厅堂远远望见,无奈的摇头。

听说展昭被俘多年历尽磨难依然忠贞不降。辽先帝广纳贤才,曾经有意将最受宠爱的祥德公主许配给他。谁知他不领情

,负了公主一片痴心,结果致死都不肯原谅他。而当今辽主心疼皇妹更胜先帝,公主玉逝之时本欲将他赐死。后念及要

与宋修好而展昭好歹还有品阶,这才网开一面留他性命,但囚禁至今,连大赦天下都不肯恩泽他分毫。

听说这位辽主比他父皇更恨展昭。恨他的执拗,恨他的不降,恨他害死那个辽国百姓口中竞相传诵的天人公主。

听说这位令阁老日夜牵挂视作亲子的展护卫,如今处境极为凶险,前路莫卜。

听说……

“阿嚏——”

明明是夏日,展昭热的满头是汗却莫名其妙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他措手不及有些狼狈,惹得同在一驾车辇里的耶律彦

和呵呵直笑,随口调侃道:“看来有人骂你。”

“是啊,他都到了十几日,我却迟迟不露面,简直就是自找挨骂呢。”展昭把嘴一抿笑的腼腆。今非昔比,不能大大方

方骑马,驾车当然要耽误很多功夫。

“哼,你倒是很惯着那个二百五。”耶律彦和见他一提到白玉堂就情绪大好,心间居然有些异样感觉,说不清楚,带着

酸涩梗在那里,眉头倒挑望着展昭那张难敛笑意的俊秀脸孔不由心生好奇,“若真如你所说,见面就拌嘴,你们两个又

怎能在一处衙门共事?”

“玉堂性子率直生来就是这般,但他心地善良,义薄云天。我们是打打闹闹久了才生出的默契相惜,虽非结义却胜似手

足,生死过命。”

展昭笑盈盈的答,话音未落就怔住,笑颜顿时就生涩凝在了脸上,心下满是愧疚不安。虽然已时过半载,但世间至哀莫

过于手足相残英年丧子。平时自己总是小心翼翼的避讳可能戳痛他伤口的一切,没想到今日一提起那白老鼠就忘形到无

所顾忌。

“叶兄,我不是有意……对不起……”

展昭连忙道歉,紧张自责一目了然。虽然明知眼前之人根本不会当他是成心,更不会将痛苦昭然若是的挂带在脸上任人

宽慰,但他还是希望能亲自确认,不要让自己短短的几句无心之言成为再次伤害这昔日帝君的利剑。

土潢交错,木叶之山确是上达天庭的神圣之地,居然能令命运更迭,让人心起死回生。但此刻若说平静如水,连耶律彦

和自己都觉得违心至极。而上天让眼前这个男人历尽万苦一直试图说服自己的,就是人要活的坦荡,无愧于心。

所以痛终归是痛,若世间能有一人明了,我倒真的希望是你。

耶律彦和心下默念,冷漠惯了的那张脸孔犹豫一瞬,老老实实的挂上些许苦涩,轻轻摇了摇头。展昭心思明锐,见他此

番微妙变化心绪五味却还是让喜悦占了上风,殊不知他暗喜非常的竟是会错了其本意。

你终还是要走的。这般骄傲自由的灵魂世间无人能够强留。也包括我。

看着展昭因为闷热而挂带汗珠的绯红脸孔,耶律彦和心绪纷乱,肺腑像是被人狠狠揪扯一把,痛的自己暗暗倒吸一口凉

气。身边之人敏感的侧目过来,他急忙将目光转向朝车外逃去,所及之处是上京城南浅水寺前的热闹市集。

这是她最喜欢的地方。

思绪交集心有灵犀,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喝住了马车。

望着浅水寺前人头攒动香火旺盛,展昭蹙眉,想起主持说过,这成百上千的善男信女大部分都是冲着寺内那棵千年老树

来的。心痛,无约而至。

上天定是在惩罚展昭太贪心了,公主这般奇女子本就只该是指点迷津救人疾苦的灵苑仙子,又岂是这凡尘俗世留得住的

?他垂下眼,手却不自觉的拂上腰间挂带的一只绣工精细绝伦的荷包。

耶律彦和自然察觉了他的沉默,目光随即而至,也落在展昭身上那唯一一件富丽奢侈的物件上。就是里面装着的那块名

牒,阴错阳差削弱了尧音剑锋的力道,才让他死里逃生留下性命。

世间万事,冥冥之中定有天意,而前世因后世果,恐怕也说的分毫不差。听说那群受了托付的孩子是数以万计得天玺恩

惠的党项余民,顶着风雪靠着城门寸步不离,一守就是十九个日夜,才在展昭千里回京之际将名牒交到他手里。

这个丫头到底不是凡人。当初留下此物究竟只是想让他记得这份情意,还是早有预感为了日后再救他一命?

