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客----dhls14
  发于:2010年01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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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祁伸出手来,扣住了周易的攥得死紧的拳头。

 

  周易觉得有些事情是要从头整理整理了,而从头整理这些事情,他需要一个帮手。

  周海接到周易的电话就立刻动身从老家那边赶过来。站在周易家门口,按了半晌的门铃周易才慢吞吞爬来开门,那副衣裳不整的样子等到周海进屋看到坐在沙发上的颜祁时,立刻就明白之前这里发生了什麽。

  周易大概也猜到周海想到了什麽,怨忿的瞪了颜祁一眼,不自然的咳了两声:“海子,我请你帮忙查的东西有消息吗?”

  周海点头,打开自己带来的大行李箱,里面除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外都是书和法器:“书我都找到了,不过你想要的东西我没能找全。”

  这个回答似乎在周易的意料之内:“能找到书你肯定是下了大力气的,多谢了海子!东西实在不行就不要了,我找别的代替。”周易知道自己这句话虽然说得轻松,真正要做起来却绝对不可能容易。看风水做法事,该是哪个法器就是哪个,这是不能替代、也无法取代的。

  “从你之前告诉我的事情上看,庄怡君删除莫洛的记忆,应该是莫聪凛的要求,为了不让莫洛找莫家正报仇。”周海慢慢的说出自己身为一位局外人的观点,“不过,这里面有很奇怪的一点:以莫聪凛的性格,为了防止莫洛找莫家正报仇,他会选择的应该是打散莫洛的魂魄以绝後患,而不是会去选择有很大不可预见後果的删除记忆。”

  周易微皱起眉:“这个我也想过,张鑫虽然一直有保护莫洛,但是他没有那个本事跟她对抗。莫聪凛这样做,只能说明莫洛还有利用的价值,但是莫洛的利用价值到底在哪一方面?莫聪凛是个生意人,生意人最忌讳跟鬼打交道。”

  “易,你一直在回避庄怡君在这件事情里起的作用。以她的个性,会只可能是个工具?”颜祁眼睛盯著电视看财经新闻,轻飘飘的插进来一句。

  周易沈默。颜祁说得没错,在思考整件事情的时候,他确实一直在故意忽视和回避那个他称呼为母亲的女人在这件事情里会起的作用。周易知道她在这一连窜的事情里肯定起了某种不可低估的作用,自己也有往最坏的方面打算过,但是,就是无法说服自己去坦诚面对。

  周海接过颜祁的话:“小易,如果你觉得这件事情难下手,就交给我,闹到现在这个地步,已经不是你们之间的私怨了……而且,所谓你们之间的私怨,又怎麽跟整个周家脱得了干系?你又为什麽要这麽著急划清自己跟周家在件事情上的关系?”

  周海的後半节话仿佛一道雷劈中周易,周易反驳不能。确实,在这件事情上,他一直在刻意划清自己与周家的关系,所以他一直催眠自己这是自己与庄怡君之间的私怨,跟周家无关。然而,真正要追溯起来,这件事情,其实是他、庄怡君以及周家三方的恩怨,而那时的他,也已经成为周家的一份子。

  颜祁关掉电视,起身走到周易身边坐下:“老头子在跟莫聪凛交涉。易,商场上的事情不如你想的简单,也不会过分复杂。庄家会插手的原因只有‘利益’两字。庄儒不蠢,就算他再爱庄怡君,暂时还不会为了她拿整个庄家跟你作对,我到是很愿意把颜氏甩上桌面,丢个烂摊子给老头子收拾。”

  “老头子”三个字像鞭炮一样炸得周易耳边‘嗡嗡’作响。周易僵著脖子转头看向颜祁,觉得自己视线一片血红,浓郁的血腥味扑来让他无法呼吸。

 


