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记————牧秦
牧秦  发于:2010年0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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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绍安在江湖历练多年,四处行医卖药躲仇家,因此十分能体会老百姓的想法与生活状况,总是能提出适当的意见供他参考,对於离开平凡生活太久,已经忘了当个小老百姓是什麽感觉的夏元斯而言是大大的有用。

百姓是国家的根本,治国首要之务便是了解人民需要什麽,关於这点向绍安帮了他很大的忙。

夏元斯颇感欣慰,他的小安安不只医术好,更懂得治国之道,而且又长得这麽可爱,教他如何能不爱他呢?

一大早就起床的向绍安此时终於精神不济频频呵欠,撑不住了。

「野蛮人,我到床上睡一下……」

「小安安,不如你回丹凤宫睡吧,那儿的床比较大,睡起来舒服。」

向绍安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离太阳下山还早得很,现在就离开的话岂不前功尽弃,他还没查出野蛮人究竟瞒了他什麽事呢。

「不了,我──」

话还没说完,小福子捧着托盘进来,向绍安当下住了口,怀疑地挑眉。

他只命人做了山药炒羊肉,没别的了,那眼前这是……

「皇上,这是翰林侍读学士命膳房准备的绿豆汤,要给皇上消暑降火。」

夏元斯再度坐立不安,瞥了一眼向绍安的脸色,正要开口婉拒,向绍安却抢先一步笑容可掬地说:「绿豆味甜性凉,利尿解热,的确是夏天消暑圣品,这位侍读学士很有心啊,叫什麽名字来着?」

