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尽桃花,满眼绮色 中部+下部+番外——投木桃的芝芝
投木桃的芝芝  发于:2010年03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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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木潇并不在房间里,他整个人一下子完全醒了。

从来没有一次的等待会让他如此不安,每一刻都像是煎熬,玉言被他推醒,然后林擒也被叫了起来,甚至是杨惑也听闻声响赶到了前厅。在全部人的目光逼视下,林擒讷讷地说:“师父和木潇哥夜探南昭王府,他们吩咐过我不要说出来。”

云木潇竟然瞒着他,又去了南昭王府?

赵轻寒死死地握住椅子的扶手,脸色发白,尖锐而剧烈的心痛袭来,痛得他冷汗直冒,云木潇一定是出事了,否则他不会有如此强烈的不安。杨惑不忍道:“赵大人,要不要我赶过去看看?”

四更的更鼓早已经敲过,云木潇和霍绎去了一夜如果平安也该回来了,如果他们出了事,杨惑赶过去又能有什么帮助?

赵轻寒惨白着脸缓缓地摇头。

玉言说:“公子,你的脸色好差,我给你倒杯热茶缓一下劲。”

他脚步匆匆地走向厨房,刚出门就碰到了满身鲜血的霍绎从后门跌跌撞撞地闯进来。他吓了一跳,惊呼道:“霍大侠?你怎么了?”

大厅里面的人闻声扑出来,霍绎在沈素衣的帮助下,才摆脱了南昭王府的侍卫搜捕,一路疾奔回来,身上的伤口流血不止,他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摸出怀中的盟书交到赵轻寒的手上,如果不是他的徒弟林擒用力地扶住他,他已经无力地倒了下去。

赵轻寒攥住霍绎的手臂连声追问:“木潇呢?他在哪里?为什么没有跟你一起回来?”

霍绎用仅余的力气摇头,眼中含着热泪。

八角楼下安置的是生满倒刺的铜网,云木潇跌下去,即使不摔成粉身碎骨,尸体也会被尖钩扎得肠穿肚烂。人是他带去的,现在却尸骨无存,如果不是要拼死把云木潇用命换回来的盟书带回来,他也没有面目踏进驿馆半步。

赵轻寒全身摇摇欲坠。

“他只是没有跟你同路,他还会回来的是不是?”

“他已经死了。”霍绎垂着泪,“他不会再回来了。”

“你骗我!”赵轻寒发疯一样推开他,“他离开之前还是好好的,怎会说不回来就不回来?他瞒着我夜探王府,怕我生气,所以不敢进门是不是?我不怪他,你让他回来,你让他回来啊!”

他不会无缘无故升起不祥的预感,但是那个与他骨血相连,心意相通的人,怎么可能说死了就死了呢?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他一去不回,他们还有一辈子的承诺,云木潇不会就这样放下他独自走远的。

玉言从身后抱住赵轻寒,平素文弱的人,像是疯狂了一样,他几乎没有办法阻拦。

霍绎喘着气说:“南昭王已经被惊动,现在距离天亮还有时间,大家立即离开,否则就走不了。”

进出南昭的道路只有一条,一旦萧英祈封锁道路,他们就插翅难飞。赵轻寒惨白着脸把锦卷交给杨惑,“你带着它快马赶回东云,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回头。”

杨惑着急地说:“如果我带走了盟书,南昭王迁怒,只怕大人会有危险。”

“我是皇上亲封代天巡守的二品巡按,如果他杀了我,与朝廷作对之心就昭然若揭。”

赵轻寒惨笑着摇头,云木潇已经不在了,那么他也不走,他要留下来,一直陪着他。

“杨侍卫,我不会离开,你不要再浪费时间。”

杨惑明白无法改变他的心意,咬一咬牙,没有多作停留,轻装快马从后门离开了驿馆,一路扬尘直奔东云的边境。林擒和玉言扶了霍绎回房间包扎伤口,东边渐渐显露曙光之时,南昭王府的侍卫撤下了钦差的亲随,把驿馆重重围困。

