杪冬(穿越父子)————有时下猪
有时下猪  发于:2010年03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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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杪冬背对着青衣人躺在内侧,尽力贴着墙,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青衣人柔声说:“把手脚伸开,这样睡会不舒服。”杪冬却摇摇头。
  他说:“冷。”
  青衣人愣了一下,道:“现下还是八月。”
  杪冬不答话,青衣人想起在黎县的客栈里,他也是这样死死地蜷缩在被子里,便叹了口气,伸手把他拥进怀里,轻声问:“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青衣人的动作很突然,杪冬吓了一跳,用力挣了挣,却总也挣不开。于是他僵硬着身体,背靠进青衣人怀里。
  青衣人露出一抹略带得意的笑。
  他一开始并不想这样坚持,只是少年凉凉的身体抱在臂弯里的感觉刚刚好,诱惑着他不愿放手。
  青衣人叹口气,将下巴搭在他的脖根处,舒服地闭上眼,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夜色浓稠,最是光亮的窗户,杪冬也只看得到它模模糊糊的轮廓。
  他静静感受着青衣人洒在脖根处的暖暖鼻息,咬了咬唇,半垂的眼眸里隐隐泛上些雾气。
  这一觉并没有睡多久,天还未亮两人就醒了。
  杪冬坐在山顶的大树上等待日出,青衣人在树下练剑。
  天渐渐亮开,淡淡的晨雾里银光闪闪,踢腿,跳跃,弯腰,旋转,青衣人挥剑的动作即华美又优雅,大气得就如舞蹈一般。
  杪冬靠在树干上,摘了片树叶,随着他舞动的身姿吹出一段悠远空灵的旋律。
  调子停下来的时候,青衣人已经站在他坐着的那截树枝上。
  “想不想学?”青衣人问。
  杪冬仔细考虑了一下,似乎也不知道自己想不想学。
  青衣人笑了。“还是学吧,”他抓起杪冬的手臂,“练结实点也好,你太瘦了。”
  杪冬本想说练了剑也胖不起来,眼眸转了转,最终却点点头,说了句好。
  第 10 章

  皇城里众官员纷纷归位,早朝亦开始如常举行,日子就这样或忙碌或清闲地沉淀下来。
  庄重的朝堂上权臣高官们为着一点私欲争辩不休,顺帝心不在焉地听着他们字字珠玑,眼里透出些许不屑。
  他下意识地看向朝堂右角。
  杪冬默默站在那里,依旧是半垂着眼帘神游天外的模样。明明是个很显眼的位置,他却愣是有本事将之变成一个众人让遗忘的角落。
  萦绕在少年身边的那股淡淡的、安静的、不起眼的气流,似乎隔断了四周与之格格不入的气息,营造出了另一个不容窥探的世界。
  顺帝眯了下眼,在心底暗叹一声。
  国无大事,早朝早早地结束了,杪冬偷偷打了个哈欠,跟着百官跪拜退朝。
  昨夜剑术小有突破,他一时兴奋练到凌晨才休息了一小会,现在头脑里混混沌沌的,只想回去好好睡一觉。
  找到在殿外等候的无赦,杪冬刚想踏上马车,身后忽然有人唤住他——
  “太子殿下。”
  杪冬回头。
  苏饮提着官服小步跑过来,站定后觑了眼杪冬无甚表情的脸,面上闪过抹难色。
  “听闻殿下前些日子身体不适……”
  苏饮诺诺地,似乎有些话难以启齿。杪冬看了看远处三三两两离去的官员,带着他寻了个无人处。
  “太子妃很好。”杪冬说。
  被人道破心中所思,苏饮面上红了红。他轻咳一声,从怀里掏出个小纱囊。
  “北乡的梅开得正艳,秋语爱梅,我便采了些,烦请殿下带去吧。”
  杪冬嗯了一声,伸手接过。“三日后,”他瞥了眼手心里精致的纱囊,用没有起伏的语调说道,“太子妃要去普惠寺祈福。”
  苏饮闻言愣了一下,然后禁不住流露出无法掩饰的欣喜。
