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 下————晓渠
晓渠  发于:2010年01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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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早朝以后,他正在上书房里很人说着话儿,兵部的马可凡要见他。自从韩家出事,洪煜借机取缔了中书省,如今六部的事,都是要直接跟洪煜说的。龚放隐隐觉的马可凡来找他,就是有猫腻。果然,他拿出一封南方的急报,是呈给冯世渊亲启的。

 

“我可不敢动冯大人的东西!”马可凡见四下无人,才跟龚放小声地说:“这是前几天的急报,路上出了意外,我辗转得来的,从没跟任何人说过,想必龚大人会有兴趣!”

 

信是从叶长治那里直传给冯世渊的,龚放开始还有些惊得发抖,可是展开一看,并非什么秘报,而是个药方子。留有解释,说的是叶知秋自幼患有顽疾,此方是独门,备以急用。

 

“既然是独门,没这个方子,三公子若发了病,便是死路一条了!”马可凡不怀好意地观察着龚放的表情,“这就是龚大人的东西了,要怎么处置,你说了算!”

 

“哪里有什么方子?”龚放说着,将那信扔进火盆了,"路上出了意外的急报,天下的本事,也弄不到啊!"

 

马可凡会意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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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这件事,龚放对冯世渊更加堤防了。虽然叶文治与朝廷翻了脸,但古来战事。并非只有战场上真刀真枪地对决,叶文治必定要给自己开通一条跟洪煜沟通的渠道,明显地,他选了冯世渊。说来冯世渊跟叶家也算稍有些渊源,他是叶家老二,叶武安,提拔起来的,后来得洪煜重用,才不再与叶家为伍。最重要的是,此人性情刚正不阿,对叶知秋并无轻视和不齿,才会被叶文治选中吧?若叶文治通过他,跟洪煜谈判,那不是把自己完全踢出局外?龚放不得不尽早盘算对策。

      

  与龚放同样焦虑的,还有冷宫里的叶逢春。她实在不甘心叶家大势已去的命运,可是目前若靠一己之力,确实是无力回天。后宫风水轮流转,总管的权利转移到朗忠的手里,吴越满只是挂名而已,再无实权,更别提她以前的哪些亲信。影子进宫的途径也被切断,她的消息被封锁得有段日子,不禁寻思着,不知同样被软禁的知秋,会不会再起作用?虽然恨他入骨,但总是要物尽其用。

      

  叶逢春的亲信,死的死,逃的逃,要在这宫廷里传递消息,也只能仰仗吴越满了。吴越满这天正闲着喝茶,小太监进来跟他耳语片刻,不禁眉头皱了起来,这女人都到了如今的地步,也是不肯消停啊!她怎么就没看透,万岁爷就是看不上她的张狂和强势?她若有恬妃一半的温柔贤惠,也不至于落得今日之田地。恬妃现在是后宫新宠,怕是不久就要成为一国之母了。

      

  可是说起三公子,吴越满不能不仔细琢磨起来。万岁爷对三公子的用心,就是瞎子也看得出来,叶家造反这么大的事,若非有他扛着,早就灭门了,是连叶家养的狗啊,鸟的,都甭想活着。据说,虽是软禁了,万岁爷也时常过去探望,管人俩做什么,吵不吵,打不打的,这天底下有几个人敢在万岁爷跟前任性呢?只要万岁爷对他依旧有情,吴越满的小算盘拨得啪啦啦响,自己就有翻身的日子,朗忠那个狗奴才,我倒要看你能蹦跶几天!

      

  “会不会是朗忠做的手脚?”唐顺儿将简陋早饭从食盒里端出来,一边跟于海说:“我听说他现在做了总管,这人最不是东西了!”

      

  “你这么了解他?”

      

  “我刚进宫那阵儿,就在他手底下当差,就是个狗眼见人低的。”唐顺儿越想越觉得猜测有道理,自从他跟了三公子,在宫里风光了,朗忠就一直看他不顺眼,现在他大权在握,肯定要公报私仇了。

      

  “这宫里的奴才本来就人不人,鬼不鬼的,谁能比谁好到哪里去?”于海语重心长地说,“你呀,别净在三公子跟前嚼舌根儿,他什么看不清楚啊?只是,不象你非说出来才痛快罢了!”

 

唐顺儿将食盒放在一边,估计是没放牢固,摔到地上了,他连忙弯腰拾起来,却不知道从哪里,摔出一只钗来。他跟于海无言地对视,便明白,这东西是外头捎给公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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钗上镶嵌着稀罕的祖母绿,是逢春封后时,洪煜赏给她的贺礼之一。知秋自然明白此时送到自己手里的含义,姐姐这是急着想见他。现在的后宫非她的地盘,是连带字的也不敢传,能将这么贵重的东西送进来,而没被奴才偷了,恐是找到吴越满

之类的人物,吴越满虽不再有实权,门路倒还辅得通,有些对朗忠不满的奴才,还是很给他些面子。

 

“你又挤眉弄眼,做给谁看?”知秋烦忧着,只好拿唐顺儿出气。

 

“公子,娘娘这是什么意思?这年头太家都泥菩萨过江,谁帮得了谁啊?”唐顺儿没敢往下说,万岁爷不高兴,吃苦的还不是你呀?他们谁帮你说过好话来着? 私,享。 家

 

一边打扫的于海干咳两声,示意唐顺儿闭啃,这种话,于海自己是不会再提,自从几年前仁喜出事,自己那么观劝公于这事管不得,可公子还是要为了仁喜的命拼上一拼。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各人有个人的劫数,那就是命!

