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花水月 第二部(有前部连接)————故迎起
故迎起  发于:2010年02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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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宫闱楼阁里,当个人人赞道的好皇帝,却没人问过他,究竟他想不想。

 

他想离开,想到快疯了。他想去寻他,寻这个离开了,飞走了,就再也不会回来的人。

那修道之人渴盼的仙山,仙气圣灵汇聚之处,群仙修仙之地,美丽却也危险。纵然凭他是入不了那昆仑的,但

那又如何,关不住他的心.........

他想念凤言的心。

「等我?」剎那间,姬凤言的表情,既是复杂难辨,又是动容的就要失陷了。

「是啊,不知不觉,一等就是十年了。」轻拈起他颊边的一络发,神情是迷恋的,这十年的空白,也让他明白

了许多事。

对凤言的情,自己的心意,过去的一切事,虽是过眼烟云,闭上了眼,却是那般的清晰,历历在目呀。

这凤言,从来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固执神仙,他那些年耍的小个性,倒像个不成熟的孩童,简直就是个笑话。

皇甫胤非自嘲的一笑,「十年对你来说,不过贬眼间吧,你怎会在意。」

胡说!这十年,他又如何好过了!

他想这么说的,可是到了口的话,却怎么的也吐不出来。他凭什么这么说?眼前的人,总是那么的喜欢戏耍他

,怎么可能真的......等了他十年?

「你已经立了后了。」而昨夜,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

他不是清楚的看到了吗,竟又差点的.........

若他知道今日会见着凤言,他哪会让那女人近他的身,不过是个女人罢了,他可以随时要她失势。

甚至是死!

可他知道,凤言不会高兴他这么做的。

掩盖住了眼中的算计,和那心中不断窜起的阴谋,「朝中那些多事的老家伙,日日夜夜的在耳边唠叨着,继承

者。」冷漠一笑,「他们要,那就给他们吧。」

「你既然已立了后了,那就.........」

「凤言。」冷冷的一声低唤,皇甫胤非冰冷的眸直视着姬凤言,「你在朝中的时日比我久得多,官场中的是是

非非,你也懂得比我多,那些,你想不到吗。」

「我.........」

「哼,佛祖不也说,一切烦恼,不过心魔。你是仙,你不懂吗?」

「想这些做什么呢,那不重要啊。」老谈那么扫兴的事,他可是会不高兴的。

带着惩罚意味的唇,狠狠的吻上了那让他想了十年的人,带着疯狂,如暴雨一般的吻着。虽然两人一身狼狈,

但在这水雾氤氲的热泉前,他依然觉得凤美得让他的心难以自平。

依然美得令他,总是失控。

「胤非?!」

 

「闻太师。」

既熟悉又怀念的声音,优雅中带着几分的尊贵,轻柔中带着自信,印象中的这个人,总是悠然立于这天地间,

独身一人。

不过此刻却带了点恼意?

急急奔走的步伐止了住,连头身后拚了老命在追的元公公,也一脸见了鬼的模样。

闻天玺站在原地,再也不敢上前,太过失念的人就在转身便可看见的地方,倒令他有些骇怕了。

「闻太师。」这次的声音里,带了几分的笑意,伴着一阵幽幽坛香。

「凤?」

「是我。」

「你.........」急转过身,原以为见到的,会是那风华绝姿,一身儒雅仙气的人,却没想到,「你怎会这么

狼狈?」

闻天玺那震惊的表情,倒真是难得一见,姬凤言淡抿了下唇,止住了那就要笑出来的声音,「我和皇上不小心

掉落沁月湖了。」说到这儿,姬凤言忍不住的微红了脸,自己只要一遇上了水,就成了只大铁槌,说出去,只

怕还没人信呢。

「不可能,宫里所有地方都搜遍了,不可能独漏了沁月湖。」谅那些太监和宫女们,也没胆欺骗他,皇上失踪

是何等大事,「元公公,这是怎么回事!」

「奴才......奴才吩咐过,宫中里里外外每个地方都要搜的彻彻底底的,不许有任何遗漏的。」元公公惶恐的

跪了下来,浑身颤抖着。

「不是他的错。」想来,他和胤非失踪了一上午,这宫里也吵了一上午吶。「这宫里,总是有着许多无法预料

的意外。」

「也是。元公公,你下去吧,我想单独和凤谈谈。」

一得到闻天师有如御令般的话,元公公慌忙的行了个礼,躬着身子匆匆的跑远。

这闻太师可不是好惹的角色啊!

