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 下+番外————禾韵
禾韵  发于:2010年01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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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大业者,向来是争百年,不争一夕,有毅力固然是好,但要是这种扭曲了的毅力顽固都一股脑的用在他身上,除了让人老泪纵横外不做他想。

青年拙劣的示爱手段完全是照搬着那些不入流的坊间小说,穷酸的秀才和官家小姐的求爱手段幼稚逗趣的可笑,偏偏就有人信了,而且每套一点不差的照搬下来,愈演愈烈之势实在让人大呼吃不消,太吃不消了。

还没到五更他被枕间一股浓郁到不行的花香给呛醒了,定睛一看,好大一簇由带露珠的紫红月季,上面还附带着一张洒了金粉的小笺纸,捏在手间凉滑冰冷。

打了个喷嚏,他唤来宫女,底气虚空,道:“ 谁弄来的?”

宫女如实回答:“ 是四更的时候皇上亲自送来的。”

“……”

扁扁嘴,勉为其难的嗯了声,“ 快收下去。 ”

光线一般,楚桑就眯着眼睛看那笺纸上写了什么,楚烈字如其人,冷硬端正,一笔一划都是霸气十足,半点风流写意都没有,只适合写公文批奏折。

楚烈天生就不是写情诗的料。

如果不是看到内容,他绝对会以为这是一张重要的密函,由皇帝亲自操刀书写,密密麻麻的挤在小笺纸上。

他对楚烈这种没有水平的示爱已经沉默并且忍耐很久了,年纪越大,忍耐力就比以前要强些,如果是年轻时候见到这种酸诗,说不定会笑掉大牙,今天看了,也只是拍了拍心口,给自己顺顺气。

撕了撕了,眼不看为净。

可只撕一个小口子就撕不下去了,他对着这张令人发毛的情诗,左右兴叹后,还是泄气的把这玩意塞到了枕头低下。

一不留神,枕头下就积了那么多,楚烈写的那些东西,对仗工整,用词也不是不精妙,但组合在一起,怎么看怎么怪,让人毛骨悚然,一看生惊,二看生惧。

他记起来了,因为楚烈从小聪慧过人,他也就省了心没有怎么关心孩子的学业,几个太傅都对楚烈赞不绝口,唯一小小的瑕疵就是,太子不喜作诗,对风花雪月的理解尤为死板无趣,完全不似在学习纵横道时,一点就通继而举一反三。

他都不知道楚烈是怎么把这些酸的要命的情诗挤出来的,想都不敢想,金石为开,靠得大概就是这种大无畏的酸劲了。

他枕着这一堆酸诗,躺在床上长吁短叹,辗转反侧,心跳阵阵有力,一个不留神就会跳弹出来似的,让人无法再度入睡。

从没有人对他这般直接表示过爱意,赤 裸大胆到让人害怕。

46.万岁第四十二声

从没有人对他这般直接表示过爱意,赤 裸大胆到让人害怕。

如果对他掏心的不是楚烈而是另外一个人,他大概很快就会丢盔弃甲了,其实以前,也是有人对他好过的,不过那种好,是不到最后你都不会知道的。

青年的各种示好没个尽头,反而花样更多起来,除了每天早早偷偷来他床边,还时不时搬了琴过来,以千军万马之势,扰他午睡,让人不得安宁。

宫里有各种师傅,文武皆全,但就是没有一个师傅会教楚烈如何稍微有水平的示爱。

皇帝一般五更起床, 楚桑给自己提了醒留了神,在四更的时候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让他醒了过来,在被子下的手不自觉的抖了几下,眼皮还是合着。

果然脚步很快就在他床边停住了,一股清新到不行的花香扑鼻而来,这脑袋都被花香给熏糊住了,楚桑暗暗叫苦。

没有离去的脚步声,倒是青年隔着花落下的吻让他差点大吼出来,虽然更过分的事都做过了,但这种偷摸的行为还是让他很难为情,好在青年没有停留多久就退开了,但又不像要走的样子,按耐不住好奇,他微微掀起眼皮,只见楚烈盘腿坐在背对着他方向,一身朝服的靠在床边上,很是疲劳的样子。

这么久都是处在剑拔弩张的气氛,现在难得的宁静都是靠披了层纱装着才维持住,青年似乎在小睡,头埋在手臂间,他从后面看去,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孤单无依。

楚烈不是神仙,但他却要比神仙忙多了,朝局要定,藩国要镇,现在还要追着捧着一个老榆木疙瘩,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吗?