  “多谢殿下,多谢殿下……”喃喃地道着谢,心思已经飘到别处去的苏饮匆匆告别,急忙回去准备三日后与秋语的相见。
  杪冬看着苏饮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一直藏着的浅浅笑意终是蔓上眼角。
  他拎起小纱囊,透过金色的阳光似乎可以看见那萦绕在一片一片花瓣上的淡粉色芬芳。
  像是可以期待的幸福。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立冬将至。
  街角小巷热烘烘的小吃越来越多,像是胡辣汤,龙须面,灌汤包,还有杪冬最喜欢的酒酿芋艿。
  “这家老伯做的酒酿芋艿是最好吃的了。”露天小摊上,杪冬捧着热乎乎的碗一边暖手,一边向青衣人郑重推荐。
  一旁的老伯直夸小伙子有眼光,乐呵呵地又给他加了一大勺。杪冬睁了睁眼,像得了天大的好处般嘻嘻笑。
  青衣人听着杪冬脆声道谢,看了看他通红通红的手指,奇怪道:“你怎会如此惧寒?”
  “天生的吧,”杪冬用勺子在碗里搅了搅,敷衍着回答,“虽然我叫杪冬,可是最怕的就是冬天了。”他皱皱鼻子,捞起颗芋艿咬了一口,然后被烫得吐了吐舌头。
  青衣人笑了,递过去一杯水说:“别急。”
  他也低下头尝了尝杪冬大力举荐的酒酿,倒确实软糯适中,香醇可口,只是——
  “这个可比青果酒的酒味儿重,杪冬受得了么?”
  杪冬没答话,抬头看了他一眼。
  透着腾腾热气,那个眼神变得幽幽的,似有盈盈水波沉沉浮浮,流光潋滟。
  青衣人胸口一滞,只觉得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只是一碗酒酿芋艿而已,不会醉的……”杪冬这样嘟囔着,但是一大碗酒酿下去,他已然微醺。
  如果掀下那张人皮面具,洗去那层颜泥,就会发现他白皙的脸颊已经染上了淡淡红晕。
  那是从未有人见过的美景。
  “回去吧。”青衣人朝他伸出手。
  杪冬盯着那只形状优美的手看了许久,思绪愈加混乱。
  最后,他将自己的手放到那人掌心里,暖暖的感觉让他安下心来,倒是青衣人为那冰冷的感触皱了皱眉。
  “怎么还是这样凉?”他问。
  照理来说,喝了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酒酿,手早该暖起来了。
  杪冬笑而不语,青衣人叹了口气,把他细长的手指一根根蜷在自己手心里。
  “暖和些了?”
  杪冬刚想点头,却被旁边高墙里忽然传出来的声响吸去了注意力。
  这条小巷里没有其他人,很安静,杪冬可以清楚地听见里面咒骂和哭泣的声音。
  他仔细听了一会儿,咒骂的声音愈渐转远,只剩下女人拖着哭音的低诉。
  杪冬动了动,青衣人却紧紧握住他的手,朝他摇摇头。
  “那个要送去孙家顶罪的,是傅家四子。”
  孙家与傅家的事,杪冬也知道些。
  传闻傅家二少仗着父亲位高权重,在皇城很是骄扬跋扈,前些日子与孙家么子争夺美姬,不想下手太狠尽将孙家么子活活打死。
  孙家与傅家,一边是护国将军,一边是户部尚书,顺帝谁也不好偏袒,便出了个主意说既然傅家害孙家少了一子,傅尚书就送个儿子去给孙家赔罪吧。
  顺帝的话说得极其巧妙,孙将军以为是要把那傅家二少送过来,忿忿难平之下也当场接受了,却不想帝王留了空子给傅尚书钻,打算送去个不受重视的庶子了事。
  “明明闯祸的是傅家二子……”杪冬喃喃道。
  墙那边的女人哭诉完她的苦衷,又开始用谎言安抚那孩子,大意是说只要他乖乖的,就不会受太多苦。
  那种类似于慈母般的口吻,听上去真让人讨厌。
  “傅家二子是正妻庄氏的孩子,”青衣人开口道,“庄氏是庄丞相的姐姐,正是高攀了这层关系,傅家才能爬到现在的位置。”
  “傅尚书在庄氏有孕在身时,一朝醉酒与丫环生下四子。庄氏对此颇有微词,傅尚书惧妻,对这意外得来的孩子自然没有好脸色。”
