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自己也点上了一支烟的男人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有没有兴趣去一家新开的日本料理店吃饭？我在那里定了位子，现在去刚刚好。”
　　和再去找活动相比，这样不动脑子就能打发时间的提议显然更适合自己。沈岩毫无留恋地掐掉手里的烟，对著身边的男人点了点头。
　　
　　就像时时刻刻都在炫耀著自己多麽有钱一般，单秋津连吃个晚饭都挑在了环境比大厅优雅了很多倍的包厢。看著包厢内恭敬地给他们泡著茶的日本服务生，沈岩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我觉得这里的菜都挺不错的，你想吃点什麽？”
　　沈岩接过单秋津递过来的菜单，却一点都没有要打开的意思。 “我无所谓，你来决定吧。”
　　“最起码看完菜单才答复我吧。”
　　“我最讨厌日本菜了。”
　　沈岩过分直接的回答让浅发男人略微皱了皱眉头。但是很快地，他又像什麽都没有发生过似的笑了起来。
　　“说的也是，反正到最後谁都不会有时间去吃就对了。”
　　沈岩还来不及回味单秋津的话，就听到了身後木质门被拉开的声响。然後，仿佛只有在电视剧里才会发生过的那样，已经有一个多星期没有见过的男人出现在了眼前。

 

直到能传达到你那里 34

　　Chapter 34
　　
　　穿著深色外套的男人手里提著装有笔墨纸砚的公文包，从一如既往带有清洁感的著装上来看，似乎一点都没有因为分手而变得颓废起来。但当视线和对方接触到的那一瞬间，沈岩吃惊地发现了卓驯双眼下面布满的黑眼圈。
　　在一阵沈默後，站在门口迟迟没有进来的男人终於开口了。
　　“我想和你谈谈。”
　　“先进来再说吧。”单秋津眯起眼睛笑著说，“沈岩，你说呢？”
　　在看到卓驯出现在这里的那一刻，沈岩就猜到了这一定又是单秋津设下的圈套。不惜一切手段要破坏自己和卓驯关系的人，是绝对不会突然充当起和事老的。
　　但那又怎麽样呢？对於现在的自己而言，单秋津到底是出於什麽目的早就已经不重要了。
　　“你想要谈什麽？”
　　不想再继续这样纠缠下去了，借著这个机会做个了断才更适合自己。
　　
　　抹茶的浓郁香味在空气里一层层地飘荡著。那种和酒精不同，和自己格格不入的味道让沈岩感到有些不适应。将目光从穿著和服的服务生小姐那里挪开，沈岩随手将菜单放在了坐在对面的男人面前。
　　“喜欢吃什麽？”
　　卓驯只是机械似的接过菜单，却并没有要打开的意思。
　　“说真的上次的事情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所以这顿就由我来请吧。”
　　“那也是用那个男人的钱吧。”
　　沈岩瞥了一眼单秋津离开时留下的信用卡，嘴角扬起了微笑。 “那又怎麽样？”
　　男人原先就苍白的脸孔因为这句话而变得越发不堪承受起来。但是牢牢凝聚在沈岩脸上的视线却还是和往常一样，割舍不断。
　　“我知道你一定是故意这麽说的，那个时候你明明说过不会再和那种人有来往了。”
　　“可是我发现自己原来更适合和那种人在一起。”
　　男人难以置信地看著沈岩，脸上慢慢浮现出了失措。
　　“现在这样不是很好麽？你能继续留在你最喜爱的老师身边写字，我也可以去找单秋津过回以前的生活。”
　　“你说的这些话都是真的麽？”
　　沈岩笑著耸了耸肩。 “我没有必要骗你啊。”
　　卓驯投过来的目光里有著沈岩最不希望见到的心灰意冷。不想看到这样的他，所以只能当作一点都没有留恋似的移开视线。
　　如果他没有选择那个男人的话，自己原先支离破碎的人生也许可以倚靠眼前这个人的力量，找到一条崭新的出路。只可惜，已经不会再有那样的机会了。而现在自己需要做的，只是彻底让对方死心就好了。
　　“对了，现在住的那个公寓我很快就要退了，说不定会搬去单秋津那里，你有时间的话也可以来坐坐。”沈岩笑著握住对方僵硬的手，“你可以有别的选择，我这麽做也不算太过分了吧？”
　　紧紧咬著下唇的男人眼中慢慢染上了从来都没有在沈岩面前出现过的怒意。下一秒，他就像再忍受不了一般地站了起来。
　　“我不会再来烦你了。”
　　男人转过身，连头也没有回地离开了包厢。
　　明明声音都颤抖了，可是逞强的男人直到最後都没有流下一滴眼泪。沈岩失神地看著木质门没有被完全拉上而残留下的缝隙，第一次意识到，或许真的都结束了。

