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峰叹了口气,仰面看着天花板:“你别问了,是我的问题,不过不是你想的那样,你给我点时间,我会处理好的。”
王霞走过来,坐在他身边:“那你一定要告诉我,到底是什么问题,是工作上的,还是其它的,有事了别一个人闷着,说出来,我们一起来解决。”
韦峰又是一阵感动,他左手伸过去,轻轻抱住了王霞:“你放心吧,再给我点时间。”
王霞靠在他肩上,他们俩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这么近距离地相处了,她看着他的脸:“峰,吻我一下!”
韦峰回过头来,轻轻地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这一吻当然不能令王霞满意,尤其是令她不满意的是,韦峰一转头的刹那,她看到了他脖子上的那个牙印,她警觉地盯着他:“这是谁咬的?”
韦峰心叫“糟糕”,支吾着:“朋友的一个小孩咬的。”
“不对,小孩儿的牙口哪有这么大的?说啊,是谁咬的?是不是你的小秘?”王霞激动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这几乎就是她一年多来找着的唯一的证据,她扑在韦峰的身上,盯着他,紧追不舍地问。
韦峰一把推开她:“你有病啊,都说了是小孩儿咬的了!”
“谁家的小孩会随便咬你的脖子啊?他咬得着吗?”
“当时我抱他来了。”韦峰越描越黑。
一阵醋意涌上王霞的心,这恨与妒令她发狂:“好啊,你还抱着她!你说,到底是谁咬的?!”
韦峰厌恶地走到小屋:“烦死了!我为什么非得跟你交待这些啊?”
王霞看着他,鼻孔放大,嘴唇抽搐着,喊着:“韦峰,你别以为你躲开了就算了!今天你要不说清楚,咱们没完!”
韦峰没等她扑过来就把门反锁上了,王霞扑到门口又拍又骂:“韦峰,你出来!”
又是一夜无眠。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韦峰与王霞同时出的门,两人相对无语,韦峰看到王霞的目光中是一种空洞的恨,心里一痛,周一堵塞的交通,让两人在路上都堵得慌。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韦峰接到了老爷子的电话。
“马上回家!”
“哎——”不等韦峰接话,电话就挂了,韦峰听着那嘀嘀的回响,哭笑不得。他本能地反应到:王霞告状去了。
开门的时候,韦峰就觉察到了气氛的怪异,开了门,老妈呆坐着,老爷子面对着墙入定。
有点犹豫地,叫了声:“爸,妈,我回来了。”
老妈抬起头看着他,眼睛里掠过一丝疑惑,一丝不快。
“爸,怎么了?”
老爷子回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进了里屋,点了支烟,吧吱吧吱地抽得特夸张。
老妈一指身前的椅子:“你坐着,妈跟你说几句话。”
忐忑不安地坐了,盯着老妈。她看着儿子的脸,想了想,说:“小峰,是不是最近和王霞闹什么别扭了?”
“没有啊,妈。”
“是吗?那最近是不是老晚上出门啊?”
韦峰呵呵地笑起来:“妈,你说什么啊?是有几天晚上出门儿了,可没去哪儿啊,一人在家呆着怪无聊的,出去找地方坐了小会儿。”
老妈用研究的目光看着儿子:“小峰,跟妈说话可不能撒谎啊。”
“妈,我没有。你想哪儿去了?”
老妈不说话了,看着儿子半天没吱声,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向里屋叫了声:“老头子,你出来和儿子说吧。”
老爷子重重地把烟脚踩在了地上,沉重地走出来,看着儿子,想了想,说:“我问你,东东是谁?!”
韦峰一个机灵,身上一阵冷汗全冒出来了。
老爷子看着儿子的脸,像是要把儿子看个对穿似地,盯着一动也不动。
韦峰好一会儿才艰难地说:“谁啊?”
老爷子狠狠地看着儿子:“你快说,东东是谁?!”
韦峰心一横,咬牙说:“谁是东东啊?不认识!”
老爷子气噎了,伸手抓了个茶杯就丢了过去,韦峰一个不防备,正中脑门,哎呀一声蹲了下去。
老妈忙拉住了老伴:“你干嘛啊?有话好好说不行啊,你动什么手啊?小峰,你快说,你跟那个东东到底怎么一回事?你怎么不学好啊你!”
老爷子指着儿子,气得脸都青了:“说,你这一阵子晚上都去哪儿了?是上哪儿胡闹去了?让人追到老子家里要债来了,你要脸不要?!”
老两口一下子亮了底牌,韦峰心里倒有了底:“哎呀,那您干嘛打我啊,好好说不就都结了吗?那是我一哥们,那次跟他出去玩儿,看中了样东西,正好手上钱不凑手,所以就跟他借了几百块钱,后来时间一长就忘了还了。”
老爷子更气了,冲上来就要动手:“我打死你个小兔崽子。我让你撒谎!”
