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 中————晓渠
晓渠  发于:2010年01月24日

关灯
护眼

 

 

叶逢春没想到影子竟这么容易就猜透自己的心思,上次太子打了知秋,她却未即使阻拦的事,确实让大哥非常不痛快。也难说影子如今这么明示自己,不是受了大哥的嘱托,给她传个话儿罢了!

 

"我有分寸,"叶逢春微微闭目,"你继续把那几个外域人的身份给我查出来。还有,我听说一种药,你帮我打听看看,哪里弄得到。"

 

呵气成霜的三九天的夜晚,刚从外面办事回来的吴越满,双手揣在棉袄袖子里,从长长的走廊里穿过,提灯照路的小太监跟着一路小跑,到了侧院护卫住的院子找钟卫,人却不在。

 

"这么晚,跑哪儿去了?"吴越满冻得很不耐烦。

 

"刚才跑回来一趟,又出去,说是给叶大人办点事儿。"住在一起的护卫都怕吴越满,哆嗦着解释。

 

"叶家上下个个都是叶大人,他说的是哪个?"

 

"三公子,说的好象是叶三公子!"

 

"得了,让他明儿一早找我吧!"

 

吴越满忿忿地走了,说实话,钟卫跟叶三公子的关系,让他心里有些不舒服。宫里侍候这么多年,谁有前途,谁值得投奔,他比谁都看得准。以皇上对叶三公子的疼爱程度,不出两年,这后宫怕得三公子一个人说的算,什么这个贵妃,那个贵妃,都是一年不如一年。

 

钟卫这个傻乎乎的奴才,竟敢越过自己去巴结三公子!他掰手指算了算,这宫里可是清静了不少日子,这些女人没戏哪能活?估计又到妖魔鬼怪出来兴风作浪的时候了吧!

 

正月里,宫里的热闹一桩跟着一桩,到处都是奔走忙碌的奴才宫女,连仁喜和钟卫偷偷见面的角落也不得清静。这天,钟卫帮华贵妃给叶知秋送点儿东西,因为皎儿也在那院子当差,知秋留他聊了一会儿才离开。

 

回"雍华宫"的路上,经过假山时,看见角落里的仁喜冲他招了招手。他四下里瞧了瞧,见没什么人,便一闪身钻了进去。两人前晚虽然匆忙见了一面,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见有万岁爷那头的太监往仁喜的院子跑,以为是万岁爷召见,仁喜便抄了小路,回到住处,等了一晚,也没人来找。

 

仁喜这两天心中就一直不痛快,憋得难受,趁今天知道钟卫出"雍华宫"办差,连忙挡住他,找了这狗不拉屎的僻静地儿,迫不及待地搞一搞。天气冷,两人衣服也没脱,边饥渴地亲着,边伸手到对方的裆下玩弄......因这次隔的时间长,两人泄得都快,久旱逢霖,也不计较了。

 

"过两天,万岁爷松鹤阁宴请群臣,大小奴才都要过去帮忙,到时候你混出来,在老地方见。"仁喜用巾帕清理,边小声地对钟卫说。

 

"前儿个万岁爷找你了么?"钟卫问得小心翼翼,还是惹得仁喜黑了脸。

 

"万岁爷最近忙着呢!哪有时间享乐?东西倒是没少赏的,这不快过节了么,万岁爷也没忘了我!"

 

钟卫没敢跟他说,万岁爷可没少去"雍华宫",而且,听吴越满说,也翻各宫的牌子!可他不想仁喜太难堪,又或者,仁喜心里是清楚,只不过留最后一点希望给自己撑下去罢了!

 

"对了,你现在怎么跟‘荣贵妃'走得那么近?华贵妃的人背后可叨念你呢!你得小心点儿!"

 

"念我什么?"仁喜一脸不屑,也不知是针对别人,还是自己,"这宫里左一伙右一伙,谁有那么大本事,哪头都不得罪?"

