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黄浦江 8——牧云岚卿
牧云岚卿  发于:2011年12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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塌。

“娘——娘!”

“快跑!东洋人扔炸弹了!”

“小狗子小狗子……小狗子!”

“我要死啦——要死啦——蔼—!”一个男人抱着头在血泊里滚动,只剩下半截身体,肠子流了出来,血正源源不断的

渗进青石路面。

到处都是血迹和尸体的碎片,刚从睡梦中醒来的老百姓奔走避祸,倒在道旁的伤者发出一阵阵痛苦的呻吟声和惨叫声。

炮弹落得很近,就在狭窄的街道上爆开,到处都是炮火炸起的火球,不断砸落下来的炮弹掀起阵阵血雾,残肢断臂漫天

飞舞。

人们的绝望的呼喊,却都被震耳欲聋的炮声遮掩,仿佛从来不曾有过。

炮轰停止了,枪声却又响了起来,日本兵一小队一小队地进入了川沙镇,他们个子大多矮小,穿着土色衣服,头戴钢盔

,手持枪支一步一步前行且警戒着。今出川辉带着他的部下们进入了这个镇子,此刻火焰还未完全熄灭,他看到青石路

两边的房屋都被烟熏成了灰色,焦黑的尸体在街边相叠,忽然的,一脚踩进了街上被炮弹炸出的大坑,那里头积着脏水

,弄脏了擦得锃亮的军靴。

今出川辉很不悦的皱起眉,戴了白手套的手指在鼻子下擦了擦,继续前行,军靴踩过干涸的黑色血迹。

参谋山本敏松一脚踢开脚边被炸断的手臂,眼睛瞟过旁边一座高大的木制房子,门板焦黑一片,里面只剩着些没有燃尽

的木头,一具男人的尸体伏在门槛上,身下护着两具一大一小的尸体。他收回目光,鼻子里哼了一声,紧跟在大佐身后

沉重的皮靴踏在青石板上,声声回响。

镇长和在炮火里逃生的人们被一个个揪了出来,被刺刀驱赶着集中在空地上,所有人都沉默,妇女们发着抖,但是在刺

刀的包围下,他们只得木头一般站着,等着,看着这些他们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士兵。

今出川辉显得心情非常愉快,他带着微笑,在被集中起来的村民们面前来回走动,忽然在一个男孩子面前停了下来,挑

了挑眉,用流利的中文问:“你叫什么名字。”

旁边的妇人抓紧了自己的孩子,肩头在颤抖,孩子胆怯地缩到了母亲的身后:“我,我叫虎儿。”

“虎儿,虎儿。”今出川辉饶有兴趣地念叨了几遍,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从上衣口袋里面摸出了一粒糖来,在孩子面前

不断晃动着,说:“糖。非常甜。给你吃。”

孩子看了一眼自己的娘,见到娘向自己微微摇了摇头。他又大口咽下了口水,异常艰难地学着娘摇了下头。

今出川辉哈哈笑,蹲了下来,那粒包装精美的糖果放在手里,大声说道:“都不要害怕,我们是你们的朋友,朋友,明

白吗?我们,是来中国帮助你们的,让你们过上比现在好的日子……”

孩子睁着大眼睛,小脸上沾着尘土和血迹,握紧了母亲的手,眼神却不时往那粒糖果上瞄一瞄。今出川辉含着笑,把手

伸到孩子面前,示意他快拿。孩子的手伸了出来,却被母亲狠狠地拽了一下,随即胆怯的缩了回去,低下头。

日本士兵们哈哈大笑了起来,今出川辉站起来,目光盯住了那个妇人。

妇人蓬头垢面,穿了粗布衫子,牵着孩子胆怯的往后退。

“用中国人的话来说,这叫敬酒不吃吃罚酒。”今出川辉收起了笑容,身后的参谋山本敏松接上话说道:“大佐阁下,

他们都是支那人,支那人是什么,都是猪!一群肮脏的,还没有开化的猪!”

今出川辉眼神瞟过去,“对付猪应该怎么办?”

山本敏松挥动着手大声说:“消灭他们,坚决的消灭他们。把这个劣等的民族从地球上抹去!”