夜客17

17

  周易最开始的时候并不姓周,那个生下他的女人并没有姓,所以他也没有,女人懒得给他取个名,一直叫他“槐树”。槐树是当地有名的垃圾回收站的名字,因为垃圾站边有几颗大槐树,修垃圾站的人就把那里取名“槐树”。当地的人骂人就喜欢骂槐树,“你这个大槐树”字面翻译过来就是“你这个大垃圾”的意思,不过在当地“槐树”骂人的意思比“垃圾”还要恶毒。所以,除了垃圾站,这座城市找不到第二个有槐树的地方。

  怡君的打骂槐树已经不在乎,每天的一顿抽打让他习惯了棍棒和皮带抽在身体上的疼痛。

  那年冬天的雪很大,三十年来这座城市都没有下过这麽大的雪。槐树身上的旧棉衣是前年好心人送的,棉衣已经很短了,穿在身上露出一接手和脚,怡君从来不管槐树,只要人还没有死,她就不会多看他一眼。

  槐树在街上捡别人丢掉的空瓶子、塑料和纸,攒多了就拿到垃圾站去换点钱。

  那天天很冷,路上几乎没有人。然後,槐树注意到了站在前面路灯下面的男人。身材高且很瘦,脖子上围著条大围巾,差不多遮住了半张脸。

  这几天槐树都看见那个人站在那里。可能是等什麽人吧槐树想,继续捡著自己的垃圾槐树并不打算多事。然而,那个人却走到了槐树面前蹲了下来,拉下围巾露出整张脸,笑的很温柔很温柔,槐树一下子被那样温柔暖和的笑脸震住。

  “你好,我叫周佳兵,能不能告诉我你叫什麽名字?”对方的声音也很温暖。槐树不懂为什麽一个人的声音也可以让人觉得暖和。

  “我没有名字,我母亲叫我槐树。”槐树低下头看著自己满是冻疮的手,怡君不许他叫她“妈”,只能叫“母亲”。怡君曾经说过“妈”是要感情很好的母子之间才能叫的,而她彻底恨他。

  周佳兵楞了楞,解下带著自己热度的围巾围在槐树脖子上,把他的大半张脸都包了起来:“你愿不愿意去我家呢?我很喜欢你哦!”

  槐树警觉起来。四年前他已经被拐卖过一次,怡君不知道用了什麽办法找到他。被带回来的槐树受到了一顿毒打,送到医院抢救了很长时间才脱离危险。怡君告诉医生他是因为让人拐走要逃跑被发现而遭受的凌虐,医生居然相信了。然後警察不知怎麽的得到消息,端了那个拐卖妇女儿童的人口贩子老窝。

  周佳兵也感觉到了自己的唐突,於是解释说:“我看了你几天了,你家里有没有大人?这样吧,你能不能带我去见你家大人呢?既然他们无法抚养你,就把你送给我吧,我真的很喜欢你这样乖巧的孩子!”


  怡君对於周佳兵的提议并没有否决:“周家现任当家真是有爱心,既然你喜欢就拿去,我的条件很简单,你娶我。”

  周佳兵并没有犹豫就答应了怡君的要求,他没有妻子,现在得了个儿子又得了个妻子感觉上也不错。

  怡君就这麽比戏剧更戏剧的进了周家,冠上了周姓。

  周佳兵觉得自己身为父亲,必须要给槐树一个名字,一个身份。於是,户口本上,属於槐树名字的那一栏,正式的写上了“周易”这个名字。於是,槐树正式告别了这个跟随了他十年,被无数人嘲笑过的名字。

 

  周佳兵是一个风水师,给人做法事当当道人先生,周佳兵经常告诉周易“你的天赋非常好以後一定会超过我”,然後不厌其烦的教周易怎样看风水怎样做法事怎样捉鬼。

  怡君虽然名义上成了周佳兵的妻子,但是她待在周家的时间很少很少,来到周家四年,周易见到她的次数绝对不会超过三次。对於这个母亲,周易已经不恨她,周易觉得正是因为她抛弃了自己,自己才会遇到周佳兵,一个没有血缘关系却比任何人都更关心自己更爱护自己的男人。

 