他真不知道楚烈那种执着是从哪里来的,那么吃力不讨好的情路,还一副甘之如饴的表情,当然, 他更想不通的是自己有什么值得楚烈甘之如饴的地方。

也许,只是年轻人猎奇的一种心理,楚烈今天尚不过二十,有这种心理并不奇怪。

楚烈小寐了大概有一盏茶的时间,然后又轻手轻脚的离开了,走之前似乎又在床边站了好一会,他就是闭着眼也感觉得到落在身上灼热的视线。

他大半辈子都走在康庄大道上,没绕过弯路更没颠簸过,可他现在终于知道走进死胡同是什么感觉了。

摇椅以很缓慢的速度晃着。

楚烈前个月把批奏折的地方搬到甘泉宫这里来了,不合礼制,但也没人敢非议一句,反而说新皇孝心可嘉,不忘在工作之余孝敬老父。

他对这种马屁嗤之以鼻,力图冷眼旁观着青年那些费力不讨好的求爱手段,就像唱大戏的一样,就算无人捧场还是在台上跳蹦唱闹。

情况就是这样,不过是一个失了权势只有虚名的太上皇,所以面对青年偶尔的偷袭,他也只能握拳忍耐了,所幸青年没有再喝醉过了,偷袭的程度也就控制在拉拉手,亲亲脸的地步,都尚在他容忍范围之内。

隔着屏风,他随摇椅一起微微晃着,无所事事的打瞌睡,屏风那一边是楚烈处理公事的案台,而且楚烈也不避嫌的接见着官员。

至于他们谈些什么他也没留心听,来人声音年轻,只是言谈间总是带着些许藏不住的唯唯诺诺。

也是,楚烈在臣子面前从来不会有什么情绪起伏,一向是冷肃威严的,让人难揣的。

那个疑似兵部侍郎的人退下后,隐约听见楚烈合上了类似地图的东西,才从屏风那边走过来。

楚桑立马鼻息放稳,老僧入定,心跳砰砰。

“ 父皇,今天天气很不错,我们出去走走吧。”

他从左侧转到右侧,闷不做声。

那侧沉默了一下,而后他听见青年缓缓道 :“ 稍微活动一下也好,这样身体会精神点,胃口也会好些,比吃补药有用多了。”

楚桑打了个哈欠,那么生龙活虎做什么,养肥实了让人宰么,敢吃龙肉,也不怕被雷劈。

“ 寡人不去。” 直接不留余地的拒绝。

但青年一辈子的耐心好脾气好像都打算耗在这儿里,“ 御医说这几天你都吃不下饭,吃药也不起作用,长期下去怎么行呢,出去走走吧,父皇。”

“ 那把乔儿喧进宫陪寡人。” 他把头又侧回去,冷冷道:“ 寡人闷的慌。”

自从退位以来,他就没见过乔儿了,那么久,也有些想念。

楚烈心平气和地站起来,把椅子移近了些,在笔直对视中笑了笑:“ 有儿臣陪着父皇不够吗?”

以前陪着,是舒心惬意,但现在楚烈陪他多久,他就能心乱多久,简直都到了自己都唾弃自己的地步了。

在这种不能拿上台面见光的羞愧下,只能故作戾声对青年道:“ 看着你就觉得烦, 要你陪寡人是嫌命长了!”

楚烈露出一点受伤的神色,端正的坐在椅子上,像是在反省。

楚乔只是个没有威胁力的孩子而已,喧进宫,就有那么难?