 

知秋是不会与唐顺儿生气,他挥手将他俩打发了,自己在桌前独坐。北风抽在窗上,冷得他直哆哮,回身看,火炉不冷不热地燃着,炭火看起来也是无精打采。如果姐姐还有别的法子,也不会千方百计辗转传了物信过来,又怎么能置之不理?

 

可他又拿不准主意,是该跟洪煜说呢?还是找吴越满?洪煜现在因为战事忙得焦头烂额,见面说不上几句话,总是要不欢而散。许是吴越满反倒客易些,就是不知道如今他铺不铺得成这条路。不论如何,等唐顺儿将口信进出去再说。

 

叶逢春很快得知物信已经进到,不禁喜上心头,以她对知秋的了解,这人虽然聪明通透,却心软的很,他始终带着山野间的纯真之气,始终心存善念。此刻,他定是在找寻通道来联系自己,逢春对后宫甚为熟稔,就算不提知秋提拔的恩情,吴越满

跟郎忠向来格格不入,他当下失了宠,定是等着翻身的札套,而知秋是他最大的指望。只要吴越满站在自己这边儿,做事就方便多了。

 

把知秋弄来冷宫见她,毕竟不是客易的事,在办成之前,吴越满却帮了逢春另一个大忙,他重新铺了路,影子得以进冷宫。时隔两年,逢春总算又跟外头的世界通了气。而影子带来最让她震惊的消息是,大哥曾托人送私信给冯世渊,半路遭了意

外,有些迷信不翼而飞了。

 

“可知道那里有些什么?”

 

“据说有三公子救命的药方。”

 

“这你怎么可能知道?”

 

“属下几月前南下,见了将军一次。”

 

“你?见到了大哥?”

 

“将军让属下带给娘娘几句话,少安毋躁,静观其变,还有.....”影子对逢春脾气如指掌,没再继续说。

 

  逢春冷笑了下,说:“自然是让我别再碰他的心肝宝贝。”

 

  “以属下之见,将军此生情系一人,不得到,势必不会罢休!娘娘行事,切要三思!”

 

  逢春脸上极度不屑,嗤笑道:“若是以前,我还想着倚靠他的势力,他说的话,我总有些顾忌,如今,他凭什么来告诫我?若非他的‘情系一人’,叶家怎会大难临头?我自我的打算,既然可以置叶家于不顾,我也敢大义灭亲,呸,根本连亲也不是的!大哥有种就麾军北上,灭了洪氏天下,扶他的宝贝登上帝位!我倒看他跟洪煜,谁死在谁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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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冰天雪地,都说这今天的第一场雪就是这两天了。御书房里,却暖气熏人,洪煜埋头看着南方战事的奏折,眉头越皱越深。叶文治骁勇善战是出了名的,他手下几员大将,个个都不白给,竟然只用了短短两个月,平了前朝叛军的三省!想着些年前朝叛军起起伏伏,派了多少人马兵将去剿匪,结果都无功而返,原来都是他叶文治干的好事!

 

“朕可是听说叶文治私底下想要联络你,”眼睛依旧停留在奏折上,喝着茶,平淡不惊地问身边的冯世渊,“你可有什么要跟朕说的?”

 

“臣确有耳闻,听说南方传过他给臣的密函,但路上出了变故,不翼而飞。”

 

洪煜这才抬起头,微微笑了:“你倒是够坦荡,这也敢承认?”

 

“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冯世渊俯身恭敬答道:“况且,臣以为,若叶文治愿意开放沟通的渠道,也是好的。”

 

洪煜并非迂腐之人,相反他就算是再气急败坏,依旧是个精于算计的:“那你可知那密函里写的什么?”

 

“这个臣不知情,因是急函,没人敢开过,是要直接快马入京的。”

 

放下手里的奏折,洪煜半眯着眼,似乎在深思,半天也没说句话,心里琢磨着,那些日日对自己俯首称臣的文武百官,背着自己的时候,是副什么样虚妄的嘴脸。不翼而飞?怕是有人重金买了翅膀,让那密函在路上飞得无影无踪吧?会是谁呢?没了韩家,没了叶氏,却剩下千百张自己无法辨认的脸孔,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真假难辨啊!

 

冯世渊不敢插嘴,御书房里,静得让人心惊肉跳。

 

洪煜站起身,踱到地图前,看着沦入叶文治手中的半壁江山,长叹一声,道:“八年前,知秋刚刚进宫的时候,朕曾拿出一副支离破碎的疆域之图,分与他看。当时,他鼓励朕,天下分久必合。如今,合是合了,却是被叶文治给合了!”

