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了头不自在地咳一声，但马上又被萧燃扳正过去。一个吻带着宠溺印下来，孟初下意识僵着肩膀向后缩，萧燃的眼睛就哀怨瞪大看过来。

　　「喂……」

　　要再往后缩的身体被扣住在手臂间，乖乖地被人牢牢吻住。这段时间不懈练习下，孟初已经能够安静分享这种亲密的接触了，也就大方让他亲个够。

　　「我啊，也不是那么贪心的。这样一点一点地，我也觉得很满足了。」

　　萧燃这样头靠在他肩膀上满足叹息的人，喃喃地说道。

　　「不过，孟初也继续加油啊。」

　　孟初先还是不自在着，听这话就自然了，非常顺手就给了那颗头一下。

　　「加油什么啊，白痴。」他想笑又忍着，一边不耐烦推开他。

　　「洗你的澡去，臭死了。」连拍好几下才把人拍开了。

　　萧燃笑着往回走，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回头，笑咪咪地，「哎，那个，一起洗？」被狠瞪一眼，他无辜地摸鼻子，「哪，我们不是和好了么？来一起洗可以增进感情嘛。」

　　他还真的是把浴室门开得大大的，做个邀请的手势。孟初只觉得自己脖子处热呼呼的血直冒上来，好容易才能说出话。

　　「数到三你不消失到门后面，我们就继续冷战。」

　　萧燃立马乖乖进浴室去了。

　　第六章

　　有什么在耳边轻轻鼓噪着，怦咚，怦咚，怦咚，节奏稳当且迷人。

　　孟初慢慢醒过来，一时间还没意识到自己在什么地方，只听耳边风声呼呼地响，还有静静的水流声，从哪里来的虫子的鸣叫，碎碎地夹在这些声音之间。非常凉爽的夏天的夜晚。

　　要睁开眼睛，却是不可能的。一只温热的宽厚手掌，静静覆在他眼上，孟初只是安然地转转眼珠，没发出声音来。

　　即使不看，那种气息也不会认错。这段日子混太熟了，连听呼吸都可以辨别出不同来，身边那个正被他枕着腿的人，除了萧燃没有其它人选。

　　连那心跳的声音，也是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醒了？」那个人开口问，却没有把手拿开的自觉。