 

直到能传达到你那里 35

　　Chapter 35
　　
　　不时往身上吹的冷风让原本就怕冷的单秋津不禁缩紧了脖子。抬头重新看了一眼那幢破旧的两层楼公寓，浅发男人不愉快地咋了咋舌。
　　原本以为一切都该向著自己预想的那样进行。但事实上，沈岩却直到现在都没有提出过要重新回到自己身边。对於这样的现状，单秋津只能不甘心地继续等待。
　　“还搞不定？”
　　单秋津顺著声音的方向看去，在发现了那个染著金发的高大身影後，慢慢向对方走了过去。
　　“你不怕被人看到和我有来往麽？”
　　顾远加笑著耸了耸肩膀。 “你不是也一点都不害怕麽。”
　　被人分毫不差地猜中了心里的想法，单秋津靠著墙角，悠闲地拿出了香烟递给了身边的男人，但对方却并没有伸手接过。
　　“我不抽烟。”
　　“你倒是个好青年嘛。”
　　单秋津略带嘲讽的口吻却一点都没有激怒顾远加。 “如果你也得过癌症的话，可能也不会再抽烟了吧。”
　　有些意外地看向还一脸笑意的男人，单秋津甚至怀疑对方说的到底是不是真话。
　　在卓驯的书法展上，单秋津第一次见到了眼前这个叫顾远加的男人。在外人眼里根本就不可能有交集的两个人，想要达成同一个目的的念头却还是把两个人集中到了一起。所以，自己才能那麽顺利地知道关於沈岩父亲的秘密。甚至不废吹灰之力地得到了那封信。
　　“你那边怎麽样？有没有借著这个机会好好安慰到卓驯？”
　　“安慰？我可不是你们这类人。”顾远加冷笑著说道，“况且，我和你合作就是为了看到卓驯变成现在这样，又怎麽可能去安慰他。”
　　一直以来都以为顾远加是喜欢卓驯才会想到和自己合作，完全相反的答案让单秋津吃惊地看向对方。
　　“他现在得到的一切成就本来都应该是属於我的。”带著笑意的男人只有在说到这些的时候，眼里才染上了阴暗的成分，“明明就是个不懂变通，没有脑子的人，但仅仅因为有了老师这座靠山，就把我远远地甩在了後面。”
　　单秋津虽然并不懂书法，但从卓驯的书法展上没有一副顾远加的字来看，大概就能猜出现在的顾远加在沈成添心里到底是个怎麽样的位置了。
　　男人深深地呼了口气，侧过脸的时候重新换上了往常的微笑。 “我今天来找你，是为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麽好消息？”
　　“你的眼中钉卓驯可能马上就要去日本了。”
　　“他要去日本？为什麽？”单秋津微微眯起了双眼，话里透露著明显的喜悦。
　　“在老师的推荐下，卓驯已经加入书法协会了，作为书协最年轻的书法家，日本那边自然不会放过，所以老师希望他能去那边的大学任教。”顾远加笑著拍了拍单秋津的肩膀，“如果卓驯答应的话，短期内是不可能回来了，你说这个是不是好消息？”
　　对单秋津来说，这无疑是自己最近听到最好的消息了。只要卓驯不在了，沈岩总有一天会回到自己身边，即便要花多一点的时间，也可以不用像现在这样担惊受怕。可是对於眼前的这个男人而言，这个是不是好消息就不得而知了。
　　“卓驯走了的话，说不定沈成添会重新重视你吧？”
　　男人看了单秋津一眼，嘴角扯出了笑容。 “老师不可能再重视我了，因为在他眼里没有比卓驯更好更乖的学生了。而且，我很清楚他为什麽要推荐卓驯去日本，毕竟只要卓驯留在这里一天，沈岩就像是个定时炸弹一样随时都会爆炸。”
　　“那你为什麽还要和我合作？如果我是你的话，难道不该设法撮合沈岩和卓驯，好让沈成添彻底放弃卓驯这个学生麽？”
　　“普通人可能都会这麽做吧。我有时候也在想，也许让卓驯和沈岩一直在一起的话，我说不定能等到唯一一次翻身的机会。”
　　突然吹过来的一阵强风吹乱了男人打理好了的头发。顾远加将落在额前的头发往後随意地拨了拨，重新看向单秋津的时候，笑容更深了。
　　“但是，我更想看到卓驯和沈岩分开後一蹶不振的样子。因为在他眼里，沈岩比书法要重要太多了，可惜沈岩那个傻瓜永远都不知道罢了。”

