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水无香----墨式辰
  发于:2010年01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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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云翻瞄了他一眼,再没说什麽,可还是放慢了自己这匹马的速度。
明白这是他体贴,白羽摘心中懊悔更深,他沈默了一阵,突然猛拉住缰绳。墨云翻见他停了下来,於是也一同停下来:“怎麽?”
区区两个字,已如把他暴晒在烈阳之下,白羽摘负罪感颇深。与人与己,都应该把一切解释清楚,澄清此种误会:“其实……”
墨云翻不解的望著他。
“其实……”白羽摘垂下睫毛盖住自己的眼睛。解释的话在肚子里上上下下很多次,然而每次要说出口,都只会想到昨夜被他亲吻。
难道要亲口告诉他,自己才是救他的“蓝子桥”,昨夜被吻的其实是自己?
这种话,怎麽说的出口?
越想越羞愧,白羽摘脸上真如火烧,整个头已经埋进马背的鬃毛里去了。更何况,一旦把自己假扮蓝子桥说出来,只怕爹娘真要逼著自己回家了。到那时候若想再见黄公子一面,估计会比登天更难。
念在之前裹伤包扎的份上,墨云翻强忍住不耐烦,等他开口。过了一盏茶左右的时间,忽见他慷慨就义般抬起头。墨云翻心头一沈,正待揣测他下面要说的内容,却听他啊啊啊啊大叫起来,同时手中鞭子一挥,驭马跑开。
望著他远去的背景,墨云翻皱了皱眉:“……莫名其妙。”
所以,实在是很不幸。
直到行至金府门前,白羽摘连半个字都没说出来。

不愧是豪门大户,从外面看去,一片青墙白瓦。朱漆大门深深庭院,格外奢华。其时,已经是晚饭的时间,虽然大门紧关,里面却有缕缕炊烟冒出来,奔波了大半日,白羽摘也觉得有些饿了,这一看到炊烟,不自主地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肚子。
墨云翻瞥了他一眼,只觉身旁这人不但白痴不但磨叽,还缺些韧性,之前少许好感顿消,厌恶之情又多了一分。偏巧,那人转头过来,细声问:“我们要进去麽?”
墨云翻懒得理他,径自从马背上下来,走到金府门前。他也不敲门,只从发间拔下一根簪子,放到门锁上轻拨了几下。只听“!扭”一声,厚重的大门就被他撬开了。
好,好厉害……
白羽摘用崇拜的眼神无声赞叹著。
那院墙之内,忽然传来一道女子娇笑的声音:“到别人家串门子却不敲门的,只有姓墨之人吧?”
虽是被阴损了,墨云翻也不应声,自来熟的举步入内。白羽摘见他进去,思量了一下,还是抬手在门板上敲了几下,说道:“……那个,在下白羽摘,打搅姑娘休息了,还望姑娘不要见怪。”说完了,才亦步亦趋的追著前面那人走进宅子。
一入内,密密麻麻种的尽是铺天盖地绿色的竹子,而脚下的路弯弯曲曲,好像一个不小心就会迷路。白羽摘生在雪山上,何曾见过如此多的竹子,今次一下子看到,竟觉得背後微微发冷。
墨云翻没有说什麽话,只是东一拐,西一扭的走著,走路的方式完全不成规矩。白羽摘看到他的走法,这才恍然──多半这些竹子就是奇门之术。他想通这节,仗著自己的轻功,寸步不离的跟在墨云翻身後。
走了片刻,只见竹子一转,那绿色突然消失的一干二净,一座竹子制成的吊脚楼映入眼帘。竹楼的台阶上,斜靠著一名正在抽水烟的苗人女子。
也不用开场白,也不客套,墨云翻上前一步,直接了当的问:“姓金的,祭鼓教的宝藏在哪里?”
金蕊碎抬眼望了望他,嘴角微扬。
“哦?墨大公子,你终於决定回去一趟苗疆了?我们苗人的女子生来痴情,你啊,你一早就该乖乖回去,也省的那情蛊嗜心裂肺之疼。”
墨云翻眼睛一缩,袖子挥出,女人身旁的竹梯子顿时断成两半:“你还有脸来废话!”
