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斌斌,我从来没有骗过你。”
“那你就不该诱惑我,然后随便几句话就离开,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徐斌斌尽力不让手发抖,“当我发现全世界只剩下我一个的时候,我有多难过。”徐斌斌松开徐少博的衣领,“徐少博,你把我变成了可笑的怪物,不是吗?”
徐少博望着徐斌斌,胸口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翻绞,闷的喘不上气来,良久,徐少博才长开口,“少斌……。”
十天后的傍晚,高蒙在学校附近,看到那群流氓在瞎逛。高蒙刚要冲过去就被徐斌斌拉住了,高蒙没挣过徐斌斌,眼睁睁看着那群人走掉。高蒙很是郁闷,晚上的选修也没去上,一个人回了家。徐斌斌上课回来,非要带着高蒙出去兜风,高蒙被拽上车。徐斌斌车开的很慢,路过小区附近一条僻静的马路的时候,高蒙看见街上有群人在打架。透过车窗,高蒙看见被打得几个人正是那天闹事的流氓,心里爽地不得了,祈祷这些人别太快倒下,多挨两拳。有个光头的大个,大概是打人那伙人的头,站在旁边看着。
高蒙回到家,心情大好,觉也睡得分外香。
徐少博把车停下,放下车窗,递出一个信封,窗外的人拿到信封捏捏,放到口袋里。和徐斌斌斌并排坐在后作的高蒙惊讶的很,拿信封的人,是昨天打人的头头。脑袋瞬间反应过来,看向徐斌斌。看着恍然大悟的高蒙,徐斌斌浅笑,“打人这种活,还是请专业的人做比较好。”
点上一根烟,徐少博深深吸了一口,对着观后镜看向高蒙,“有些事情,不需要亲自动手。”
[10]五一 1
高蒙头受伤的事,一开始没跟家里讲,高蒙的老妈有遗传的高血压,年纪越大越怕刺激,高蒙也因此一直借口复习没回家。五一一晃就到,总得回家一趟,高蒙在镜子前使劲的压着头发,本来短短的毛寸一个多月没剪只稍微长长了一点,根本弯不下来遮住因为缝针而剃掉头发的那块头皮。李光甫劝他不要费劲了,干脆都剃了不就成了,高蒙听罢真去把头发剃成了青茬,立即在校园里赢得120%的回头率。
学校很会安排时间,节前的最后一天,没课也要找堂课安排,而且一定是主修课,好让那些试图多休几天的学生逃课逃的内疚。听说高蒙要回家,徐斌斌说自己也要回家,刚好可以顺路送他,高蒙的家在城东边,小区出来就是滨海公路,地段还算不错。高蒙的母亲听说徐斌斌是徐少博的弟弟,立刻反应过来他们同父异母的身份。高蒙的母亲不是一个喜欢背后传话的人,虽然知道自己的姨妈家里的情况,从来都没有跟高蒙和丈夫说起过,所以,高蒙的母亲表现出表亲初见的样子,极其热情,说明天才是五一节,请徐斌斌留下来玩一天再走。
高蒙母亲对着高蒙的伤疤好顿心疼,父亲则是对着伤疤端详半天,让他没事敷敷蛋清蜂蜜,说他妈用这个方子减了不少皱纹,又说高蒙的新头型挺酷的,特别象阿加西,然后疑惑一阵高蒙的这块地方是否会斑秃。高蒙很多年都跟不上他爸思路,大概是天赋吧,他爸讲话不仅脱线而且跳跃思维。最后,他爸终于问他怎么受得伤,高蒙准备了半天回答只剩下两个字,摔的。
吃过晚饭,高蒙受不了老妈和老爸的没完没了的热情,带着徐斌斌到海边放风。高蒙家里有台双人自行车,是高蒙爸妈晨练用的,高蒙和徐斌斌一前一后骑在空旷的公路上,明黄刺眼的路灯在他们视线里铺成蜿蜒的长龙。春天的海风微微有些凉,湿湿打在人的皮肤上,空气中散发着潮润的惬意。路的一旁是海岸线,潮水初涨,浪花翻涌,一波一波卷起退下,发出沙沙声鸣。路的另一旁是密植的林木,多半是樱花,此刻正是盛开的季节,海风阵阵吹过,扬起花瓣,漫天飞舞。
一道聚光灯光从高蒙和徐斌斌身后射出,高蒙忙把车速放慢靠边,一辆跑车飞驰而过,高蒙吹了声口哨,用尽全力,猛地加速跟了上去。徐斌斌尽力跟上高蒙的频率,车子很快就在远处转弯消失不见,但是高蒙没有停下的意思,等到车子足够快的时候,高蒙放开车把,张开手臂,伸直身体,欧欧欧的大叫着。徐斌斌笑出来,佩服高蒙的大胆,只要一个歪斜,他们两个就可以被直接抛出,掉进冰冷的海水里。徐斌斌学者高蒙的样子伸开双臂,湿润的海风立刻盈满衣袖,难以言喻的奇妙感觉。徐斌斌希望这一刻不要停止,让他可以永远跟在高蒙后面,乘风飞翔。
高蒙有小床小睡大床大睡的习惯,所以高蒙在大号的双人床上醒来的时候,舒服得趴在床中央,徐斌斌侧身躺在床边,背后就是床沿。高蒙翻个身,回到本该属于自己的半边床,徐斌斌察觉到响动,睁开眼,看到正在做起床挣扎的高蒙。
高蒙猛地坐起来,看到徐斌斌也醒了,忍着哈欠说,“我先起来?”