 

仁喜知道钟卫怕自己给人利用了,但是,怕有用吗?这后宫里哪有两全的法子?想两全其美,死得更快!他难道不知道荣贵妃的居心?明知道是火坑,也得往里跳,就算看清楚弄明白,没能耐跟人对抗,有个屁用啊!

 

知秋远远似乎看见钟卫从假山后头走出来,心中纳闷,他不是回"雍华宫"了吗?怎这么大半天,还在外头晃悠?各宫有各宫的规矩,奴才出来办事,都不敢耽搁太久。况且,方才在自己那里也逗留了好一会儿,他倒是不怕吴越满找他麻烦?不过,钟卫这两天帮忙弄花露水,挺讨好,所以吴越满对他大概也宽容了些罢!

 

知秋没多想,皇上请他过去一起用晚膳,他打算抄近路,却不想再一抬头,却看见仁喜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离自己就几步距离。两人都挺惊讶,虽都住在后宫,平时却极少见面,而这会儿,仁喜有点心虚,叶知秋是否看见钟卫,他心里没底。又一想,既然没抓到,凭什么要承认?立刻将短暂的心虚抛开一边,坦然给叶知秋问安。

 

知秋敏感,仁喜对他的冷淡疏远,他心中有数,礼貌让他免了,便各自离去。只是擦身而过的瞬间,知秋却暗暗吃了一惊,他没有错过仁喜身上淡淡的,一股香气,那是钟卫这几天一直忙碌着帮忙炼制的花露水的味道。他未做反应,低头而去,直到估摸着身后的人已经消失,才终回头,果然幽径深处,已不见那人身影,难道钟卫的心上人,是他?

 

用晚膳时,洪煜发现知秋有些心不在焉,吃得也少,见他没有说的打算,也未追问。因年节喜庆,洪煜趁机休息几日,晚上不再熬夜批折子,反倒有了闲心,非要跟知秋下一局。

 

知秋虽有心事,却没推辞,正下着,有太监低身走上来请示:

 

"万岁爷,今晚哪宫安寝?"

 

红木托盘上,齐刷刷两排胡桃木雕刻的方牌,包括已经坐褥期满的姐姐叶逢春。知秋偷偷瞄了一眼,竟仿看见无数双哀怨的眼,连忙低了头,心似鹿撞,那是奇异的陌生感觉。

 

"端下去吧!朕今晚跟叶大人......"洪煜故意顿了顿,惹得知秋和一旁的太监都紧张抬头盯着他,他满意地笑了,"下下棋,聊聊天,就挺好!"

 

"皇上这口气,喘得真够长。"

 

知秋在洪煜面前,说话并不十分拘谨,正是这份随意和自然,让洪煜对他更加爱不释手。

 

"以后让内务府也把你的名字也刻成牌子可好?若朕翻了你,你便来陪朕喝酒下棋,聊天谈心,可好?"

 

"不好,"知秋并不难为情,诚实说道,"牌子上的人,入宫前可都收过皇上的聘礼,臣就算不跟女人一般计较,也不能太赔了!"

 

正端茶而饮的洪煜,一口水呛在喉咙里,不仅茶翻水洒,人也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服侍的太监连忙上来又是擦水渍,又是帮忙捶背顺气,洪煜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指着他大笑道:

 

"好你个叶知秋!知秋啊!"

 

正乱做一团,外面有太监一路跑来,跪在门口,大声禀报:

 

"万岁爷,荣贵妃宫外有急事求见!"

 

洪煜正高兴,被打扰了雅兴,有些不高兴:

 

"有什么急事?明天再说吧!"

 

太监下去传旨,不料一会儿又折回来:

 

"万岁爷,贵妃说此事极端紧要,务必求见!"