一旁的小寿子拚命以眼神示意他三缄其口,可惜小福子并未接收到他的暗示。

「回千岁的话,这位翰林侍读学士姓赵,名子舒,是昨天才当的侍读学士。」

「哦,昨天?」向绍安的笑容更加和霭可亲,「这个赵子舒是哪里来的,怎麽忽然就当了学士?」

小福子正要答话,夏元斯突然插口:「绿豆朕不爱吃,就赏给你吧。」

小福子喜出望外,「谢皇上恩典。」端着托盘就要退下。

「慢着。」向绍安喊住他,执意要得到答案,「你还没告诉我赵子舒打哪儿来的,如何当上学士?」

夏元斯再度试着岔开话题,「小安安,你不是累了想睡吗?我让小寿子送你回丹凤宫休息可好?」

向绍安不理他,双手叉腰瞪着小福子,脸上虽然挂着笑容,周身却散发出慑人杀气,小福子头皮一阵发麻,立刻全盘吐实。

「昨日金敕国派使者前来表示友好,还送上金银珠宝和五名美少年,赵子舒就是其中一个。」

向绍安危险地眯起眼,「那赵子舒原来是金敕送给野蛮人的男宠!」

和亲记 017

「夏元斯,我要阉了你!」

向绍安丢下这句话,怒气冲冲跑出御书房,夏元斯整个背脊都凉了,只因为向绍安喊了他的名字。

「惨了,小安安真的生气了。」夏元斯犹豫着该不该去追,他对於向绍安最後说的那句话非常在意。

「小福子,你跟去看看。」小安安不知道打算怎麽「阉」了他?还是指派惹祸的笨奴才当先锋前去查探再说。

小福子总算知道自己闯下大祸,忙领命匆匆离开两仪殿,到处寻找向绍安,一路来到了御膳房,问了各局官丞,方得知向绍安在专司宰杀的庖人那儿,於是加紧脚步赶了过去。

「千岁?」他走进一个放满刀具的房间,迟疑地上前,「您在这儿做什麽呢?」

向绍安咬牙切齿:「选刀。」

小福子心一惊,「选、选刀干什麽?」

「阉了好色野蛮人!」向绍安霍地从整排刀具中抽出最银亮的那一把,拿在手里试了试手感,「这是什麽刀?」

庖人战战兢兢答道:「回千岁,这是片肉用的薄刀。」

向绍安拿在手里挥了几下,觉得不甚满意,放下片肉薄刀改拿起另一把阔刃重刀问:「这又是什麽刀?」

庖人老实回答:「这是剁骨刀……」

向绍安拿着剁骨刀挥舞试手感,挥着挥着突然咚一声,一刀砍在砧板上,当下砍出一道深痕来。

小福子吞着口水退了两步,膝盖有点抖。

千岁发起火来真可怕……

向绍安举起剁骨刀,雪亮的刀面映出他阴阴冷笑的脸孔,「就决定这把了。」

「万万不可啊千岁!」小福子冒着生命危险挡在向绍安面前,劝阻道:「这可是杀头的重罪,还请千岁三思啊!」

向绍安利眼瞪过来,亮晃晃的刀锋直逼进小福子眼前,把他吓得不断後退,全没了刚才的魄力,结结巴巴改口道:「奴、奴才的意思是……杀鸡焉用牛刀,依奴才看,这把片肉薄刀就够了。」

「我就是喜欢用牛刀杀鸡!」野蛮人那只「鸡」有多大没人比他更清楚,横竖用牛刀就对了。

向绍安一个劲儿冷笑,举着剁骨刀语气阴森问庖人:「磨刀石在哪里?」

庖人结结巴巴:「这、这把刀刚、刚磨好,不、不必再磨……」

眼见情况不妙,小福子打了个哆嗦,急忙赶回去通知主子。

「不好了,不好了啊皇上。」小福子不等踏进御书房便十万火急地喊:「千岁到御膳房要了一把大刀杀过来了。」

正来回踱步的夏元斯一听,这还得了,当下奔出御书房,果然远远地见到向绍安朝这儿过来,手里提着一把剁骨刀。

「真要命!」小安安当真跟他卯上了。

小寿子也看见向绍安手里那把亮得会刺眼的大刀了,顿时惊慌:「怎麽办哪皇上?该不该喊侍卫过来?」

夏元斯摇头,「不行哪,要是不小心伤了小安安我会心疼的。」

小福子小寿子异口同声:「那、那该如何是好?」

夏元斯说出了打死他都不相信自己会说出的话:「逃吧。」

反正他轻功好,小安安肯定追不上他,只要他躲远些,等小安安气消就没事了。

连小福子小寿子也跟着逃,其他内侍们见状露出惊疑不定的神情,皇后居然持刀追杀皇上?这……

或许是因为大夥儿都认为不会武功的向绍安伤不了夏元斯一根汗毛,也或许是因为向绍安的表情实在太可怕,不管是什麽原因,总之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止他。

夏元斯万万没料到自己低估了向绍安的怒火,当身後响起咻咻声时,他连忙头一低,锋利无比的杀鸡刀转眼越过他头顶射进园中一棵大树的树干里,入木三分。

原来小安安拿了不只一把刀!?

「野蛮人,你给我站住!」

又一把刀射来,夏元斯抱头鼠窜,这辈子没有这麽狼狈过。

「你听我解释啊小安安……」

怒火正盛的向绍安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老子嫁给你才多久,你这个好色无耻的野蛮人居然养了男宠,而且还一次五个,今天若是不阉了你老子就改姓齐!」

夏元斯边跑边嘀咕:「你不是早就应该姓齐了嘛?」

「可恶的野蛮人,有种你别跑!」向绍安体力甚佳,追着夏元斯把整座两仪殿跑了个遍,脸不红气不喘,全都是以前被仇家追杀训练出来的好体力。

和亲记 018

夏元斯心里讶异,暗道小安安还真能跑啊,再这样下去没完没了,但是他又不肯听他解释,该怎麽做才能让爱人消气啊?

脑海里忽地灵光一闪,夏元斯提气一跃,飞身上了屋顶。

小安安不会轻功,只要躲到屋顶上他就没辄了。

「野蛮人!」向绍安气急败坏站在屋宇下方抬头望,手里的大刀无比雪亮。

好样儿的,欺负他不会武功是吧?好,老子跟你拚了!

向绍安转身离去,夏元斯以为他终於放弃,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捏了一把冷汗。

小安安发起飙来简直像凶神恶煞,经过这麽一闹,他英明威武的形象全毁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虽然他武功高强,轻易便能制住小安安,但是这麽做绝对会引起小安安更大的反弹,他可不想惹他更生气啊,於是只好逃给他追,盼这一番追逐能使他尽快消气,好好听他解释啊。

但是夏元斯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向绍安去而复返,扛着一把竹梯架上屋沿,杀气腾腾持刀往上爬。

夏元斯傻眼,「这……小安安,我和你没有不共戴天之仇吧?」

只要一想到夏元斯收了人家送上门的五个美少年,向绍安胸中的一把火就愈烧愈旺,几乎失去理智。

他还以为野蛮人喜欢他,因为自己是他唯一的男人,结果却是他自作多情!

