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冽完全没有在乎周易的不礼貌，他也不是今天才认识他。饶有兴趣的看了看站在周易身後，一脸宠溺看著周易的儿子，状是认真的想了想：“除了莫氏，这个合同的还差点分量。”

　　周易有种不好的预感：“除了周家，你开口。”

　　“小易嫁到我家来当‘儿媳妇’吧！”颜冽笑。

　　周易额角抽搐。多年来的第一次见面，这个男人身上竟然完全找不到了曾经的那种让人窒息的压迫，居然还能笑得这麽和蔼说著这种笑话：“我是来谈条件的，谈不笼拉倒。”

　　“不然这样，小易嫁过来，我把莫氏送给小易当聘礼！”看样子颜祁的选择性无视是完全承袭自他父亲。

　　周易按住抽搐的额角，努力控制嘴角的抽搐：“让你儿子嫁过周家来我还考虑考虑，老头子你自己想想看要不要让他嫁。”

　　“易的这个建议也很不错。”颜祁搭腔，完全不顾是在自己父亲面前，凑过去就是一吻，换来周易狠狠一拳──可惜没有打中。

　　有了颜冽的话，周易可以放手不去顾虑莫老头那边，至於颜冽那个所谓的条件，周易只能学习颜氏父子的选择性无视。周海找到周易，他在地摊上找到一本书，属於非法出版物那种。虽然书里有很多错误介绍和错误常识，但是周海在这本书里看到一点关於周易曾经询问过他的话。

　　庄怡君曾经给过陈茔一把刀子。在那栋房子加盖的时候她给陈茔打电话，然後给了陈茔一把刀子，说是要陈茔在每一块骨头上都切一刀。而在处理好小保姆的尸骸之後，庄怡君又把它收了回来。

　　周易想起王鑫住的地方的风水。大门口正对著一条大马路，这样的位置很容易吸引道路行人的怨气和煞气过来；门前水路又返飞，河堤和大门口之间的那小点一亩三分地大小石头参差错落，这样的风水本来就容易招鬼，而那栋房子下面之前还埋著两个人……周易看著那本质量糟糕得一塌糊涂的书上关於‘歪门左道’符咒的记载：骨之怨，转刀之灵；故，佛神不挡，正邪不分。

　　在强行超度了那个女孩之後，周易曾经为了找出工人的骸骨用过‘问仙’，但是无果，而且当时他用过罗盘，指针失灵。後来挡了虚水的格局，加了‘问仙’的分量才找到。至於死胎，那个用的是怨咒……仅仅是把这一小窜事情联系起来，周易就发现自己当时没有去在意的事情。

　　工人死在女孩之前，根据当时的情况，应该是工人的怨恨不散，依附在了女孩身上。那麽，在女孩的骨头被周易在河里找到并强行超度之後，工人的怨恨应该就没有这麽大了，并且也应该乱成一团才对。事实正正好相反，在超度了女孩之後，工人的怨恨更大了。最开始进那栋房子的时候，因为楼上的怨气，周易完全没有留意到大堂的古怪，家匾的作用已经消失所以那栋房子才会闹鬼，而很显然的，大堂的怨气应该是在楼上的之上，那麽，当初是什麽压住了大堂的怨气让自己被楼上的怨气吸引？

　 “我出门一趟你帮我看家。”周易抓起工作包丢下句话给周海就飞奔出门。

　　王鑫见到周易觉得有点面熟，想了想才想起来是几个月之前帮忙看风水的师傅。

　　周易急冲冲的吼出句：“最近有没有谁来动过这栋房子？”

　　王鑫想了想：“动过？就是你那个时候说的样子我动的，後来就没有改了。咋的，又出毛病了？”

　　“不是那个‘动’，”周易解释，“我问的是有没有人来挖过这边的地基？”

　　“哦，你是问这个啊！”王鑫恍然大悟，“有啊，就前两天，有个女的来在後院那边挖出个小小的坛子拿走了。”