徐斌斌不解,指着墙上的挂钟,刚过五点半。
“昨天忘了跟你说,我在家要陪老爸去晨练。”徐斌斌跟着高蒙起床,意思跟着去。
高蒙刚把运动衣套在头上,就见高蒙的父亲在高蒙房间门口探个头,一付整装待发的样子。“五分钟,”高蒙对父亲比着手指,到书桌上去找手表,没想到的是,徐斌斌也把表放在那,同款手表,新旧也一样,高蒙两只都拿起来翻看,分不清哪只是自己的。徐斌斌也来拿表,看都没看,接过一只就戴上。
高蒙很奇怪,“你认得出来?”
徐斌斌扣上表带,反手看看,摇摇头,“认不出来?”
从高蒙家到海边公园只要步行十分钟,高蒙说的父母的晨练就是跟着人群在广场上跳集体舞,高蒙出来纯粹是为了让父母开心,等着老爸老妈跟着一群老少进入忘我的状态之后,高蒙和徐斌斌走到海边的礁石上,眺望。
大大小小礁石旁蹲了好多人,大多是在挖礁石上附生的贝类或者捡海钉、抓小螃蟹,初生的太阳挂在海尽头的天边,柔亮亮的日光射下来,青碧色的海水好似镶上银麟,所有的人和事物都笼罩在明媚之下,宛若新生。海风混合着海的咸腥和新鲜海草的味道,让高蒙精神为之一振,忍不住深深吸了几口,转过头看徐斌斌,徐斌斌显然也沉浸在同样的心情里。
“有没有想过将来做什么?”高蒙每次清晨看海都会觉得生活是件十分美好的事情,天总会黑,无论发生了什么,到了第二天早上,都是新的。
徐斌斌摇摇头,问高蒙“你呢?”
“还没想好,”高蒙耸耸肩膀,“或许跟老爸老妈一样。”
徐斌斌体会着高蒙这句“跟老爸老妈一样”,“要是不一样?”
