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伤口，痛苦，都不再存在了。

我喜欢的人是你。他这么说。

比你讨厌我，喜欢要好得多了。他回答。

他要的东西不多，不过就是这样而已。这样一点点，他已经可以满意。

谢谢你，让我喜欢你。

后来的事情，谢随之有些印像模糊了，只记得似乎他一直哭一直哭。哭得胸口都发痛，唯有那种狠狠地似乎要把内脏呕

出来的哭法，才能发泄此时的心情。莫凌没有安慰他，只是一直站在那里，陪着他到他停下来为止。

那是个阳光温和，风轻柔吹拂的下午，平静美丽像任何一个干净的春天下午，好像所有的好事情都会符合人们的愿望里

一样发生。

这样就好了吧，他这辈子最奢侈的愿望，能走到这一步，已经是老天垂怜。再贪心就不应该了。一切都停在平和的此刻

，就这样到最后，没有结局也好，总比坏结果来得好。

他一直是这样容易满足的人。

第16章

那天下午莫凌很干脆地回去了，谢随之送他去的车站，莫凌还颇依依惜别了一番，只是在拥抱的时候，两个人都微微僵

硬，然后迅速分开，装成若无其事。

谢随之以为事情就这样算是告一段落了。他的初恋，还有告白--如果那种也算的话，都已经结束，可以打包好装到箱子

底下，然后等到很多年后再拿出来想当年--这也是事情最好的发展方向了，谢随之从来没有期待过奇迹这种东西。只是

他低估了他所认识的莫凌，以及莫凌那种近乎强迫症一样的执著。

所以当莫凌某一天早上再一次跟着古原走进教室，笑眯眯地迎受整个教室不亚于第一次的骚乱。谢随之完全没有半点准

备，脑子当机达半分钟之久。

“我想这位同学大家都有印象了，以后莫凌就是我们班一员了，大家好好相处。”古原同样用笑眯眯的表情说。然后是

更加的轰然，谢随之看着那个始作俑者走到他旁边，就那样丢下书一屁股坐下来。--谢随之之前的同桌早已经调换到别

的位置去了，因为各种原因，也没有人愿意跟他坐一起。

“你的表情很搞笑。”一开口就是谢随之恨不能劈死他的语气。

“你……你……你……你转学？”过度震惊，谢随之话都说不流利了。指着他的手指颤抖，莫凌一手把它拍掉了。

“是呀，不然你以为我在这里干什么？”漫不经心地，还抽空跟前排好奇打量他的女生打招呼。

“你好。”笑容满分，要想在新地方混开，第一印象是相当重要的。

“嗳，你好，”被他笑容晃得晕晕的女生也回一个笑容：“我叫黄慧，你真的转学过来，好强，G中这么轻易就放人啊？

”

“少了我一个，地球还是一样转动啊。”莫凌微笑，但是唬不了人，更多人好奇地加入关注他们对话的行列中。

“不是这么说的吧。学生会副会长，年级排名第一，就这么跑到我们这里来了，你们老师不会痛心得失眠啊。”旁边的

眼镜男看来对他已经做过一番调查了。莫凌从不知道自己居然可以这么重要，自觉有点荣幸。

“我走了当然会有新人补上。”继续轻描淡写地笑。身边做背景的人群配合地发出“哎”的叹声词，感叹着人家的潇洒

劲头，果然优等生就是优等生。

“你真的转学？你疯了？！”谢随之一直被晾到一边，终于听出已成事实已经不能更改。

莫凌捂住一边耳朵：“你声音再大点，我就不只疯了还会聋了。”看看黄慧，后者很识时务地耸耸肩，转过身把对话留

给话题中心的两个主人公，耳朵还是扯得长长的。

“你在想些什么？你知不知道高中转学有什么影响啊，你跑来我们这种地方干什么？”谢随之无暇顾及究竟有几双耳朵

在等着听，继续吼叫。“你脑子不正常，天啊，你居然一声招呼不打！！”

“我觉得我已经跟你说过了，你的事我管到底了，不转学怎么管你？”莫凌理所当然地说，“而且，我的手续办得也蛮

顺利的，谁的反应都没有你大。我在做什么我很清楚，谢随之。”

谢随之严重怀疑的就是这一点。实际上他恨不能打晕莫凌或者自己，如果醒过来发现这是一场莫名其妙的梦就好了。

“你真疯了，你在拿你的一辈子开玩笑吗？”

“我的一辈子没那么容易被玩掉。而且我并不是在玩。你哪一只眼睛看见我在开玩笑，告诉我我挖它出来。”莫凌有些

不耐烦，冷冷地盯他一眼，暗示他再敢质疑就修理他。莫凌在某些时候，脾气非常坏。

谢随之一口气哽在喉咙，上下不得，愤怒地瞪视他，殊不知这气呼呼又死瞪眼睛的表情看上去像凸眼青蛙，莫凌撑不住

，噗一声笑了。看谢随之几乎要气得自爆了，他才慢吞吞解释。

“放心吧，我跟我的老师我的父母都沟通过了，不然你以为我自己能搞定转学的事情么？我没把握的事我不会鲁莽行事

的。”

