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昕终于露出一丝苦恼，他蹙眉：“这会让你痛苦吗？跟我一起找吴荣，会痛苦吗？”

“会！”

“那我自己去。”

多么果断且无情的决定，李长琴松开了拉住夜昕的手，无语目送夜昕消失在门外。难过和痛楚，李长琴几乎以为这要挫碎自己的心脏，可是他能够妥协吗？

一起？一起代表着什么，李长琴很清楚。

与人分享需要怎么样的宽大胸怀？李长琴无法想象，多角恋是慢性的毒药，或许夜昕能缓解他的痛楚，但最终还是要痛，只是更让人更难耐、更持久的钝刀割肉之痛。

三个人一起随的痛，值得吗？

如果今天出走的是我，结果会如何呢？

虽然愚蠢，但李长琴却禁不住去想。既然夜昕要找吴荣，李长琴就决定在夜昕行动之前将人找到。他要让那位大叔不要逃避了，一起解决问题吧。

今天的早餐吃得很闷，连平日里多话的李爷爷也没有吱声，因为那名外国人的离去，餐桌上气氛变得好凝重。

或许凝重的只有他们，夜昕似乎很平静，连行动也如往日一般，缓缓地吃下很多食物，礼貌地招呼长辈，然后到书房跟教授网上交流。

李长琴就这样安静地陪伴着夜昕，好几回想问夜昕，想跟夜昕深入谈话，却又退缩了，他还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

李长琴只顾着苦恼，未发现夜昕收到一封陌生邮件。

几乎立即的，夜昕将邮件转发给了教授，而后坐在桌前与他文字交流了一番。

李长琴并未觉得奇怪，夜昕学习能力一向很强，即使他曾经表示不喜欢这些科技产品，但真正要学习却很迅速，他现在对夜昕极快的打字速度不存疑心。最后夜昕突然阖上笔记本电脑，淡淡抛下一句：“我要上洗手间。”

“嗯。”李长琴应了一声。

夜昕出去了。

不过过了十几秒，李长琴接到教授来电：“教授？”

[李长琴，立即阻止夜昕离开，立即！你制不住他就死活抱住他，也不要让他走。]

“他上洗手间了……不对，他要干什么？！”李长琴几乎立即就想追出去。

[你这呆子，你让他离开了？！示用追了，不要追了，你打开电脑看看邮件，立即让你们李家能动用的人手都用上吧，要阻止夜昕啊！]

电话挂断，李长琴立即冲到电脑旁边，夜昕走得匆忙，并未处理任何程序，他立即就看到那封邮件，上面只有一个地址，然后就是吴荣受伤颇重，被吊挂在一个陌生地方的视频。

“夜昕！”李长琴以为自己的心脏要停止了，这样的信件，要哪个傻瓜去了，肯定是凶多吉少，而这个傻瓜就是夜昕。

他从不知道自己也有这么无力的时候，当他一路叫嚷着走到门外的时候，管家只说夜昕骑着他的摩托离开了，李长琴后悔自己教了夜昕骑车。

“快，快点聚集人手到这里来。”

“就告诉爷爷，说我有危险！”他不留给别人反对的机会，从自己众多的收藏机车里挑了一辆，呼啸而去

小少爷有危险，李家为之哄动。

第三十章 恩怨

正值上班高峰期，交警也得出动疏导交通，突然一辆机车迅雷般穿梭于车流中，完全视交通法规于无物。交警大怒，这就要给车子拍照，准备寄他一份罚单。骑士似乎看见他们的动作，突然在街道上穿插，竟然回转车头冲向了交警所在之地。

骑士怒撞交警的惨剧即将发生前，机车在吓破胆的交警跟前停下，骑士突然拿出一张纸条，很礼貌地招呼：“你们早。”

“早。”交警甲呆呆地回了一句。

“请问这个地方怎么走？”

两名值勤人员同时探首，脑海里显现一幅地图，直觉地为骑士开始指点方向。

“谢谢。”收起纸条，骑士很礼貌地颔首致谢，而后油门一催，极速呼啸而去。

在车子尾气的喷拂下，两名值勤交警对看一眼……他们似乎忘记了一些重要的事。

乙突然指出：“你刚才说错了，那应该走那边。”

