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凛一怔,小小年纪就有这样坚定倔强的眼神,为了生存他是在背负着什么样的生活。
拍了拍男孩的头,齐凛微微一笑,他同段落天对看了眼,后者扬眉却放下胳膊。他再伸手,男孩也放了手,拿回了钱袋,他解开袋子随便掏了下-----一片金叶子,他回瞥了眼段落天,钱袋里都装的这个出门?
段落天歪了下头,不置可否。齐凛不理他神哉的样子,掏了一把五六片金叶递到男孩面前,“拿去吧。”
男孩还是瞪着眼,明显打量着齐凛,又犹豫着握了拳,最后还是抓过金叶子,使劲一挣,段落天没想再抓他,他飞快的跑进巷子。
“盟主真大方,送了一把金叶子。”段落天挥袖整理了前襟,如玉扇啪的展开望着齐凛。
齐凛冷眼瞥过,把钱袋甩回他怀里,不咸不淡的道“都是庄主慷慨解囊!”
段落天接着钱袋,手里掂了掂,轻笑道,“可惜,金叶子最后也落不得那孩子手里。”
齐凛不解的看向他,明明刚刚就给了那孩子,这些钱怕是他一辈子也用不玩。
“不信?”段落天扇子摇了摇,“我愿带盟主去瞧瞧。”
齐凛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小孩刚跑去的巷子,迈步跟了过去。
显然段落天更了解这个社会的基层民生状况,他说的对,空寂的巷头,高壮的男人一手拎着刚刚那个孩子衣领,一手握着的正是金叶。
“还藏了多少没交上来,说!”
小孩被掐着脖子使劲摇头,“真的没了,没了。”
此情景不想也知道,弱小的孩子即使乞讨得了钱物,也只有乖乖上交的份。
齐凛一股子火气冲上来,拳就揍了出去,待那男人踉跄要后倒,他才觉得手骨顿痛,可这第二拳迎着面又揍了上去。
连续两下,被打的男人才反映过来,他凶恶的要回击,可猛然撞上眼前人凛冽的视线,那钻进骨子里的寒冷让他畏惧的缩了手。
好汉不吃眼前亏,男人狠啐了口,仓惶的逃走。
齐凛才惊觉自己刚刚的行为已然过了该保留的界限,所谓的正义感不合适宜的乱了他的隐忍。
小孩从地上爬起来,看着他畏缩的退了几步。齐凛心下叹了气,回头看着悠然摇着扇子看热闹的段落天,眉头纠了起来。
段落天笑笑,解下钱袋扔给他。
齐凛对他能了解自己意愿而小小惊讶,可又觉得这人一副旁观者看戏的态度很可恶,于是把整个钱袋递给小孩,“都归你了,收好!”
小孩瘪着嘴忽然红了眼眶,双手接过钱袋向齐凛就跪下磕了个头,然后又飞快跑开。
“你这样无济于事。”段落天走到齐凛身边,“钱还是会被抢走。”
齐凛盯着小孩子跑开的方向,突然转过脸对段落天道,“那麻烦庄主的侍卫护送下那孩子,钱是你出的,总被抢也不好。”
段落天愣了愣,笑的有些僵硬,“把好名声推给我,这好人还真要做到底了。”
齐凛淡淡笑开,点头。
段落天深吸了口气,无奈又是心甘情愿的唤来人,却吩咐道,“刚刚那孩子找出来,领回分舵让李先生好好教养。”
言下之意是收为护龙庄的人,这个孩子眼神够狠,可以培养以便日后为庄中所用。
齐凛听到他的吩咐,也自然明白他的打算,这人还真是时刻物尽所用,不做赔本生意。
忽然齐凛脑里就冒了想法,既然如此----应该引导他开个助学基金之类的慈善机构,反正他钱看上去多的花不完,不如造福百姓,顺便也给他自己积点阴德。
齐凛就看了段落天一眼,暗暗琢磨着自己的想法,段落天被他莫名其妙看过来的一个眼神,激的颤了颤,有种正被算计了的寒意。
