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雨燕双飞+番外————草色烟空
草色烟空  发于:2010年02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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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着笑弯的眉,徐雅堂去了厨房。

8.恋情深

“嗯……”沈知微见徐雅堂伸了个懒腰,将书整理好,看样子是要歇息了,便说:“小堂,记得我和你提过济北知府杨客卿是我世伯?”

“嗯,记得。”徐雅堂点点头。

“这个月末你就要上济北参加秋闱了。下月初六是杨世伯五十大寿。他让我早些过去,在他府上多住几天。我想你考完乡试,要是没什么事,不如跟我一起去杨府,顺便游览济北府,好不好?”

“好啊!”徐雅堂欣喜得几乎是从椅子上蹦起来。“这一年,憋死我了都快。”

沈知微宠溺地笑笑。这孩子一年来是挺辛苦的。“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济北府,是个值得游玩的好地方。还有,也许会见到那个人吧……设想相见情形,就很想带着小堂,想有他在身旁相伴。可为什么会做如此想,沈知微却不加多想,或者是,不愿去想。

过了八月十五,沈知微把衙门里的事务交代与县丞等人,雇了一辆马车,就和徐雅堂、尹叔一道启程,往济北府去了。

到了杨府,仪礼上的寒暄过后,杨夫人拉着徐雅堂左右端详,乐得简直合不拢嘴。她和杨客卿只有一个女儿,出嫁早,膝下多年无人承欢。长久以来,对像沈知微这样的世侄门生都关怀有加,疼爱得不得了。此次沈知微带来这么个眉清目秀的孩子,两口子自是喜乐。

“因小堂要参加后天的秋试,知微擅作主张将他一并带进府来,还望伯父伯母不要怪罪……”

“知微你说的哪里话。小堂这么可人的孩子你要是不带来,我才要怪罪你呢。”杨夫人慈眉善目,一点儿知府夫人的架子也没有。“小堂啊,你先安心考试。等你考完,我那个外甥也该到了。到时让他领你在济北好好转转。”

“外甥?”

“等你见到就知道了。论到玩乐啊,这杨府上下没一个人比得上他。”

“何止是杨府,他要是称第一,我看这整个济北府恐怕也没人敢和他争第二……”杨客卿正待要往下说,被杨夫人剜了一眼,赶紧住口:“反正小堂你自己见着他就知道了。”

“哦?”听起来很是有趣呢。徐雅堂笑逐颜开。

沈知微却拧起剑眉,伯母的外甥,那个陈望曦啊……

秋试结束的铃声大作。徐雅堂随着如潮的考生涌出考场。不远处的茶棚底下,沈知微等着他。在人群里看见徐雅堂,匆匆忙忙迎上前,问:“如何?”

“沈大哥,怎么你很焦虑吗?”徐雅堂语气调侃。

沈知微松了口气,肩膀一缓,“会调侃我,应该考得不错。”

“我中了举人,有什么奖赏没有?”徐雅堂摊开掌心,伸到沈知微身前。

沈知微团着右手,似要放个什么物件到徐雅堂掌心,即将触到的一刻又猛然收回,“等你考中再说吧。”莞尔一笑,转身先行。

“喂,沈大哥你等等我,等等我……”

两人谑浪笑敖,临近杨府才正了容色。

到得厅堂,一个颀长身影倏然罩住徐雅堂。然后是昆山玉碎般的清澈声音:“你就是姨妈口中那个可人的徐雅堂吧。”

徐雅堂定定神,声音的主人比他高些。再往上看,脑子里就蹦出了两句诗:“美无度,殊异乎公路”。刚要拱手作揖,沈知微却上前一步,挡开徐雅堂,说道:“望曦,好久不见。”

“哦,是知微啊。别来无恙?”陈望曦嘴上答应着沈知微,余光却瞟着徐雅堂。

徐雅堂暗忖,这两人以姓名相称,该是很熟识吧?可为什么仿佛……呃……暗潮涌动?

