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脂寒 + 番外————杨朔
杨朔  发于:2010年01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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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看见了当年那天边烧得像血一般殷红的云霞,西下的残阳在张牙舞爪地嘲笑着我的天真和自以为是。
我以为没有什么伤痛会伴着人的一辈子都无法抹去,我以为人心冷漠残酷,不管曾经的爱恨情仇再是深刻,也终有一日会将它忘记。
然而我错了吗?还是你又一次证明了我不过是人生舞台上的小丑,被名为命运的绳子牵动着跳舞,却还傻傻地认为这一切都尽在自己掌握。
可是为什么你要残酷地将我认为已经愈合了的伤疤再次撕开?你把它从心底挖出来告诉我自己是多么地愚蠢,自欺欺人。

--酒词,我要当皇帝。

我呆在当场,看着你的脸是那么地陌生。
雨水打湿在脸上,密密麻麻。为什么明明没有下雨,我的脸上却濡湿了一片?
恒显,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我以为我看得透彻,我以为我了解你,就像了解我自己。
可是为什么想要那把龙椅?平平凡凡地活下去,我一样会只守在你身边。
可是你为什么还要把我再推给那个人?难道你不明白,从此以后,宁酒词将再也不被你所拥有。

我看透了这世间丑恶,人情冷暖,悲欢离合。
我以为我太了解凡尘辛苦,才会更加甘愿浑浑噩噩。
是不是因为我太明白,就不明白了。看得真切,反而看不清了。
我再也无法确定你还依旧在我身边,我再也无法肯定你还是爱我的。
所以我总是一遍又一遍地去确认,总还是觉得不够安全。
我究竟该怎么做,才能让一切回到从前?
还是说,我们真的已经无法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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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典前夕,长京骤然变得忙碌起来。不但是因为一个月后就是全年最盛大的庆典,还因为当今皇上唯一的妹妹--宝月公主即将大婚。
远嫁番外,即使带上全国人的祝福,即使在史册上凭填一笔绚烂浮华的词句,也改变不了她悲哀的命运。
自古和番的公主,又有哪个得以善终?
权益之册,说得多么动听。原来这天下的太平,到头来是要靠一名女子来维护。
未免可笑了。
公主大婚非同小可,朝中为了决定送亲使的人选也是吵破了脸面。
我自始至终不发一言,当然惹来他的不满。

"我说过我不会去的。" 自 由 自 在
我撇过头去,已经厌烦了与他在这件事上的争议。
"可是酒词,这也是宝月的希望。"
他略带无奈地看着我,把我拉回怀中。
"你也知道,宝月她是爱慕你的。"
是,宝月公主是希望我送她一程,可是更希望我此时离开的,还是另有其人吧。
我心里苦涩地一笑,恒显,你到底想怎样?
"皇上,"
我看着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来是颤抖的,
"您该不会忘了臣是九死一生才从北番逃回来的吧?"
是啊,如果此刻我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出现在那个番王面前,岂不是愚蠢至极?
那么我陷害七王爷的阴谋可真要被捅破了。相信不单七王的旧部要与我问罪,就是那些征战沙场的将士,为了他们死去的兄弟也要一人给我一刀,叫我死得难看。
我的话确实叫他心念一动,想起当日我回京的狼狈不堪,他已脸色苍白。
除非他是真的想叫我去死,要我担这送亲的鬼差事。
"只是大皇子如今去了河南,若找其他人,也没这个身份。"
他还是有些犹豫,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的确很为难,皇子当中其他人尚显年幼,皇亲国戚里,除了如今被圈禁府中的七王爷,其余根本派不上用场。
"叫臣的父亲代为效劳如何?"
想起那个一生为得权势而不择手段的父亲,我在心里冷笑一声。
"宁国丈吗?"
他沉吟片刻,
"他是两代老臣,的确是合适人选。
"这样吧,朕封他为安乐侯,代朕送宝月公主和亲。"
"那臣就代家父谢过皇上了。"
我欠身谢恩,被他拉住,伸手揽进怀中。
"酒此,这下你可满意?"
是,我的确非常满意。
我对他笑得嫣然,"臣谢皇上隆恩。"
安乐侯......真是可笑到不行。
你当真是安乐了,嫁了一个女儿又连儿子也送了出去,如今这天下是再无人可撼动你的地位,你岂不安乐?
"朕这样宠你,到底是好还是坏?"
他轻笑着看着我,眸中情意,极深、极浓。
我无言一笑,只是沉默不语地偎进他怀里。
是好是坏,我是不知道。也许你注定了从此要被后世可怜,可怜你有眼无珠,看不清宁酒词皮囊下的,是何嘴脸。
可是后世啊,真的太过遥远了。它早已超出了你我所能控制的范围,那不是我们该烦心的。
且乐生前一杯酒,何须千载身后名。
我早已是骂名深深,又怎会在意后世的评估?
这一生,已经欠下太多的债了。
所以,也懒得去想来生找谁去还了。