  杪冬低着头,默默听着青衣人用淡然的语气谈论别家的家务事。
  想要卖子求荣的女人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她的身不由己,那个傅家四子却一直沉默着,什么也不说。
  直到那个女人又开始哭起来,才听到他叹息一声,淡淡地开口道:“娘,我知道。”
  杪冬忽然甩开青衣人的手,一转身施展轻功飞奔进夜色中。
  青衣人愣了好一阵子。他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手,又看了看杪冬消失的方向,幽深的眼眸里闪过些一抹异色。
  青衣人赶到枫山的时候,看见杪冬坐在屋顶上。
  一个人,静悄悄的,依旧是抱着膝盖,低垂着头的姿势。
  青衣人走到他身边,却看不到他埋在胳膊里的脸,现在带着怎样的表情。
  “杪冬?”他轻声唤道。
  少年并不理他,也不抬头,缥缈的月光落在他水墨色的发丝上,浅浅闪烁着,像是不属于这个世界般迷离。
  青衣人等了一阵子,心中愈发烦闷,杪冬却在这时开口说:“我知道。”
  他的声音从环抱的双臂里流泻出来,低低的似乎有些茫然,有些脆弱。
  “我都知道。”
  他抬起头,脸上淡淡的,瞳仁漆黑漆黑,不着波澜。
  “大局啊什么的,迫不得已啊什么的,爹娘总是有那么多理由……可是……可是……”他停顿了一会儿,接着说,“可是那个被抛弃的孩子,也会在心里悄悄难过吧……”
  “杪冬……”
  青衣人慢慢蹲下身去,想将那个蜷得小小的孩子抱进怀里,杪冬却埋下头去,削瘦的肩膀摆出不容接近的姿势。
  “大叔,”他低低地说,“我想一个人呆会儿。”
  青衣人没有动,杪冬语气里带上些乞求,又重复了一遍:“我想一个人呆会儿……”
  青衣人呼吸一滞,站起身往后退了几步。
  他看着那个固执地独守寂寞的少年,眼眸明明灭灭,似乎在挣扎些什么。
  最终他转过身,略显狼狈地朝皇宫的方向飞奔而去。
  第 11 章

  虽然已经立冬,秋天的气息却还没跑远,晴朗的日子时不时地也会出现。
  杪冬看着阳光蔓延进来,在书桌,地板上拓下小木窗繁复精致的轮廓。
  他其实有点不明白,为什么昨天那么突然地就发了脾气。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杪冬是极少发脾气的,更不用说对着一个才认识了几个月的人闹别扭。
  更何况大叔他,其实并没有做错什么。
  他看着印在桌面上的斑驳树影恍了会儿神,然后被庄季一句清清冷冷的“太子殿下”唤回现实。
  对了,顺帝现在正要检查皇子们的学习情况呢。
  杪冬抿抿唇,在众多轻蔑与嘲讽的目光中站起身来。
  其实顺帝所谓的检查,也就是旁听罢了。
  庄季问问题,皇子们回答,顺帝就在一边慵懒地听着,不做任何评价。只有在听到特别优异的答案时他才会笑笑,然后随口问出几个更为寓意深刻的问题。
  不过这份殊荣,也只有甫子昱得到过。
  至于杪冬,庄季曾经当着顺帝的面,当着众皇子的面,轻嘲道:“太子殿下实在愚钝,臣无能为力。”
  那时候,顺帝只是笑了一下,看也没看还在站着的杪冬,衣袖一挥道:“甫子昱,你来回答。”
  杪冬确实不是太聪明。
  但比起同龄人来说,他终究多了十八年的记忆,所以其实庄季的那些问题,他都是知道答案的。
  只是,杪冬不想说。一方面,他不想回应那轻蔑的语气;另一方面,他不想把自己推入更危险的境地。
  有野心的皇子都在盯着他的位置,一个愚钝的太子会让他们不那么咄咄相逼。
  大殿里安安静静的,杪冬垂着眼帘,等待庄季刁钻的提问,而顺帝却在这时开口道:“子阳,朕来问你。”
  大殿里依旧无人出声,众人面上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父皇最不待见太子,向来对他不理不睬,为何今日……难不成,父皇想亲自给他难堪?