　　「怎么跑出来在这里睡着了，半夜三更的，想吓死我啊。」

　　这么抱怨着，一边伸手轻轻揉搓那前额覆盖的软软的发。孟初也任着他这么玩。

　　「几点了？」被覆盖在脸上的手腕边，凉凉的金属质感的手表外壳碰到了脸，孟初想到了时间。

　　萧燃咕哝一声，转动了手腕看。

　　「快三点半了。」凌晨三点的时候，任谁爬起床来，然后发现同房间的人不翼而飞，都会惊出一身冷汗吧。

　　好在他也知道凭孟初那怪脾气，绝大多数的可能是自己失踪，而不是来自外界的危险。当下换了衣服找出来，终于在人工湖边，看到直挺挺躺倒在长椅上的熟悉身影。

　　「干嘛半夜里出来啊？」想想还真是心有余悸。别以为大男人半夜随便乱逛，就是完全没危险的，这世界，什么事情不可能发生？

　　「睡醒了，就出来走走。」孟初显然觉得没必要解释，实际上也确实如此，的确是睡醒了，然后忽发兴致，走到这里，又忽然觉得倦了，便又睡下来。

　　当然萧燃无法认同这种轻松的语气，「别这么轻松好不好，谁会大半夜从宿舍二楼跳下来，就为了出来在校园里闲逛？在这里睡觉会着凉的。」拍拍他的脸，小作惩戒。

　　孟初就笑。

　　「那你怎么出来的，不也是从楼上跳下来？」大家五十步就别笑百步了。

　　觉得有些热，他抬手推开了萧燃的手掌，眼前终于得见天日，也看到了向自己俯过来的萧燃。

　　两片凉凉的唇碰到一起，萧燃先还是老实地在外面温柔地贴着，然后就不客气地撬开他的唇把舌头探进来了，不免又是激烈的一番争夺战。

　　最近被吻的频率实在频繁，那种被别人轻易占领侵袭的感觉，可不怎么好，孟初就开始自力更生，小小意思意思地反抗个十秒，虽然孟初总也是因为三分的懒洋洋而最终败北的那个。

　　不过，说回来，比起他完全不反抗予取予求的态度，萧燃似乎更喜欢不那么顺从的他。每次也完全全心全力要把胜利完全拿下。

　　这样子的吻，孟初在其中渐渐居然也萌生出一点乐趣来。

　　「……」

　　「你啊，好像在什么地方都能睡过去呢。」终于尽兴了退开的人，贴在他耳边，一边轻笑一边说，似乎很高兴孟初呈现出来的这一面。

　　孟初忽然想起现在是在外面，自然而然地想挣扎起来。

　　「别玩了，被人看见……」

　　「凌晨三点多的时候，哪有什么人经过这里啊。」

　　于是本来就带着刚睡醒的软绵绵的身体，又放弃了挣扎，老实地被按下去，继续枕着那温暖的腿上。

　　而萧燃也就微笑着继续用手指，勾画着那张在模糊夜色里更显得单薄的脸，从下巴到耳郭，再沿着发线到额头，眉毛，鼻子。

　　「腿麻不麻？」孟初被他摸得痒痒的，微瞇了眼看上方的萧燃。看他那淡淡微笑的样子，也就随便他了。

　　「还好。」继续摸摸摸，「你冷不冷？」顺便另一只手臂环过来抱住他的肩膀。

　　「不会。」算了，这就算是大家互惠互利好了。

　　现在习惯了，孟初已经能够适应，萧燃这种对他爱不释手的怪癖了─确实是爱不释手啊。

　　自从两人关系确定后，萧燃对孟初的肉体接触欲望，完全没有了掩饰的必要，于是一发不可收拾之泛滥，只要在萧燃伸手可以碰到的范围里，孟初随时都要有被忽然袭击的自觉，不是忽然来摸摸他的脸，就是来个大大的拥抱，完全不管时间地点。

　　唯一可称赞的是他的韧性与遗忘能力，上一秒孟初才甩掉他的手，只用零点五秒他的手又自动归位了。

　　当然孟初也不是能给别人白摸的，大家都这么熟了，他也不用太客气了。现在萧燃狼爪摸来，孟初通常非常潇洒地，眼也不眨抬脚就是一踹，完全不必内疚地解决掉他。

　　只有这种办法，才能为他多争取得一点时间。萧燃也面色不改，摸摸鼻子，忍耐个十分钟，再贴过去，于是相同戏码再上演一遍。

　　在拒绝萧燃的这时候，孟初绝对可以称得上是有铁的意志，而萧燃则是还差一点就能进化为硫酸，暂时倒还是相安无事。

　　对于身边多了一个人的状况，孟初扪心自问，依旧还是在适应期。

　　为什么能喜欢一个人呢？孟初当初忘记得太彻底，如今连想都想不起来了。现在的他，也不太能有勇气去想起这种事情，孟初想做的只是小心的习惯而已。

　　但有个人在身边的感觉是不错的。

　　他一直知道。

　　因为寂寞的时间看上去，比现实里要更空旷。而有个人在身边，不论是不是真正喜欢，或者是不喜欢的人，都有安全感，至少不再是孤独一人。

　　孟初总是这样习惯地接受了别人的存在。如果那个人有够多的时间，来待在他身边的话。

　　一开始的时候是康琳琳，然后是那个人，再然后，现在是萧燃加进来了，还不知道要待多久。

　　孟初真心里的希望，自己都不是太明白。萧燃跟康琳琳，自然是不一样的，康琳琳对他来说，安全确定的像他自己，而萧燃，则是他不能预期的类型。

　　私心里他希望他能留久一点，却怕再久也是会离开的。到时候，越长时间遗留下来习惯的剥离感，那种失望的空洞感会越可怕。

　　不愿意想太多，只是觉得结果也许会很糟糕，而孟初一直只喜欢好的结果。顶不济的时候，没有结果也比糟糕的结果要好得多。

　　「暑假快要结束了呢。」正自己思绪纷纷，听到萧燃在耳边这么叹息说。

　　「你还有什么事情没做吗？」

　　他不是很在意地回应，看着头顶上半块灰蓝色天空，有几点星闪闪烁烁，风拂过身后的一排树，树叶哗哗的清亮质感，夜的形状清晰可以触摸。

　　跟萧燃一起，不同的在于他们可以分享这种安静的时刻。虽然萧燃不一定喜欢，但萧燃也只是玩着他的头发来自得其乐，而他则是能感觉到有人在身边。

　　人心是最软弱的一环。没有人喜欢寂寞，所以萧燃就直接击中它。

　　「没做的事情还多着呢。」萧燃在他头顶这么嘟囔，忽然就低头认真看他。

　　「孟初，找哪天有空，我们把事情做了吧。」

　　孟初愣了愣，皱着眉，还没领会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是抬眼看着暗影里，萧燃模糊的轮廓。那张脸也正低下来看他，眼睛在黑影里闪闪发亮，孟初仍然莫名着。

　　「开学后你就要搬回去了，找你大概就不方便了，所以我们找哪天来做爱吧。」萧燃的声音云淡风轻飘下来，感觉像是说找哪天一起吃个饭一样随意。

　　孟初也终于听明白了。只是眨了眨眼，没移开眼睛，就这样和萧燃对视着，隔着淡淡黑暗，都可以看见对方，只是不那么分明，这样的距离安全又恰到好处，两人都静静地听着彼此的呼吸，又安静又暧昧地混合到一起。