看到大佐阁下举起了手,日本士兵们开始狞笑,平端起手中的枪。

“长官,我求你啦!”

镇长扑倒今出川辉脚下,“扑通”跪了下去,大声哭泣着哀求道:“长官,我们没有做对不起你们的事啊,你们不能这

样,不能这样,放过我们,放过我们,你们要什么都可以,求求你了……”

今出川辉笑了笑,拔出武士刀,刀尖挑起他的下巴。

“为了大日本帝国,你们,都得死。”

还没有等镇长来得及说什么,一道雪亮的刀光就落了下来。

惊叫声里,鲜血四溅,人头滚落,镇长的头滚到虎儿脚下,孩子“哇”一声哭出来。

一声声哀号响起,一道道血光飞溅,两个机枪手则拖过一架轻机枪,退后几步,对准人群利落的支好。

然后,一串密集而清脆的枪声响过,侥幸躲过刺刀的人们猛然痉挛般哆嗦起来,还没有没死去的人发出的痛苦惨叫,一

个接一个,缓慢地向地上倒去。鲜血迅速的从几个堆叠在一起的身体下流出,汇集起来,蜿蜒的流淌着,聚成一滩刺目

的红。

不愿鞋子粘上黏稠的血迹,端着刺刀的年轻日本士兵往后撤了一步,而另一个却大笑起来,大踏步走到俘虏堆前,低下

刺刀,去拨弄重叠的尸体。似乎看到了什么,便举起枪对着地上的人又连补了数枪。

尸堆一角,躺着一个孩子的尸体。

今出川辉走到那里,一笑,扬手将那颗糖果扔出去。

糖果在血水里滚了几滚,停在了孩子小手边。

他唰的收刀回鞘,一转身大步踏过血水,猩红飞溅,“即刻出发!按原计划向罗店方向进攻!全速前进!”

邵瑞泽走走停停赶到一○四师指挥所,已经记不得一路上究竟遇到多少日机轰炸,他来不及洗一洗脸,就找到四十九军

一○四师师长冯兆丰。冯师长告诉上峰,川沙一线已经陷落,敌已进至罗店前沿,而根据为数不多的空中侦察回报,还

有大批的日军正沿着沿海滩涂,蜂拥上岸。

邵瑞泽正接过小孙递上来的毛巾擦脸,闻言一下子扑倒地图前,来回比划了几圈,脸色一下子青了。

“罗店向南可达刘行、大场,威胁张华浜、蕴藻浜;向西可到嘉定、安亭,占领宁沪铁路。谁控制了罗店,就掌握了主

动权。”他手掌按在地图上,回身问冯兆丰,“罗店方向现在我们的军队有多少?”

“最近是362和363团,距离罗店尚有二十公里!”

这时天上忽然一炮袭来,就在指挥部不远处爆炸,窗上的玻璃被震碎了哗啦啦摔了一地,接着激烈的枪声响了起来。

“妈的,小日本的飞机!在向我们挑衅了。”冯兆丰咬牙切齿地指着对面狠狠说道。

邵瑞泽一把扔下毛巾,什么都没说眉头却锁的死紧,今日必须抢在日军之前夺取罗店,罗店一失,则会使淞沪战场西北

门户洞开、京沪交通线受到威胁,影响到整个战局。现在援军并未到来,只能由两个团先打头阵,而这将会使他们面临

非常大的压力。

可是已经没有选择了,在失去阵地和拼死之中则其一,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听完冯兆丰以第362团从罗店左侧,第363团从右侧实行突袭的方案,认为可行,予以批准。然后,邵瑞泽双眼直盯着冯

兆丰的眼睛,以很硬的口气问道:“你有多少信心?”

冯兆丰面对上峰的凌厉眼神,毫不退让的大声说道:“不成功!便成仁!”

邵瑞泽狠狠地拍了一把他的肩膀,说道:“这一次,即使部队打光了,你也要把罗店给我拿下来。晚上六点之前,如果

你没有拿下罗店,你也不用提头来见,你就给我自裁吧,我自己提头去见文白将军!”

冯兆丰一个标准的立正,大声回答:“是!”

