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是有共同的敌人。”齐凛松了紧握的手掌,微扬起下颚,“这次比武招亲看来并不是门主的意思,敌人预谋已久想利用这次机会将各帮各派人集合一起,决不会简单收场。”
陈秦点头认同,“如果此次对方目的达成----”他看着齐凛,“盟主性命难保。”
“清风门也必将背负罪孽,永不得再现江湖。”齐凛蹙起秀眉,话语冰冷,“门主定不会想就此葬送清风门和自己吧!”
陈秦一时静默,又点了点头,再看齐凛道,“此事虽和家母有关联,但我不想与她正面交对。”他想了想道,“如果可以拉拢家母,让她转站在我们这边,对我们绝对有利。”
齐凛回想刚刚崔夫人盛怒恨不得杀了自己的样子,摇了摇头,“怕是夫人认定与我有仇,很难转意。”
陈秦也皱了眉头,看了眼齐凛,道“她一直认为家父的死同剑圣和木阳道长有关,更称你就是杀死家父的凶手!”
齐凛看着陈秦无法开口,他不能否认,也不能就承认。他不知道原齐凛做过什么,或许真就是杀死前门主的凶手。
陈秦见他沉思不答,接道,“当年父亲的死有很多疑点,我多年暗地查过,证据很少难以断定。但这事我绝对要以证据为准,不排除对盟主的怀疑,也不会妄加定罪,以免为他人借此利用。”
齐凛点头道,“门主能这样理智看问题,我很感谢,但是我也想知道当年真相。”他没说谎,他什么也不知道,也想得到真相。
陈秦微挑笑,又道“家母一向最疼爱我妹妹,如果能在后日比武招亲中赢得家妹阿娇芳心,在武林众人面前结为夫妻,成了陈家的女婿,若母亲还能顾及妹妹的名誉和幸福,也许不会再刻意为难。”
齐凛愣然,参加比武招亲----
陈秦瞧见他迟疑,心下笑了笑,却道“盟主身边有些什么人,江湖又何传闻,我很清楚。但今日盟主能与我谈此多话,同我结盟,我看江湖传闻实为不真。”他跨近一步,面对着齐凛,眼中笑意明显,“你还是那个惊才绝艳,无人可及的齐凛!”
齐凛瞧出他眼中闪烁的意味,那种目光让他觉得自己被什么捕抓住。他轻缓了唇角,延长至清远眉宇,再转到淡淡眸光,“我的私事绝不会影响我们的合作。但是----这次事了之后,还有个不情之情请门主帮忙。”
他琉璃眸中光彩暗了暗,又接道,“这个忙绝对对门主百利无害。”
陈秦暗中想过,点了头,“那参加比武招亲的事,还请盟主费心做好准备。盟主安全我会再多派人暗中保护,至于段庄主我还是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提到段落天,齐凛抿了下唇,收回视线。
陈秦心底蒙起丝不知名的噪动,这般掩饰忧愁,错开目光的齐凛,过于真实,又完全不同几年来他暗中搜集的样子。
他突然抬手抚上齐凛脸侧,舒眉一笑,“今日甚感同盟主相见恨晚。”
低沉的话音,一瞬撩过心头,齐凛瞬时冷下脸,挥开陈秦的手,“门主是想现在毙命?”