“放心啦。”

最后还拍拍他的头，像是拍一只小狗。完全是惯性了。谢随之所有的震怒，已经郁闷成黏稠状态，一点火星都冒不出了

。

只是非常痛恨拿莫凌不知怎么办的自己，居然让他做出了这种事情的自己。好恨好恨，恨得想啃自己一口。

“有点冒昧，但是还是要问，你们是一对吗？”

前面的黄慧又回过头来，好奇又小心地开口，莫凌拍在谢随之头上的手还没收回来，索性继续留在那里，环顾一周，发

现对这问题感兴趣的人还真不少，连古原在讲台上都饶有兴致地看过来，等着看他怎么回答。

谢随之悄然地深呼吸，感觉头上那只手沉甸甸地，脖子忽然间就无端酸痛，有想把自己埋进桌斗的冲动。

“这个问题啊，我也正要说呢，我这个人认为一切事都要向前看，所以以前谢随之跟大家有什么不愉快，过去了就算了

，不过从今天开始，这家伙就是我罩的人，有什么事情直接找我。”

顿一顿，莫凌看看谢随之，发现他并没有窒息死掉。于是笑眯眯向下讲：“要说这种关系，大概就是家长吧。”用力再

拍拍谢随之的头，浑然不觉得自己这样子看上去活像玩弄别人的坏少爷，又把那种满分笑容挂回脸上。

“说得好。”一阵安静里，古原轻松地接口了，环顾满教室一样的年少而神情各异的脸孔，或许有人听进去了这几句话

，或许有人根本没听他说什么，也不在乎。只是莫凌这态度这气势，纯乎一个担当起现实的男人，已经超越了半青半涩

的十八岁。

这么一个好孩子，以后会长成一个怎样的好男人啊，他不无感慨地瞟一眼谢随之，后者正保持着呆滞状态，可怜见的，

这一个上午打击也太大了。莫凌这一番话，约等于告白嘛--嗨，从此以后，我就是你家长了。

多么专制，多么恶霸，也多么的……甜蜜，希望谢随之以后别被欺压得太惨了。

不过，现在他的身份是班主任老师，要有个样子才是。放任别人甜蜜发展调情可不是他领工资的原因。古原咳嗽一声，

敲敲黑板：“好了，今天就到这里，以后你们有的是机会认识莫凌。现在把书翻到昨天没讲完的地方……”

第17章

下课铃响，古原本想再拖几分钟，看看下面那些坐不住的家伙又作罢了，一整节课他猜就莫凌一个人有心情听他这里在

讲些什么，其他的人全部在心集中在观察那对新组成的同桌身上，真是八卦害死人。更别提他这一番辛苦是为了谁哪他

。

挥挥手让他们自行下课，古原拖拉着步子回自己的办公室，屁股刚贴上椅子，电话就响了。

“喂？”

“莫凌到了吧？”电话那端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低沉刚健。古原叹一口气，靠回椅子。反正今天他就是躲不开“莫凌”

这两个字了。

“到了。又不是小孩子，难道还能在路上丢了？”

对方哼一声，不悦他的语气。

“你什么态度，我最好的学生给你双手奉上，你就这这态度？”

“不好意思啊，是人家自己要转来我这里。确实是不错的孩子，不过以后就跟你完全没关系了。干吗，你嫉妒我？”小

人得志的嘴脸谁不会，古原当即一点也不遮掩自己的得意，反正他也看不见。

“你就得意吧你，要是你敢让他成绩下降，看我怎么报答你。”冷哼一声，男人看来也不是吃素的。

“这么爱他？其实他是你私生子对不对？”古原转着手里的笔，随意地翻开备课本，“说真的，那么舍不得，干吗还放

他过来，我想他的理由一定不够正式转学吧，而且还剩下一年半，正好是最要紧的时候。这种时候可开不得玩笑。”高

中三年，大家要的不就是最后的结果，夸张点说，甚至是从幼儿园开始，谁不在望着同一个方向。一考定终生的教育制

度下，说什么都是狗屁，这也是他们这些为人师表者的最大的悲哀。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而现在，他们只是一群制度机器里的螺丝钉而已，谁说过螺丝钉也是幸福的？狗屁，没有自己

的思想，也无能为力去改变别人甚至自己。看着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在自己面前，而没能力把他捧起来让全世界看见他

的价值，这种生活久了也就麻木了。

幸福吗？伟大吗？狗屁。

男人也叹气。不过是为了别的原因。

“他说服了我。”

“噢。我领教过他的口才，他对你怎么说的？想来一定很精彩。”

“我本来想说服他的，没想到却被他说得哑口无言了。我搬出一堆理由，前途，父母，学习环境，能想到的我全都说了

。而他只是问了我一句话。”

莫凌这辈子做过最忤逆师长的事，大概也就那么一件了，连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了，只是被逼急了，话便脱口而出。