　　许久，孟初终于开口了。

　　「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声音淡定像风吹过暗夜。

　　「啪嗒」一声，面前的人工湖里，好大一声水花响，是哪条不安分的鱼，夜里不乖乖睡觉？

　　孟初转头看一滩黑沉沉的水面，心里也沉沉的静寂。

　　萧燃落在他耳边的手，还是流连不去，只是迟钝了点，似乎还轻轻叹了口气。最后是滑下他的脸，静静安放在他的胸口，不动了。

　　「萧燃？」

　　孟初微诧异─萧燃慢慢俯下头来，贴在他胸口，这种亲密动作在这种夜半时刻，不知怎么就显得不同寻常，孟初只觉得自己脊背，密密麻麻爬起了寒毛。心口那一块被压着的地方，有点加速的错觉。

　　他几乎要脱口说出什么，只是萧燃的声音比他快。微低哑的声音在夜里安静泛开。

　　「我说，马上要开学了，趁哪一天出去吃一顿好的吧。以后事情可能多了。」

　　孟初低眼看着自己胸前的那颗头，稍顿两秒就咧嘴笑。

　　「好啊，过几天康琳琳就回来了，等她一起去吧。」

　　「哦。」意料中的，萧燃这么怪怪地应声，意料之外的，则是萧燃忽然把头转个方向，枕在他肚子上直直朝他看过来。

　　「你这混蛋，你是故意的吧。」咬牙切齿的恨声，然后凑上来，开始拿他的嘴巴当作磨牙工具了。

　　孟初只是吃吃笑，怎么也忍不住嘴唇上扬咧开。

　　当然这样的话，也会有点亏损。

　　「哎哟，你咬到我舌头了。」

　　笑声变成呼痛声，某人吃痛地拍打身上人的肩膀。只是正在兴头上的人，才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

　　「咬死你咬死你……」

　　「呀……喂……呜……」

　　慢慢、慢慢地天就亮了，一层层水波泛开，有鸟儿咻一声飞离树梢，空气里满满是露珠的凉味道，还有夜残留的丝丝甜蜜。

　　爱情鸟也要回巢去补眠了。

　　原来以为萧燃说的开学以后没时间是借口，孟初也只是随便听听，过耳便忘。直到终于发觉已经有日子不见萧燃的出现时，他后知后觉去问康琳琳，才知道萧燃一开学就被外借出去了。

　　兄弟院校的人看中了萧燃，特地来邀请协作毕业作品，康琳琳的看法是，大概看上萧燃那一副好皮相了，只是更难得萧燃居然也应承下来。据说这中间是经过萧燃一位青梅竹马的穿插，不过这也都是众人的八卦，可信度还待考证。

　　「他没跟你说起啊？」康琳琳大眼圆瞪，「这么也太失职了，不行，小初你要跟他冷战。不能白饶了他。」

　　孟初苦笑，人都不在眼前，冷战什么啊。

　　他努力想想，萧燃似乎跟他提起过相关的事情，只是当时自己没怎么注意，看来失职的还是自己这边。当然，以康琳琳的个性，理所当然什么事情，都是自家人站一边。

　　没有萧燃的存在，孟初一开始还有点别扭，习惯看到那张脸，忽然就凭空不见了，甚至也没有来个电话交代一声。孟初倒也不是着急了，一开始只是不习惯，一个星期后已经又完全适应了。

　　人生里谁不是谁的过客呢？他这么平淡地开解自己。

　　懒懒洋洋的晃过半个月，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有过那一段经历，那个叫萧燃的人，是不是真的存在过呢？

　　幸好这时来了一个人，让他不至于觉得自己是有了幻觉的记忆。

　　苏霏霏开学时又来了一趟，这一回当然有正式的男友杜玮作陪，来找孟初的时候正遇上康琳琳。正所谓美女相见，分外眼红，当下几句话就拉扯在一起，谈起衣服、头发、化妆品、美男美女，半个小时后已经是引为知己，难分难舍，惹得杜玮直叹气。

　　「我记得妳是说来看我的吧？」看着两位女生手拉手，自家女友已经打算好今天跟康妹妹一起回宿舍滚床单了，杜玮不由苦脸。

　　康琳琳斜眼勾过来，「你什么你，你的床能分她一半么，你愿意人家还不愿意呢，还有你们宿舍的几匹狼─霏霏是我的啦。」

　　苏霏霏嘿嘿笑，也靠在她身上郎情妾意的好不黏腻，「乖啊，先侍候了姐姐再来看你─小初，琳琳借我了，没问题吧？」

　　孟初忙忙点头，「没问题没问题，尽管借好了。」还巴不得她借呢，回头看看杜玮那副遭了狼一样的表情，忍不住笑。

　　「小初，这一次见你感觉很不同。」苏霏霏看着他，大惊小怪地叫了出来，孟初一脸莫名。

　　「上一次来，小初都不怎么说话，虽然不是特意冷淡我，不过，就是感觉到似乎不太顺心的样子，总是淡淡的好像离别人很远，笑起来也没什么快乐在里面。」

　　苏霏霏笑着打量他，「这一次，却感觉温暖了好多。怎么回事，短短时间，发生了什么好事了？」

　　孟初心里「咯＄」一声，还不及想清楚，只看见康琳琳贼笑，就要凑到苏霏霏耳边咬耳朵，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