他一火起来,连那皇上也要退让三分的,更何况,宫中许多大小事,都要问过闻太师的。

闻太师掌握了苍御皇朝一半的兵权,宫中势力更是手握半边天,哪个官员不巴结巴结的。

可是没想到那个凤回来了,这可是件大事,想来近日里,宫中定是又要不得安宁了!

直到元公公远去了,闻天玺这才收回了视线,「没想到还会再见到你。」这人,和记忆中的他,似乎没有太多

的分别,除去他这一身狼狈外貌的话。「随我来吧,得先让你换下这一身凌乱的衣服,免得吓着了别人。」

「不了,我正要走呢,没想到会遇见你。」他可没忘了,自己方才可是自皇甫胤非那儿狼狈逃出的。

这真是他永生上的耻辱了,他不懂为何皇甫胤非会变了那么多,他从不曾这么的......失常过。

闻天玺静静的看着狼狈的姬凤言,而后才笑了笑,柔化了他刚毅的线条,「又和皇上不欢而散了?」

「不,只是.........」他们没吵,只是变化太大,有点不知所措罢了。

「你只是太在乎你们的身份了。」

「我无法不在乎。」一个是仙,一个是人。

要是他们两人真在一起了,他如何和仙界交待?天界也不会坐视不管的。

「如果是我的话,你就不会这般痛苦了吧。」看着那对着眼前触手可及的情,痛苦犹豫的人,他真的很想抱他

,却不敢逾越。

「什么?」姬凤言愣了下,不明白闻天玺何以这么说?

看着姬凤言自方才,就无意识的抚着那唇的手,嫣红的唇半肿着,那一看即知方才发生了什么事呀,想必是带

着狂风暴雨般的激烈的吧。

总是带着严肃的唇,露出了一抹极淡的笑来,「凤言。」不待姬凤言反应过来,伸手一扯,就将那道飘逸如尘

的身子,扯进了怀里。

檀香飘荡于周身,有些冰凉的触感,此刻的他,失了以往那如天上仙人般的淡漠、难以亲近,带着惊慌、错愕

、迷茫,万般复杂的情绪,盈满在那美丽的棕色眸子里。

「别再离开了。」若仙人一辈子都得清心寡欲,他宁可他不当个那么痛苦的神仙。

「住手!」这是姬凤言的,急慌的推开了他,眼中急急闪过一抹厌恶。

「闻天玺!」这是那威严,不容许任何人侵犯他权威的皇上,满腔杀意的怒喝。

他的笑,越扯越大,简直无法遏抑。

他对上了皇上的眼,带着无限闪动的杀意,这个行尸走肉了十年的人,如今有了这般的生气。很好!

眼里闪着宣战的火焰,带着浓浓的挑衅。

他撂下了这句话,为了激他。「我不会放弃的。」

 

闻天玺,只是轻轻的触碰了他的唇,他却如万蚁钻身般,难受得无法忍受,觉得被侮辱了,想一刀杀了那侮辱

了他的人。

可偏偏是闻天玺,他少得可怜的.........朋友。

朋友?斯文俊雅的脸,冰冻了几分,他竟然会在意起这样的小事来了。

朋友又如何,他活了几千万年了,有没有朋友,不也都是这样?根本就没有任何差别的。

明明是晴空万里,夹着热气的风,掀不起半丝凉意,只觉闷热,烦燥难当。

姬凤言单膝盘腿的靠坐在窗台边,失神的望着窗外招摇的牡丹花,脑海里想的却是那个总是让他又怨又气的人

做什么还去那皇宫呢,他立后,这不是最好的吗?做什么去呢?