在明亮的教研组办公室，面对着整整一个年级的老师，每一双热切的目光里的都是对他真实的关怀，他从来也都用尊敬

的心情去面对他们。对于他们来说，他是最优秀的学生，同学间的榜样，最有前途的小辈，他们当然都喜欢他，当成自

己的孩子一样珍视。

不过这只是因为他是最好的莫凌而已。最好的，然后才是莫凌，只要是最好的，其实谁都一样，什么名字都无所谓。

最优秀的莫凌，当然也最明白这一点。

所以面对着一向恭敬面对的班主任老师历数学业前途这些事来挽留劝说他，一时间，致使一些脑子发热。话便从嘴巴不

受控制地说了出来。

“老师，您做了这么多年的老师，教过那么多的学生，每一天都面对着几千个学生，其中是否有一个，你看着他，觉得

你对他的人生负有责任，不论他是什么人，决定要做什么，只要他发生了不好的事情，你都觉得是自己的责任，如果不

让他有一个美好的人生，那就是你的过错。对任何一个学生，您曾经有过这种感情吗？”

迎着所有震惊也好，恼怒也好，甚至是失态了的师长，他平静地笑。

“至于我，我有这样的感觉，不管那个人现在怎么样，变成什么人也好，只要他还不能够让自己的生活不出问题，他就

还是我的责任，我就一定要对他负责到底，我觉得，这就是我对他的义务。既然我曾经拉了他一把了，就绝对不会在中

途把他丢下。”

“对不起，老师。我有些失礼了。不过，真的希望您能批准我的请求。谢谢。”

“你对一个小鬼屈服了？”啊哈哈，古原笑得乱没形象的，几乎想在桌子上打滚。

“闭嘴。我就不信，这种话问你，你能像他那么有自信地，不，比他更自信地回答出来。”男人有些恼火，却也不是真

的恼火，古原也收敛了不正经样。

“这么说，变成同性恋也没关系了？”

沉默，古原转个方向，正好可以看见窗外一整个晴蓝的天空。还有天空下灿烂挥洒着青春的少年们。阳光适宜，风也和

暖，云一朵朵地晃荡着，他眯着眼睛笑了。

是个好日子啊。

“我从来没说过那不好。”男人的声音又回来了，带着一点心不甘情不愿。古原笑得更灿烂一点。

“这世界上，有什么事情是绝对正确，什么是绝对错误的。只要心坚定了，他不会出问题的。”

“是啊，小鬼长大了，你也差不多老了。”

“你不也一样？”男人的声音爆出一点火药味。

“没关系，反正以后我可以天天看见美少年，老就老吧。只是可怜某人孤独地在远方……”

很清脆地被挂电话了，古原终于哈哈大笑出来。

第18章

谢随之最近，开始渐渐重温起旧梦了。

别以为这是一个很美好的词语，重温旧梦对于谢随之来说，是一件世界上最悲惨的事情。

十八岁，男性，很不幸喜欢上同为男性的友人，之后，谢随之的人生，开始走向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方向……

“你知道吗，我对你遣词造句的能力，一直都非常容忍。真不枉费老古总是给你的作文满纸大红叉。”

啧啧作声的某人这么说，顺便撕掉第四张草稿纸。真是受不了，一篇应付的周记而已，就也能乱掰成这样。

“涉及不良的私人感情，否决。重写。”现在枪毙掉谢随之的作文成了他生活里必需的工作之一。真是无趣而麻烦的工

作。

“你再撕我就没有纸了。”谢随之很无奈地拿笔戳头，烦恼啊烦恼，世界上怎么会有写文章这么麻烦的事情，而且一个

星期交四篇，他连小时候尿裤子的事都写上了，终于还是到了这一天--毕竟人生是有限的，他也才十八岁，怎么都有回

忆完的一天。

“那我就请你脑子里想清楚了再写，白纸黑字这种事，一下笔就改不了了。”莫凌丝毫不为他苦恼的神情干扰，冷冰冰

地坚守在牢头的岗位上。

是的，牢头，阔别一年多，谢随之同学和莫凌同学，终于又走回了他们感情交流发展的老路线上面，犯人和牢头。

谢随之至今想想都后悔，莫凌是什么人哪，他还能不知道？居然就一时没想清楚，只光记得为他情深意切地转学而感动

得一塌糊涂，却忘记了最重要的一点：有莫凌在的地方，一般也不会有他的好事。当年历历血案在眼前，只是谢随之终

于醒悟过来，也已经为时太晚，只能看着牢头大人熟练地拿出作息时间表，祭出家法，阴狠无比地看着他。

“在高中结束之前，你都归我管。”莫凌这么说，“听说你成绩一直保持在倒数第十，辛苦了，在本学期末，你给我爬

到年级一百名内，不然……”含义无限的省略号，后果有他自己想象画面填充。

谢随之就这样又一次堕入莫凌亲自为他量身定做的魔鬼式修炼地狱中。刑满之日为高考结束之日，还有漫长无边的近四

百个日夜，谢随之现在是哭都哭不出来了。

谁说过爱人给的苦，再苦也是甜蜜的，他被骗了~~~~

“有空装死的时间可以抽空回忆一下天平天国田亩制度。还有等一下给我写出天平天国的大事纪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