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记————牧秦
牧秦  发于:2010年0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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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毒药一定是他下的,这就解释了为什麽野蛮人中的不是见血封喉的剧毒而是随便一个大夫都会解的普通毒药而已,因为他想要除掉的是皇后而非皇帝。

这就对了。向绍安恍然大悟,为了不让其他人误食毒药,赵子舒一定是将毒物涂在野蛮人使用的琉璃碗内面,所以只有他一个人中毒,其他人都没事。

「好色野蛮人根本是咎由自取,自作自受。」

一想通前因後果,向绍安心里的担心焦急全都消失无踪,只剩下愤怒。

向绍安下定决心,这回野蛮人如果不把那姓赵的赶出宫,他绝对休了他,收拾包袱回娘家!

「千岁,千岁……」

向绍安一愣,从沈思中回过神来,「小喜子,你怎麽来了?」

小喜子向他展示手里提的大食盒,「听说千岁还没用膳就被关进天牢,所以奴才给千岁送饭来。」

经他这麽一提,向绍安这才感觉到饥肠辘辘,肚子饿扁啦。

「有什麽好菜全拿过来。」

向绍安放心地大吃大喝,不为中毒的野蛮人着急,也不烦恼自己的处境,倒是小喜子不解地搔搔头,大着胆子问:「千岁,您不问奴才现在皇上如何了?」

「自然是已经没事了,有什麽好问的,难道宫里的大夫全是庸医不成?」

小喜子一阵语塞,真不愧是千岁,说出来的话就是有道理啊。

吃饱喝足,向绍安拍着肚皮打了个哈欠,「小喜子啊,你去抱一床被褥来,没有被子我睡不着,还有别忘了拿枕头啊。」

「是,千岁,奴才马上去拿。」

有小喜子小禄子帮忙跑腿,向绍安即使坐牢也过得非常享受,吃香喝辣,晚上睡着柔软的褥子,盖着轻暖的锦被,只差没叫小喜子把整张床给搬来。白天闲着无聊的时候就叫小禄子拿书来给他打发时间,老乌龟来看过他一次,见他蹲牢房蹲得如鱼得水自在惬意,气得差点把牙给咬断了。

即使如此老乌龟也没有使用严刑逼供或断绝食粮之类的手段来为难他,向绍安猜想他是因为怕夏元斯追究才不敢随便动他,原来老乌龟是恶人无胆哪。

隔天傍晚小喜子照例来送饭,顺便带来野蛮人的消息。

「真奇怪,昨天太医就已经为皇上解了毒,皇上却到现在还没醒,千岁,依您看这其中是否有古怪?」

向绍安冷哼道:「肯定是老乌龟在炼丹房里找不到我下毒的证据,怕野蛮人怪罪下来要遭殃,於是让太医使用迷药,趁野蛮人昏睡时积极寻找解套的法子,既然我没有下毒,他也不可能找到证据,如果我猜得没错,老乌龟现在一定是狗等骨头──乾着急啊!」

炼丹房里全是普通药物,少数他炼制出来整人的毒药是毒不死人的,他有绝对的自信,野蛮人所中的毒在炼丹房里是绝对找不到的。

只是……赵子舒既然要陷害他,为什麽不把毒药放到炼丹房里栽赃嫁祸?难不成他猜错了,他的目的其实并不如他所想的那麽单纯?

经过向绍安解说,小喜子幡然领悟,「原来如此。」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哪。

「小喜子你过来,我跟你说……」向绍安招手要他靠过来,低声对他交待着,「迷药用多了对身体有害,待会儿你到炼丹房去找一瓶臭臭丸,只要让野蛮人闻一闻它的味道马上就会醒过来,记得行事要小心,别让老乌龟发现。」

小喜子连连点头,保证道:「千岁请放心,小喜子一定不负所托完成任务。」

小喜子离去後,紧接着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向绍安之所以一见面就知道对方是谁,全拜对方身上的花香所赐。