  14岁的周易已经能帮得上周佳兵的一点忙了,於是周佳兵不论去哪里看风水做法事捉鬼都会带上周易,被人戏称为“父子兵”。那时候周易想,等到自己长大了,能够挑起周佳兵肩上的责任的时候,他就不会这麽累了。

  变化总是来得快而且没有预兆。

  那天是周佳兵三十五岁的生日,周易躲在厨房做了个并不怎麽美形的生日蛋糕,父子两人正美孜孜的吃著蛋糕的时候来了两个周易并不认识的人,一个也是看上去也是三十五六的男人身後跟著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小鬼头。

  周易不懂为什麽自己看到那个男人就觉得很害怕,比当年怡君往死里打他还要害怕。

  周易到现在都还记得那时周佳兵脸上的笑,只是那时的周易还不懂,只觉得那样子的笑在他看来太难看也太难受。

  周佳兵摸了摸周易的小脑袋:“小易乖,自己先到外面玩吧,爸爸跟这位叔叔有点事情要谈!”

  周易咬著嘴唇,像是下了很大决定才点了点头,什麽话都没说一转身就奔了出去。

 
  周易直到傍晚才再度看到周佳兵,脸色不是很好。那个跟著那个男人来的小鬼站在周佳兵身边说著什麽,隔得太远听不到。周易觉得那个小鬼跟周佳兵说完话之後周佳兵的脸色更难看了,气得就折断了面前的桃树枝。

  小鬼走了之後那个男人又不知道从哪里蹦了出来,跟周佳兵说了几句话就扶著人进屋去了。

  周易大怒,把手里的断枝丢在地上狠狠的踩了两脚,决定去找那个小鬼头算帐。


  “小鬼,你跟我爸说了什麽!!”周易叫住对方。很显然,他忘了自己也不过是个小鬼头而已,“你要是再敢那样那样讲我爸,我就揍死你!!”就算不知道对方说了什麽,但是一定不是什麽号话,不然爸爸不可能听了之後是那个反应。

  对方显然对於周易的话抱怀疑态度:“周佳兵的养子真可爱。”

  “臭小子你这话什麽意思!!”周易上火,一手就揪住对方的衣服一手挥拳头,准备好好教训对方一顿。

  “颜祁,我的名字。”对方的选择性无视功力十分深厚,答非所问的丢出句。

  “死小鬼你耍我啊??”驴头不对马嘴的对话让周易更加火大,一想到就是这两父子搅得自己爸爸好好的生日过得不成样子,周易怒火瞬间爆发,抬起拳头就挥了过去……

 

  周易张开眼,是他很熟悉了的破旧小公寓的天花板。颜祁坐在他身边靠在床头,腿上放著笔记本电脑不知道在忙著处理什麽事情。

  “梦到以前的事了。”周易开口,声音哑哑的。

  “易第一次见面就送我的那几拳很有分量。”颜祁把电脑合上放到床头柜上,把毯子给周易拉好,立秋了後半夜比较凉。

  “哈,你还我的那几拳就没分量了?”周易瞟他一眼。顿了顿,周易抓住颜祁的手,认真的看他:“有时候我真搞不懂你。庄家的事情你不该插手,偏偏你跑去庄家了,还把老头子都赶出来帮忙;当年的事情……你们该出手,却什麽都不做。”

  “易觉得我们的关系像什麽?”颜祁问,俯下身低头去亲吻周易的脸。

  “颜祁,我就是搞不懂你才不敢信你。”周易闭上眼,不打算再深究。

 


夜客18

18

  庄南送到家里来的东西是一个小小的稻草人,不过巴掌大,稻草人背上写著生辰八字,正面上黑褐色的痕迹看著像干了很久很久的血。周易扶住门才保证自己没有倒下。

  “同行之间本来互不干涉,姓庄的一再破坏规矩是什麽意思。”周易问,微微沙哑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庄南甚至无法直视周易,完全一副心虚的样子,这个庄家人到是还没有把兄长那套不动声色学足:“我不知道你不要问我,反正现在大家都发疯了……居然跟一个小鬼过不去……这个反正是交给你的,我走了。”