他轻叹一声,终于对视展昭那乌黑的眼眸淡然道:“难得回来,我们找个地方坐坐。”

马车穿过繁华三拐两拐就到了那家酒楼,客人还是门可罗雀的稀少,看起来早晚要关门大吉。临街而坐,楼下熙熙攘攘

的热闹,买卖叫嚣此起彼伏,各色商贾络绎不绝,一片繁华盛相。

街市对面那棵葱郁老树下,被垂鬓小儿团团包围的小贩依旧忙的不亦乐乎,简陋的挑担锅中,滚油依旧欢欢戏耍一颗颗

金黄的焦堆儿丸子。只是不见了那绾轻快窈窕的纱。

“去买些上来。”正愣神儿,听见耶律彦和如是轻声吩咐随行的水心。展昭回身怀疑的看着他,你也会吃市井小食?

耶律彦和读出他的好奇,安然一笑道:“难道你不念着?”

……是啊,那般甘甜,怎会不念着呢?只是如今物是人非,再入口,恐怕今生也找不回那份味道。

她是个超凡脱俗的天之骄女,一向不染喧嚣的俗世浮华。只有这份甘甜是她喜爱的东西,除此以外一切都像是谜,来去

无踪,纯粹的仿佛只是为了感化世人,捂暖人心。

望着荷叶中那一份金黄小食,展昭久久出神,最终却候得冷掉都舍不得碰触。雁过留声,花落遗香。她给世间留下这么

多的仁爱慈悲,难得她那么喜欢,这份甘甜的回味,就让她带了去吧。

“你这样恐怕会让她无法安心。”

见他耿耿于怀,耶律彦和叹道。展昭闻声抬起头,近在咫尺,这一向城府深沉的男人眼中那份担心毫不避讳。

这是半载以来他首次主动谈及公主。展昭眉头微微蹙起,心间却难抑惆怅。这个男人明明那般宠溺于她,但令人难以置

信的是,他竟对公主的死冷静到不通人情,从始至终绝口支言片语。

如今那份压抑已久的怨似乎被这句话点醒,缓缓扩散到空气里,在午后闷热中无声的发酵,阁楼上的沉默反衬街上的喧

嚣,气氛微妙婉约,直到耶律彦和饮尽杯中甜酒,无声苦笑。

“你早就有话,为何还不开口?反正我已没什么可瞒你的了。”他荡然。

“……当年在潢水岸边,你就知道与公主相遇是耶律熙与西夏王心怀不轨的特意安排?”

“对。熙与西夏暗通多年,时刻防备着我对元洪不利,他就能起兵造反。后来得知西夏宫中有一通妖术的绝世女子,便

假借传说谎称潢水岸边天降祥瑞,安排了我与天玺的偶遇,为的无非是在我身边安插个内应,多一重保障,随时取我性

命。”

“你既知道,为何还要将公主留在身边极尽恩宠?她记忆皆无,难道是你动的手脚?”

耶律彦和眼中闪过一丝神秘,笑容深不可测:“你当听过‘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句话吧?六年里,这个大辽祥德天

玺公主的所作所为,恐怕连想要利用她的人都始料未及!”

见展昭大惑,他继续慢慢点拨蒙蔽的阴霾,超脱,似乎只是在讲一个传说。

“她并非凡人,这一点你可猜到?”

“……我不是你们契丹人,不信那些神鬼妖魔。”展昭听罢眼眸一垂又加一句,“更不信李元昊口中的乩言乱语。”

耶律彦和嘴角微微一挑:“也不相信今生来世,轮回有道?”