老妈忙拦在头里,对儿子大声说:“小峰,你就认个错儿吧!”
韦峰强着头:“我有什么错啊?”
老头子指着他:“你个败家子儿!”
儿子与老子对着拧了半天,老爷子气呼呼地坐下了,老妈开始一把泪一把鼻涕地数落儿子:“你出去玩儿可以,可是玩什么也别玩钱!你有几个钱啊,你出去跟着那些人玩儿?”
韦峰嘴上说着“我玩儿什么了”,一面放了心。
“你是不是最近连着一个多月都在跟那个叫什么东东的人在一块儿?一起玩牌赌钱?你啊!!跟几个同学玩玩麻将,一块二块的,也不是不可以,可你都玩儿些什么啊?一下子就跟人借了三千多块,你想做什么?啊?!”
老头老太一通好说,让韦峰违心地对过去几个月来并不存在的荒唐事实表示检讨,心里对王霞没有告状感到庆幸,同时对东东油然升起一股恨意。
从老妈家里出来了,韦峰立即给东东打电话,一次二次三次,打通了,可就是不接。打完手机又打家里的。
这回他接了。
“你做的好事!”韦峰对东东狠狠地咬牙。
东东在电话那头装傻充愣,韦峰恶狠狠地招手打了辆车,直冲他家而去。
按完门铃不一会儿,就听见东东在里面欢快地叫着:“哥!”跑出来开门。
韦峰一照面,就铁青了脸,扑过去一把逮住他的胳膊,把狠狠地反拧过来。
“哥,哥,你弄疼我了!”东东疼得弯了腰。
“弄疼你,我他妈今天还要弄死你呢!”韦峰反手砰地关上门,把那小东西像拎只小鸡似地拎进了小屋,一下扔到了床上。
东东哭丧着脸:“哥,你干嘛要弄死我?我又没做什么?”
“你没做什么?你自己想想!”
东东转着眼珠子:“我那天打电话只是想吓吓你嘛,我又没真的杀你,再说,我打得过你吗?”
韦峰气得笑了:“好,你丫跟我装傻!”突然抬脚就给了他一下。
东东吓得跳起来,缩到床角边,把被子子盖在头上,哭声儿都出来了:“不要打我。”
韦峰揪住他的脚一把扯过来,狠狠地按坐在床上:“说,你往我家里打电话都说什么了?!”
东东啊啊地叫着,护着自己的小脸:“我没有我没有,你都没和我说过,我哪找你们家的电话去啊?”
“你少装,是我妈家的电话!”
东东把手放下来,睁着圆眼珠子看着他:“那我也不知道啊,谁知道你在外面交了几个叫东东的朋友?!”
“你还敢跟我强!我打不死你个小王八蛋!”韦峰说着,抡起巴掌就往他脸上扇。
东东吓得闭了眼,泪都出来了,一口气地喊:“哥,你别打我,我说,我说你借我钱了,让你快点还给我。”
韦峰凶恶地抡起手:“还说什么了?”
“没了没了,就这些,我哪敢多说话啊”,东东终于给吓哭了:“人家就是想你了,又不敢给你打电话,所以才打到你家里去,你还那么凶,还要打死我,呜呜。”
韦峰看他哭得可怜,又说真心,气也消了大半,伸手过去就要抱他:“你做了好事还好意思哭?我看看,我弄疼你了没有?”
东东一看他伸手就吓得往回缩,这情绪一半是真一半是夸张,边哭着推他:“你走好了,别来找了,省得一看就想打死我。”
韦峰又好气又好笑:“你要是乖乖的,我能打你吗?”
“我哪里不乖了,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我都没说什么,谁不乖了?”
“好了,不许哭了!”
“偏哭偏哭”东东使劲地蹬着腿,开始耍赖。
韦峰把他拉过来,抱在怀里,哄了半天。东东一会说手疼,一会说腰疼,后来干脆赖地他身上,要他抱着哄着睡觉。韦峰看着他:“你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
东东眨眨眼:“人家本来就是小孩儿!”
韦峰搂着他:“东东,你听我说,以后不可以再打电话去我家,你要是有什么事儿,直接打我的手机找我。”
“好的。”小东西变得很乖。
“别再玩小心眼儿,想什么就说什么。我能答应你的,都可以答应你。不能答应你的,你闹破大天了也没辙,明白吗?”
东东翻过身子来,眼睛亮亮地看着他:“我就要你永远喜欢我。”
韦峰叹口气,拍拍他的头:“你也要长大的,也要结婚的。”
“我不结婚!”东东说得像宣誓。
韦峰看着他,有点感慨又有点好笑,仿佛看到了十年前的自己:“别傻了!”