 

直到能传达到你那里 36

　　Chapter 36
　　
　　发现墨不够用，卓驯搁下笔拿起了靠在墨床上老师送给他的墨锭。虽然墨锭越旧越容易使用，但只剩下了最後一截的墨锭，磨起墨来还是略微有些不顺手。呆在开著充足暖气的室内一点都感受不到寒意，但当卓驯不经意地抬头看向窗外时，却意外地发现外面已经下起了雪来。
　　不知不觉间已经是冬天了。停下了手里磨墨的动作，卓驯静静地看著窗外想到。
　　“不知道东京那边的天气怎麽样，你那麽怕冷，希望那边不要太冷才好。”
　　将视线挪了回来，卓驯看了一眼朝自己走过来的男人，垂下了眼。
　　“学校那边都已经安排好了，虽然来年四月份才开学，不过我觉得还是提早一段时间过去适应一下比较好。”沈成添像往常一样将手轻放在了卓驯的肩上，“你放心，我一有时间就会过去看你的。”
　　在外人看来肯定没有比自己更幸运的人了。
　　可是令人感到讽刺的是，为了那个已经明确拒绝了自己的男人，卓驯却一点都没有体会到所谓的幸运。
　　“老师…我还没有决定好。”
　　“我做了你那麽多年的老师，你心里在想什麽我很清楚。这也是我这次推荐你出国的最大原因。”
　　隐约听到了老师的叹息声，卓驯抬起头来的时候，接触到了对方凝重的视线。
　　“虽然你一次都没有和我提过，但是我大概也能看出你和沈岩的关系。可能对於现在的你来说，两个人只要在一起了就很快乐，但你有没有想过，你和他根本就不是同一种人，等最快乐的那段时间过去了，最後的结果也只会耽误你的前途而已。与其这样的话，还不如趁著现在的机会离开这里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卓驯机械似的重复了一遍对方的话。
　　“你们之间所谓的爱只会毁了你。”沈成添的手轻轻地抚过卓驯年轻的脸颊，发现他并没有躲开後，眼角的皱纹因为笑意而越发深刻了起来，“只有同样为了书法而生的我才能永远地在你身边保护你，你懂麽？”
　　『你以为那个人真的只是把你当作学生看麽。』
　　卓驯的目光久久地逗留在两鬓已经略有些花白的男人身上，那一刻，他竟然清清楚楚地想起了当时沈岩说的话。
　　於是，就像要逃开似的，反射性拉开了与对方之间的距离。
　　“你怎麽了？”沈成添似乎意识到了什麽，试探地问道。
　　紧紧地扣著指尖，卓驯的眉心纠结了起来。
　　“老师，你知道沈岩为什麽会离开我吗。”
　　“是因为我也喜欢你麽？”
　　卓驯难以置信地看著一脸坦然的沈成添，说不出一句话来。
　　“一点都不为你的将来考虑，像他那样的爱你觉得有意义麽？”握住卓驯有些僵硬的手，沈成添笑著说，“我和沈岩不同，我是真的为你好，这种感情才有资格称为爱。”
　　爱真的是那麽复杂的东西麽？
　　正是因为眼前的男人对自己从来都没有做出过超越师生以外的事，所以自己才会那麽单纯地否定了沈岩的话。
　　慢慢地抽回了还被对方握住的手，再次看向自己跟随了那麽多年的老师，他竟然就像是一个自己从来都没有见过面的人一般陌生。
　　那个时候，自己为什麽不能试著去相信一次沈岩？直到现在才明白过来，或许已经太晚了吧。

