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真的喜欢沈岩麽?”
站在卓驯身後的男人因为这句话收起了笑。 “你说什麽?”
不再去想打赌的事後,卓驯发现刚才还向自己一阵阵袭来的不安竟然也慢慢消失了。
“虽然你说我和沈岩不是一种人,但是我认为你和沈岩也不是一种人。我想这就是沈岩为什麽会离开你的原因。”
“你是在向我宣战麽?”单秋津压低了声音说道。
卓驯从沙发上站起来的时候,不经意地看了一眼放在自己面前早已不热的绿茶。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出於什麽原因,竟然拿起了茶杯,一口气喝完了单秋津特意给自己准备了的绿茶。在苦涩包裹了整个口腔的同时,却带出了难以察觉的甘甜来。
“我不会离开沈岩的。”
那一刻,面对凶狠看著自己的单秋津,卓驯淡然地说。
直到能传达到你那里 26
Chapter 26
离开单秋津公寓外的空气清新得让卓驯忍不住深深地呼吸了一下。虽然一点都没有後悔说出不会离开沈岩这种话,但同时也很清楚自己以後将要面对什麽。轻轻叹了口气,习惯性地从包里拿出手机来,在看到那个原本还应该在工地上打工的男人发来的短信时,卓驯的脸上有了笑容。
『今天如果过来的话,帮我带两罐啤酒吧。』
表面上看起来一点都不懂情趣的男人,自己却还是觉得可爱。
『好,我大概20分锺之後能到。』
快速地回复了短信後,卓驯拦下了路边的出租车。这种迫切盼望看到对方的心情,就像当年明知道去学校等待自己的只有被欺负,却依然每天都期待著去学校那样。因为那个时候除了学校,自己找不到任何一个能够遇到那个男人的地方。
自己喝过的那个杯子里还剩下了一大半的绿茶,而将视线投向对面那个已经空了的茶杯时,单秋津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那个叫卓驯的没有你说的那麽弱嘛。”
单秋津抬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男人,对方悠闲的口吻让自己感到更火大。
“沈岩能重新做人,难道你不应该为他高兴麽。”
“你懂什麽!”
单秋津抓起卓驯喝过的那个茶杯朝王游狠狠地砸了过去。躲闪开的男人眼睁睁地看著茶杯撞到墙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後,粉身碎骨地落在了地上。
“我是不懂,你为什麽一定要沈岩变回在牢里的样子。”
眼角不经意地瞥到了那把还展开著的蝴蝶刀,单秋津忽然想起了自己当年用刀把人杀了的事情。原本以为已经能够保护自己了,但在坐了牢之後才发现,在没有任何可以保护自己的东西面前,自己仍然会成为被欺负的对象。
“只有还在牢里的沈岩才能救我。”
所以自己绝对不会把沈岩让给别人。
想到自己喜欢的男人过著普通人的生活,甚至渐渐充满了人情味,胃就会感到一阵翻滚。
“你太极端了,或许其他人也可以保护你啊。”
“你是在指你麽?”
单秋津的眼里含著浓浓的讥笑,直接握上刀锋的手心立即划开了口子,随著力道的加强,血慢慢地流了出来。
“你在干什麽!”
男人跑上前抓住单秋津的手,可是,满脸的担心在单秋津眼里却没有任何价值。
“这就是你和沈岩的区别。”
王游似乎并没有明白过来地抬头看向单秋津。
“我需要的是一个和我一起堕落的人,而不是妄想来拯救我的人。”
而能陪自己堕落的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那个男人一个而已。
从伤口那里渐渐传来了刺痛感,这种程度的伤要痊愈的话至少需要两三个星期吧。但如果是心里的伤呢?
只是想到这里,单秋津的嘴边便有了笑。
“我已经给过卓驯机会了,既然是他自己放弃的话,我就没有必要再替他隐瞒下去了,王游,你说呢?”
半蹲在单秋津脚边的男人将他被刀划破的手心拉至嘴边,在感受到一股温热的气息的同时,单秋津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抚上了男人的脸颊。
直到能传达到你那里 27
Chapter 27
卓驯在公寓附近的便利店买了男人最喜欢的那个牌子的啤酒。自己平时并不怎麽喜欢喝酒,所以自然没办法喝出同样是啤酒却因为牌子不同所产生的口感上的差别,但是那个男人却好像很轻易地就能喝出酒的好坏来。
路过街道边那所三流高中,偶然间看到了从里面出来的染著夸张发色的高中生。卓驯不由地想到了那个男人高中时候的样子。虽然和自己一起在一流的高中念书,但沈岩除了没有染发之外,几乎每天都在和严苛的校规对著干。那个时候光是为了向家长告状,老师就不止一次地往沈岩家里跑。
明明在所有人眼里已经无药可救的男人,而自己却还是想要一辈子都陪在他身边。
在上楼的途中闻到了一阵浓浓的饭菜香。早就习惯了便利店便当的卓驯好奇地朝飘出香味的方向张望去。如果自己没有记错的话,香味是从隔壁房东太太的公寓传出来的。想著自己什麽时候也能有时间学一下料理的下一秒,隔壁公寓的门打开了。
“你是昨天的那个…”房东太太有些吃惊地看著卓驯,“我听到脚步声,还以为是沈岩回来了呢。”
“您好。”卓驯有礼地向对方点了点头。
房东太太露出了有些不自然的表情。 “其实我应该向你道歉才是,你给我的房租,我却偷偷还给了沈岩。”
“是我自己没有想过沈岩的心情就这样冒失地把钱给您,对不起。”
“那个…沈岩他没有生你的气吧?”