幽幽琵琶声传来,幽怨的如泣如诉,琤琤声响,勾人心动。转弦三两下,急如激流湍水,幽怨弦声转如爆雨急

下,似怨、是恨。

而那琵琶声响,不尽幽怨悲伤,甚而勾人心神,为之起起伏伏,为了它而哀而泣。

姬凤言一手按住了胸口,暗叫了声不妙。

他竟然被这琵琶给牵走心神!

会是谁?

这里是日不落山庄,庄内弟子不可能会无故弹起这样又怨又恨,带着浓烈情感的,充满了妖气的勾人琵琶声。

修仙之人首求『清净无为』。

这里唯一的外人............楚怜?

心念一动,姬凤言即飞身跃出了窗台,忘了足下未着寸缕,落在了那脏污的泥地上,素白的衣衫被地上的泥土

给脏了片片污痕,也无所觉。

飞身跃出了招摇娇艳的牡丹园,来到了铺的满地的桐花林,穿过波光潋滟的烟波湖,来到了于柳亭,片片淡薄

烟雾飘窜而来,姬凤言停下了急奔的步伐,转头张望着,这莫名而来的雾。

这雾并不寻常。

琵琶声明明是这方向,可又不是,似远似近,就好似在戏耍着他似的。

可楚怜是被关在他所居住的院落,日不落山庄弟子虽不多,但也都不是等闲之辈,都是足以位列仙位之人,凭

楚怜现下的妖力和功力,根本不足以与这里的弟子相比拟。

那么,难道.........自一开始,他便是被自以为是的聪明所误了?

他其实是一直在他居住的无凌居里的!

勾起了自嘲的笑来,轻哼了声,想不到自己也有如此狼狈的时候!

楚怜,你当真是与以往的你不同了呀。

一个轻巧的转身,足下踏风而飞,不过片刻,回到了满目艳色牡丹的无凌居,方才在于柳亭里所见的淡淡薄雾

,在这儿越见转浓。

「不好!」这是歧门遁甲之术!

正想退出无凌居,急急的转身,不料.........

血红的眸,印满了他的所有视线,身体再也无法动弹分寸。

「散魂之术!」满是得意的声音,虽然沙哑,却依旧带着几分的艳。

想不到,他居然会着了楚怜的道.........

 

皇甫胤非简直快气疯了,他认定了几乎快一辈子的人,居然就这么被别的男人给轻薄了,那个人还是他宫中唯

一信任的人。

他几乎差点就要错手杀了他了。

满腔的妒恨,怎么样也无法止歇,太可恨了,他的凤言!

带着满腔妒火、恨怒、杀意,他站在日不落山庄的大门前,几番犹豫的瞪着眼前的虚实之门。

以往的他根本就近不了这门,今日当然也是如此,只是他.........

这辈子从不为任何人干任何蠢事,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一声令下,谁敢不从?可他今日却想在这儿,即使门

内的人不会知道,他依然蠢笨如猪的站在这儿,然后......想着或许他会出现在门后。

「该死!」该死的姬凤言!该死的他!

悄声无息的,刻着上古太极图印的厚大石门动了,向两旁滑开,展露了那从不为外人知的另一个面貌,宛若一

个立于浊世的桃花仙境,境外昆仑。

皇甫胤非依然瞪着,这次却是不可置信,也不敢置信的。

他以为就算他死了,也不会见这顽固的石门有开启的一天,可它开了,甚至似乎在催促着他似的。

他隐约可听见那鼓躁的声音。

这本该清静宁和的地方,带着一些紧绷的感觉,有点焦躁,又有点让人喘不过气来的不安感充斥着他的心,似

乎有什么不好的事就要发生了。

这里似乎根本就不依常规而建,像是四通八达的路,却又似死路,明明到了尽头,却又延伸出另一条路来。

可他却不担心会迷路,也不担心会被困在这座似乎有着自我意识的庄里。

自他进来后,便一直有个声音在摧促着他,有个声音在替他指路,他依着路走,看到了一座满林招摇争艳林牡

丹园,也看到了那令他心惊的一幕。

一个面色狰狞,虽长像妖冶,却也狰狞的妖怪,正张着满是鲜红的就要滴血的眸,以及漆黑的五爪,似要扑向

姬凤言,又似在压抑着什么,那绝美的容貌,满脸的恨意,丑陋的令人作恶。

「散魂之术!」

一声尖锐叫声响起,来不及细想什么,也来不及反应什么,他唯一的动作就只有,纵身飞扑上前去。

他一直是一个,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人,他一直只在乎自己,说他自私也罢,说他冷血也好,他不是个会为