天色已暗,到了休息的住处,齐凛看到了碧双,着实吃了一惊。一路未同行,她是什么时候离开剑一阁,又能提前到达准备好一切等候他们入宿。
齐凛捧着茶杯望着忙碌铺床的绿衣女子,既然这个世界并非男男相亲为常伦,那么阴阳协调才是自然规律,像她这样清秀端丽的女子又在喜欢着怎样的男人做为生命的另一半,放下茶杯,齐凛道,“你今年多大了。”
碧双怔顿,看着齐凛站起身走到窗前,她才恍然回道,“十七。”
不小的年纪了吧,在这个时代,齐凛轻叹。
碧双却又跪了下去,坚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主子一定要好好活着,虽然----但是奴婢相信段庄主他们还是喜欢主子的,只要主子活着,以后总会有----”
齐凛回身看她,走了过去,温柔的擦掉她挂在眼角的泪,又坐到桌边捧起茶杯不知看着什么。
“总会有什么----”良久他收回视线望向窗外昏沉下的天,“明天有什么谁也不会知道。”
“不是的!”碧双睁大亮晶晶的眼,“总是要向着美好的地方去走,总会朝着幸福努力,才会有上苍眷佑---”
齐凛惊愕地看向碧双,这样的话出自她口中,此时却有着震撼着心的力量。他又想到方才那个为生活而去偷钱袋的小孩,这么简单的生命道理为什么自己不能做到呢----
为什么还要为过去沉痛的感情混乱自己的心绪,道路明明就那么清晰的在眼前----
以前的齐凛,曾经的李桐,现在的自己----不论怎样的处境,如何面临绝境,只要还活着,就要向着美好去走,朝着幸福去努力,这是生的意愿,是继续存在的希望。
雕花木门被推开发出吱呀响声,段落天跨进屋内,扫了眼一坐一跪发愣的两人,摇了摇如玉扇,他道,“这又唱的是哪出。”
碧双轻啊了声,忙起身向段落天拜了礼,“段庄主。”
段落天看了她一眼,挥了挥手,“下去休息吧。”
她回头望了眼齐凛,退出了屋,合上门。
齐凛站起身关上窗,回身见段落天已解了外衣,坐在床边,再瞧瞧整间屋内,只有一,张,床!
齐凛心里悲鸣了声,就听见段庄主开口了,“要站那睡吗?”
段落天见屋中央杵那的人没有何反应,笑道,“是要在下为齐盟主宽衣?”疑问句的问话,肯定式的动作,人直接挨近动手动脚解齐凛的衣服。
“不劳段庄主!”他微动步离开那个火热的怀抱,自己动手解下外衣,再一秒人又落回怀抱。
“在下很愿意效劳。”段落天那似炙热要灼伤皮肤的温度就喷洒在齐凛颈侧,环住他腰间的有力胳臂将他箍得更紧,在这个无法逃避的侵占式姿势中他又落在了劣势,何时他才能掌握绝对的力量去逆转这一切。
窗外天已暗,华灯初上时,他正以这样悲愤又无奈的心里等待着另个人施加的暴风骤雨的降临。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一夜未眠,翻云覆雨直到齐凛被折腾的精疲力竭,已然进气少出气多,段落天才悻悻放手。
天未亮,齐凛又被揪起,闷头跟在段大庄主身后努力爬着南河城最著名的南山。此山远近闻名,适观日出。
可惜!齐凛心里不禁咒骂,这个身体太弱,体力差!尤其在昨夜承受段落天反复压榨的性 爱之后,又一早被拎起,能爬起床已是奇迹,更别说是现在爬山!根本就是举步为艰,一步都会摔倒地步,齐凛偏是赌了气硬是强迫自己跟上段落天,而该千刀万剐的罪魁祸首也许正有意看他难过,脚步不慢不停,悠闲的摇着没用的扇子,想看他倒下,还是求饶?