050-尚存活

玉言守在赵轻寒的房门外。

自从霍绎带回来云木潇的死讯之后,赵轻寒时而清醒时而痴呆,像是有一半的灵魂已经随着云木潇离去。他的情绪一向不轻易轻伏,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能云淡风轻地微笑,即使是因为徐又安之死身陷牢狱,玉言也没有见过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云木潇的死对他来说,是致命的打击。

玉言觉得很心酸,他一向认为云木潇配不起自家气质高洁宛如仙人的公子,但是见到赵轻寒如此伤心欲狂,他还是在心里祈求上苍,能够让云木潇重新回到赵轻寒的身边。

房门突然打开,原本玉言以为已经睡着了的赵轻寒,只穿着贴身的单衣奔了出来,他披散着长发,光赤着脚连鞋子也没有穿。

“我听到外面有声响,是不是木潇回来了?”

玉言难过地摇头,“公子,是南昭王府的侍卫,我们被困住了。”

“哦。”赵轻寒的目光空空洞洞,垂着双肩走回房间里。玉言扶他上床,“公子,你昨夜几乎没有睡,再睡一会吧。”

杨惑带走了盟书,南昭王会怎样报复还不清楚,但是不管他们能不能平安离开南昭,他总不能任由赵轻寒把身体弄垮。

赵轻寒躺回床上,像是叹息似的发出一声呢喃,然后缓缓地合上了眼。

玉言转身想离开不去打扰他,赵轻寒却突然睁大眼,攥住他的手问:“木潇不会回来了是不是?他真的不会回来了?”

他直到现在还没有办法接受云木潇的死讯,所以一遍又一遍地确定。玉言只能含着泪点头,一瞬间赵轻寒眼中幻灭的希望,让他觉得自己好残忍。赵轻寒松开了他的手,眼泪无法控制的夺眶而出,大颗大颗地往下掉,打湿了被褥。

他像个孩子一样,扑倒在被褥上崩溃绝望地痛哭。

“木潇不会回来了,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玉言除了陪着他掉眼泪,已经不知道有什么话可以安慰他。赵轻寒一直哭到倦极才沉沉睡去,玉言红肿着眼离开他的房间,林擒在外面探着头问:“玉言,你家公子怎样了?”

“总算是睡下了,只是在梦里思念更深,他已经哭醒了两回。”

林擒鼻头酸酸的,“他真可怜。”

玉言让林擒替他守着赵轻寒,然后离开后院去找南昭王府的侍卫官。他的手中攥着赵轻寒交给他的玉佩,上面刻着“惠风清流”的字句,那是张紫越贴身的信物。

云木潇虽然死了,但他生前最注重仪容,他家公子不会留他在那个黑黝黝的无底洞里腐烂发臭。即使是尸骨不全,赵轻寒也要把他带回自己的身边。

张紫越没有信任错人,蓝骁果然重信义,入夜之后,他出现在驿馆之内。

而让赵轻寒激动得几乎无法把持的是,蓝骁带回了云木潇,虽然呼吸微弱昏迷不醒,但他是活着的!

赵轻寒抚摸着云木潇苍白的脸,一遍又一遍地去试探他的鼻息,他真的是活着的,他真的是活着的!巨大的喜悦铺天盖地,除了捧住他的脸,流着泪忘情地去亲吻他的嘴唇、眼睛和鼻子,以此确定他的存在,他已经没有办法表达自己的激动。

“怎会这样?怎会这样?”

霍绎在林擒的搀扶之下,跌跌撞撞地赶过来,一时间既惊且喜,简直没有办法相信这样的事实。他明明亲眼看到云木潇从六层的高空跌坠下去,他很清楚八角楼下有什么机关,云木潇不是神仙懂得变戏法,他是如何逃过一劫的?