“不,不傻,真的,我不结婚。”
五
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二点钟了。
开门,奇怪地发现王霞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门口发呆。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没话。
“早点睡吧,明天不上班了?”
王霞转过头来看着他,嘴唇动了动,没吱声。
韦峰看她不搭话,也不想再多说,自顾自地到洗手间里洗起来。出来的时候,看王霞还是那个姿势坐着,好象泥塑似的,动也不动,有点担心,摇摇她的肩:“哎,你没事吧?”
“……”
韦峰坐在她面前:“你怎么了?又想什么呢?”
王霞目光呆滞地反动看他一眼,没说话。
“你别多想,今天晚上我单位加班。没别的事。”
“加班?”她终于说话了。
“是啊,要不我早回来了。”
“哼”,她冷笑。
看她有反应了,而且是冷笑,属于正常且本色的反应,韦峰放心了:“好了好了,早点睡吧,别胡思乱想了,明天还要上班呢。”
“你真的在加班?”
“怎么了?”
又不说话了。
韦峰有点莫明其妙地看着她:“你到底想做什么啊?”
王霞腾地站起来,走进卧室时砰地把门带上。
韦峰没趣地坐在沙发上,嘀咕着:“有病!”
卧室里,王霞有力地折腾出一些动静,不一会儿,她抱了几个大包袱跑了出来。韦峰一下子跳起来,堵住了她:“你要干嘛?”
“闪开!”
“你想干嘛?”
王霞用目光狠狠地刺向对面那个她的男人:“你闪不闪开?”
“你疯了?!”
“我是疯了,是疯了,是让你给逼的!”
“谁逼你了?”
“你他妈逼我了!”
“你,你怎么说话的?”
“我怎么说话的,你他妈怎么做人老公的?!”
“我又怎么了?”
“你少装无辜了,你自己做的那点子事你自己心里头最清楚,你一个大男人,撒起谎来脸色都不变的,你要不要脸啊?!”
“你,你说话小心点啊!”韦峰有点羞怒。
“我为什么要小心啊,我问心无愧,我义正辞严,我老公不要脸在外面勾搭,我反倒得小心点了,哈哈,什么道理啊?!”
“你说谁在外面勾搭呐?”
“我说你,就是你,怎么样?”王霞逼视着他,一句紧似一句。
韦峰让她的目光看得有点心慌:“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啊?小声点儿,小心邻居听见。”
“我怕什么?要听过来听好了。”王霞一下子提高了八度。
韦峰叫苦不迭,暗愧还不如不说那句话呢。
王霞继续执着地向门外冲,韦峰一把搂住她,把她扔到沙发上:“闹什么闹!”王霞跳起来:“你凭什么不让我出去?”
“你想去哪啊那么晚了?”
“你管呢,不是不想理我不想看见我吗?你管我上哪儿呢?”
“你是想找事,是不是?”韦峰指着她,怒气勃发地问。
“笑话,是我想找事还是你想找事?你韦峰夜不归宿,跟老婆撒谎,还有理了?把你那臭手挪开!少对着我!”王霞发起飚来,声势足以和任何一个悍妇相比。
韦峰没了话对答,心里也有点理亏,想了想:“好,你坐下,咱们有什么话好好说?行不行?”
“我是想和你好好说,你呢?哼,你少跟我玩这套!”
韦峰气结,瞪着眼看着她,张口结舌。王霞也冲着他瞪眼,两人的架势宛若斗鸡。
过了一会儿,母斗鸡站了起来,拎着包就往门外跑。公斗鸡跳起来接着拦她。
“走开,别拦着我!”
“不走!”
“不走是不是,不走我可要打人了。”
“你打啊。”
母斗鸡想也没想,抬脚就踢,她的鞋是真皮的,而且是尖头的那种,公斗鸡哎呀一声,抱着腿就跳一边儿去了,母斗鸡拉开门,冲了出去。过道里灯光通明,原来是两口子的二人转唱得过于热烈,左邻右舍全起来欣赏观摩了。
韦峰气急败坏,狠狠地把门摔上:“滚滚,他妈走了就别回来!”
王霞一出门,就没了刚才的凶狠劲,呜呜地哭了起来:“不回来就不回来,有什么了不起的!”
韦峰气得在屋子里面团团乱转,把昨天新买的那些碗碟又劈里趴啦地摔了一地。
王霞在电梯间里听着,哭得跟泪人儿似的,这哭有三分,一分是为自己,一分是为那碗碟,还有一分是为那摔东西的人。
凌晨五点多钟的时候,小齐躲在高嵩的怀里睡得正香,电话铃响个停。
“谁啊?”
“我。”
小齐一下子醒了大半:“什么事啊?那么早打电话过来?”
“你来一下吧,带上身份证。”
“怎么了?”
他在那头说了半天没听明白,只听到东城派出所。
放下电话回头,高嵩正睁着眼,定定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