心口一阵阵刺痛的感受让他倍觉难堪,他怎麽会笨到在对方喜欢自己之前就先喜欢上对方了呢?失身又失心,结果对方却不把他放在心上……

热泪上涌,视线模糊,向绍安立刻以衣袖抹去眼角泪水,深吸一口气,重新振作往上爬,不料却一脚踩空又滑了手,顿时失去平衡往下坠。

「啊啊啊──」

「千岁!」

小福子小寿子在底下张开双臂准备接住他,但是夏元斯的动作比他们更快,在向绍安惊呼出第一声「啊」的时候就已经跟着跳下来,在半空中抱住他,顺势一个翻转,成了向绍安的肉垫。

坠地的声音很响,伴随着夏元斯的闷哼,他背朝下直接撞上地面,差点撞出内伤来,幸好向绍安被他护在怀里,一点事儿也没有。

向绍安全身颤抖,馀悸犹存,从夏元斯身上滑下来,坐在地上抿着唇,脸色苍白,眼里逐渐浮现泪雾。

夏元斯扶着腰哼哼哎哎地坐起身来,苦着脸。

他真是龙椅坐太久没活动筋骨,不过是从屋顶跳下来而已居然闪着腰,短期间内没法儿压倒小安安了。

「皇上要不要紧?」小寿子紧张地问:「需不需要奴才去找太医?」

这种时候千万不能逞强,夏元斯立刻吩咐:「宣太医到淳德宫。」

小安安正在气头上,估计是不会帮他治腰了,夏元斯有先见之明,赶紧派小寿子去找太医,就怕治得晚了会影响他做某件事的乐趣。

向绍安一直坐在地上没出声,小福子迟疑地靠近他,轻声问:「千岁,您有没有摔伤,需不需要请太医?」

谁知道向绍安突然哇一声嚎啕大哭,迳自站了起来,推开挡路的小福子,一边抹泪一边抽噎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夏元斯认识他这麽久没见他哭得这麽伤心过,顿时整颗心都揪了起来,像被钝刀一下下戳着,痛得厉害,於是只得忍着腰疼,两三下爬起来,一手支着腰快步追上去,慌乱地解释。

「我只收了一个,真的,我发誓,其他四个都退回去了。」

他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向绍安更加火冒三丈,转身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挥舞着剁骨刀朝他大吼,「混帐野蛮人,收五个跟收一个有什麽差别!」

眼前银光一闪,夏元斯直觉将头一偏,刀锋掠过耳际,削落几根红发,幸亏他闪得快,否则耳朵就被削掉了。

「我没打算碰他们嘛,收五个跟收一个当然没有差别啊。」他理所当然地说。

「那你身上的香味怎麽来的?」向绍安挥起刀来比杀猪的屠夫还有架势,「不坦白招供老子就剁了你!」

夏元斯武功高强,要夺下向绍安手里的大刀易如反掌,但他就是不敢动手,万一把向绍安彻底激怒了,倒楣的还是自己啊。

「那家伙不过是在御书房里待了一个时辰,整个书房就全是花香味了,你说我能不沾上那种味道吗?」夏元斯很无辜地说。

向绍安直跳脚,持刀逼问:「你和他在书房里面做什麽?」

「赵子舒懂古文,我让他帮忙解译古籍嘛。」事到如今夏元斯只有招供了,「前朝弋沙留下的许多珍贵典籍之中有不少医书,我是打算让他解译之後再送给你,给你一个惊喜嘛,不然我何必留下他,还让他当了翰林侍读学士……小安安,该说的我都说了,你就别气了吧。」

夏元斯陪着笑脸凑过去,谁知向绍安又再度挥起剁骨刀来,吓得他直往後跳,差点又把腰给闪着,造成二度伤害。

「又哪里不对了啊小安安?」

和亲记 019

向绍安用力吸吸鼻子,咬牙道:「既然你没偷腥,为何刻意瞒着我,难道不是作贼心虚?」

「我就是怕你知道了会生气嘛,瞧,你现在不就气得拿刀要剁了我?」

向绍安一阵语塞。呃,野蛮人说的好像没错……他是不是太激动啦?