毫无温度,足可以杀人的声音冰住了陈秦莫名失控的情绪,他退了步,站在一臂外,微微一笑,“我还很期待盟主那个要帮的忙是何事,不想这么就死掉。”
齐凛垂下目光,琉璃水色掩下不见,转身离开。
第三十二章
齐凛回到客院,天已暗了下来。正屋里亮起了灯,他跨进屋内,见向北和无离坐在桌旁,一桌食菜未动,似正等着他。
“你和陈秦谈了什么?”向北见无离拉着齐凛坐下,开口直接问。
齐凛茫然看着含着怒气的向北,原来自己一路行踪都有人跟着,难怪向北下午会任他去崔夫人那里。
“既然跟踪我了,谈了什么怎会不知道。”齐凛觉得身心疲累,先同崔夫人对抗幻音,又同陈秦斗脑半天,再知向北派人跟踪,不自觉间话中发泄了怨气。
向北手按上桌沿,桌上盘碟交响。
无离看了眼向北,拍了拍齐凛肩,温声道,“我们是为你安全着想,目前情势不明,不能让你再受危险。”
齐凛点了点头,无意纠被缠跟踪问题。
“陈秦功力过高,跟去的影子没能近身,所以并不知道你们谈了什么。”无离盛了汤递到齐凛面前,“如果小凛不说也可以-----我们还是相信你。”
齐凛听到无离的话,抬起头。
无离俊雅笑容里满是关心。相信----他凭什么说相信?他们会相信以前的齐凛?
齐凛话在嘴边刚想要出口,却见无离身后一天未见的慕容绎踏进屋内。
慕容绎进屋,扫了眼,又转身把屋门合上,才落座。
“消息很不利!”他从怀里掏出一叠纸甩在桌边,“除了江北马家帮,镇河柳刀门,还有九家同谋帮派来到清风门。”
向北拿起信纸匆匆扫过,竟然都是江湖有头有脸的大帮派。
“段落天有没有消息?”无离接过向北手里的信纸,又看向慕容绎。齐凛也看向他。
慕容绎端看齐凛几眼,摇头,“没有----”
他脸上现着疲惫,“朗明山数里山脉连绵,一时很难搜遍。而且,包括围堵过我们的黑衣人全部隐了踪迹,无处可寻。”
也就是说,所有消息都断了。齐凛心底发凉。
“暗卫那里可有进展?”慕容绎转问无离。
“没有----”无离又抚着桌沿敲了敲。
屋里一时沉默。
“我有事要说。”齐凛坐直了身,目光一一扫过几人,“后天比武招亲我要参加!”
啪----向北捏碎了手里杯盏。
慕容绎纠起眉头,墨在腰间嗡动。
只有无离停了敲打桌沿的手,转过目光,“小凛是有了什么计策?”
齐凛目光坚定又有着幽幽深意,“如今敌明我暗,我们损兵折将又不明敌意,目前只有联合利益一致的盟友,增加力量共同对敌,才有可能在敌人设下的战场内占有优势。”
“你是说同清风门主陈秦联手?”无离起了身,屋中间踱了几步,“你们刚刚谈的就是这个?”
齐凛点头。
向北冷声喝问,“他是来拉拢你的?!”
齐凛定定地看着向北,心平气和的道,“是我拉拢他!”
向北难以置信的望着齐凛。
“为什么?”慕容绎把玩着杯子,酒在杯里晃动,他颇有兴趣的看着齐凛。
齐凛瞥了他一眼,别开目光,“利益相同,我们要除掉此次事件主谋,他也要肃清门内势力,更要重振清风门。”
“这些是陈秦同你说的?”向北又问,齐凛看着他,“我相信你们也看得出清风门内状况,也该调查过他们内部矛盾。”
向北闷声不答,确实暗卫有传来之前段落天查到的事情。
“陈秦-----”慕容绎冷笑,“同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齐凛垂下眼,清冷的声音道,“我不认为我们会被他反制。目前情况你们应该很了解,和谁同一战线才能解决我们的困境,得到最大帮助,不用我分析。”
无离走到齐凛身边站定,“我同意小凛,选择陈秦总比我们单独抵抗要明智。”他顿了顿又道,“段落天还没有消息,我功力也散。还有多个帮派被鼓动叛乱,对方处在幕后云集高手,比较而来我们实力偏弱,需要同盟。而且就眼前看,陈秦和我们是绑在同一条船上。”
“那么参加比武招亲又是为何?”慕容绎左右思量后,看向齐凛问道。
齐凛把同陈秦说过的话简单的重复说明。
向北听后道,“你功力已失,要如何比武招亲!”