顺着他的手指，又一辆机车极速飙去，很快就只剩下闪烁着的车后指示灯。他们才瞠着眼睛瞪着那方向，正想说今天的人怎么这样张狂，可不到十来分钟，长长一列黑色轿车也在车流中挤向同一方向。

“出事了？”

“出事了。”

李长琴比别人都先到达目的地——市北郊的开发区。

这里有一片在建的别墅，承建商因为涉入贿赂案而卷款潜逃了，工程腰斩，听闻要等案件审结才再进行拍卖，因此工程已经搁置了半年，只有一幢幢砖砌的建筑物壳子，成了人迹罕至的废墟。

李长琴在工地外停了车，将车子掩藏在草丛中，四处张望没有见着夜昕的机车，他只想到一个可能：“难道夜昕迷路了？”

他相信极少出门的夜昕有可能出这样的纰漏。

“太好了。”抚着胸膛重叹，李长琴庆幸自己先一步到来，接下来只要先把问题解决，那夜昕也就脱险了。没有卤莽地冲进敌阵，李长琴明白自己不是超人，不可能凭一己之力解决问题，耍帅通常会死得比谁都早。

早晨阳光柔和，小草承托着露珠如晶钻般闪烁着璀璨光芒。李长琴缓缓巡视四周，特别放轻的脚步只在草丛里落下窸窣微响，露珠溅落，润土吸收，野外新鲜青草味和泥土味让人精神一振。李长琴终于放弃了查探，他缩在到这里的必经路上，等待援手，或者是等待夜昕前来。

藏身杂草中，李长琴就此事思考。能捉住吴荣这种人，那对方绝非等闲之辈，而且人数大概不少。不过暗处敌人是以饵诱夜昕上钩的，他不排除吴荣也受到威胁才会落到如此下场，这也体现出敌人的组织性，而且计划也很周详，他知道这样的敌人更应该小心应付。

他考虑是不是应该报警，但制造混乱虽然更容易让对方失去方寸，但同时也让人质置身于危险中，有可能被提早解决。

李长琴对吴荣是相识之情，并非知己好友，到此时他也没有太实在的紧张与担忧，更多的是考虑解决之道。

一道人影出现在杂草丛生的小径一方，打断了李长琴的思路。他一直提高警惕，这下立即戒备地看着来人。来的不是夜昕，而是高盛杨。李长琴认识高盛杨，也仅止于认识，吴荣过去的同事，一名警官，是一个总是嬉皮笑脸的花花公子。

他不动声色，看着高盛杨直直地往这边走过来，平日里很随意的人如今却小心翼翼的，神色紧张。

巡视动作持续了好一会以后，高盛杨终于抬手准备推开破败的铁栅栏大门。李长琴依旧潜伏，即使高盛杨可能也因为邮件而来，他却不准备阻止，更希望能从高盛杨接下来的遭遇中得到一些情报。

铁门生锈的接合处发出粗哑的吱吖声响，不过才推开一点，高盛杨突然回首，而后掏出枪指着李长琴的方向：“谁？！”

怕他会真的开枪，李长琴走了出去，手是也拿着吴荣送他的USP指着高盛杨：“是我，你为什么来这里？”

高盛杨一副惊讶的模样：“你也因为邮件吗？”

这时候高盛杨已经收起枪枝，摆一副熟络的模样靠过来，李长琴也放下手，却没有收起枪，他冷淡地反问：“你收到邮件？”

“嗯，吴荣那小子被揪了，没想到他这种铁人也会载倒，可能是我们以前开罪的犯人在找渣。我已经报警了，先一步过来看看。”

高盛杨热心地解释，李长琴却攥着眉，退了两步：“我家的人也快到了。”

“哦？不是听说你们家最近很多事？如果是他们过来就不必了，警方可能跟他们冲突。”高盛杨苦恼地咬着手背：“嗯，你还是让他们回去吧，接下来警方会处理。对了，只有你一人吗？夜昕呢？”