冯兆丰带了卫兵出离开了师部,邵瑞泽拿过电话,亲自把进攻罗店的作战计划布置给下属的两个团长。他说完了,又在

电话里高喊:“敌军武器精良,训练有素,这将是一场恶战、血战,罗店争夺战意义重大,如果不能将侵入罗店的敌军

歼灭,后果将不堪设想,我军官兵要不惜一切代价,清除这股敌军!告诉所有人,报仇雪恨的机会来了!谁要后退一步

,就立刻枪毙,决不留情!”

他扔下电话,在屋中站了一会,目光又投向那副作战地图。

头顶上飞机呼啸而过,炮弹就在不远处爆炸,淹没了纷沓的脚步声,小孙和小昭站的有些惴惴的,看见上峰一动不动的

凝视着地图,眼中渗入肃杀之气。

“小昭!”

“在!”小昭连忙应声,他听见上峰说:“去给我拿个钢盔!再叫一个警卫排。”

小昭瞧见上峰脸色不善也不敢多问,连忙跑出去了,小孙有些不安的问:“司令,您……要做什么?”

邵瑞泽深深吸了一口气,仍旧盯着地图,忽然攥紧了拳,“老子要上前线督战!”

部队以急行军的速度行进在郊外的公路上,整齐的土黄色人流接连不断,一顶顶黑色的钢盔,在烈日的照耀下反射着光

辉。日军的飞机不时飞临队伍的上空,先是侦察机肆无忌惮的盘旋低飞,然后就是日本海军的舰载轰炸机和战斗机,反

复俯冲,对着行进中的队伍进行轰炸扫射。

“卧倒!卧倒!”

士兵们马上向公路两侧分散卧倒,小孙和小昭眼疾手快把上峰扑倒压在身下,子弹打在车上,立时迸出无数个抢眼。等

飞机飞远了,邵瑞泽爬起来,探出车窗外看到已经有士兵被击中,捂着伤处不断的呻吟,血染红看了地面。部队整训重

新开拔的时候,他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把机枪连长叫过来,吩咐了一番。

连长立即组织人手,调集了十挺马克沁重机枪,装在加高的机枪架上,隐蔽在公路旁的小树林里,准备让骄傲狂妄的日

本飞行员一点颜色看看。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天边有出现了四个黑点,紧接着,两架日军海军九六式舰载战斗机和两架九六式轰炸机轰然而来,

又出现在部队的上方。飞机盘旋了几圈,大摇大摆的从高空俯冲下来,速度开始减慢,高度下降到100米左右的时候,又

是一轮密集的低空扫射和俯冲轰炸。瞬间,小树林里的马克沁重机枪射出阵阵火舌,枪声震耳欲聋,飞在最前面的那架

飞机忽然一头栽下,落在离公路不远的田野里,随着一团巨大火球升起,轰的一声爆炸了。第二架飞机也同时被击中了

发动机,在勉强爬高的过程中,飞机的尾部冒出了黑烟。没过多久那架飞机也一头栽了下去。剩下的两架赶忙急速爬升

,飞出火力范围。

官兵一片欢呼雀跃,小昭喜滋滋的说:“司令,我崇拜你。”

邵瑞泽眼皮也没抬,叫司机继续前进,忽然说:“机枪本来就不是打飞机用的,要是配备了高射炮,我们也不至于连制

空权都没有。”

小孙抓紧扶手,嗯了一声低低说:“司令,听别人说,我们的飞行员就只有挨打的命。17号那天,有个飞行员叫阎海文

,座机被打下来之后,为了不被俘,举枪自尽了。”

“就是那个说‘中国无被俘之空军’的那个飞行员?”小昭接上话问,邵瑞泽沉默了一会,往下拉了拉钢盔,平静说:

“你们两个,跟着我上前线,害不害怕?”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默不作声,邵瑞泽也不抬头,只是语声平淡的说:“你们俩说到底还是个新兵蛋子,新

兵,纯粹就是一群炮灰,听见炮声尿裤子都是常有的事。上了战场,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但我要你们记住一点。”

“阎海文说,‘中国无被俘之空军’,就是这个道理,这是中国军人的气节!绝不可以向敌人投降!就是死,也要与他

们同归于尽!”