该死千次万次的人,若有一日能落在他手里,定要让他尝到同样被凌虐的滋味。然而他的愤怒又是无力的,同为男人他不得不承认,段落天□上的手段和技术确实能很容易挑拨起身体的欲望。他不是禁欲主义者,也无法脱离肉体本能的欲求,更不能忽略这具借来的身体对性事的熟悉。唯一他能控制的只是心理上不要去迎合,可越来越可悲,他竟没有对男人间做此事感到排斥。
也许他本身也是同性恋----或者双性恋,荒谬!他低声诅咒,无名火蹿了起来。
咬破了唇角,齐凛又叹了气,膝盖一软,跪倒在石头路面,额角的汗湿了眼角,一阵酸痛,“喂!”
段落天闻声笑呵呵的回身,睨看着倒在坡下的人。
“日出!你自己上去看吧!”有些冷硬的声音,更多却是气愤!
“盟主不要验证今天太阳是从何方出来了?”段落天笑道。
“废话!”齐凛咬呀斥道,看着他那笑脸就不爽,摆明笑话人的。
果然,段落天不顾形象的大笑,扇头指了指齐凛,“昨夜我已尽力克制,为了今日带你共赏日出,怎地你就这般放弃我一片好心。”
尽力----克制!齐凛握拳,腿压制不住颤抖,身下火辣的痛无法消停,身体每有一处不在叫嚣着罢工,而那个人在说,他克制了----要枪在手,齐凛保准能在他眉心中开个洞!不,没枪,刀也行,给他个大卸八块!
他真的搞不明白这个段落天,如果恨齐凛为何一路来照顾宠溺,似乎只许他一人欺负。如果是爱,又有哪个人会这般用过激而频繁的性事施虐于爱人。
段落天见齐凛垂着头,没再回话,也见不到神情,只是颤抖的肩似在努力压抑着什么。他勾唇一笑,终是走近,俯下身,抄胳膊,拦腰一带便把人抱进了怀里。
于是,他撞见他一双如水盈满的眸,可惜怒气冲冲,满怀恨意,只是这眼怒气怎瞧都含了几分娇嗔。
还是齐凛先败下阵来,这样姿势与段落天互相瞪眼,实在不够气势,再瞪他也成了抱怨。可齐凛是真的没力气再自己走了,要强的结果还是自己受罪,身体根本没有这个体力。本想暗里慢慢锻炼调理这个身体,可如今看来效果微乎其微,这些让齐凛只能感到无力和沮丧。
“还有半柱香路。”段落天突然道,“我带你走,你休息下。”他也在心里叹气,齐凛逞强要自己爬山,他要狠心看他伤痛,两人都想倔强,坚持自己的狠绝,可惜结果还是不忍。
是,他段落天不忍心,从来都是在关键处喊停,明明是当年他齐凛先下狠手要吞掉他的一切,包括要了他命,而他本该在一年前制住齐凛时就杀了他,干净利落,永绝后患!可他没有,他要他活着占有他掌控他!如今已不知这个决定是否会为明日酿下祸根,留着他在,本就是最大的变数,他----是日落九天横扫武林的齐凛,更是惊才绝世的齐盟主!
搂紧头埋在他怀里的齐凛,段落天突地微怔,也许,也许----他真的已不再是那个齐凛!
不是演戏,不是计谋,而他真的已不是齐凛!那他----又会是谁!?段大庄主脑中百转千回仍是无法解通,绕是身在其中无法通透。
山巅,天已吐白,齐凛望着天尽处,锁住目光,只一瞬,那耀眼的绚丽跃出,怦然心动一刹,为的是这生命般跳动的美丽,大地万物的生机,汲取所有灵气的光忙震撼了渴求生存的心。整个山尖被光亮包容,迎着旭日,齐凛张开双臂,很想去拥抱住它,身下是雾气散去的深崖,身侧是鼓张起衣袖的劲风,是否这样乘风迎光就可以自由而去----突然腰身被强力拽回,身体落在一个怀抱,熟悉的气息让他回神,就听见微怒的话“想死!?别在我面前!”