“没有,您不用担心。”
“那就好了。”房东太太终於安心地笑了起来,“虽然我之前没有见过你,不过我真担心因为这件事,沈岩就失去你这个朋友呢。对了,我正好准备了很多菜想叫他过来吃饭,如果有时间的话,你也来吧。”
“我…”
推脱的话还来不及说出口,卓驯就被房东太太热情地招呼进了公寓。
“沈岩从搬过来到现在,我从来都没有看到过有其他人来找过他,我猜想那孩子是不是没有什麽朋友。他自己也不太说关於他自己的事情,说起来,我有时候觉得那孩子看起来还挺孤独的。”
丈夫和儿子都在国外,现在只有一个人生活的房东太太就像对自己儿子一般地对待著坐过牢的男人。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人会真心关心那个男人,卓驯突然有种自己不再是孤军作战的喜悦感觉。
“所以,看到你来找他的时候,我真的很吃惊。”
房东太太从厨房拿出干净的碗筷放到了桌上,镶著老式花纹的碗具看起来已经被用了很久,但是却有一种家的感觉。
“虽然那孩子坐过牢,可是我从来都不觉得他是坏人。”
卓驯抬起头愣愣地看向平淡说出这句话的房东太太。那一瞬间,他似乎听到了自己心口那处隐藏著的疑惑被一股温热的东西慢慢软化的声音。
“沈岩好像回来了。”房东太太笑著说道。
熟悉的脚步从公寓外面传了过来,然後,卓驯感到自己的心也随之热了起来。
直到能传达到你那里 28
Chapter 28
除了定期去老师家里练字,卓驯大部分时间都在沈岩那间并不宽敞的公寓度过。不仅经常能吃到房东太太做的菜,更重要的是像这样每天在一起,让卓驯有种能弥补过去七年空白的感觉。
躺在两个人睡变得有些拥挤的单人床上,卓驯略微撑起身体看著男人的侧脸。对方即使睡著了也没有舒展的眉头,让自己有了想要伸手去抚平的冲动。那个时候不是因为自己的话,也许对方就不用承受一切直到现在。如果可以,自己接下来的人生只要能一直这样陪著这个男人就好了。
这麽想的同时,卓驯轻轻地探出身体,手温柔地抚上了男人的脸。但是男人却因为这麽小的动作就醒了过来。
“对不起,吵醒你了。”
和刚才皱著眉头的睡脸不同,男人的嘴边化开了笑。 “今天不用打工,你有什麽安排?”
“我都可以。”
“那在家也行麽?我是对一整天都在家里做爱没什麽意见啦。”起身坐了起来,男人笑著握住卓驯的手,将两个人的距离拉近,“这几年里你有和别人交往过麽?”
迎上男人意外认真的视线,卓驯轻轻地摇了摇头。
在沈岩坐牢的这几年里,自己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逃避,几乎过著每天都在老师那里练字的日子。不要说交往的对象,甚至连朋友都没有。
在给予对方否定答案的那一刻就被拥抱了。皮肤直接碰触在一起的温度让卓驯安心地闭上了眼睛。伸手回抱对方的时候,男人的嘴唇来到了卓驯散发著热度的耳边,被细细舔弄的触感让身体轻轻颤抖了起来。
可是放在床头手机发出的铃声却让卓驯的注意力不得不回到现实中。用眼角随意地看了一眼,在发现了来电的人是谁後,身体不自觉地僵硬了起来。
“沈岩,让我接一下电话。”
应该也知道是谁打来的男人没有说话,只是稍微拉开了两个人原本紧密贴在一起的身体。
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卓驯按下了接听键。
“老师,您好。”
『你应该知道我为什麽打电话给你。』
自己当然很清楚。
从来都没有违背过老师的自己,却因为身边的男人,没有去和老师介绍的女人见面。
『对方昨天整整等了你一下午,如果不是我今天早上打电话去问情况,你也许一辈子都不准备告诉我了吧。』
“对不起。”
『我不想听到这三个字。』
从什麽时候开始,自己已经忘记了该怎麽拒绝老师了呢。只要是老师说的,应该都是为自己好,所以根本不存在拒绝的理由。
目光再一次落在身边的男人身上,男人紧紧看著自己的表情,让卓驯忍不住重新握住了对方的手。
“老师,我…有喜欢的人了。”
很喜欢,很喜欢,这种心情要向对方传达多少次都可以。
电话那头的沈默让卓驯有种透不过气来的压迫感。但是,自己却一点都不为说出了这句话而後悔。
『我知道了,你现在过来一趟吧,我想听听你到底是怎麽想的,也许一直以来我太极端了也不一定。』
老师的话让卓驯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他绝对想不到自己的坦白竟然能换来老师的理解。
“好,我现在就过去!”