　　果然跟自己想的没有差别：“具体位置在哪里？带我去看看。”

　　王鑫指的位置是这栋房子的中心，周易拿出罗盘，现在都还能测到一点怨恨。周易想起自己挖出来的那一具骸骨，骸骨断裂散乱得严重，当时他没有去拼接，但是现在他可以肯定，那具骸骨里一定少了颈椎与头部相连的那一节骨头，女孩的骸骨也是，而王鑫说的她来挖走的那个小坛子里，装的就是那节骨头。女孩、工人，还有这栋房子独特的位置所吸引来的那些怨气和煞气，都被收集进了那个小小的坛子里。流在外面的那些，不过是故意放出来掩人耳目而已，为了掩盖真实的目的。

　　告别了王鑫，周易骑上自行车，一边往回走一边分析事情。这一连窜的事情，排除莫洛那件，可以很清楚的看出庄怡君在收集怨恨、偏执这些由鬼产生的看不见摸不著的东西，用来达到她的某个目的，现在的周易就是闹不明白她这个目的到底是什麽。

　　周易在楼下看到周海跟庄家大小姐庄成澜，对待外人周海脸上总没什麽表情，硬硬冷冷的跟庄成槿有一拼，何况是这个死对头。周易推著车过去，走进了才看清庄成澜红著个眼眶一脸的愤恨。

　　“海子，咱们抓鬼的大白天也遇到鬼不好吧？”周易拍拍周海的肩，装得无奈，“会掉招牌的。”

　　周海脸上浮出点笑：“你的招牌再掉也比我的高……回去谈。”

　　庄成澜瞪了眼周海，一甩身就走，完全把周易当透明人。周易一耸肩，就要去扛单车，被周海拦住：“我来吧。”

　　周易也不客气：“有个当哥的就是好！”

夜客19

19

　　颜祁被老头子抓去应酬晚上不回来吃饭，周家两兄弟吃过饭都进了书房找资料。周易闷著个头在翻，突然想起什麽问了句：“海子，庄成澜最近找你麻烦？”

　　周海把手里的书递给周易：“不是，一点小事，处理好了。”

　　周易接过书看了看周海翻的那页：“有麻烦就说……删记忆还有这个用？”

　 “莫洛的记忆被删应该不是莫聪凛的本意，既然是庄怡君下的手，背後的可能性会更多。”周海又把另外一本书递过去，“‘旁门左道’的，现在真是什麽东西都有卖。”

　　周易瞄了眼封面：“我上次还见到一本教人怎麽让死人复活的，扯得找不著北。”

　 “上次你提到过的辫婆，”周海想起什麽，“有一点你没有弄清楚，吴孝玲是自己长久的意愿还是有人煽风点火的。”
　
　 “这个当时没有弄清楚，庄成槿抢前了。”周易站起来扭了扭腰，“姓庄的人最近一直找周家麻烦，不过都是针对下面的人，这麽冒然直接找上我这个负责人……你说会是谁帮吴孝玲变成辫婆的？”

　 “有点欲盖弥彰。”周海思索之後丢出这句话。

　 “所以，庄儒和……庄怡君到底在打什麽算，还有待研究。海子，”周易咧嘴笑，“我回趟老家，这边和颜祁就暂时丢给你了！”

　　除了要找东西，周易都会尽量避免回老家。颠簸了四天才到达目的地，算好了时间的周佳文已经在车站接他了。周佳文是周海的父亲，周佳兵的双胞胎弟弟。

　　“你上次回来时我刚好出门作法事了，难得回来一趟也没有见到人！”周佳文温和的笑，那张跟周佳兵近乎一样的脸让周易下意识的无法直视。

　　“我也没到这麽快回来，”周易自顾自的走，“抱歉拉海子去我那帮忙了。”

　　周佳文匆忙赶上他的脚步，他也知道周易会这样的原因：“听海子说晓培的事情了，小易你下一步有什麽打算？”

