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样在心里发誓,一辈子,都不离开他。
一切,都发生在七年前,那个人的出现。
他是当今的太子,未来的皇帝。
能文能武,才学过人。没有人不是对他赞誉有佳,欣赏非凡。
他来到吴州,自是让所有的官员忙不迭地去巴及,连身边一同带来的七皇子,也不能放过。
我奇怪为何太子会来吴州,姐姐告诉我,其实他是奉命来看望苏恒显的。
我惊讶于皇上竟然还记挂着他,可是为何如此,却不为他正了名分?
姐姐只是但笑不语,轻抚着我的头发。 自 由 自 在
所以我会见到太子,也并不是意料之外的事。
以后,我曾问过苏恒显,问他可曾后悔了让太子见到我?
然而他却什么也不说,甚至连看,也未看我一眼。
我看着他,只是笑了。
我不知道,宁酒词在你心中,究竟占有什么样的位置?或者他曾经占有什么样的位置?
前尘过往,早已不堪回首......
之后,太子似乎非常喜欢我,成天都会弄一些有趣的玩意给我。
他在吴州剩下来的时间,也就这样在宁府安顿下来。
旁人眼里,宁家是要出头了。
我以为太子是一个亲切的人,他不爱摆架子,也没见过与下人发火。
在我眼中,他更像是一个温文尔雅的儒士,而非尊贵的太子。
偶尔,我会看到苏恒显的视线紧紧地跟着我,在我对上的时候,却又不知为何地错开,滑向远方。
我不以为意他的突然反常,以为是太子的出现,又令他想起了不愉快的事。
那间有着浓得化不去的墨香的房间,像往常一样,太子陪我练着字。
房里侍侯的人不知何时全部退了出去,我没有在意,专心描着他的字。
背后的身子贴得愈加靠近,握着我的手的手,开始顺着手臂,滑向肩膀。另一只手,也不知何时已搭在了我的腰上。
我惊讶地僵直了身子,他的唇缓缓滑来,轻轻舔弄着我的耳垂。我只听到含糊的一句,
"不要停。"
僵硬在那里,不敢动,不敢出声,也不敢回头。
身上的手开始不停地游走,越来越快地抚过每一个地方。
他的呼吸也越来越沉重,炽热的气息喷在脖颈上,仿佛是要从那里咬下去。
我觉得自己在颤抖,不止身体。
头脑一片混乱,我不知所措。
手中的笔已抖落,浸了一大片墨迹在纸上,早已分不出原先的字。
他突然横抱起我,狠狠地吻住我欲开口的嘴巴,一边向里屋走去。
接下来的事很荒唐,一切都变得荒唐起来。或者说,从那一刻开始,我的人生也变得荒唐了。
这个平日里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突然变成了洪水猛兽扑向我。
挣扎被他按住,然后衣服一件件地从身上被脱去。
我只知道害怕,只知道哭着求他住手。
可是无论我如何地哀求,他都只是一遍遍地用吻来敷衍。
他念着我的名字,除了这个人的声音,我什么都听不到。
为什么会发生在我身上的这件荒唐至极的事,我已经完全无法思考了。
痛,痛到麻木。
恒显,救我!恒显!......
被眼泪模糊的视线里,只看到了这个人的脸,还有一个接一个快要我窒息的吻。
恒显......恒显...... 自 由 自 在
我好痛,混身没有一处不痛。每一丝血肉都在叫嚣着,嘶声力竭地呼喊。
恒显,你为何不来救我?
一直到他离开,那个人都没有出现。
我自始至终都是清醒着的,或者该说,早已麻木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慢慢地起身,全身像散了架一样。艰难地穿好衣服下床,却连站起来的力气也使不上。
我瘫坐在地上,觉得自己好象已经死了。
然后......然后......
我看到何柱惊慌失措地跑进来,他对我说了些什么,可是我却什么也听不到。
何柱抱着我哭得好难看,我想笑他,却没有力气。
"少爷!少爷你不要吓我!"
我推开他,从地上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他上前扶我,又被我推开。
恒显!恒显在哪里?我要找他......
我跌跌撞撞地出了房间,门外已是黄昏。
--恒显......
门外的人,背靠着墙壁。他低垂着头,看不见表情。
我的脑中,是一片片被撕碎的记忆。
山谷,碧湖,一个人对我说,他想变成一条鱼。
他抱着我,风月湖边,他说,今生今世,我们再不离开,不管什么。
那个,我爱到心碎的男人......
我闭上眼,泪水,无声地滑落脸旁。
你,一直都在这里对不对?
你一直都在门外,里面所发生的一切,你都知道,对不对?......
恒显!为什么不看着我?你为什么不看着我?!
我转身跑开,身后何柱在大喊。 自 由 自 在
眼前,不远处的树旁,姐姐靠在上面,怔怔地看着这里。
好......痛......
除了心,其他都好痛......