金蕊碎摸了摸断裂的竹梯,挑著眼睛笑笑,而後慵懒地移动身子下地。她之前是半倚半坐,此番站起身,蓝色札染的衣裙下,露出一双白嫩的脚,随著她每走一步,脚环上的银铃便发出叮叮当当情脆悦耳的声音。
白羽摘见到女人的双脚,一下子大窘,急忙别过头去。不想那个女人反而走上前来,一口水烟直喷上他的脸,白羽摘立刻被呛的咳嗽起来。
那女人伸出细白修长的手指,一下子勾住白羽摘咳的通红的脸,捏著他的下巴逼他直视自己:“啧啧,谁承想天魔教的少主人竟然是这麽一个水嫩嫩的少年郎。”
一下子被她叫破名号,白羽摘惊异的睁大双眼:“姑娘,你是怎麽知道的?”
金蕊碎放开他的下巴,千娇百媚的走回之前坐的地方。她是苗人,身上自然遍是银饰,此刻,她一边拨弄著自己的手镯,一边咯咯的笑起来。
“能够带著一身雪莲香味,除了远在雪山的天魔教主人,还有能有谁?”她说了这话,又上上下下的打量了白羽摘一番,“可惜啊可惜,虽然人到是水嫩嫩的,就是长的太过平凡,既算不上风流公子哥儿,也算不上翩翩美少年……”
金蕊碎不过品评了一半,墨云翻突然开口:“你废话完了麽?”
“也罢,”金蕊碎瞥了他一眼,点点头,“我们之间的恩怨暂且放下,你要找祭鼓教的宝藏,想必已经有了觉悟?”
“当然。”
“哦?”金蕊碎笑道,“那麽……你的诚意呢?”
墨云翻抬手一指白羽摘:“你既说他是天魔教的少主,我便拿他来换藏宝图。有了他,你要一百个男人、一千个男人,天魔教自然都会双手奉上!”
“哈哈哈……”金蕊碎仰天大笑,“好!”
白羽摘惊得无以复加,不可置信地望著墨云翻。然而一道劲风袭来,没有想到他会突然发难,衣领便被他抓住,脊梁上的穴道也被一路点下去。白羽摘身子顿时一软,转眼睛已被抛进了女子闺房。
金蕊碎甜腻一笑,手指在嘴唇上抚弄著:“果然是自私自利的墨大公子,为了宝藏,连一同旅行的夥伴也可以陷害。”
面对她的嘲讽,墨云翻半点反应都没有,只摊开手,冷声说:“拿来。”
“啧啧,还真是半分不吃亏,”金蕊碎啧声,“稍等吧。”

白羽摘躺在竹楼里,见她千娇百媚的行来,白如藕节的脚踝上银铃叮当作响,心中不禁暗怨自己轻易信人。
金蕊碎行过白羽摘身边时,注意到他一脸的愤怒,微微一笑,突然伏下身,在他嘴唇上亲了亲,道了一声:“乖,我一会儿就来疼你。”说著,笑语盈盈的走入内室,半晌拿了一张羊皮出来。
她将羊皮一掷,墨云翻接在手中,展开来看时,羊皮的内侧画满了密密麻麻路线,他眉头微皱。
“怎麽?你怕我骗你?”金蕊碎笑了出来,慢悠悠的吐出来,“可惜我只有这个地图,你若不想要,便还给我。”
墨云翻忍著心头恨意,看了一眼手中羊皮,又看了一眼白羽摘,坦然地把羊皮揣进怀里,举步便走。
身後金蕊碎放声大笑。
“墨云翻!你果然是养不熟的狼崽子!”

也说不准到底过了多久才,白羽摘才听到她的笑声停了下来,他僵在地上,终於忍不住开口:“金姑娘……你,你喜欢他?”
金蕊碎猛地转过头来。
白羽摘望著她凶巴巴的表情,有些犹豫不定:“那蛊,是你给他下的麽?”
金蕊碎没有立刻回答,两个人沈默的对望了很久,噗的一声,她反倒笑了出来,之前的凶悍瞬间冰消云散。
“我忽然发现……你有点可爱。”
“啊?”白羽摘不解。
“你的眼神……噗,这是悲伤的眼神麽?”她挽起裙摆,走了过来,“白家小孩儿,你猜错了,我既不喜欢他,他那颗蛊也不是我下的。”
“那他的蛊……”
她笑而不答,只是自竹床上拿起一只木雕的娃娃,向他晃了晃:“白家小孩儿,你看,这个傀儡娃娃漂亮麽?”