楚烈没有正面回答,试图转移着话题,“ 那今天还是儿臣陪父皇出去走走,这是一定要的。 ”

楚桑倏的一下子从藤椅里坐直了,脾气大的厉害,手指掐在把手上,不经思考的厉声道:“ 什么叫一定要?你凭什么管寡人!寡人不需要你这样!”

楚烈脸色也铁青了,似乎仅存的忍耐都被消磨掉 ,瞳孔骤然收缩,煞气微露的脸有几分在朝堂上的神态,也带着难得怒气,字字带冲:“
你以为我想管吗?谁叫你自己的身体都不知道爱惜,迷迷糊糊的,我要不是喜欢你——我才懒得管!”

反了——这是对长辈说话的口气吗?

可在青年骇人的气势下,楚桑话憋在喉间,没挤出来。

楚烈有点恼怒,振振有辞道:“ 我想你身体好点有什么错?你知不知道自己脸色有多差?我想你好点有有错吗?
你不想对着我,可以,我找其他人陪你去,但你总要对得起自己的身体吧? ”

在青年狂风暴雨般的质问下,楚桑慢慢皱起了脸,反思自己是不是当长辈当得太失败了点,其实……

你是被三皇叔附身了吧? 楚桑揪着自己的衣摆默默念道,外面有什么好去的,在宫里歇着不挺好的吗。

当年被摄政王压着逼着锻炼的苦事又开始涌动起来了,以前是被长辈管,现在是被后辈管着,龙困浅滩,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

“ 寡人不喜欢去。” 他小声道,郁郁不欢的样子越发的没有气势了。

刚才的怒气又被楚烈的气势给吓没了。

“我……” 楚烈开口想解释,又迟疑了下,最后带着自我厌恶的口吻,“ 我不是想逼你……”

“ 逼你……我自己也难受,但是父皇……你自己的身体自己都不关心,那怎么能行呢,听我的话,每天去花园里走走,不光身体好,胃口也会变好。”

“……”

“ 我们一起活的长长久久的,不好吗? ”

青年为自己刚才的怒言忏悔了好一阵,一直抓着他袖下的手,也没其他举动了。

他面色大垮,讪讪的垂下头,这都多大的人了,还像顽童一样争争吵吵,没意思透了,谁叫……谁叫楚烈在他面前脾气那么好,任打任骂任使用,他都吃那么大亏被啃的老骨头没都了,现在脾气大点自然说得过去。

“ 那……那不能去久了。” 虽然还是委屈的,但鉴于对方出发点是好的,只好退了那么一小步:“ 去久了寡人累得慌。”

青年忙笑道:“ 嗯,不会太累的,主要是活动一下身子骨,疏通一下气血。”

他脸皮烫烫,从青年手掌间抽出自己的手,重新缩回在宽袖下。

楚烈咳了声, 眼眸半眯,似乎也有几分难以开口的情绪,十足的青涩:“ 那个……嗯,咳…… 父皇有看到我写的东西了吗?”

天天塞,他又不是老瞎子,自然看的到,一堆酸诗,酸得他嚼豆腐都累……

可是青年自我感觉却不错,黑瞳微亮的继续问,“ 父皇觉得写得如何?”

“这个……”

这个当然……当然是又……又酸又臭,除此之外再无他感。

楚烈却把他的沉默当作默许,十分自然的凑上去亲了亲他的脸颊,龙袍上熏着的龙涎香钻进鼻间,几乎让人薰薰然不知身在何处了,心悸着的紧张感让他口干舌燥,胸中冒火。

“ 父皇喜欢吗?” 楚烈这回胸有成竹了,底气十足的。

“ 那些玩意谁写的?”

楚烈头埋在他肩膀上,道:“ 当然是儿臣写的……”

“到底是谁写的?”

青年磨叽的从他肩膀里抬起头,怎么看都有分可怜受屈的样子,嘴角和眼角齐齐下垂,端正英俊的脸布满了无奈憋屈:“ 翰林院的柳学士……”

他就知道!一看就有那个常年混迹于青楼柳风的痕迹在!去他的翰林院,去他的不务正业混账!