「赵子舒,你来干什麽?」随便哪个人都能进出天牢,狱卒到底在干嘛!向绍安没好脸色,啐,这种货色野蛮人也瞧得上眼,根本不及自己的十分之一嘛。

向绍安对於野蛮人收了男宠这件事依然耿耿於怀,他就不相信他长得这麽可爱,会比貌不惊人的赵子舒还差。

赵子舒行了大礼,跪在地上低垂着头,「翰林侍读学士赵子舒参见千岁。」

向绍安倒是有点意外,他本以为赵子舒是来给他下马威兼落井下石的,结果事实似乎跟他的想像有着明显差距。

既然人家自己跑来跪他,他自然也端出架子摆出架势说:「起来吧。」

赵子舒相当优雅地起身,掸了掸衣袍下摆,态度十分恭敬地说:「千岁想必已经猜出对皇上下毒并陷害您入狱的凶手就是子舒了,但是您一定不明白子舒的目的为何,今晚子舒前来天牢见您就是要对您坦白真相。」

和亲记 024

向绍安掏了掏耳朵,「那好,我洗耳恭听。」

他倒要看看他葫芦里卖的是什麽药。

「千岁应该知道,皇上与他的父亲感情并不和睦。」赵子舒仔细选择用词,谨慎地说:「皇上流着外族血统,而且又是庶出,要成为太子并不容易,但他仍旧凭着出色的能力与过人的本领於众多皇子中脱颖而出,让他的父亲──也就是金敕国君对他另眼相看,甚至立他为皇位继承人,但是谁也没想到他後来却成了夏国皇帝,这对选他为太子的金敕国君而言无疑是最严重的背叛,父子关系宣告破裂,间接也造成了夏国与金敕两国之间紧张对立。」

这些事野蛮人都告诉过他了,不稀奇。向绍安挑眉询问:「然後呢?」

赵子舒接着说下去:「金敕国君并不想放弃这个儿子,因为他实在太出色了,矛盾的是国君又害怕儿子的势力太过壮大,有可能反咬他一口,於是国君想出一个办法,既能将儿子控制在手掌心,又能防止他暗中策划吞并金敕,这个办法就是掐住他最致命的弱点,让他不得不乖乖听话,国君曾经试着派人对他的弱点下手,可惜失败了,这就是我来到夏国的原因,国君交付给我一项重要的任务。」

听到这里,向绍安慢慢地沈下脸来。

赵子舒微笑,「千岁,要对您下手真不容易,皇上至少安排了三名影卫日夜轮流保护您,亏得我想出下毒的妙计,否则还真是一点机会都没有。」

只要夏元斯中毒,向绍安被关进牢里,影卫们自然优先选择保护夏元斯,如此一来,向绍安身边就连一个保护他的人都没有了。

「原来从夏国皇宫掳走我才是你真正的目的。」

野蛮人早就料到金敕国君不会善罢干休了吧,所以才会安排影卫暗中保护他,向绍安心里真是感动又甜蜜,活了二十多年,身边来来去去这麽多人,会把他放在心里的只有野蛮人而已。

「不,千岁,将您掳回金敕那是金敕国君的目的,并非我的目的,我表面上顺从国君,按着国君托付的任务办事,但实际上,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别有所图。」赵子舒突然上前,隔着铁栏杆与他四目相对,非常认真地说:「千岁,我想请您跟我回金敕,帮我救一个人。」

赵子舒的要求令他大感意外,「要我救人只需明说即可,犯不着大费周章使计谋陷我入狱再劫狱啊。」

「我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在我来到夏国皇宫的头一天就已经寻着机会对皇上表明,希望他能准许千岁到金敕救人,但是他不肯答应,若非我以死相胁,现在早就已经被遣返金敕了。」

野蛮人这麽无情?跟他所知道的那个人完全不一样啊。

「这麽说是你赖着不走,而不是野蛮人中意你,让你留下来?」野蛮人真是的,这种事应该要早点说嘛,害他生气了这麽多天,结果都是白气了。

「是的,皇上为了不让我接近你,还故意赐我一个有名无实的虚衔,指派解译古书的差事给我,要我忙到没有时间去找您,他知道我看得懂古文,却不晓得这种工作对我而言易如反掌。」赵子舒露出自信一笑,对向绍安说:「今晚是离开皇宫的好时机,千岁,事到如今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要带你回金敕国救人。」

已经耽搁太多时间了,他必须尽快回到那个人身边,一刻也不能等。

向绍安并不介意随他远赴千里之外的金敕国,反正只要诊金够多,要他去哪里救人都没差啦。

「等等,先告诉我你要付我多少诊金,还有你要怎麽带我逃出戒备森严的皇宫,一路躲避士兵追捕回金敕?你总该有个计划吧?」

提钱真俗气,没办法,他是俗世红尘里的凡人嘛。

赵子舒一时无语,堂堂一国之后竟跟他要钱?见向绍安一脸认真,不像是开玩笑,於是他也认真地回答:「我没有钱。」

宛如一道晴天霹雳打下来,向绍安当场石化。

「你……没有钱?」

啊啊啊,天啊地啊,难道他又得做白工了吗?