“不一样?”高蒙不明白。
徐斌斌似乎想说什么,不过只是盯着高蒙看了会,愉快地面色沉下来,徐斌斌勉强对高蒙笑笑,转过头看海。徐斌斌微长的头发被海风吹乱了,几缕头发垂到眼前遮住眼睛,徐斌斌伸手把头发拢到脑后按住,“高蒙,无论我想做什么,”徐斌斌把手放下,“最终还是要回到我爸的集团里,”徐斌斌眯起眼睛看着太阳,“徐少博说,这是责任。”
高蒙越跟徐斌斌相处,越能感受到徐斌斌身上散发出来的超乎同龄人的压抑。说不上来是为什么,高蒙觉得徐斌斌在用冷漠的外表来掩饰某些东西,某些徐斌斌并不能承受却不得不承受的东西。高蒙原地退了一步猛地跃上前面更高的礁石,回头示意徐斌斌跟上,两个人在沿着海边在礁石上奔跑,跳跃,如此美好的清晨,很容易忘记不愉快的心情。
高蒙老妈买的早饭,很有老妈做事的风格,豆浆牛奶油条春饼蛋挞面包,加上老爸做的炒蛋小菜鲜蟹炸酱,高蒙家的早餐总是土洋结合。高蒙老妈常说,人的心情天天换,随你想吃啥都有。高蒙最喜欢豆浆油条,徐斌斌回应着高蒙母亲的招呼,似乎只钟情杯子里的牛奶。高蒙母亲到了半杯豆浆,都用牛奶把杯子填满,喝了一口,摇摇头,说今天的豆浆太浓了,把杯子递给高蒙的父亲。高蒙父亲意思自己不想喝,高蒙的母亲重新兑了一杯豆奶,少放了些豆浆,尝尝然后嗯的一声点点头,没理高蒙的父亲。
高蒙暗自祈祷,父亲千万不要在餐桌上说活,昨天晚饭那种一言不发最好。不过,高蒙的父亲似乎已经把徐斌斌当成了和高蒙一样的小孩子,忘了昨天高蒙的嘱咐,一边给高蒙的母亲卷春饼,一边说,“喝豆奶不要吃鸡蛋,会致癌。”……“说了多少遍,甜的和咸的一起吃会哮喘。”……“都说不让你买面包,这东西火大。”……
对于这些话,高蒙的母亲一概不理,自顾自的吃着,实在受不了,转头看向高蒙的父亲,瞪了一眼,“老高……”。徐斌斌楞住,高蒙母亲的神态怎么看都不象一直以来那幅干练的样子,带着几分很难在那个年龄表现的娇嗔,高蒙停下筷子,一幅无可奈何的表情,心想老妈你一定要忍住。正想着,高蒙的母亲把高蒙父亲递过来的碗又推回去,语气软软柔柔,“我不吃这个。”高蒙的父亲又推回去,“比你的面包好”……高蒙在父母“齐乐”融融的过程中尴尬万分,不好意思地对徐斌斌说,“二十多年了,还不腻。”
虽然高蒙的父母饭桌上的行为貌似只有年轻人才做得出,但是徐斌斌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高蒙的父母很恩爱,这种恩爱只需要跟他们相处一点点时间就可以明显的感受到,徐斌斌很羡慕,他的父母们在餐桌上从不讲话,其实他的父亲现在已经很少出现在家里。
高蒙给韩萱发的短信没回,给韩萱寝室打完电话得知,韩萱和好朋友跟班里几个男生集体去郊区看樱花会。高蒙受伤时包扎的大夫手法实在不佳,满脑袋的纱布看上去根木乃伊差不多。不太好意思出门的高蒙,除了上课都在寝室呆着,刚开始和韩萱还很频繁的来看他,可是过了一段时间,两个人联系少了很多,比如这次回家前,韩萱说寝室集体活动,不能和他一起吃午饭。高蒙觉得韩萱故意在疏远他,所以想在回学校的时候,找她出来玩。听到韩萱和别人出去玩,高蒙心里有点沮丧。
徐斌斌问高蒙要不要出去兜风,高蒙问他不早点回家吗?徐斌斌意思不着急,白天回家也没意思。高蒙提出来去看樱花,徐斌斌没意见,开车和高蒙到了樱花会。高蒙并没有碰到韩萱,不过,在无数棵樱花树铺开的粉白流转的世界里,所有人都会满意而回,人们已经很难享受到如此纯净的自然。
从樱花园里出来,徐斌斌没说去哪,高蒙也没问,徐斌斌开着车漫无目的的在乡村的公路上行驶,两个人都不想说话,默契的把视线放在嫩绿岸然的旷野上,各自想着心事。
傍晚,随便在日式面馆吃了饭,徐斌斌带着高蒙进了一家叫做HUNTER的酒吧,HUNTER是酒吧的名字,也是LIVE
BAND的名字。高蒙没去过酒吧,酒吧里都是成群的年轻人,高兴的围拢说笑。徐斌斌看来常来,门口带路的小弟跟他熟悉的打着招呼,把他们让到一个小台子上,在酒吧中间,正对着乐队的麦克风。