“……你不紧张自己的朋友吗？”李长琴察觉高盛杨的态度不对，他既然跟吴荣是深交，甚至在夜昕出事的时候全权代表了吴荣，那样深厚的交情，现在还能泰然自若地笑对自己吗？

USP突然被一只手按住，李长琴猛地抬腿撞向高盛杨，同时腹侧传来一阵剧痛。他捂着小腹退了两步，而高盛杨也已经被他撞倒在地。顾不上让人眩晕的剧痛，抬手勾指，USP枪口发出几声类似破风的锐向，小草轻动，高盛杨却全数躲开射击，也举枪反击。

两声轰鸣，李长琴勉强躲过，负伤的他不硬拼，捂着腹侧逃跑。

“臭小子。”高盛杨一时站不起来，刚才那一撞正中了他的鼠蹊处，男人至痛，让他龇牙咧嘴，双腿使不上力气。

李长琴注意到没被赶上，移开捂着腹部的手，低头便见腹间已经血染的一片绛色，他脱下外套，草草扎在出血处，努力想办法解决高盛杨。

李长琴的确是出身于黑道世家，但他从来没有真枪实弹地死战过，如今只能凭着绝少的经验作战。寻了一外易守之地，李长琴背靠树干，耳听八方，忍受剧痛之余还得压低呼吸声。

从高盛杨拔枪那一刻起，李长琴已经不需要想太多，只要知道高盛杨是敌人。

夜昕会不会也被高盛杨骗了呢？

这种想法让担忧与恐惧如种子发芽般深植于脑海中，迅速分布周身。李长琴以为自己的神经都要绷断了，蓦地听见草动，他毫不犹豫地抬枪射击，可是三四发以后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有草杆微动。

没有松一口气，李长琴左右关注风中沙沙轻动的草丛，喉结滚动，吞咽过分分泌的唾沫。

右边又传来声响，李长琴射出一枪，仍是没有收获。脑中一阵混乱，突然灵感一动，他猛地回身，可在自己手指反应前，一记子弹已经射穿他的胸腔。

他的射击没有落空，也中了高盛杨的肩膀，可他已经支撑不住，巨大的无力感夹杂着黑暗几乎将他覆灭。

“臭小子，早就应该解决你，碍事。”

高盛杨一脚踏上李长琴那不安分的手，重重拧动脚尖，USP终于脱出的掌控。

李长琴第一次从那张桃花脸上看见这么残酷的笑容，他是明白的，每个人动歹念的时候，脸容都会变得狰狞。

失去意识前只听见枪声轰鸣，他嗅到血腥味和硝烟味，好浓郁，痛觉终于夺去他的意识。

高盛杨将半死不活的李长琴拖到公路上，扔在离计划地点不远处，去电话给李家，让他们收拾气若游丝的小少爷。

李家……不能成为绊脚石。

高盛杨扯起唇角，笑意不达眼底，一边往回走一边拨打电话：“喂，你们再联系吴夜昕，他可能被李家阻止了，让他过来，一定要。”他已经不要等，夜长梦多。

当雇佣兵组织给夜昕联系的时候，得来的答案是……不好意思，我迷路了。

在安迪的狂笑中，他们不论是否有诈，也决定派人去将这个会迷路的呆瓜接过来。

“Ned，你找了个有意思的小情人呢。”安迪面对冷冽的瞪视仍能谈笑风生：“怪不得之前组织里这么多正妞尤物你也看不上，原来你喜欢小迷糊啊？”

吴荣咬紧封口的布巾，牙龈发白，仿佛咬的就是安迪。

安迪完全不怀疑吴荣是想咬断他的喉管，可越是感受到敌意他就越兴奋，更加的期待：“看来你很在意小情人，也好，只要杀掉他，你就会更努力地跟我决斗。”

一只小蝙蝠嗖嗖嗖地飞进来，恰恰落在锁着吴荣的锁链上头，迅速攀爬向锁口处。

“哈哈，有只小东西。”

“我们来看看谁的枪法最准？”