见他眼神扫过自己腰间的锦囊,展昭心尖一刺,没有言语。

“‘御天之玺’的籖的确是她在潢水岸边的亲口之言,但六年前对我讲那番话的人却绝非后来的天玺。”

耶律彦和将目光移向窗外忙碌的芸芸众生,但这句话却令展昭深感惊诧,尤其见他说的没有哀伤,平静的像一湖清水。

不过听者还是从那一转而逝的神色中重温其身为帝王的凛然傲世。

“起初我也不信,本想一剑杀了她,绝了他们的妄想。谁知她当时毫无惧色,高贵绝尘莞尔笑对,一眼洞悉我的恩仇旧

事,将罗熯写给熙的绝笔书信娓娓道来,像是在离鞘之时就知道我最终斩不下那一剑,更不可能拒绝她的赌局。”

“赌局?”

“嗯,她可能是神鬼妖魔不假,但却并非什么定国安邦的‘白衣天人’。所谓‘御天之玺’也不是什么神谕,只不过是

三途之上连她都无法破解的羁绊束缚;而她来,为的就是解脱。也许正是不屑我当年逆天而行的不自量力,她轻言一笑

,赌我命中注定孑然一身,无情无爱。”

耶律彦和讲到这里顿了一下,因为看见展昭眼中铺天盖地的惊异不信。是啊,世上又有几人会相信这等阴错阳差的机缘

巧合呢?若非亲历,自己难道会信这等疯话?但回首想来,她来去轻盈无痕,果然只是为求个结果才降临凡世的仙子。

至于这个不了了之的赌约,她终归不屑一顾。

他阖上眼,潢水岸边那个命运交错的清晨历历在目,漫天红荷遮不住灿烂如火的红发,满湖清透比不过那摄人心神的幽

紫眼眸。但就是这赌气似的约定,留住了那份被自己亲手扼杀的亲情,挽救了被自己放逐多年的人性。

“……一个赌约就解了人间几十年的恩怨,免了世上无数的血雨腥风。原来公主当真是菩萨转世,凡尘一遭只为救人苦

难。”

闻言展昭良久无语,而后淡淡一句话打破寂静,几乎将耶律彦和说愣。

他拧着眉头诧异的盯着展昭,自是明白他所指的是有天玺在侧的这六年里,自己不知不觉慢慢重拾的那份仁爱恩及天下

。也许正是这份助力,才让自己在万念俱灰的关头坚持下来,死守元洪的身世秘密,决心平静的结束这场萧墙内乱,不

再血洗人间。

但是……这男人怎会还不明白?

无论究竟是何方神圣,也不管到底是何种前缘使然,潢水岸边她决然重生化为赤子之身,静候多时的并非为了世人而是

为了你!只为与你邂逅,伴你甘苦,轰轰烈烈的生死一恋。在你之前,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入得眼底让她挂念,可是你

竟然这般愚钝,事到如今还未醒悟?!

一个念头瞬间闪过,令这个原本以为顿悟情仇的昔日帝王短暂的木愣。

她,通鬼神,读人心。

当年能一眼看穿,如今会不会也是一样?

悄然离去,是因为已了前缘,还是因为心意已死?

也许她放下今世的无果,为的就是静待来生再续一面?

目光像是被引领,不由自主停驻在展昭凝脂如玉的精致脸孔上,那对子夜星眸一如既往透彻坦荡,眉眼间的侠气浑然天

成却不掩内华如玉的雍容。

可……今生呢?

天意无常,红尘反复。只是这次你究竟又看到了什么?

抑或,你并非不屑。

而是那个赌约本就还无定数……

街上突然传来一阵异样的喧哗,人头攒动须臾,闪出一条通路。宋泛使进宫面圣回还,人马浩荡当街而过。

展昭一眼就看见了那玉树临风的飘逸身形,一袭白衣,不染纤尘。

“玉堂——”

声音轻飘遥远,混杂在四周鼎沸人声之中,但绝对没有逃过白玉堂的耳朵!没错!是猫儿!!

可是——他在哪儿?!?

枣红马背上,那人当即就似被天雷击中,勒了马四下张望,心急火燎扫过每一张脸孔,引得路人都侧目。而后,他迟迟

缓不过神来。滚滚人潮,形色百千,为何就是独寻不得那个令人牵肠挂肚的影子?!

“你……这是何意?”

阁楼的荫蔽一角,展昭厉声质问,凝眉立目死死剜着耶律彦和。他并非大意,而是绝对没有想过他会偷袭封了自己的血

脉。而如今手脚铅沉,连指头都无法动弹,更别提挣脱这男人强壮手臂的束缚。

好像已很久未见他这般怨恨的眼神了。耶律彦和心里一涩,眉眼却闪过狡黠莫测的笑意,嘴角一挑说的极为坚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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