赵子舒想了一下,最後说:「只要千岁愿意帮我救人,钱的事我会想办法,绝不会让您白跑一趟。」

哎呀呀,这家伙真是善体人意深得我心哪!

向绍安决定跟他到金敕国去开开眼界,有机会的话顺便看看野蛮人的爹长得什麽模样,是不是像个老野蛮人?

「看守千岁的狱卒只有两名,已经被我打昏绑起来。」赵子舒自怀中摸出一串从狱卒身上搜到的钥匙,轻松打开牢房,「时辰差不多了,千岁请随我来。」

当向绍安跟着赵子舒走出天牢,在月光投射出的暗影中小心前进时,他突然想到野蛮人还不晓得他决定离开夏国前往金敕,该不该留个讯息告诉他呢?向绍安犹豫了一下,心里生出恶作剧的念头。

不,还是让野蛮人以为他被绑走,让他紧张一下,嘿嘿……

别问他为什麽总是喜欢对野蛮人使坏,因为理由很简单嘛,通常都是只有别人欺负他,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一个野蛮人能够让他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为他做牛做马任劳任怨……他当然得尽情地欺负个够罗。

和亲记 025

小喜子依照向绍安的指示到炼丹房找臭臭丸,结果柜子一开,各种颜色花纹的小瓷瓶琳琅满目,粗略估计不下百瓶,这可伤脑筋了,臭臭丸到底是哪一瓶啊?

眼前别无他法,小喜子只有一瓶一瓶打开来闻,既名为臭臭丸,而且还能把意识陷入昏迷的人给薰醒,估计应该是奇臭无比。

果然没多久就让他找到了。

「哎哟喂呀真要命,这是什麽味道啊?」

可怕可怕真可怕,能够炼出这麽臭的药丸来,千岁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小喜子一秒也不敢耽搁,揣着药瓶直奔淳德宫,昨天太医为夏元斯解毒之後就将他移回寝宫静养,小福子小寿子一直寸步不离轮流守在主子身边,非常尽职。

来到淳德宫外,小喜子先问了宫女,确定老丞相和刑部尚书都回去了,这才急忙跑进去,兴高采烈地喊:「小寿子小福子,我这里有药能让皇上立刻醒过来。」

小寿子小福子闻言大喜,「太好了,是千岁给的药吗?」派小喜子去向千岁求助果然是对的。

「千岁真是厉害,光听我描述皇上的情形就知道该如何对症下药。」小喜子说到这里一脸崇拜,举起药瓶让他们看个清楚,「我已经去过炼丹房一趟,取来千岁所说的药丸,现在就马上使用它唤醒皇上。」

说着打开瓷瓶,将瓶口凑到夏元斯鼻下,几乎同时夏元斯从床上蹦了起来,铁青着脸跳下床,一开口就是:「他奶奶的想薰死我吗?」没被毒死却被臭味薰死,肯定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皇上终於醒了啊!」

小福子小喜子小寿子齐齐跪倒,热泪盈眶。

千岁您真是太神了!

夏元斯环顾房内,「小安安呢?」

说到这个就有气,小福子小喜子小寿子你一言我一句把事情经过详叙一遍,还义愤填膺慷慨激昂地大骂老丞相根本就是意图谋反的叛贼!

金眸危险眯起,「小安安被关进牢里?」

夏元斯心里有数,老丞相忠君爱国并无二心,真正在背後搞鬼的其实是赵子舒!

早就警告过他别动向绍安,看来他是没把他的威胁放在心上,该死的,他不该一时心软留赵子舒活命,早在他以死相逼非要留在夏国时,他就该成全他!