一吻落在眼睫,温柔地滑落,直至嘴唇。从最初的由浅及深地吻过唇舌,到最后变成疯狂地掠夺和索取。
我被他紧紧地圈在怀里,顺从地接受他所有的柔情和占有。
我想,我能给他的也只有这些了,宁酒词能付出的,也只剩下这些了。

正在缠绵得火热,宫门忽然打开。
那人有些不悦地看着慌忙地跌跌撞撞地就跑进来的泉渺,微愠着声音。
"什么事?" 自 由 自 在
他皱着眉头,显然非常不满此时被打扰。
我坐起身若无其事地拿过一旁的衣服穿上,顺便将散开来的头发用一根带子重新绑起来。
泉渺来至榻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皇上!四皇子他......他......出喜了!"

第十二章

来到清和宫的时候,进进出出的宫人早已乱作一团。
太医院倾巢而出,一群老不休的把洛儿的床榻围得水泄不通。
那人示意他们不必行礼,唤来其中一名资历颇深的老太医问话。
我无暇理会他们,来至榻前看着昏迷中的洛儿。
疹子已经开始浮了上来,他迷糊中也不知是哭泣还是呻吟地说着什么。
我见状微微皱眉,接过一个宫女递来的湿巾小心地为他擦拭头上的汗水。
是我疏忽了。
只顾及着与外面那些人的对付,却忘了这深宫之中更加危险。
我不该把你一人放在这里,让你受了这苦。

那人也走了过来,看到洛儿现在的状况,不禁愤怒。
他看着旁边伺候的一群人,冲其中一个宫女问道,
"这是何时的事?!"
那少女看去极为年轻,未曾经事。见天威震怒,便"扑通"一声地跪了下去。
"回......回皇上,是今早单嬷嬷叫主子起床的时候发现的。"
"放屁!"
他一脚踹了过去,少女被踢翻在地,压抑着抽泣不敢哭出来,吓得浑身颤抖。
我起身走过去,看着泪眼汪汪的少女。
"你多大?"
那人被我没头脑的一句问得一怔,不明所以地回头看着我。
少女也微微吃惊,讪讪地抬头与我对视,
"回大人,奴婢,十七了。"
"哦。"
我随便地应了一声,慢慢地走到她面前,抬起她的脸仔细瞧了瞧。
一张年轻未经世事的脸。清秀地脸旁染上微微的红晕,惊恐地错开我投去的视线。
我一笑,有点可惜。
"你没有出过花吧。"
闻我此言,少女的脸色由羞红转为苍白。
她微启着血色渐失的嘴唇,瞪大了双眼看着我,
"大人,我......"
我直起身子,对身后的内侍扬了扬手,
"拖出去。"
几个内侍领会,迅速地上前将她按住,就向殿外拉去。
"大人!奴婢知错了!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宫女惨叫着,一边求饶一边哭了出来。
我没有去理会,殿内的宫人也拼命压低了呼吸不敢做声。
这个时候,他们当然要明智地选择自保,谁又会为了一个小小的宫女强出头?
身旁的人想说什么,张合了几下嘴唇还是没有说出口。
我知道他想为那宫女求情,他永远看不惯我的做法。只可惜我并不想留她。
真是奇怪,到底谁才是生在这皇宫,自小便与冤魂接触的人?

转过身向着立在榻前的其中一个嬷嬷,我冷冷地看她一眼,她吓得差点瘫坐在地上。
"宁大人饶命!的的确确是今早才发现的异状。小的不敢骗您。"
老嬷嬷怪叫着,觉得这话分量不够,抖着声音又加了一句,
"大人可以问鹦哥,她一直照顾主子的。"
旁边一个被指了名的宫女跪了出来,点头如蒜地道,
"单嬷嬷说得无错,是今天才发现的。"
我冷笑着看她一眼,
"鹦哥,这里论年月,你跟四皇子最久了,没出过什么差错。"
她只管点头,不敢抬眼看我。 自 由 自 在
"这花不是什么怪病,你们也别想着蒙我。"
"你们这样子,莫不真是自己搞的鬼?"
鹦哥煞白了脸色,跪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主子前些天就闹着不舒服,奴婢们只道是着了风寒,也没当回事,这好端端的就突然病倒了。"
"胡说!无原无故怎么可能会染上这个?"
身旁的人斥道,她闭上了嘴巴,不敢再多言。
此时单嬷嬷又突然怪叫了起来,用手指着鹦哥,
"是鹦哥,就是鹦哥早了给主子的那件衣裳,主子的衣行一直是她照料的,那件衣裳一定是沾过的。"
鹦哥听了也叫了起来,
"单嬷嬷你胡说什么!我跟了四皇子这么久怎么会害皇子?!"
"谁知道你是什么心,拿染过花的衣裳给主子。"
"我......"