“你们怎么都站在那里说话?快过来吃饭吧。”杨夫人招招手,三人就入了席。

“小堂,我挨着你坐吧。”不待徐雅堂回答,陈望曦就吩咐丫鬟把自己的碗筷挪到徐雅堂的右侧。沈知微皱皱眉,没吭声。

“小堂啊,这道汤爆双脆是我姨妈家厨子的拿手好菜,你尝尝。”说着就夹了一块猪肚、一块鸡胗到徐雅堂碗里。

“多谢陈公子,我自己来就好……”

“别叫我陈公子,太见外了。咱们相处的日子长着呢。”陈望曦有意一顿,探过身,指着徐雅堂左侧的沈知微说:“我只比知微小两岁,你怎么称呼他,便怎么称呼我吧。”说罢,期待地看着徐雅堂。

“哦,好。陈大哥。”虽说对于初次见面的人来说,陈望曦好像显得热情过度。但徐雅堂觉得他言谈举止间毫不做作,定是个真性情人。心中就有了几分好感。

徐雅堂尝一口陈望曦所说的汤爆双脆,汤鲜肚脆,果然好吃。极自然地转过头,对沈知微说:“沈大哥,回头我向厨子请教一下做法,回去做给你吃。”

沈知微开颜一笑,却又被陈望曦夸大的声音打断:“小堂,你会做饭啊?”

“是啊。”

“做给他吃?”陈望曦鄙夷地翻了翻眼珠子,“可惜了可惜了啊。”

沈知微对吃其实不太讲究,一道菜里的学问他从来不关心。而陈望曦却是济北府里排得上号的美食家。因此,他才会大叹可惜。

沈知微兀自生着闷气,外在还保持了谦谦君子的模样,不紧不徐地喝汤吃菜。徐雅堂心中慨叹:这个只会和自己较劲的家伙哪。回视陈望曦,还是笑,但已冷淡了不少:“陈大哥,饭菜总是要吃到肚子里的。实实在在地吃进去了,也没什么可惜不可惜的。”

陈望曦当即明了,徐雅堂,这就是你的底线了吧。无谓地抱之一笑,说开了别的话题。

饭吃到一半,家丁前来通报:“夫人,施澜大人到了。”

“啊,快请他进来。”

家丁说到“施澜”二字的时候,徐雅堂正给沈知微斟酒。却见持杯的手一抖,酒洒了出来。徐雅堂不解地看他,一丝慌乱清清楚楚地爬上他的眼角。

沈大哥,你时而的呆怔,难道就是为他?

测度间,施澜步履从容,已经走来。徐雅堂用审视的眼光看他,也不得不赞他一句“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伯母,侄儿这厢有礼了。”

“免礼免礼。哎呀,澜儿哪,你世伯出门了,晚点才能回来……”

杨夫人和施澜说着话,沈知微半句也没入耳。紧盯着那个人,双手无意识地在袖中握成拳头。两年不见,清奇依旧。施澜,你过得很好吧。

“对了,知微快来。你和澜儿也是许久未见了吧。”

杨夫人一个错身,沈知微和施澜就面对着面了。瞬间相望的一眼,似已说尽万语千言,下一刻,又只是同窗,只是旧识,只是同食朝廷俸禄的官场同僚。

“是啊,两年了。”

“都两年了啊。日子过得真快……”

徐雅堂牵动嘴角,无声地笑笑。那两人,一个是庆云县令,一个是齐河县令。一个如泉上清流,一个如树下清风。真是相配得很呢。而且,原来施澜离沈知微并不远,同在一省,隔了一个县而已。

“对了,”沈知微叫过徐雅堂,向施澜介绍:“这是移民到庆云县的徐家营千户长的儿子,徐雅堂。适逢秋试,我就带他来世伯这盘桓几日。”

徐雅堂遂向施澜袖手一礼。施澜回礼。仅此而已。谁知末了,沈知微又接上一句:“近一年来,小堂都住在我那里。”