挂了电话,卓驯匆忙地抓起一边的衣服穿了起来。
“他让你回去麽?”还坐在床边的男人冷淡地开口。
“老师说他愿意听听我的想法,说不定这次老师会给我们机会!”
和卓驯一脸的期待相反,男人的脸上则是慢慢溢出的嘲讽。
“你以为像他这种男人有可能麽?”
“不管怎麽样,我想试一试。况且,老师毕竟是你的爸爸啊,你为什麽就不能给他一次机会呢。”
卓驯坚定的口吻让沈岩率先移开了视线。
“那随便你了。”
没有再反驳的男人,直到卓驯走出公寓的那一刻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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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9
“沈岩,晚上一起去喝一杯吧?”
稍稍放慢了脚步,沈岩对著身边留著落腮胡的男人笑著摇了摇头。 “还是下次吧,我约了朋友。”
工地上的同事对自己的态度从最初的排斥到现在的接纳,很大程度上自己都要感谢时间这个颇为神奇的东西。再难熬的事情会因为它被慢慢消去,但再快乐的事也同样会因为它而悄悄淡去。
“那只好下次再一起去了,明天见。”
朝露出遗憾表情的同事挥了挥手,沈岩往公寓的方向走去。
虽然对同事说了慌,但和硬撑著去喝酒相比,累了一天的沈岩还是选择了回家休息。其实早就已经到了不剧烈运动就不太可能出汗的天气了,但每天超负荷的工作量还是让沈岩感到身上挥散不去的粘腻感。
自己果然还是和卓驯不同的啊。
所以对方才会选择去相信那个明明是自己的父亲,却从来都不留情面的男人。
一边抽著烟一边慵懒地迈著依然会吱吱作响的楼梯,在来到第二层的楼道口时,沈岩因为蜷著身体坐在自己公寓面前那个小小的身影而停下了脚步。
那一瞬间,沈岩以为父亲真的同意了让卓驯回到自己这里,而昨天说出那番话的自己或许真的错了。
直到门口的那个身影抬起头的下一秒,沈岩才知道,自己实在是太天真了。
“我等你很久了。”单秋津笑著说。
沈岩低头直直地看向还坐在地上的男人,过了很久,嘴角扯出了一抹轻蔑的笑意。
“没想到我不用付钱就能有私人保镖在暗处保护我呢。”
“从某种意义上,我确实是在保护你不受到伤害。”
伸出手等待沈岩来拉他起来的男人,脸上依然挂著好看的微笑。猜不到眼前这个人到底在盘算什麽,沈岩只是沈默地握住单秋津的手,把他拉了起来。
“前几天我去找过卓驯,他没有我想象中那麽弱嘛,起码和以前的那个女人比起来要厉害很多哦。”
浅发男人轻描淡写的口吻让沈岩转动钥匙的力道不自觉地加大了起来。如果知道对方会碍眼成这样,自己在牢里的时候就应该教训到他一辈子都不可能再出来。
“说真的,你让我觉得恶心。”
站在门口的男人背对著沈岩关上了门,再次转过身来的时候,是一张一点都没有被沈岩的话所影响的笑脸。
“过几天就是你妈妈的忌日了吧。”
没有和任何说过,心底深处那块最软弱的地方被突然掀开,沈岩危险地眯起了双眼。
“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你到底想说什麽?”一把抓住男人的领口,沈岩压低了声音说道。
“我想给你看一样东西。”浅发男人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慌乱,“看完之後你就会知道当初谁才是害死你妈妈的间接凶手了。”
尽管已经过了那麽多年,但因为忧郁症而去世的母亲最後看著自己的无助眼神,这麽久了却还是紧紧地缠绕著自己。
『要是妈妈也能像卓驯那孩子一样写一手好字就好了。』
被查出患有忧郁症後的母亲经常这样对自己说。只是那个时候的自己却仅仅以为是母亲生病时说的病话而已。
沈岩再次看了浅发男人一眼,明明知道这可能是对方设下的圈套,但是抓住对方领口的力量还是慢慢松了下来。
重新整理了一下衣领,单秋津笑著从包里拿出了一封信封已经有点泛黄了的信。 “这个笔迹你应该不会忘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