 

洪煜无奈,挥手让他传她进来。知秋顺便请退,既然是要事,自己在场总是不好。洪煜让他先回去,说一会儿去找他,在他那院子,两人再继续下棋。知秋离去时,正碰上荣贵妃昂首傲然走来,忙跪了请安。她显得格外客套,低了身,扶知秋起来,又在他耳边说道:

 

"叶大人果然沉着,做了如此大逆不道的事,还能这般从容不迫地与皇上相处。"

 

知秋楞神,荣贵妃已"呼啦啦"扯着宽长的袍,转身离去。

 

"臣妾奉旨,督查后宫年节时候的火烛安全,今日去各宫各院检查的奴才,在叶知秋叶大人的院子搜到些东西,未敢声张,交给臣妾,可此事重大,臣妾也拿不了主意,还请万岁爷定夺。"

 

荣贵妃将手中布包放在桌上,打开,里面是一只按洪煜模样制作的人偶,写着他的生辰八字的胸口,已被刺得稀烂。宫中最为忌讳巫盅,洪煜看着面前的偶人,眉头深皱。

 

叶知秋前脚刚迈进院子,正看见皎儿从屋里出来,见他回来,扭头冲屋里喊:"公公,大人回来了!"

 

说着跑到他跟前,脸色慌张道:"下午您前脚出门,内务府的人例行查火烛,在您的铺盖下面发现了写着万岁爷八字的人偶......"

 

草草说了大概,于海进了他的屋,将皎儿支了出去,小声说:"皎儿说他早上给您收拾床铺的时候还没看见有东西,‘娘娘'会找人查,不过,已经去将军府报信儿,将军遣了人在宫外等您,先让您暂避一下。"

 

知秋内心交错,不禁无奈:"我又没做,走什么?凭皇上的睿智,怎会信她的谗言!"

 

"大人!"于海语重心长,将嘴凑到他耳边,低声说道,"这后宫里,没有黑白对错,您看来是简单‘做'和‘没做',两家闹到万岁爷跟前,就复杂了,谁是谁非,万岁爷心里就算清楚,有时候也只能装糊涂啊!您先回将军府避一避,回头让叶家人出头吧!" 私,享。 家

 

"公公别再劝了,"向来柔和好说话的叶知秋今夜却出奇执拗,"知秋就在这里等,看看皇上如何分这是非!"

 

于海真不多劝,派了人去宫外报信,又实在不放心,亲往"雍华宫"去打探消息。他刚离开,皎儿就进了知秋的房,"扑通"跪了下来:

 

"大人,那东西不是我放的!"

 

知秋诧异,连忙让他起身:"谁怀疑你了?"

 

"我是新来的,又是跟着仁喜哥,所以......所以,于公公觉得我手脚不干净,可皎儿真的没做过!大人要相信皎儿!"

 

"仁喜跟这事又有什么关系?"

 

"最近,宫里人都在说,仁喜哥,跟荣贵妃走得近......"

 

知秋苦笑,暗自长叹了口气,所以,于海就觉得他是仁喜派过来,祸害我的,这宫里,还真是,哪有什么信任和交情可言?"皎儿,于海在宫里呆的年头久了,凡事想得多,你别怪他;至于我,根本没那么想过你,放心吧!"

 

皎儿中规中矩站在他面前,手足无措地不自在,怯生生问道:"那,大人,你为什么不肯出宫避一避呢?"

 

楞楞地,知秋说:"因为想知道,究竟该不该留在宫里!"

 

"大人为什么想留在宫里,外面不是更自在?"

 

"我也不晓得,"知秋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宫里有什么好呢?"

 

说完踱步到窗边,摘下墙上悬挂的剑,慢慢抽出鞘,此剑并不凌厉,带一股温吞宁静之气。

 

"我去练上一练,别让人打扰。"

 

皎儿虽然刚在这院子当了两天差,叶知秋早打坐晚练剑的习惯倒是听说过,而且宫中早就有人传,叶大人是山间白狐变的,舞剑时妖气更盛!皎儿站在一边默默观看,呵气成霜的夜晚,剑色月光,哪里与妖媚沾边儿?倒象天上的神仙,一尘不染的!