  庄南落荒而逃,周易关上门,傻傻的看著手里的稻草人。这个稻草人的主人已经不再会像往常一样扑过来压他,不再会踹他的门拉他看动画片,不再会跟他抱怨他虐待鬼……客厅电话响起来,周易盯著电话看了很久,对方也不死心的一直打。拿起电话,周易还没有说的出口一句话,那边是他很熟悉的女人声音。

  “现在明白了?不管你站在什麽位置,还是没有办法反抗我。”庄怡君说,语调很愉快,“执掌周家又能怎麽样?坐得越高就越要在乎更多人的利益,你没办法冲到庄家来救小鬼。所以,不论最後你来还是没有来,我都赢了一局。”

  周易不说话,挂上电话坐在沙发上看著天花板发呆,晓培好像又在那里喊他“小八小八陪我看动画片”,然而周易知道,她再也不会出现了……

 

  庄怡君像个精神病患著似的给袁叶打电话,说她打散了晓培的魂魄。好脾气的袁叶没能控制住自己破口大骂,虽然都是女人,她还是搞不懂这个疯子到底想干什麽。都说女人善变,但是,人如果到了这个地步,袁叶觉得已经不再是“善变”两个字解释得了。

  犹豫著要不要立刻去看看周易的袁叶在接到颜祁的电话後,才下定决定的向医院请了下午假。

  袁叶赶到周易的公寓时周易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开著电视放动画片。相处了五年多的人就这麽消失了,因为自己无法反抗。袁叶知道他内心的痛苦,她见证了当年那个完全被内疚以及痛苦压垮的人。

  “小易,我知道你难过,既然事情发生了已经无法挽回,与其这样消沈颓废下去,不如先打起精神来,把该做的都做好了,再来慢慢伤心慢慢痛苦。放对方在那边看笑话……晓培她……也不会乐意……”袁叶在周易身边坐下,说出的话已经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算不算安慰规劝。

  周易沈默半晌,应该是很久没开过口,声音干哑得不像话:“我知道自己放不开哪里,知道又怎麽样?还是放不开。”

  “小易,”袁叶的声音有点强硬起来,“为什麽把这些事情的恶果都一个人扛?就算你是同夥之一,那也只是同夥,主谋不是你,你为什麽要帮主谋背罪名背内疚?然後你自己在痛苦在内疚,主谋却在一边欣赏你的痛苦而不为她所做的事情负任何责任,这没有道理的小易。你的责任你背了,主谋的责任该由她自己背,而不是全部推给你。”

   周易不再说话。

 

  傍晚颜祁回来的时候周易正在收拾客厅的碟子。走过去从後面搂住周易,颜祁问周易晚饭想吃点什麽。

  “晚饭不在家吃,”周易拍开颜祁的手,“你带我去见老头子,让老头子请。”

  颜祁微笑:“找老头子不如找我,易明白这点。”

  周易转身,认真打量他。从头到尾从左到右来来回回仔细得不能再仔细的看了好半晌才蹦出句:“没看出来。”

 

  被儿子从养花养草下棋逗鸟类修身养性的退休老职工生活拖出来丢在台面上的颜冽并没有抱怨儿子追个‘儿媳妇’要拉上他这个当父亲的,事实上,颜冽觉得看自己儿子追‘儿媳妇’是件很有趣的事,尤其是这个‘儿媳妇’是周佳兵的养子。

  
  颜冽跟六年前最後一次见面相比,并没有多少变化──除了人看上去比当年平易近人了一点外。

  “我希望你能跟我合作,”周易还是那口气,除了周佳兵他是没对谁有礼貌过,哪怕现在是在跟人谈合作,“我肯定这些事情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你都清楚了,我也就不重复。姓莫的跟姓庄的互相利用各取所需,如果我现在动了姓庄的,莫老头不会在一边抱著手看戏。反正你要莫家,而我只要解决跟姓庄的之间的恩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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