贴在他身上的青年以为他生气了,低声下气的解释:“ 柳学士只是帮我改了几个词……他说我写得不够味,收的人不会喜欢。 ”

“……” 楚桑越发的欲哭无泪了,孩子啊,那个老东西送诗送词给的对象,都是歌坊青楼间的妓女舞女们,他一老头子,收这种玩意,不是讽刺吗。

“ 是不喜欢吗?” 楚烈似乎泄气了,头垂了下去,剑眉都有点搭耸自我谴责的意味,“ 我不知道该怎么写才好,才叫柳学士来帮忙看看——”

楚桑心肝一抽,也顾不得要保持距离,一把抓着青年的领口,失声道:“ 你——你叫别人看了?”

“呃……” 楚烈两眼一定,回神,看着揪着自己的手。

“你不要脸,寡人还要脸面的——”楚桑红憋红了,也不知道是因为生气还是害臊,力气也难得大了起来,扯得青年帝袍交领处都松垮了,“
以后不准让别人看到,绝对不许!知不知道?懂不懂!”

楚烈被勒到咳了几声,呛了好久,等能说话时脖子涨红,眼睛黑深深的,却是在笑: “ 嗯,知道了。”

47.万岁第四十三声

晚膳后,楚桑赖在椅子里就是不想动,原本还想着今晚那孽子要去接待外族的几个族长,分身无暇没法过来,谁知道,人是没来,楚烈却特意接连派了好几个人过来提醒。

“ 上皇……您该去活动活动了……”

“……”

一个人散步是孤单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他也不指望那帮木头侍卫宫女能陪他消磨时光。

孽子,以下欺上就算了,还言而无信……

今夜月色分明,暗香浮动中,好似真的可以窥见月中被伐的那棵桂树,以前,也就是他还是青嫩的时候,老宫女跟他讲过,这月宫里住着嫦娥和吴刚,一个逗着兔,一个伐着树。

那么冷的月宫,再富丽堂皇又如何呢,一点意思也没有。

他一直困惑着,为什么月中这两人要各做各的,一起取暖生活不是很好吗,又不是牛郎织女,何必自己给自己划条银河出来。

楚桑仰头看了很久的月亮,皱着眉头思考,直到脖子酸痛起来,才作罢。

其实月外的人往里看,怎么看怎么美,月里的人呢,那就只能冷暖自知了。

他只有楚烈一个至亲,而楚烈,也只有他一个父亲而已,别管什么血缘疑云了,很多时候缘分比血缘更重要,就算是亲生骨血,几十年未见,也会如同陌人,情这玩意,太难缠,太难割,一绕在心头就让人放不下。

那他和楚烈,到底要折腾到什么时候呢。

正这样唏嘘着,远远就听见甘泉宫外传来一阵喧闹,他抬眼望去, 也不知道发生何事, 只见殿外的大批佩刀侍卫都朝某个方向涌了过去

而他身边的侍卫万分紧张地围了上来,拔剑准备。

“ 上皇,那边似乎发现刺客。” 有人过来汇报。

“什么?” 在保护圈内楚桑一头雾水起来,这个时候,他实在想不到有谁会做种蠢事。

那边似乎情况稳定下来,看样子刺客抓到了,没一会就又有人过来汇报情况。

跪在地上的侍卫口气为难的禀告道 :“ 上皇……刚才私闯进来的人人被王大人当……当成刺客了……”

侍卫口中的王大人是护卫队长,宫里有名的神箭手,被楚烈特意派过来驻守在甘泉宫保护这儿周全,是大材小用了点,不过今晚不是有刺客吗,正好可以给手痒的神箭手一个展示的机会啊。

只是,什么叫做当作刺客了?

狐疑的看着跪着的人,那年轻侍卫被盯到头也不敢抬,只是大声道:“ 平西王世子,刚才偷闯甘泉宫,被——”

楚桑只觉心口一堵,一时说话都提不上劲,在短暂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后,他十分困恼的开口:“ 平西王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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