身穿苗人衣服的娃娃表情僵硬,脸上刷著一层厚厚的白粉,嘴唇一点却是鲜红如血的,诡异非常,无论怎麽看都和漂亮扯不上关系。白羽摘看了那娃娃一眼,便不敢再看。
金蕊碎却咯咯地娇笑著,用手指梳理起娃娃的头发:“这个娃娃啊,是我的妹妹。”
“可它只是个娃娃啊。”
“她不是娃娃。”金蕊碎说著,手掌一挥,屋门砰的关闭,屋内瞬间暗了下来。她放下娃娃,背光向白羽摘走去,边走边褪去自己的衣服,等走他眼前时,她浑身上下只剩了一层薄薄的衣服。白羽摘羞得无以复加,正要闭上眼睛,金蕊碎却在他腰上拍了几下。穴道突然被解,白羽摘也顾不得多想,一把推开她跳起身来,便要往外跑。不想她的手臂从背後穿来,抱住他的腰,用力将他压倒在地。
这一抱一拉,金蕊碎的上衣也尽数落了下来,光滑白皙的胸口上一片平坦。
“你……”突见她的胸口,吓了一跳。
金蕊碎摸著白羽摘的嘴角,笑意满满:“我可不记得我自己什麽时候说过我是女人?”
“你……你是男人……”说来也是,分明是自己当时在门外听到那甜腻非常的声音,便先入为主,错把他当成了女人。
金蕊碎突然发力,单手攥住白羽摘的双手,将他双手按过头顶,舌尖在他嘴唇上舔了一下:“听闻天魔教崇拜火焰神鸟,那鸟正是托生活佛的血液凝成。你既然是那个活佛托生,体内血液自然可以活死人医白骨,不如……就让我体验一下你和其他男子有什麽不同好了。”
“活佛”二字,自从白羽摘离开家後就再没别人如此称呼过,此刻被金蕊碎一语道破,他眉头一皱,手腕骨骼咯吱咯吱作响,猛地挣开金蕊碎的手,右手在腰间一掏,一把短剑向金蕊碎腰间刺去。
金蕊碎轻描淡写的避开他的攻击,手掌如蛇,在白羽摘的腰间摸了一把,抬手间,已把他的腰带扯了下来。
失去了腰带,白羽摘的上衣整个散了开,此时天色已暗,在黑暗的屋子里如同一朵洁白的雪莲一样蔓开。
金蕊碎轻声啧嘴,出手如电向他肩头抓去。
白羽摘出身名门,何曾受过如此的侮辱,他挽剑如花,急刺金蕊碎的全身大穴,硬生生逼开这人的攻击。
“你究竟想要什麽!”
“我?”金蕊碎笑了笑,“我想吃了你啊。”
听闻这个“吃”字,想起自己刚才被按倒在地的窘态,白羽摘脸上一红,幸好屋内一片漆黑,才没被对方发现。
金蕊碎咯咯咯地笑起来:“托生活佛,天生佛骨,吃了你後,我的法术就可以练成了……”

砰。
他话音未落,竹楼大门忽然被人一脚踹开。
那人站在月下,黑衣半隐在黑暗中,冰冷冷的目光直直望著白羽摘:“原来……他便是托生小活佛。”
这份阴冷如冰的寒,除了墨云翻还能是谁。
金蕊碎见是他,眉心轻皱:“墨云翻,你去而又返,还想干什麽?”
墨云翻修长的身体倚在竹门上,淡淡地说:“我只是好奇。”
“好奇什麽?”
“你一向只喜欢找那些英挺的男子,怎麽今日会选了这麽一个貌不惊人的。”他说著,目光在白羽摘的身上转了转,见到他半开的上衣,不禁挑起眉,“衣不胜体,面飞红霞,你这个托生的活佛倒也别致。”
金蕊碎被他打断了兴致,眼中有了怒意:“墨云翻!事到如今,你还要再害我们兄妹一次麽?!”