段落天将齐凛环在怀里,突然很怕他就这么消失,曾经爱也好恨也呗,他已对过往无力更改,唯能做的是把握眼前这个活生生,喜怒哀乐都会有的齐凛,他不会再容他消失,“别在我面前消失,我----不想失去你----”
齐凛倏地绷紧,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是听不懂话,只是这个时候听到一个人难得的认真说话,不知算是告白,还是物品所属权的公告。
声音已随着风飘散,只留两人相倚,还有旭日映满天。
“上山容易下山难,齐盟主是否要请在下带劳抱您下山?”段落天笑吟吟松开怀抱,戏虐地笑道。
齐凛很想擦汗,果然这奸诈的人说感性的话很不合情景---只当是幻听好了!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第二日离开南河城,一路往西,途径各名胜古迹,赶上众集会夜市,凡是能玩的能逛的段落天带着齐凛都不错过,可也正是段落天步步紧跟,让他没有找到一丝一毫可以逃离的机会。
等两人到了与向北汇合的福平镇时,向大侠已提前到了一晚,所以本就爱板着酷脸的人脸色更深。
齐凛见到向北,数日未见又想起那夜,不知该如何对他,也不得不逼视自己心底想法。只因他不是真正的齐凛才会想的多,也怕自己的行为露了秘密。再瞥见向北脸色,瞧不出什么,他索性不再想,只当那时是欲望舒解互相帮忙。幸好他想法在心里,向北不得知,否则游龙剑定会暴走。
段落天到是不介意向北一向黑脸态度,反正他没欠他钱,更没欠他命,这讨债般的脸色根本影响不了他段庄主这几日愉快的心情。
“向兄竟然早到,不愧青云的大师兄,做事就是速度。”段落天摇着如玉扇不冷不热的笑。
他们几人商定共同拥有齐凛的时候,他并未觉得有何不可,当年他需要利益相同的盟友,而得胜后平分战果也是理所应当。一年多来虽然是他在齐凛身边最多,入主剑一阁,带管武林日常事务,但他同他并没有过多的亲密。也许还不及这数日来行的房事多。
他看着被拉坐在向北身边捧着茶杯的齐凛,那一副所有事都不关己的样子,突然他很想知道,这齐凛心里究是在想着什么,或者说他会想着谁,抑或----谁都未曾入他眼。
段落天一笑,“今夜有赏灯会,是这里的民俗节,盟主可要一同游玩?”
齐凛闻言,抬头看段落天,他不想放过任何一个人多利于逃离的机会,随即点头。
不过这一路跟着段落天游山玩水,应该说他身为天下第一庄庄主尊贵权势,拥有富可敌国的财富,的确是个万分懂得享受的人。凡是吃喝玩乐皆求上品,奢侈而不庸俗,而且总能变化着样式决不会觉得重复无趣。但更让齐凛在意的是这个世界的民风民俗,有很多趣事习俗让他既感新鲜又长见识,当然也对这个落后于原来世界的社会有了更多的了解。只可惜他依然没有找到如果离开之后,自己可以靠哪门技能来讨生计。
向北见齐凛这就答应了段落天,也跟着道,“我也去!”三字简洁却不容商榷的总结式发言。
齐凛转头看了看窗外,桔红的晚霞落在窗台,他抿了口茶,不一样的世界,同样的落日,有些温暖,有些失意,他微微地笑了笑。
屋外一抹残阳染了窗前白衣男人一身暖色,笑颜寞比花开,融合了落日最后的美丽。
段落天的如玉扇在胸前顿了半拍,脑里只余一瞬空白,再来只有近月来齐凛的种种神情。这个齐凛绝不是以前的齐凛!他眯起眼,摇了摇扇,哗的合了扇骨,不管是谁,他总要弄个明白!
孰不知,人那琢磨不透的感情正在悄悄潜进心底,撬开渴望爱的本能,慢慢捉弄。
天色刚暗,客栈外长街便已热闹起来,远望灯火缤纷亮起。
段落天牵着齐凛的手美哉地踱着步随着人流向街里走去。向北跟在身后,握着游龙剑的手攥的紧,似随时就要拔剑砍出,谁叫他脸皮不如段落天厚,竟敢公然在大街上牵凛的手。终究是受礼教所束,卸不去他青云山百年礼束的担子,可越想越觉不甘,向北冷哼,大步追上,剑一抬正中两人牵连的手,剑柄外转点向段落天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