徐斌斌和高蒙要了两瓶哈尔滨淡啤,侍者送上来的时候带来两个筛子桶,每个里面有6颗筛子。一个男孩子站在台上,相貌很普通,声音却超乎年龄的沧桑,是高蒙喜欢的风格。
酒吧里音乐的声音很大,高蒙需要和徐斌斌很大声的体贴进耳朵才能听到对方的声音,高蒙觉得比起安静的下午,热闹似乎更适合自己,男孩子的歌声通过麦克穿透到每个排遣寂寞的心灵,深深回响:
“生命也像一次云游,
坎坷也是一种收获,
伤痛就像一次放声歌唱,
唱什么有谁能够明了,
经过那些变幻的岁月,
经过那些屈辱和荣耀,
你看着这个繁华世界,
面带微笑轻声哭泣,
忽然间我感到如此快乐的心酸,
付出所有只为找寻我的梦,
忽然间我感到如此狂喜的悲哀,
拥有一切也不过就这样笑着哭。”
[11]五一 2
徐斌斌教高蒙猜筛子,每人6颗筛子,扣在筒子里晃了,自己打开看看都是什么点,再扣上。然后从小往大猜,猜两个人某一个点数加起来有多少颗,但是如果某人报出超过上一个人所报的点数的时候,原来的点数就不能再报了,另外,有人报了个数,另外一个人报的个数一定要多于前一个。如果哪一方不相信对方所报点数的个数,就可以要求开盘,输的一方罚酒。
高蒙玩了几把就会了,正式开始的时候,高蒙看自己的点数,三个四,一个一、三和六,知道第一次说的一般都是幌子,便说“两个三。”
徐斌斌接到,“三个三。”e
高蒙想自己有三个四,他估计徐斌斌至少有一个四,便说,“四个四。”
徐斌斌笑了一下,拿起酒喝了一口,高蒙去掀徐斌斌的筒子,两个三、一个五、四、二和一。
重新开局,高蒙打开看,三个六,一个五,两个二,高蒙盖上筒子“两个二。”
“三个二,”徐斌斌接到。
“三个三,”
“三个四,”
高蒙想徐斌斌可能有一到两个二,他没说三,大概没有或者有一个,三个四不一定都有,但是不排除可能,便说“三个六”。
“四个六,”徐斌斌想都没想。
“五个六,”高蒙说“拚了”。
“七个六。”徐斌斌自信的打开筒子,里面居然是四个六、一个一和二。高蒙瞪大眼睛,拿起酒瓶使劲喝了一口。
两个人玩的很开心,高蒙赢得比较多。高蒙很有骗人的天赋,明明没有的点数他都敢拉出来说,让人算不出他手里底数到底是什么。酒吧里的人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显露出微醺的欢愉,不断的有人齐呼着点歌,乐队一般都回很快的回应。徐斌斌喝酒的频率比高蒙多很多,酒却没有高蒙见底的快,徐斌斌对路过的侍者招手,指指酒瓶,又要了两瓶啤酒。
一直唱歌的男孩子下去休息,一个女孩走上去继续唱,徐斌斌停下手里的游戏,专注的听起来,目光始终没离开桌上的酒杯。
高蒙看着唱歌的女孩子,长得十分精致,跟刚才一直唱歌的男孩子一样,也是一身清爽的打扮。简单的贴身运动衫,牛仔裤,黑亮的卷发随意的在脑后盘了,散落得发卷让年轻的女孩透出那么一点成熟的味道。女孩声音很有质感,也很空灵,人们在他的歌声中渐渐安静下来,唱的是王菲的[流年]。
女孩唱完歌,酒吧里响起舞曲的声音,乐队开始休息,女孩径直向徐斌斌走来,徐斌斌微笑着拉过女孩的手,女孩在徐斌斌椅子的扶手上坐下,弯下身对着高蒙恬然微笑,“我是姚思青。”
“高蒙。”高蒙清楚地打了招呼。
姚思青把高蒙仔细的打量一遍,贴在徐斌斌耳边说,“我下个星期走。”
“想好了?”徐斌斌抬眼对上姚思青的视线。
姚思青圈住徐斌斌的脖子,脸贴在徐斌斌额头上,“你会想我吧?”
徐斌斌扶起姚思青,拍拍她那张笑得凄然的小脸,“记得回来看我,”说着抓起姚思青的双手,轻轻握着。
姚思青摇摇头,把头歪到一遍嘟起嘴,好似淘气撒娇的小孩,笑容带着悲伤,“不想再看到你,永远也不想,”说着放开徐斌斌的手,“酒吧我会请人经营,想我就来坐坐。”
徐斌斌没说话,重重的点了一下头,神色也很感伤。姚思青跟徐斌斌和高蒙两个人扬了下手,算作再见的招呼。
高蒙听不清两个人的对话,看见徐斌斌失神,问,“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