"鹦哥!"
帝王开口叫她,鹦哥回头,委屈地哭了出来,
"皇上明柬,奴婢真的不会害主子。那件衣裳,是永乐宫的贵主儿叫人送来的。"
那人听了大惊,
"你说什么?"
鹦哥咬着下唇,又说了一遍,
"是永乐宫的贵妃娘娘。"
"贵妃送来的?"
"皇上明查,这事千真万确!"
鹦哥一边叩头一边坚定着道。
那人冷笑,
"查?朕当然会查,她好大的胆子。"
"皇上!"
我连忙叫住他,看向那边太医围得水泄不通的床榻。轻轻叹了口气,走到他身前,
"也不急于这一时,现在四皇子的事最为要紧。"
"......也是。"
他看着我,伸手将我揽入怀中,
"你不用担心,朕答应过你姐姐,决不会让洛儿受欺的。"
"臣知道。"
我柔顺地偎在他怀里,眼角扫了一下埋头跪着的众人。
"臣想这些天留下来照看四皇子。"
"这个当然,你留下来看护洛儿最好。"
"如今宫里怕是又有病疫,其他皇子那也是要小心的。"
我想了想,继续道,
"况且出了这等事,如不彻查恐有后患。"
"我朝皇后早逝,中宫主持一直空缺。皇上也有朝中大小事物劳神,这后宫治理过于烦琐了。"
"不如请东宫的玉妃娘娘暂代司事?"
这宫中人尽皆知,西宫的贵妃与东宫的玉妃素来不和,两人都为了中宫之位早已撕破了脸面。
如今我把这事交给玉妃,不信她会轻易放过了这难得的机会。
他思索片刻,点了点头, 自 由 自 在
"此事就衣你所言。"
我笑着谢过恩典,与他又说了些事,大概道此后不会上朝。反正朝中之事也没有人期待我。
待送走他,我回到殿内,唤来数十名内侍。
看着跪了一地的人,我笑了起来。
"要怨,就怨害了你们的贵妃娘娘。"
众人闻言惊惧地抬起头来,我一字一字清楚地开口,
"全部给我处理掉。"

内殿里顿时乱成一片,哭天喊地之声不绝。
我随便挑了一个位置坐下,看着那些一下子失神的太医一眼。他们立刻领会,又装做莫不关心地埋头手上事情了。
"四皇子现在如何?"
老太医哆嗦着上前开口,
"回大人,由于拖了一段时间,所以四爷现在并不乐观。"
"谁跟你说这个!"
我眉头一锁,他已吓得脚软。
"我不管你们怎样,给我好好地治。四皇子要是少了一根寒毛,我拿你全家祭祀!"
"是!是!奴才遵命!奴才遵命!"
老太医应着,连滚带爬地逃开。

哭叫声渐远,殿内重回安静,只余下几个太医来来回回的脚步。
我疲惫地窝在椅子里,闭上双眼。
接下来,接下来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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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湖青色,让人看了就会想起碧波荡漾,柔水之温。
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人会比姐姐更适合这个颜色,像水一样的温柔的女人,像水中之月一样令人神往。

姐姐死的时候,亦是穿着那一身青衫罗绮,一如一屡幽魂,随之消逝。
她执着我的手,笑道,
"酒词,待我好好照顾洛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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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院的确努上了老命,几次危险下来,洛儿还是渐渐好转了。
我小心地抱他在怀里,喂他吃药。
脓包开始化脓,我轻轻握住他的小手,避免他去抓那些痘疮。
"宁大人,这是外敷的药。只要不去抓破,等结了痂就会好了。"
我点头,接过太医递来的疮药。
洛儿还是成日昏昏沉沉的,不过看他眉头舒展了一些,应该不像以前那么难受了。
我小心地把他放在床上,开始为他上药。
"萍儿,"
我问向其中一个伺候着的宫女,
"最近宫中可有什么消息?"
这女孩极是聪明灵巧,一听便知我所问何事,笑了笑,
"大人不知道,宫里为这天花的事可是鸡飞狗跳呢。前儿个还失势了一位娘娘,听说是与这事有关被打入冷宫了。"
我闻言笑了起来,这结果倒算满意。
只是白便宜了你一条小命。
"你懂什么,不要跟着别人一起嚼舌根。"
萍儿一笑,
"是了,要不是大人要我入宫照料着,我才懒得听呢。咱们司徒府可比这儿来得清静。"
"少贫嘴,"
我笑骂她, 自 由 自 在
"我是宠坏你了,这么没规矩。"
萍儿狡黠地一笑,端过一叠湿润好的巾子。
"对了大人,我们在宫里,也有些时日了吧?"
"恩,一个多月了。"
"宝月公主出嫁那天,没看到您,好象很伤心呢。"
我停下手上的动作,萍儿伶俐地接过,继续为洛儿上药。
无奈地一笑,觉得酸苦。
见了,又怎样,不过徒增伤感罢了。
她,亦是个痴人啊。
见我叹气,萍儿难得敛了嬉笑,正色道,
"大人,今儿个听前殿伺候的李嬷嬷说了,皇宫里出了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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