 

冯世渊没深说,解铃还须系铃人,这样的安慰和鼓励,也只有出自三公子的口,皇上才会信服。于是,他说:“皇上为何不去跟三公子深谈一次,看他对如今局势有何看法?”

 

扭转身,洪煜揣摩着冯世渊的心思:叶文治在知秋面前,与他素日里的形象判若两人,这世间或许没人比知秋更了解他的人了。可知秋本已两难,又怎会跟自己象以前那么坦荡呢?一想到此,洪煜就觉得无比灰心,他摇了摇手,不想再谈,只好换了个话题。

 

“让你去审叶家的人,可有审出什么?”

 

“虽无大进展,却得知些有趣的典故。”

 

“典故?此话怎讲?”

 

“皇上可是听说过前朝八皇子?”

 

“就是那个‘翩舟公子?”

  “没错,”冯世渊耿直地和盘托出:“皇上想必也听说过叶文治十四五岁的时候,曾做过八皇子伴读。事实上,先皇势如破竹,建朝立都的时候,八皇子被在字康携去南方,叶文治曾追去,并且试图将八皇子救出来!可惜寡不敌众,反倒害得八皇子被太子康毒害至死。”

  洪煜心头的重重疑雾,似乎见了些光,他喃喃自语地点头道:“那就难怪了......”

  叶文治初次南下剿匪的时候,曾不顾自己圣旨,私做主张,屠杀可所有跟太子康有关系的朋党和随从,一人不留。当时,洪煜也只是当他年轻气盛,却不知道他们还有这过结。可是,洪煜总觉得还有什么绑在那儿,让他就是想不通。

 

94

 

  这一天,早朝过后,太阳当空挂着,有了些暖气儿。在回御书房的路上,冷不丁地想起以前跟仁喜相交很好,却被知秋领去的那个奴才,叫什么来着?他绞尽脑汁,也记不起来。于是,吩咐随从,要去看看知秋。其他人都在门口候着,洪煜一进门看到唐顺儿。见他来了,十分慌张,慌忙地跪下请安,估计还在为上次的冒失心虚。

 

  “你家公子呢?”

 

  “在躺着呢,奴才这就去叫公子起来接驾。”

 

  “哦?怎么了?”知秋若无事,不会懒惰地这么晚也不起来。

 

  “早起打坐的时候受了凉,咳嗽,说是疲累。”

 

  洪煜抬腿就往里面走,见唐顺儿跟了上来,问他:“找顾郴看过没有?”

 

  “没,公子说不碍事,不让找。”

 

  知秋睡觉这屋朝阳,赶上天睛的日子,还算暖和。这会儿,太阳正高,他侧身面朝里躺着,手里的书撇在一边儿,看上去象是睡了。洪煜蹑手蹑脚地走到他跟前儿,知秋似乎早知道有人来,哼了一声,低低地说:“不是说了,午饭不吃,别吵我。”

 

  “老是不吃饭,你是成仙了呀?!”洪煜说话,哪怕是温柔着来,也是底气十足。

 

  知秋睡意全无,翻身爬起来,被洪煜一把搂在怀里:“行了,这里没外人。”

 

  洪煜说着,脱了靴袜,往床里一坐,跟知秋肩膀挨着肩膀,“早朝上给那些老家伙吵得烦,过来跟你说说话儿。唐顺儿说你病了,怎么不找顾郴看看?”

 

  “不过咳嗽两声,哪有那么妖贵。”叶知秋现在也说不清想不想洪煜来,久了不见总是想,可是他来又是要吵,闹得不允而散,“皇上不要听唐顺儿一惊一乍的。”

 

  “不严重就好,”洪煜见知秋脸色还算看得过去,精神也可以,没往心里去,“对了,唐顺儿过来此后你以前,有个小太监跟你,叫什么来着?”

 

  “皇上说的是皎儿?”

 

  “对对,就是这个名字,朕这记性越来越差了。”

 

  “宫里那么多奴才,皇上怎么可能记得。”

 

  “他不一样,他是伺候你的呀。”洪煜扭头看着知秋,“跟你有关的,对朕都很重要,朕都想知道。”

 

  知秋看着洪煜的眼睛,越发觉得这人今日格外不同,直言道:“皇上这么说,臣不知该喜该忧。”

 

  洪煜不禁笑出声:“朕最近情绪起伏甚大,吓到你了!朕将你关在这儿,也是不想你插手外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他们不管你的死活,你也别管他们。”

 

  日暖初冬,两人难得地享受了半个,无人搅扰的,静谧午后。

 

  后宫之事,没有光明磊落的,都是偷摸的苟且,很多宗无从杳考,洪煜也是不太确定叶逢春是否跟自己求救,所以婉转提点,知秋心里自然是明白的。可他又觉得怎么也该去见见逢春,虽然她执拗,不听人劝,有些事当面说清楚也是对她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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