带着先头部队刚到镇外,派出的侦察分队派人前来报告冯兆丰,日军部队占领了罗店镇以后,留下了一个大队的兵力守

卫,其他部队又转移了。留下守卫罗店的日军步兵大队,先是抢修了一些工事,现在正在烧火做饭,士兵们也大多在休

息,岗哨也不多。

冯兆丰抹了一把脸,当即粗鲁的开骂:“奶奶的,我操这些小日本,老子跑了快一天,几乎都没有吃东西,他们倒好,

还烧火做饭。他妈的,老子叫你们吃不成这饭。”士兵们几乎都是饿了大半天没有来得及吃饭,一听小鬼子正在做饭,

就气不打一处来。

“传令下去,部队先行隐蔽休息,一刻钟后,全体冲锋,抢鬼子的饭吃。”冯兆丰是奉军里的老人,毫无疑问的土匪,

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抢鬼子的饭,对他来说没有任何的不应该。到了中国人的地盘,还这么嚣张,真没天理了,当然,

跟鬼子就没道理可讲。

一阵炮声响后,镇内顿时升起了浓密的白色烟雾,一阵黑压压的手榴弹弹雨,被投掷到了镇子里面。在一阵阵的猛烈爆

炸和硝烟味道过后,冯兆丰立刻下令,全体发起冲锋。

“弟兄们,冲,送这些狗娘养的去阎王那里报到!”

随着军官们怒吼声发出,铺天盖地的呼啸一起震动大地,所有的中国士兵就如同开闸的洪水一般冲了出去。下级军官们

挥舞着手里的冲锋枪,带了士兵吼叫着冲入镇子内,一边跑一边疯狂的扫射,日军士兵原先正在排队等着吃饭,炮声响

后,视线被烟雾遮住,无法进行瞄准射击,只能盲目地开枪。还没有来得及作出有效地反击,就被气势汹汹的冲锋势头

打打得懵了。七百多名的日军只有一小半来得及拿起武器,一个小队长刚从锅边站起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当胸就是一

枪,腥红的血顿时泼上了那一锅白米饭。

另外的人干脆抛下饭碗,扔掉武器,扔掉帽子,向着镇子另一头狼狈逃窜。

“奶奶的,想跑,没门!”

“冲,冲,给我冲!”

完全杀红了眼的冯兆丰在那疯狂叫。带着人从另一边包抄上去,旋风般将七百多个鬼子打得落花流水。

镇子上的房屋几乎都被炸毁了,不远处的一座木棚子还在噼噼啪啪地燃烧,旁边焦黑的木头上冒着白烟。行军锅下的火

快熄了,锅里的米饭散发出香味,追赶残敌回来的士兵们费力的将那些尸体推到一旁,摩拳擦掌,准备享受这顿免费的

晚饭。

冯兆丰走过去踢了小队长的尸体一脚,骂道:“老子草你奶奶,好好一锅饭真他娘的可惜,死都不知道死的不要碍事。

勤务兵小丁放下枪,拉过小队长的尸体,耗子打洞一样开始在口袋里搜翻过来搜翻过去,冯兆丰骂了一句没出息的货就

去吃饭,不多时小丁跑过来,手里捏着一个油布包,夸张说:“师座,我从那个小队长身上翻到了这个玩意,包裹的挺

严实,防水呢!”

冯兆丰含着一口米饭,打量了小丁几眼打开挎包,只见里面有一份地图和几份文件。随手翻了一翻,但他不懂日语,于

是随手甩给小丁说:“老子不懂日本鸟语,你带几个人给司令送过去。”

小丁兴冲冲的赶回去,将东西交给司令,邵瑞泽与翻译铺开一看,是一副军用地图。上面用红蓝笔标出日军进攻重点是

罗店、嘉定和浏河。邵瑞泽一转头,冲了通讯兵道:“快!给我接通张司令!”

他很快把情况告知了张治中,电话里张治中闻言大惊,命令他迅速派遣士兵将文件地图送到军部,同时提醒他,“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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