侧马西风间,烟波江上,西下残阳,幕天的飞絮绵延千年。
我发疯似地奔跑,哭不出来,喊不出来,世界的一切已成空白,只有斜阳胜血。
为什么......
我跌倒在湖边,不停地喘吸着,眼前却只有平静如镜的湖面。
恒显!恒显!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
"施主,切末轻生。"
猛然回头,一个衣衫破烂的老道映入眼中。我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
"道长言重了,人生苦短,我何苦贸然寻死。"
他叹了口气,
"施主既然早已感悟,又何必执迷于红尘辛苦,不如早早地归去。"
我疑惑地盯着他,他也在看着我,喃喃自语,
"红颜祸水啊。"
我笑,祸水?我是这天下的罪人,万恶因我而生。那么请问道长,谁又是我命中的定数,叫我如此痛不欲生?
他说,施主,你既已决定此生的罪过,就该清楚这是一段孽缘。
他说,施主,你注定了是这天下王道的变数。
次日太子离开吴州,只有我一人没去送行。
一个月后,一旨诏书,册封宁月华为太子妃。
姐姐平静地接过圣旨,一如她平静地送张宪远去边关。
宁家从此飞黄腾达,攀龙附凤。所有的一切,无不令人眼红。
那一年,我十四岁,送姐姐离开吴州的时候,我们相顾无言。
时间,从此变得好慢。慢到我以为几经轮回,是否早已化做尘埃。
我和恒显之间,只剩下了沉默相依。
也许,一切都会好起来。我这样对自己说,也对他说,
他拉着我的手,说, 自 由 自 在
"我们从此隐居山林,再不问世事,可好?"
我麻木地看着他,却无法回答,无法开口。
好难......
我听见自己的心这样在说,好难啊,恒显。
我开始试着忘记,试着将抖散的一切拼回从前那样。却只觉得越发空虚。
然后,
四年前,皇上驾蹦,太子登基。
不久,我和苏恒显便奉旨进京述职。
那个下着雨的夜,他紧紧地抱着我,然后对我说,
"酒词,我要当皇帝。"
我看着那张变得陌生的脸,看着。
雨水打湿在脸上,密密麻麻。为什么明明没有下雨,我的脸上却濡湿了一片?
恒显,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第十五章
不久之后廷尉府审理刺驾一事告一段落。莫烨台具认不悔,画押认罪。
莫氏九族被诛,莫烨台弑君谋逆,被攀凌迟之刑。
行刑当日,百官奉旨观刑,一同看看这个大逆不道之人罪有应得的下场。
我陪坐在君侧,脸上依旧挂着往日迷人的笑容。
所有人看来,宁酒词也不过是那个喜欢血腥的妖孽。
刑场上,那个人被绑立在众人面前。
他抬起头看向我,一笑。
身旁的人见状不明所以地看着我,又看了看他,表情困惑。
我的笑容仍是完美地维持在脸上,看着整个行刑过程。
我看着他,这个曾经爱过的男人。
莫烨台表情平静地闭上双眼,那一刀一刀下去,好象不是割在自己身上一样无关痛痒。
一刀,一刀,心里的某处,也忍受着同样的凌迟之刑。可是我却不知,那个刽子手,究竟是谁。
究竟是谁,这一切的元凶。
行刑结束,一直看着整个过程自始至终的,只有两个人。
恒显,你现在可是心中极为畅快?
我宁愿你畅快。
站起身,陪同君王一道离开。
我没走两步,脚下还未踩实,忽觉眼前一片晕黑,四肢无力,便斜斜向一旁倒去。
朦胧中,我仿佛看到了他的脸。
莫烨台......自 由 自 在
眼里的泪水,被落下的眼睫打落,尘埃。
红尘,烟雨,一梦。
今昔梦醒,何夕重头?
"宁大人可好些了?"
一个女官莲步轻摇来至榻前,手中的玉石碗轻轻推来,
"大人请服下吧,太医说了,您受了惊,需小心调理。"
受惊?
我在心里冷笑,受惊需要调理?
没有多问什么,我接过递来的药喝下。
"皇上呢?这里是哪?"
看周围的摆设,这里不像凝脂宫。
"皇上现在北书房议事,请大人在此处安歇,皇上忙完朝政便来。"
"我问这里是哪?"
我皱了下眉,平日宫里没见过这个宫女,而且她也不像其他人一样畏惧与我。
这里......莫非不是皇宫?
女官似乎猜出了我的心思,笑道,
"宁大人请放宽心,您不会有危险。"
我冷笑,
"好个伶牙俐齿。"
掀开身上的丝被,我起身下床。那女官见了,忙上前阻拦,
"宁大人仔细身子,唉......"
我绕开她,刚走到门前便停了下来。原因是一人此时恰巧推门而入,拦了我的去路。
他见了我,看一眼不远处的女官,扯出一抹讥笑来,
"怎么不听话老实地歇着?难道是没有他抱着就不舒服了?"