　　“找了人对付莫老头，庄家我自己收拾。”周易眼里闪过一丝阴霾，是对庄儒，更是对庄怡君。

　　周佳文不再说什麽，好半晌才叹了口气：“小易，佳兵真正愿意看到的，是你能放得开以前的事。”

　　三天之後周海给周易挂来了长途，说是最近莫家人很忙，生意上突然跑出个对手，被打压得厉害。周易知道那个“突然跑出来的对手”的背後是谁，颜冽不但是有办法，手脚也够快的。

　　“海子，莫洛小美人回来没有？”周易问，他需要得到一点线索，关於现在他脑子里模模糊糊的东西。

　　“之前跟莫家正一起回来过两趟，脸色不是很好。不过早前用来给他定魂的血成色好，又补得足，暂时不会有什麽问题。”周海看得出莫洛被定过魂，定魂这麽消耗体力而且这麽危险的事情，也只有周易才会干。

　　周易想起那次去找颜祁，想起那次糗大了的踹门，抽搐著嘴角：“别提那个。我想晓得一点事，你帮我查查……”

　　周易挂上电话，出了房门走到院子里。刚下过雨，院子里的空气格外清新，周佳文迎面走了过来。

　　“小易，主要负责人都来了，在大厅等你，现在过去？”周佳文问。

　　“嗯。”

　　“最近姓庄的太猖狂了，我知道大家也忍了很久。”周易开门见山，在坐的都是他的长辈，见著他长大，早熟悉了他那性格，“现在，大家该干什麽的干什麽，再忍下去谁都要当我们好欺负跑地头上撒野了。”

　　周佳文笑，小易这话听著怎麽那麽像混黑道的要去抢回地盘？

　　“当然了，大家也要留点度，诟病这种事情留给姓庄的慢慢享用，我们只是被欺压久了无奈的适当的反抗而已。”周易一脸无辜，甚至带了点被打压下的无奈悲痛。

　　周琴──周佳文的表姐──站了起来走到周易面前，保养得很好的漂亮脸蛋上笑得贼兮兮的：“小易你真是越来越可爱的，要不要去我家住几天？”

　　“琴姨，你也不想岑叔再拿枪追著我满街跑是不？”周易可没忘了上次差点就被岑扬拿枪毙了的事。她家里那个外表斯文，其实是万年醋缸的老公，周易可不敢再惹，否则迟早得出人命。

　　“臭小子就是嘴甜！”周琴心里甜丝丝的，转身离开前不忘捏一把周易的老豆腐。

　　在老家待了一个星期後，周易往回赶。周海来过电话说庄儒带著庄怡君上门过，不过当时颜家父子正巧在家里做客，没发生什麽事情，周易听了不知道是有点失望还是有点庆幸。老家那边他已经亲自打过招呼放过话了，接下来那边的事会有周佳文和周琴负责，再轮不到他操心，搞定这边的庄家才是关键。

　　大约是周海告诉了颜祁周易回来的确切时间，打开门就闻到一股让人淌口水的菜香。周易丢了手里的包就扑到客厅的茶几旁，矮几上已经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大餐，在车上是无论如何都吃不下东西的周易已经被饿了将近四天，现在看到这麽一桌子并且都是自己爱吃的菜，恨不得立刻就连桌子一起吞到肚子里。

　　颜祁只是看著周易吃，什麽话也没有说。等到周易吃得肚子都胀起来，直喊“撑死了”才去收拾残局。周易也不客气的慢慢爬回卧室：“那我先去洗个澡睡一觉，睡醒了再跟你说事情。”

　　睡到自然醒时窗外面以及是一片漆黑就挂著轮月亮。周易反手打开床头的台灯，发现颜祁还没睡，抱著笔记本电脑在看什麽东西。瞟了眼发现都是他不懂的哪国文字，周易打算开始从他那里了解情况。