那么你要带我去?齐凛挑眼看向北。
向北憋了声,脸转向了一边。青云剑派弟子从道不娶妻室,除非退出师门!
“总会有办法!”齐凛心里并没有底,可是这个乘龙快婿的名额还是要争取。
向北不再多说,起身开了屋门出去。
一顿晚饭不欢而散。
方才一桌饭菜,无人有胃口,眼下看着自己屋内床上坐的人,齐凛觉得刚刚蠕动的胃又揪了起来。
慕容绎只披了件里衫,领口敞开一直露了大半胸膛,人靠在床头,腿搭着床边,噙着三分笑看着门口的齐凛,“功力早就废了,你要如何参加比武招亲?”
齐凛睨了眼床上的人,见他嘴角带着明显的嘲讽,这人看好戏的不良居心真和段落天有的一比。
“我是盟主,还用排着队比武?”齐凛挑起眉尖,横了慕容一眼,盟主要参加比武招亲,总该有个豁免权,至于这个权利,还要再找陈秦。而最后对决,要想个法子唬出个阵势就能赢八成!
慕容绎嗤笑,盟主?亏他想到用这个名声压人,不过也未尝不可。他坐起身,衣衫被扯带,敞得更开,戏谑之意更重,“你是真想娶陈娇?”
陈娇?齐凛绞了眉,哪里看出他想娶了,他还不至于去利用一个女孩,毁掉她一生。
利用一个女孩----他突然心弦一绷噌声断裂,那时他看到秦夏在教室门口撞到的苏珊,两人明晃的笑脸刺痛了他的眼。几日后,秦夏在图书馆捡到苏珊的图书证,本来一段美好姻缘可以由此开始,可是当时自己说了什么----
他抢先对秦夏说他喜欢苏珊,他还记得秦夏僵硬的笑脸,他也记得自己心里那刻得逞的快意。
这个缘分的机会,秦夏让给了他,再后来秦夏交给他还给苏珊那本书里的情诗,他也一并没收,然而良心潜在着不安,以至于秦夏每当醉意朦胧时念诗里句子,字字都像在剜着他的肉。
那反复的诗句,他无法忘记----The furthest distance in the world Is not between life and death But when I stand in front of you Yet you don't know that .
脑里诗在重复,他慌了神,有什么东西要冲破嗓子吼出。他否定的敲醒自己,逃离重新审视的回忆,床上的男人阴沉着的脸越来越难看。
慕容绎的心情随着齐凛的沉默越来越暗,这个问题要想多久?还真想娶个女人结婚不成!陈秦许给他什么好处,让他在考虑真的联姻!简直是无稽之谈!
他知不知道自己是被人上的男人,还想着娶妻生子?!真的是坏了脑袋,烂了心肠了?!忘了自己是谁了!
慕容绎向来是行动快过怒火的人,身形闪动已从床上逼至齐凛身前,长臂一伸要扯到他的肩,然而动作出了,人却没揽到。
齐凛下意识的不愿被扯到,脑里念头一跳,身心与日俱增的协调下本能反应,脚下步子跳动,矮身躲闪后退,站定。
慕容绎看着捞空的手,愣了几秒,再瞧见一步外的人,笑带进眼里,这种简单却实用的躲避武功出自哪家?还是他自创?是该说不能小觑,还是必须重新彻查他?
齐凛立在门口也苦了心,刚刚的闪避已完全超出了齐凛该有的反映了吧。这样压抑着两人的不同,隐瞒着身份迟早都会全部暴露。
他懒得再去解释或者弥补,无甚心情的坐到桌边,直接忽略掉慕容绎,盯着茶壶,道,“夜深了,没什么事,我要休息!”
直白的撵人,客套委婉或者继续隐忍对着这个精明又冷酷的男人没用,省了口舌,有些事慢慢都会明白。
慕容绎抱着臂端看了他一会,一抹冷虐的笑瞬间闪过,人已近身手掐握上他的脖颈,胳臂横过他胸前,这招用了七分功力,完全将人束缚住向后带起,再一拎就把他人直接甩向床板。
齐凛身子实实在在摔落在床上,这力道过重,使他眼前一时昏黑,咒骂禁不住出口。
慕容绎没听清他喊的什么,俯着身子压在他身上,脸脸相对,“还没回答问题!”