夏元斯紧绷着脸,身上只穿着衬衣,连鞋子也来不及穿,就这麽披头散发跑出淳德宫,在夜晚的皇宫内急急奔走,那模样活像索命厉鬼似的,吓坏不少宫女。

如流星般敏捷窜进天牢里,一看到地上被打昏且五花大绑的两名狱卒,夏元斯低声咒骂几句粗话,随即又转身奔出天牢。

他离开不久,跟在後头追来的小福子小喜子小寿子这才来到天牢,看见狱卒被绑,而牢里空无一人,不约而同直喊糟。

「惨了惨了,千岁不见了。」这究竟是怎麽回事,好端端的人怎麽会不见呢?

当下三人奔出牢房,忽见北边宫门似乎传来骚动,於是加紧脚步往北宫门而去。

「千岁!」来到现场才知情况不妙,赵子舒以向绍安为人质,一面威胁守卫打开宫门,一面与夏元斯对峙。

锋利匕首抵住脆弱脖颈,向绍安冷汗涔涔而下,全身僵硬不敢乱动。

他还以为赵子舒事先想好了计划,结果却是拿他当人质……这根本不是离开皇宫的好主意啊!

特别是赵子舒这家伙似乎是来真的……

「快点打开宫门。」赵子舒厉声喝道:「否则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夏元斯的脸色阴沈得可怕,「你不会杀他,因为你需要他帮你救人。」

赵子舒闻言冷笑,「今日我要是出不了夏国皇宫,死在这里,又如何能赶回金敕救人?向神医这条命对我而言也就没有用处了。」说话间,他扣住向绍安左臂施力一扭,登时疼得向绍安哀叫一声,眼里迸出泪花。

呜呜呜……他到底为什麽要受这种罪啊?

「住手,别伤他……」向绍安无疑是夏元斯的软肋,只要皱着眉头掉几滴眼泪男人就心软了,舍不得他哭舍不得他痛,於是只能妥协。

「开宫门!」夏元斯朝守卫下达命令,金眸狠戾盯着赵子舒。「我暂且再放过你一次,但是绝对不会再有下次,赵子舒,你给我听着,小安安这一趟到金敕国去救人,若是出了什麽差错,夏国大军的铁蹄将踏平金敕!」

啊啊啊,说得好啊!这些话比俗套的我爱你还要动听哪。

向绍安大受感动,胸口被爱情涨满了,那满得快要从眼眶化成泪水溢出来的幸福感受让他觉得,这辈子只要有野蛮人朝夕相伴便再也无欲无求了。

赵子舒挟持着他往後退至宫门外,沈声:「把宫门关上。」

夏元斯只得命令守卫照做,宫门在眼前一寸一寸慢慢关上,他的目光与向绍安相对,传达着无言的讯息。

别担心,我随後就去找你。

和亲记 026

一离开夏国皇宫他们就开始赶路,快马加鞭没日没夜不要命地赶,赵子舒的身子彷佛铁打似的永远不会累,一骑上马就像着了魔,不把马儿累垮绝不会休息。

「真是要命,再这样下去还没到金敕我就一命呜呼了。」

向绍安在心里拨着算盘,每赶路一天诊金就往上加一倍,他整日坐在马背上颠簸,骨头都快散了,这苦说什麽都不能白受。

就这样一路赶了七、八天,赶到最後向绍安再也禁受不住,直接靠在赵子舒背上呼呼大睡,这才让赵子舒注意到自己赶路赶得有点过火了。

「我们今晚找个民家借住一宿吧。」

连续八天都在野外餐风露宿的向绍安,闻言差点激动落泪。

呜呜呜……这家伙总算说了一句人话,只是……

「为什麽找民家不找客栈?」普通民家总是没有客栈来得舒服,服务周到啊。

赵子舒理所当然地说:「因为我没钱。」

向绍安对於未来能否从这家伙手中拿到诊金产生了怀疑。

他泪眼汪汪地说:「我们住客栈,钱我来付。」

能让向神医心甘情愿掏出钱来,赵子舒是第一个,绝对也是最後一个。

向绍安总会在身上藏几张银票以备不时之需,这是长年躲避仇家养成的习惯,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派上用场,真是教他搥心肝哪。

有钱一切好办,向绍安跟店小二要了两间上房一桌酒菜和一大桶热水,当他吃饱喝足而且洗去一身疲劳,香喷喷地钻进被子里梦周公时,心里尽量不去想他到底花了多少钱才换来一夜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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