  众皇子在心底嘀咕,甫子昱眼里却闪过一阵意味不明的光,他看了看顺帝,却又在那人瞥过来时移开视线,暗自在心里有了思量。
  站起来的杪冬亦疑惑地看了顺帝一眼,他皱了下眉,然后中规中矩地说:“父皇请问。”
  出乎意料的是,顺帝只问了些简单的问题,简单到杪冬无论如何,也不能说不知道的问题。
  而在杪冬答完后,他还笑着夸了句答得不错。
  对于上位者有如天方夜谭般的称赞,杪冬抿着唇,没有搭话。
  “坐下吧,”顺帝似乎叹了口气,他摆摆手,对庄季说,“接下来的,爱卿继续。”
  庄季犹疑着看了顺帝一眼,然后照着他的话跳过杪冬,按以往的规矩一个一个问下去,直到结束。
  顺帝和庄季都离开了,学傅继续给皇子们上课,杪冬偏头看向窗外,避开众人窃窃的目光。
  甫子昱给杪冬的纸条上写着——放课后去云荷亭。
  云荷亭建在荷塘上,可惜现在已是九月末,荷花早已败尽。
  杪冬趴在扶栏上吹了会儿风,然后听见无赦在身后冷冷地唤了句:“二殿下。”
  转过身,他看见想要偷偷靠近自己却被拦下的甫子昱正一脸冷然地与无赦对峙。
  注意到杪冬的视线,甫子昱侧过头,盯着他说:“子昱想私下和皇兄说几句话。”
  杪冬答道:“无赦不是外人。”
  甫子昱笑了:“那么他这样拦着我,难道我是外人?”
  杪冬不说话,无赦愤愤地放下手,甫子昱凑到杪冬耳边,又问了一句:“子昱是外人吗?”
  杪冬垂下眼帘,甫子昱叹了口气,不再去追问问题的答案,也不再坚持让无赦离开。
  “皇兄怎么会惹上父皇?”
  独处的时候,或者说没有顺帝或其他皇子嫔妃大臣在场的时候,甫子昱喜欢凑近了看着杪冬的睫毛说话。
  他看着它们或乖巧地垂着,或微微颤动,或者抬起来,藏在下面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就满满地都是自己的身影。
  杪冬看着他,说:“我没去惹他。”
  “父皇很厉害的,”甫子昱像着了迷般盯着杪冬的眼睛,柔声道,“子阳不要去招惹他好不好?”
  杪冬在听见“子阳”这个称呼时微微皱了下眉,却也没有追究。他撇开视线,说:“我不会去招惹他,二皇弟如果没有其他事,那我要回去了。”
  “陪我说会儿话不好吗?”甫子昱轻声问。
  杪冬沉默一阵,低下头,却依旧说:“我要回去了。”
  甫子昱靠在杪冬靠过的扶栏上,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没有人知道,这些年来他是怎样费尽心机将那个人藏在自己的光芒之后的。
  是啊,悄悄地藏起来,不让任何人注意到。
  就让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个窝囊的太子吧,只有自己知道,那个人对他来说,是怎样珍贵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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