墨云翻眉头一皱,突然之间,拔出双刀向金蕊碎削去。
与此同时,白羽摘手中的短剑也连刺金蕊碎的腰间。
金蕊碎被二人联手突袭,立时左右支肘,破口大骂:“姓墨的!你这个无情无义的混帐!”
听他说的这些话,似乎窥视到了什麽不可思议的东西。白羽摘忍不住偷看了墨云翻一眼,然而後者脸上半分表情也没有,只有手中攻势变得更急,刀刃片刻不停,招招只削金蕊碎那张向来自负美貌的脸。
“混蛋东西!”看破他的毒计,金蕊碎身子一扭,跃向半空,手掌在房梁上一撑一转,人便落入竹林间。墨云翻追了出去,四周毛竹遮天盖地,光影交叠间,不见半个人影。
白羽摘眼见他跑出,也急忙跟了去。那人站在屋外,手提双刀,沈默的看著竹林,脸上半分喜怒也没有。沈吟片刻,他走到他身边,轻声说:“多谢你。”
“不必。”墨云翻侧过头瞥了他一眼,“我不喜欢欠情,还你之前裹伤之恩。”自己的感谢之情被毫不留情的拒绝,白羽摘有些尴尬,悄悄地垂了双眼,默不作声的把自己缩进那人身後的树影中。
正在别扭著,忽听四周风声大了起来,竹林的影子像斑驳的鬼魅的一样舞动开,林间飞鸟惊飞簌簌。
白羽摘心头一寒。
──有东西过来了。

暗黑的夜里,沙沙沙的声音由远而近,一股恶臭扑鼻而来。
白羽摘眉心皱起。
看样子是苗疆的毒虫蛊,而且不是一只,是成千上万只。
蛊虫迅速飞来,所到之处,林中的动物都化作一架白骨。白羽摘矮下身子,手撑在地上,手背一弯,猛地大喝一声。
“破!”
瞬间,一股强大的气流自他指尖而出。飞沙走石间,毒虫的尸体劈啪啪啪的落在地上,便如下了一场虫雨,到处都是虫子尸体分泌出的粘液。
墨云翻生□□洁,他见虫子被震死,袖子挥出,劲风扫开那些尸体。抬袖间瞟了白羽摘一眼,哪怕他从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此刻也不得不在心中暗赞了一句好功夫。

诡异的口笛声自远方而来,笛音所到之处,那些虫子尸体突然动了起来,一拱一拱的重新拼合起来。白羽摘暗暗心惊,他掌间再次发力,掌力到处,毒虫再次被碾成齑粉,然後以更快的速度重新组合,向他们扑来。
有些虫子爬的极快,已上了白羽摘撑在地上的手,湿嗒嗒粘腻腻,背脊还有一层白色的钢毛。白羽摘头皮一阵发麻,急忙甩掉那些虫子,待要第三次发力,手却被墨云翻按住了。
已经来不及细说,墨云翻手掌一紧,把白羽摘拉进自己怀里,长袖挥去,扫开二人眼前的毒虫。
白羽摘靠在他手臂间,感觉到温热的体温透过衣服传来,於是非常不合时宜的想到那日的一个亲吻,脸一路红了下去,正要拨开他的手,却听那人问道:“你弓箭用的如何?”
白羽摘微微一愣,这才回了神:“那个……应该还可以吧。”
“那好,一切听我吩咐。”
墨云翻的这句话没有半分征询的意思,他一说完,已向毒虫中跃了过去。白羽摘悄悄退在一旁,取下肩头的弓箭。只见漆黑的毒虫里,冷白色的刀光如闪电般连劈三十七刀,竹林深处,几棵毛竹猛烈的摇动起来,最後砰的一声倒在地上。
在毛竹倒下的地方,一道蓝色的影子跃了起来,看身形正是金蕊碎,墨云翻大喊一声:“发箭!”箭镞立刻像惊雷一样破空而出。
羽箭所到之处,四周毛竹被纷纷震裂。金蕊碎自恃大力,伸手去挡羽箭,掌间一痛,那箭簇竟已穿透他的手掌,扎进了他的左眼。他这才意识到今日拿不下这二人,用完好的手掌在自己身上一抚,整个人遁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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