 

皎儿正看得入神,知秋停了身手,缓缓收气,忽然对身后的他说:"皎儿,你过来,我真有事问你!"

 

连忙跑过去,凑到知秋耳边,听罢,脸色却大变,跪在地上,神态慌张,连声道:"皎儿不知道,大人,皎儿不知!"

 

知秋见于海匆匆进了门,便对他说:"你回去休息吧!今晚不用你侍候了!"

 

说完回了屋,于海跟进来,随手关了门。叶逢春传来消息,说,皇上不知为什么,竟连夜传了韩家十几个人,甚至连年迈的韩相也没漏下,统统叫到御书房问话!这案审得倒是蹊跷,宫里宫外,谁也不知皇上这是下得哪招棋!知秋不想再等下去,也不管于海怎么劝说,一个人朝御书房奔过去。

 

御书房灯火通明,洪煜面沉似水,高高在上,韩家人当朝为官的十几口人,纷纷跪在地上,见皇上连"平身"都没说,便知这事不好,偷偷瞄着一边的韩初霁,偏偏这次,"荣贵妃"竟是未和任何人商量过,韩家人此时确是一头雾水。

 

"荣贵妃,你来说说,朕今夜为何将你韩家人叫个齐全?"

 

"皇上!"荣贵妃此时心中渐渐有了谱,纠正却已是来不及,只得寄希望洪煜能相信她,"臣妾所言,句句是实,可找搜查的奴才做证!"

 

"信?你们让朕拿什么信你们?"这么一说,却是惹火了洪煜,"这宫里的奴才,一半儿姓叶,一半儿姓韩,拿他们问话,能问出个什么?你们自己算算,从他进宫到现在,还不到半年,你们让他过过一天清省日子没有?他哪里碍着你们了,值得你们费那么多心机,给他下绊子找麻烦?真当朕是瞎子,是聋子,分不出好坏人么!那些把戏,朕不点明,不是没看见,是顾念韩家开国元勋,主持两代朝廷,以为你们自己懂得适可而止!朕拍胸口跟你们说,这世界要是还剩一个人,值得朕去相信,那也就是叶知秋!他没你们聪明能干心眼儿多,可他比你们谁都干净!比你们谁都懂得如何真心待人!你们有本事跟叶家斗,你们就斗,可别再浪费心思陷害知秋,朕就明摆着跟你们交个底,哪怕他真算计朕,陷害朕,朕也不怪他!你们就死了那条挑拨离间的心吧!"

 

最后这话一出口,韩家人低身跪着,心里凉了半截儿,皇上包庇宠信臣子,每朝每代都有发生,多是为臣者玲珑心思,将皇上哄得开心,自是受到格外庇佑。可哪曾见过为君者说出这不顾一切的话?莫非皇上动了真心?

 

洪煜将心里积压的话倒了个痛快,语气缓和,话却是带了不容杵逆的威严:"人无完人,每个人身上都有揪出来不太好看的伤疤,在想着捉别人把柄的同时,也把自己的藏好。至少朕还知道,若真要挖,欺君罔上,罪该至死的,绝对不会是他!今夜朕只私下里跟你们说,若是将来逼朕在朝廷上,当着叶家,当着满朝文武这般说了,看你们的颜面还往哪儿搁!跪安吧!"

 

说着再不理睬他们,抬腿迈步出了书房,进了旁边的暖阁,那里本是与书房连接着,书房里的话能听得一清二楚,而此时,叶知秋正端坐在他们平时下棋的炕桌旁。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知秋脸上表情复杂,秀气的眉毛微拧着,那双总是笑意盈盈的眼睛里,说不出是种什么样的情绪,洪煜便是估计他听了不少,才会这样一副踌躇不定的模样,这人真是,该安静的时候话多,该说话的时候安静。让周围的奴才退了,洪煜关上门,在回身,却见知秋跪在地上,头低低抵在双臂之上。

 

"你这是干什么?"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