徐雅堂胸中一窒,沈大哥,你竟要以我投石问路吗?将目光投向施澜,那人的确在他周身多扫视了一周。但脸上仍然无波无澜。沈大哥,你失望吗?徐雅堂郁悒,不再多看那二人,独自回座。

没人留意角落里的陈望曦,翘着二郎腿,把玩着酒杯,俨然一副局外人的姿态。他拿杯沿贴了下唇,一笑粲然:这下有好戏看了。

不久,杨客卿回府。同行的还有汪宴平和陶宣子。汪、陶二人年长沈知微几岁,亦是杨客卿门生。现为邻省两县县令。此番特意赶来庆贺老师生辰。

一时间,厅堂里人声鼎沸。说到次日安排,杨客卿打算在正式的寿宴之前先与几位门生子侄单独聚聚,说说不便与外人道的体己话。

“望曦、小堂,你们也一起去吧。”杨客卿热忱地说。

“姨父,我和小堂都是布衣。你们官场上的事,我们不懂。倒不如我带着小堂在城里转转,好过在那当个闷葫芦。小堂,你说对不?”

“嗯。多谢杨大人美意。”沈知微与施澜交谈时,眉眼后潜藏的意蕴太刺眼,徐雅堂还做不到漠然以对。

“是呀。这济北城里有诸多美景,小堂你有望曦相陪,一定不虚此行。”施澜突然开言,笑得十分热忱。

“施大人您这话不假,小堂跟着我,怎么会寂寞呢?”说罢,陈望曦睨一眼沈知微。沈知微看他眼里微芒闪过,是挑衅。心中顿时着恼,闷声喝酒。

施澜也是心思细密的人,一番察言观色后,暗自沉思道:小堂真的只是知微的学生而已吗……

是夜,沈知微在房内徘徊不定,是找小堂还是陈望曦?踯躅良久,还是敲响了陈望曦的房门。虽然陈望曦在城中自有房产,但这几日为图方便,就住在杨府。

“是知微啊。”陈望曦只着中衣,看样子正要休息。“这么晚了找我,有事?”

“没事这么晚找你做什么?”沈知微没好气地说。

“呵。”陈望曦往旁边让了让,“那就进来吧。”

沈知微也不客气,自行找了张椅子坐下,开门见山地说:“小堂还是个孩子,你别打他的主意。”

陈望曦给沈知微和自己各倒了一杯水,悠哉地说:“你这话,我听不明白。”

沈知微怒目而向:“明人不说暗话。你自己都从不避讳‘济北风流第一少’的名头,你那点心思我还能不知道?”

“哟,难得见到温良恭俭的沈大人发火。看来,小弟这次闹的误会可真是大了。”陈望曦敛色,却丝毫看不出半点认真的歉意。“你不也说了吗,他只是个孩子,我能打什么主意?我对他的心思嘛,充其量,也就和你一样……”话说到一半,陈望曦猛然撑圆他冶丽的桃花眼:“哎呀,难道是我领会错了?知微啊,你对小堂是什么心思呢?”

一句话噎住了沈知微。若说他是小堂的兄长、师傅,那今晚的质问就无以为继。若说是别的……还能是别的什么?没有了。当然没有了。

沈知微无言以对,几乎是仓皇而逃。他看不到陈望曦掩在门后,那双眼笑得,灿若桃花。

9.比目鱼

济北城中心有条曲水亭街,得名于曲水流觞的典故。街道中央是一条由泉水汇聚而成的溪流,穿街而过,流进百芳洲,再汇入明镜湖。街河两岸除了一两家油盐酱醋小店外,尽是书肆画铺古玩店,可谓一街文墨风流。外地书生学子来到济北府,必到此一游。

陈望曦充当向导,大清早就领着徐雅堂到曲水亭街转悠。时近正午,也不过才转过一半店铺。

“小堂,照你这种转法,太阳下山咱们也到不了茶馆。”