我心口一窒,恨恨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回床上坐好。
他也走了过来,吩咐女官退下。
屋内只剩下我和他两个人,只这么干耗着。
"你昏迷了一天了,现在可好些?"
我听见他微微叹口气,声音极轻。心里泻了气地回头看他,只坐在离我不远处的地方。
"没什么。"
他的视线在我身上转了几转,我只垂下眼帘,没去看他。
"我怎么会在这里?"
"你在想他?"
语气又充满了嘲讽,我无心理他,倒回床上。
既然把我关到了这里,不好交代的应该是他,我才不用费心。
"你突然晕倒,倒是把我吓了一跳。"
我背对着他,所以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
椅子"哗啦"一声响起,他离开了座位。我回头去看,却已见他来到床边,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
苏恒显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他......"
话并没有说完,他自己打住,旋即一笑,
"算了,反正人都已经死了。"
他说着坐到了床边,那笑容似乎还有些欣慰。
我看了不免心中一痛,撇过头去,自 由 自 在
"是啊,人都已经死了,你就不用再多想了。"
这世上没有人能从你手中把宁酒词夺走,他永远是你的凶器,从前是,以后永远都是。根本就没有过什么变数,你又何必担心?
这一生都在你的掌握,还有什么不是你的?
"大皇子死了。"
我闻言一惊,坐起身来。
"什么时候?"
"一个月前吧,刚才皇上收到河南来的消息,在驿馆遇刺身亡。"
"凶手找到了吗?"
他看着我,笑了起来,
"酒词,你要他死的人,有谁能活去的?"
我听了也笑了起来,目的达到,当然是要高兴。
"萧在出了河南不远的县里身亡,同行的也被除掉了,没有活口。"
"不知道皇上会不会想到是他。"
"想不到也无所谓,反正人已经死了。"
"现在大皇子也除掉了,下一步,你打算如何?"
我看着他,苏恒显在沉思。
"酒词,你如此知我心意,不妨猜一猜。"
我闭上双眼,了然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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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我是受害者,我以为是悲惨的命运,躲不掉、斩不断的纠葛。然而是谁曾说过,我其实才是那个毁了一切的人,我其实伤害了身边所有的人,反而躲起来哭。
--红颜祸水。
没有人对不起我,只是我对不起天下人。
我是这天下的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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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大皇子河南遇刺仅隔半个月,北番传来消息,宝月公主欲行刺番王,未遂自杀。
我笑,亦是一个痴人。
与北番的战事也因此正式挑明,现在不管那些文臣还要说些什么,这一丈,是非打不可了。可是令群臣失望的是,被圈禁府中的七王爷并没有因此获释,而是由大司马亲自领兵征讨北番。
苏恒显领骠骑大将军,帅六十万大军挥师北上。
"司马大人,明日起程,必定是马到功成,我在此就先预祝大军旗开得胜了。"
我举杯欲饮,却被他突然抓住手腕。
苏恒显看着我,似在叹气,
"你醉了。"
我笑着推开他,
"这么值得高兴的事当然要不醉不归,你多年的心愿,等得不就是今日吗?"
"酒词!"自 由 自 在
他皱起眉头,强硬地拿走我手中的杯子。
"你真的醉了。"
我看着他,惨然一笑,
"醉了,也好。等不到明日你走,我醉死在这里。我也累了。"
"说什么胡话呢。"
他无奈地说着。我拉住他不放,抬手抱住他,
"恒显,你说,你高兴吗?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终于有了回报,你不高兴吗?"
他奇怪地看着我,觉得我今日十分反常。
"你说啊!"
为什么我高兴不起来呢?为什么牺牲了这么多换来的东西,当它真的到手了之后,我却一点也不开心呢?
"酒词......"
他拉下我,柔声哄劝着,
"你真的醉了,不要再胡闹了。"
"我没有,我要你回答我。"
我执拗地抓着他的前襟,不肯松手。他也不再与我推脱,只定定地看着我,然后说,
"我很高兴。"
"撒谎。"
我松开手,茫然地看着他,
"你一点也不高兴。"
"酒词,不高兴的是你,你不开心。"
不开心......
是啊,以前也有一个人跟我说过相同的话,他说我并不开心。
我不开心,我如何开心?我早已经不知道何为开心,又如何叫自己开心了。
这世间,有几人能真正开心?
"恒显,抱我。"
我扯住他的衣袖,他一怔,不可思议地瞧着我,
"酒词,不要再胡闹了。"
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僵硬又狼狈,我笑他,
"我胡闹?哈哈......是,我是在胡闹,那么司马大人可愿意陪我一起胡闹?"
狠狠地看着他,看着这个从来只会逃避的男人。
"苏恒显,你不敢吗?是因为我是碰不得的人,还是你根本不屑于碰我?"
我步步紧逼,不给他退缩的机会。自 由 自 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