 

直到能传达到你那里 37

　　喝完最後一口啤酒，沈岩以一个漂亮的三分球姿势将易拉罐扔进了垃圾筒里。如果被上司知道了自然很糟糕，但如果没被发现的话，在休息时间里能喝到啤酒仿佛能一下子消除掉整天的疲劳一般。
　　“叔叔，这个不是可燃垃圾哦。”
　　沈岩刚想往回走，听到了背後的叫声後迟疑了一下，还是转过了身去。是一个小学生模样的女孩子。
　　“你是在跟我说话麽？”似乎还有些不确定，沈岩怀疑地指了指自己。
　　“是啊，易拉罐不能扔在这里，你不知道吗？”
　　自己这张怎麽看都不显得亲切的脸，从来都没有孩子缘。更不用说会有孩子以这样说教的口吻和自己说话了。看著眼前一脸认真表情的孩子，沈岩饶有兴趣地笑了。
　　“对不起了，我再扔一次总可以了吧。”
　　“那还差不多。”小女孩笑著走到沈岩面前，把刚才的那个易拉罐递给了他。
　　虽然觉得陪著小孩子做这样的事情有些多余，但沈岩还是乖乖地听了小女孩的话，重新把易拉罐扔进了专用的垃圾筒内。
　　“记得下次要垃圾分类哦。”小女孩指了指垃圾筒，抬头时看到了迎面走过来留著落腮胡的男人後，兴奋地喊了起来，“爸爸！”
　　被小女孩称为爸爸的男人正是沈岩因为怕唠叨而渐渐疏远的同事。想不到对方竟然会有一个那麽大的女儿，沈岩好奇地转身往同事的方向看去。
　　“小嫣，你怎麽来了？”男人惊讶地看著朝他跑过去的孩子，“这里很脏的啦，不是说过叫你不要过来嘛。”
　　“可是你已经很多天没有回家了啊，你不要再和妈妈吵架了啦！”
　　男人的面色露出了些许尴尬，轻轻地拍了拍孩子的头。 “你先回去吧，爸爸下班後会回去的。”
　　“你是不是又想骗我了？”小女孩拉著男人沾满泥土的制服，一点都不介意地靠了上去，“爸爸，你该不会准备不回家了吧？”
　　“…怎麽会呢，前几天是因为工作实在太忙才没时间回家的。你不相信的话可以问叔叔啊。”
　　突然扔过来的问题让沈岩有些莫明，看了一眼拼命朝自己使眼色的男人，沈岩故作轻松地向小女孩点了点头。
　　“看吧，爸爸没有骗你啦，所以你先回去吧，爸爸晚上就会回去了。”
　　虽然还有些怀疑，但也只有就此作罢的孩子不太情愿地点了点头，重复地说了几遍『一定要回家』之类的话後，依依不舍地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