任何人付出的人。

可他居然会不顾一切的救姬凤言,这个他以为,即使爱上了,他也不会用性命去守护的人。

「胤非!」惊恐的叫声,像拚尽了全身的力气似的。

深浓的黑潮袭来,感觉身体要被抽离一般,失去意识前,他看到那个一向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人,竟惊慌的

哭了。

失去意识前,他微微的笑了开来,胸口一声极细的碎裂声响起,可却无人注意到。

姬凤言又慌又乱的抱着皇甫胤非无力跌落的身子,嘴里不断的狂喊着他的名字,他的心,痛的就要碎了。

他明明就是个不管他人死活,冷情冷性,又任性之至的人,为什么.........

「皇甫胤非......」你给我醒过来呀!

泪水不断的滚滚垂落,晶莹耀眼,灼痛人心。

『狩猎,开始了。』

 

盛夏

昆仑山,十重境外天-霜雪天。

冰如镜,寒如霜,霜雪降,寒冰刺骨。

一朵朵,一点点的雪花,纷纷飘落,如泪、如露,似凄、似凉。

一躺一跪的人影,静静的,静的人心惶惶,只有一声极浅极浅的呼吸声。

姬凤言悲痛的就要疯狂,他从未想过,那个在自己心目中,一向傲慢自大,狂傲的不将他人放在眼底,任性妄

为的瑄武帝,会救他。

以命相护,成了现下这副模样。

心痛的就要碎掉,这样的感情,是陌生的。

他一直以为,他对云忆的那种爱,已是他曾经有过最刻骨铭心的感情了。

可是,为什么他此刻会痛成这般,喘不过气来,痛得就像快死掉的感觉一样。

长久以来,他宁愿当个在他们眼中,有如一个镜花水月般的人,虚幻不实。

至少这样,能够不用被迫面对。

可如今,他被逼到了绝崖尽头了,不是面对,便是跌个粉身碎骨。

一双野性的狐狸眼眸,金色的双瞳,贬不贬的盯着那一跪一躺的人,妖眉的眸闪着无限的好奇,细长的睫毛沾

上了些许的雪白,似染了一层糖霜。

姬凤言悲伤,他对爱,懵懵懂懂,不敢放下,所以祈求再续皇甫胤非的魂魄,只求不用面对绝望。

皇甫胤非,说爱,却不了解爱,一切但凭感觉作主,所以以命相护。

狐狸不懂情爱,所以好奇。

昆仑之主便是元始天尊,浑身透着冰透冽骨的冷漠以及非凡的尊贵仙气,一袭明黄衣衫,衣袂飘飘,飞扬凤目

带着无比的锐利、尊贵、冷傲,也深沉着别人看不透的悲伤。

带着冰霜的声音,缓缓启口,「你要为一个人类求情。」

不是问句,而是肯定,眸里带着刻意的轻蔑。

姬凤言被激怒了,深深的激怒,却硬是咽下了那口怒意,「是的。」

「凭什么?」

「我.........」

「生老病死,这是他所要经历的,这是他的宿命。」

「他救了我,以命相护!」

「累世所积欠下的,他拿了今生来偿还,你是神仙,你还不明白?」

冷漠的言语,句句刺透了姬凤言摇摇欲墬的心,悲伤深沉的令他就要承受不住。

「我早已不是人了,我是神仙,他做什么要偿我命!」屈屈一个人类,居然也敢跟妖怪拚命,而他所敬重的人

,却视做理所当然!「为什么你要这么冷血,你明明不是这样的人呀!」他一向心肠比他还要软的。

昆仑之主笑了,冷冷的笑了,笑得既冷又讽,「你凭什么以为我要是那样的人。」

「什么!」

「他是人类,他有他的宿命,凭什么所有的人类都要遵循,而那个人类不用,他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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