见小安安有软化迹象,夏元斯再接再厉,厚着脸皮堆满笑容凑过去示好,只差没有摇起尾巴来。

「小安安哪,我的心里除了你再也没有别人了,天地可表日月可鉴,不信的话问它就知道了,它可是只对你有反应哪。」

向绍安顺着野蛮人手指的方向往下瞄了一眼,热气顿时袭上脸颊,心头小鹿乱撞,不知不觉放下大刀,被夏元斯不着痕迹拿走,交给小福子送回御膳房。

夏元斯更加大胆地搂住他,手指轻柔抹去人儿脸上的泪痕。

「别再哭了,我会心疼的。」

胸口一悸,心跳声大得宛如擂鼓,抬眼望进金眸深处,那源源不绝释出的万缕柔情编织成一张情网,牢牢地缠住他困住他锁住他,他无处可逃。

「下次不准再拿刀乱挥,要是伤了自己怎麽办,也不准爬竹梯,方才若不是我反应快,摔伤的可就是你了。」

向绍安横他一眼,脸颊依旧热烫。「还不都是因为你欺负我。」

天地良心啊,是小安安拿刀追杀他,怎麽会是他欺负小安安呢?

夏元斯只好自认倒楣,把黑锅背了。

「我保证以後只在床上欺负你……」

「哼。」向绍安红着脸撇开头去,装作没听到他说的下流话。「那个赵子舒你打算怎麽处理?」

「那是我老爹表面上讨好我的礼物,收都收了,再把他送回去不太妥当,说不定他老人家正等着机会找我的荏儿,我可不能让他称心如意,大不了我以後不再召他进两仪殿,只让他在文史馆里当差,专心解译古籍的工作,这样你可满意?」

向绍安假正经地轻咳一声,点点头,「还可以,那我就暂时将你列入观察,如果同样的事情再发生一次……哼哼,你就等着绝子绝孙吧。」

列、列入观察?有没有搞错,他费了半天唇舌竟然只是让自己从负屈含冤改成列入观察而已?

他谨慎问:「小安安你要观察多久?」

「当然是一、辈、子。」

向绍安推开他,头一甩回丹凤宫了,没看见夏元斯微扬的嘴角,还有眼中狡滑的精光。

赵子舒是个面孔白净、五官精致,书卷味浓厚的斯文男人,他全身上下找不出一点属於北方人的剽悍粗犷,论长相更不属於会被送进宫里当男宠的那一型,反而比较像是从南方来的文弱书生。

他不管给任何人的第一印象都是乾净有礼,身上总是有股魅惑般的花香,他这个人,基本上跟「粗野」这两个字是绝缘的。

想到今天在两仪殿看到的一场好戏,赵子舒唇角微扬,心里满是恶作剧成功的开心与得意。

呵呵……不过是送个绿豆汤而已那两个人就闹翻了,真是禁不起挑拨啊。

问题是翻脸快和好也快,他低估了向绍安在夏元斯心里的份量,万万没料到像夏元斯这麽精明狡诈的人,在向绍安面前竟然低声下气被追着打,百般讨好,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打死他都不会相信夏元斯这只猛狮面对向绍安时居然成了家猫。

能够为了一个男人放下身段,可见夏元斯是真的爱惨了向绍安。

但是向绍安也一样爱他吗?

值得一试。

赵子舒搁下毛笔,将写好的短笺放在窗边花几上,以镇纸压着。

短笺上只写了一句话。

夏元斯没有起疑,一切按计划行事。

赵子舒转身步至桌边倒茶喝,茶是下人刚换上的,清香甘甜,热气袅袅,入口像有一股暖流直达胃里,顿时全身舒畅。

他满足一叹,很久没喝过这麽上等的热茶了。

当赵子舒喝完热茶,回到案边继续研究古籍时,目光不经意往窗边一瞥,花几上的短笺已经不见了。

「什麽!?你要我禁欲一个月!」夏元斯大手一抓,太医被一把揪住衣襟提了起来,他铁青着脸朝无辜的老人家怒吼:「朕只给你十天的时间,治不好就要了你的脑袋,听到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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