　　“按你们生意人的思维，庄儒会这麽帮……庄怡君，到底是为了什麽？要美人不要江山，那是三流言情剧才会演的，庄儒的智商还没有低到个位的程度。”周易坐起来，下床去厨房的冰箱里提了两瓶啤酒回来，拉开一罐交给颜祁。

　　“易，也会有人要美人不要江山。我的智商真的那麽低？”颜祁接过周易的啤酒，把电脑合上放到一边。

　　周易一口啤酒被呛住，咳的满脸通红：“大半夜的这麽冷，你就不要讲笑话了成不？”

　　“庄怡君只是一个借口。一山不容二虎，庄儒迟早要跟你清盘结算，然後留一个来坐全局。如果这个‘借口’本身又是一个很好的战斗力，庄儒不会放过。”颜祁看周易重新爬上床来。周易不过是回去了一周，外加总共八天的车而已，怎麽会瘦了？

　　“莫老头呢？比起跟姓庄的合作，直接找我们周家不是更好。”周易不满，心里确实有点泛酸，自家孩子在自己眼里当然是比别家好。

　　“易，”颜祁笑起来，“你跟庄儒不一样，他可以被收买，而你只会与人谈条件，并且不会让步任何即得利益，莫聪凛找上庄儒是正确的。”

　　周易实在听不出他这句话是在夸自己还是在损自己，不过看他笑的那麽不怀好意的样子，不打算再继续纠结在这个问题上，“莫老头那边处理得怎麽样？”

　　“老头子出面，我只是负责应酬。”颜祁的回答很有想象余地。

　　“呼……”周易昂头，把罐子里的最後一点啤酒灌到嘴里，然後抹了抹嘴，“问你等於没问，你的啤酒给我，不喝浪费。”

　　颜祁不说话，把自己的那罐啤酒递过来盯得周易後背发寒。周易挑衅的挑著眉接过：“不过是一罐酒，还是我买的……”

　　周易接下来的话被颜祁压过来的动作打断，手被抓住，颜祁的吻落了下来，还没来得及喝的啤酒洒在床上。

　　“洒了洒了，喂床单是我洗的……唔……颜祁！！……”

夜客20

20

　　莫家正给周易来了个电话，说是让周易去一趟他的别墅，关於莫洛的事情。周易自然是踩他的人力二轮车去的，一路上，周易总觉得自己在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错过、或者忽视了什麽很重要的线索。

　　莫洛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看见周易进来冲他笑了笑：“小八，我昨天看见晓培了。”

　　周易震住，看向他。晓培能不能回来、会不会再出现，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转头看了看莫家正，莫家正脸上的神情很古怪。

　　“到底发生了什麽事情？”周易问。

　　“萧晓培的事情……我告诉洛洛了，他觉得萧晓培的死是他的责任……”莫家正说，一向疼爱的弟弟变成这个样子，他心里也很痛苦。

　　周易没有再说话。不对，到底是什麽地方不对？周易想不起来、想不明白。思维陷入了死角，走不出来，想不清楚看不明白。

　　“你暂时把洛洛带过去吧，爸他……给姓庄的发了话，不想再看见洛洛。”莫家正走到莫洛身边，摸了摸莫洛的头。莫洛抬头冲他笑笑叫了声“大哥”。

　　“好。”不知道自己要说什麽的周易只是答应了莫家正的要求。

　　周海来到周易公寓的时候，看见莫洛的第一反应是惊讶，然後才从周易那里了解到情况。

　　“晓培的事情跟他没有关系，为什麽他会觉得是他的责任？”周海问。

　　周易猛的醒悟过来，对，就是这里不对。姓庄的之前为什麽要抓走莫洛？後来他直接上门去要人，莫老头只是说了句“洛洛怎麽算也是莫家的人”然後就让自己带走了。这一切，简直就像是一场荒谬的戏一样，显得有点多余。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去庄家一趟？但是去的这一趟并没有发生什麽事情，也没有受到过什麽暗算，仅仅是看到了庄儒老糊涂，用阴宅的格局来处理阳宅的风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