齐凛待眼前清晰,人已被制住,他瞪着慕容绎,火光隐约要爆发,“我没那么无聊娶老婆!”
他试着挣脱束缚,而胳膊被压着,腿又被抵在他膝下,完全挣不脱。
慕容绎笑了笑,脸靠得更近,口鼻相贴,身体相挨,身音也变得低沉,“你在点火,今晚这么主动。”
齐凛忽然注意到,两人姿势正处在上下基本体位中,眼前的人衣襟大开,胸膛春光一片,这是谁勾引谁?
皱紧眉头,他把头别到一边,道,“滚开!”
这声太冷淡,冷到冰,冰到刺骨,很不和谐的吹散一室春意。
慕容绎阴着脸没动,良久,换上了懒散样子,漫不经心的放开齐凛,下床出了屋,木质门被哐的一声摔上。
四下寂静,齐凛躺在床上默默地蹙起眉头。
第三十三章
入夜天寒,没有人的室内显得格外冰凉,齐凛扯过棉被蜷在怀里,再次的再次无奈感叹没有内力的身体,过低的抵抗力。
屋门被推开,进来的却是向北,他瞅了一眼,齐凛正以极其舒服放松,外加非常低级幼稚的姿势抱着被蜷在床上,薄被挡在胸前,遮了半个脑袋,一双晶亮黑眸露了出来,眨了眨,越发清亮。
向北闷声站在门口,盯着犹在疑望的齐凛,快步走近床边,扯开了薄被,拉着他坐起来,快速的整理好他的衣衫,接着门口有说话声传来,同时人也迈进屋子。
先进来的是无离,后面跟着踏进屋的竟是陈秦,最后倚在门边的是刚刚摔门而出的慕容绎。
齐凛坐正,瞧着陈秦,虽然正想问他比武招亲的详细过程,但不知此人为什么入夜上门,才达成协议分开,又迫不及待找来,这是打算检验同他之间合作的可行度,不相信彼此同盟,还是----?
陈秦露出笑微微欠身似抱歉的道,“打扰盟主休息。”他递上一张纸笺又落座道,“这是比武招亲的步骤。我想盟主需要提前做好准备,另外,”他看向屋内其他人“我已派门下弟子搜查朗明山,仍没有任何段庄主的消息,我想也许他已脱险,或者另有计划,各位不如还是担心身在明处的自己处境要好。”
齐凛握着纸笺的手不由攥紧,陈秦这话是在暗示什么,如果段落天没有危险,又不现身,他在打算着什么----他皱眉望向陈秦,“门主言下之意是不相信我们的合作?”
向北拍按齐凛的肩,温热的掌心隔着衣料也能感觉的到,齐凛微侧头,目光却没离开陈秦。
“陈门主顾虑之多,还谈什么同盟。”慕容绎靠在门边冷笑。
无离看着慕容沉下目光,慕容哼了声不再说踱了步,懒散的坐到门口近处。无离抚着桌沿的手放下,微笑着向陈秦开口道,“门主有话不妨直说,既然我们已成同盟,就该互相信任,言无不尽。”
陈秦微颔首,嘴边始终噙着几分笑意,“江湖传闻月楼主不问江湖,更不像会费心人事,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超脱之人,不曾想原来楼主才是盟主身后最有威信拿主意的人。”
陈秦话中半恭维半刺探,更多的却是挑拨。
向北手已握在游龙剑柄,慕容慢慢地伸开褪又收回,此话中话明显,大家都听得明白,不过明白归明白,被如此点明挑衅,心里还是不舒服。从一年多前几人达成共识,挟持齐凛架空盟主,不管那是为人还是为江湖利益,至少他们一向和睦,互不干涉,各有各自事情,唯一共同点就是齐凛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