几名佣兵乐起来，掏出手枪拿蝙蝠玩射靶子。安迪只是撑着脸直视愤怒的蓝眸，懒懒地说：“你们谁要是射中了我的猎物，我就剁了谁的手。”

“知道啦，首领。”

砰砰声不断，但离奇的是一向枪法神准的人们今天都失准了，无论如何也射不中小蝙蝠。安迪正皱眉，门被敲响，高盛杨按着肩膀进来，默不作声地自行料理伤口。

“怎么，不过是解决个小子，这也要受伤吗？”

“那是黑道世家的三少爷。”高盛杨冷淡地回了一句，而后对上了吴荣错愕的视线，这时候即使伤痛也掩不住他的得意：“怎么，你还以为李长琴能保住吴夜昕吗？不可能，他现在自身难保。”

没来得及得意太久，原本高高悬起的吴荣突然脱出锁链控制，身躯在将要接触地面的时候却缓住了，只是轻轻落在地上。小蝙蝠落在他身上：[吴荣，能走吗？我带你走。]

“柳教授？”吴荣也跟四周的人一般惊讶，他先回过神来，不去思考这种诡异的情况，只是要求：“教授，救吴云重，我表哥。”

一阵静默以后，小蝙蝠啐了一声：[真是麻烦，我只想救你出去。]

虽然这样说着，但当四周枪口指向他们的时候，小蝙蝠终于如愿变为人身。大眼镜的瘦个子柳栖华张开双手，两方黑色自他背后绽开，骨架与肉膜撑起的大翅膀挡去几枚子弹。他一把搂起吴荣，扇动翅膀飞向挂在另一处的吴云重，尖长指甲伸进锁洞处开始解锁。

惊愕的人回过神来，有人喊：“是吸血鬼！”

这是传说中的妖怪，从没有人相信真有这种的生物。

“这是怎么回事。”安迪也掏出手枪，一向勇于挑战的他也被搅糊涂了。

高盛杨认出来：“柳栖华……他分明是大学教授！”

柳栖华看见高盛杨，眉毛高出来眼镜框框：“要救他吗？还是有什么蹊跷？”

“不用救他。”吴荣瞪着高盛杨：“我以后会杀掉他。”

“那样最好，我可不杀人。”

眼看人要在眼底下逃脱，高盛杨脑中只剩下一股执念：不能失败。

他持枪冲向吴荣，即使子弹都被巨大的黑翼挡去，他仍不放弃，持续射击的同时眼睛只是死死盯着吴荣，嘴里连连咆哮：“你不能走！不能走！”

“为什么……”吴荣忍不住问。

“为什么？”高盛杨发出神经质的狂笑，情绪似乎无法稳定，笑声凄惨空洞：“吴荣，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把三十五名人质救出来……为什么？！”

吴荣猛地僵住，记忆让他再次看见那一起爆炸，他们没能救出人质，最后只能在爆炸的热浪中懊恼地抱头嘶吼。自那一役以后，他也辞去了职务，即使等待他的职位是那么的高级。后来也因为那次的事情，他的嫂子受了爱连，死无全尸。

他不想高盛杨也是那件事中牵连的无辜者关系人之一，真正有资格恨他的人之一。

“我……”

“你必须要死，你要赎罪！”

吴荣无法辩解，但他也不想以死谢罪：“你冷静一点。”

“吴荣！你要死，你要死！”

柳栖华已经解下人，正准备要走：“别管他，走。”

“但夜昕在他们手上，正赶往这里。”吴荣紧张。

柳栖华翻了记白眼：“我会回来找他的，不会让他留在这里。”不能让他杀人。

“等……”

“好，那我们等。”柳栖华也怕夜昕会动手杀人，就呆下来，抬手间已经让几个接近人的全部飞出去，包括烦人的高盛杨。

下头的人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没有离开，但安迪和高盛杨却为此而高兴，他们还要比试/复仇啊！

人心惶惶中夜昕被带了进来，单薄的他出现在一群高大的佣兵包围中。他进门以后看见一片混乱，再看见柳栖华，轻轻啊了一声：“教授？吴荣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