“什么茶馆?”徐雅堂纳闷,“济北城里到处都有喝茶的地儿,这条街上也有许多处……”

陈望曦用扇柄轻敲一下徐雅堂的头巾,“别把这些俗不可耐的茶棚和我的茶馆相提并论。”

“你的茶馆?”徐雅堂躲开陈望曦的扇子,“对哦,一路上他们都叫你陈老板。原来你是做茶馆生意的。”

陈望曦打开扇子,暧昧不明地笑道:“我可不只是茶馆老板这么简单哦。”

徐雅堂心念,这人生了一双桃花眼,真个是风流倜傥,俊美得很。就是好卖关子,心思难猜。

“小堂不接着问吗?”陈望曦猛摇两下扇子,怨怼似地:“诶,果然是对我没有兴趣啊……”

徐雅堂不接茬,又走进一家古玩店,四面打量,感叹道:“这家店……真大。”

“涵春轩可是济北府最大的古玩店。小堂你逛完这家,别处可以不用去了。”

“省府就是省府,庆云县没有这样大的气派。”

“那小堂要不就别回那破县城了,留下与我作伴如何?”陈望曦眯起眼,好似真心十足。

徐雅堂没奈何地望望天,说:“陈大哥,你老开这玩笑,有意思没意思啊?”

“有意思啊。”陈望曦蓦地将扇柄顶住徐雅堂心房,“我还没把你逼得说出真心话,怎么会没意思呢?”

徐雅堂的心“突突”快跳两下,脸上依然镇静,“陈大哥说话离本心总隔着好几层。小弟愚钝,猜不出来,也懒得猜。”随后拍掉胸前的扇子,看店里的古董去了。

陈望曦哂然,也不在意,靠在柜台上与伙计闲聊起来。

“这对笔洗怎么卖?”徐雅堂指着橱窗里一对鱼形笔洗问伙计。

“这位公子好眼力。本店这双比目玛瑙笔洗,选料上乘。巧妙处在于将红色部分雕成鱼身,片片鱼鳞亦清晰可见。又将白色部分刻成鱼鳍。两只笔洗分开使用各自精巧细致,合在一处更是珠联璧合……”

伙计还要滔滔不绝地往下说,陈望曦不堪其扰地止住他:“行了行了。知道你家店里的东西好。干脆点,说个价钱吧。”

“是了,陈老板是识货的,小的也不跟您说那些虚的了,一口价,五十两。”伙计甩甩手,大有赔本让利的势头。

陈望曦 “哼”了一声,抄起徐雅堂的手就要往外走。

“诶诶,陈老板,您别走啊。”伙计见陈望曦动了气,赶忙伸手去拦。

陈望曦止住脚步,说:“你小子,蒙人都蒙到我头上来了。”

伙计不好意思地朝陈望曦挤挤眼:“我不是以为是这位公子要买嘛。”

“他买你就欺负他啊。”陈望曦鄙薄地瞪着伙计,“再说了,我说了是他要买吗?”

徐雅堂看陈望曦假装生气,演得不亦乐乎,竟有些歆羡。陈望曦总是能给自己找乐子,日子真是有滋有味的呢。

“是小的错了。”伙计点头哈腰地说:“这样吧,三十两,陈老板,您看成不?”

“二十两。”陈望曦从怀里取出银子,丢给伙计。“就这么着吧,别磨叽了。”

“得得,就算卖陈老板一个面子吧。”伙计状似心痛,其实还是赚了。

出了涵春轩,徐雅堂说:“我身上没带那么多钱,回府了再给你。”

“不用。”陈望曦摆摆手,“就当我送你的见面礼吧。”

“那怎么行?无功不受禄。”

“受之有愧?那这么着吧,咱俩做笔交易。”

“什么交易?”徐雅堂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些,他觉得陈望曦的笑不怀好意。

“这对笔洗你打算自己留一个,另一个送给沈知微?”

好厉害的陈望曦!但承认又如何?“是。”徐雅堂答得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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