蓝骁说:“我在东云的时候,与云木潇的义兄交过几次手,与他也有过一面之缘。他能大难不死,多亏了他的轻功卓绝。”

他和青葶的师傅,是东云宫中的侍卫统领。其中一次当值的时候,年幼的皇帝萧容出了意外,几乎失足坠楼而亡。此事惹得太后张紫英勃然大怒,如果不是张紫越当时正在宫中,替他求情,他们的师傅已经被处以宫刑杖毙。

张紫越的这个人情,他一直铭记在心中。接到玉言送来的信物,蓝骁以为赵轻寒会提出放他们离开,但他竟然只是要八角楼下的尸体,所以他答应了他的要求。

他带着下属移开机关,深入八角楼下的铜网中的时候才发现,云木潇从六层的高空坠下,除了受伤失血昏迷之外,居然还一息尚存。云木潇的义兄凌罡嗜武成狂,而他也有“武痴”之名,在东云之时,他曾经和凌罡交过几次手。他认出了云木潇,也大致揣度出他没有摔死的原因。

八角楼下的铜网虽然生满倒刺,但是有一定的弹性,云木潇就是利用铜网的弹性化解掉下坠的冲力,保全住性命。遗憾的是他的双腿伤得非常严重,蓝骁让袁在兮替他诊治过,命是捡回来了,但云木潇那身惊艳卓绝的轻功,日后只怕是无法再恢复。

赵轻寒沉浸在云木潇没有死去的巨大喜悦之中,只要这个人还活着,就算是变成残废他也不会在乎。

蓝骁把云木潇送抵驿馆之后便离开。

他能够做的只有这么多,萧英祈因为青葶的事乱了心绪,要如何处置赵轻寒等人,只能等他的心情平静下来之后再作决定。

云木潇昏迷了两日不醒,赵轻寒在他床前寸步不移,亲手喂药喂食物,看着他苍白的脸一点一点地恢复血色,时不时会痴痴地傻笑几下。

若换作平日,看到自家公子这副失魂的样子,玉言肯定会把怨气归结到云木潇的头上。但是他宁可看到赵轻寒喜悦到傻笑,也不要他在睡梦中哭醒。所以他除了抱怨云木潇是个惹祸精之外,心情还是跟他家公子一样充满欢喜。

赵轻寒趴在云木潇的床前倦极睡去,迷糊中感到有人在摸他的脸,指间的力道无比轻柔,喃喃的低唤着他的名字,“轻寒,轻寒。”

他的胸口一紧,仿佛是从重重的迷雾中走了出来。

梦中的情境太可怕了,云木潇背对着他离开,越走越远,而他无论怎样哭喊都唤不回他转身。

他一恢复意识就睁开眼去搜索云木潇的脸,看到他睁着眼躺在床上注视着他,明亮的眸光,像是星玉一般,他的心才慢慢地落回了原处。眼里都是化不开的浓情,他柔声问:“木潇,你醒了?”

云木潇虚弱地点头,示意他把脸凑近。赵轻寒把头凑了过去,云木潇的左手被锋利的刀刃割伤,缠住厚厚的白布,他用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艰难地抬起来替赵轻寒拭去额角的虚汗。他在昏迷中听到他伤心的哭喊,绝望而悲凄,揪痛了他的心,所以他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你做噩梦了。”

赵轻寒轻轻地点头,接连两三日不眠不休,他太累了,趴在云木潇的床前便睡着了,然后在噩梦中惊醒。

云木潇轻轻地抚过他消瘦的脸,才两三天的时间,他的轻寒整个人都憔悴了。

他在昏迷的时候,虽然不能睁开眼,但还有朦胧的意识,赵轻寒在床边守候,贴着他的耳畔轻唤他醒来,温柔地喂他喝水喝药,他都是知道的。他是怎样的爱着这个人呵,爱到整颗心都疼了,却一次又一次地害他担心哭泣。

当他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洞里失去意识的那一刻,他以为再也不能活着回来见到这个人了,那时候他满满的都是不甘心,现在他回来了,这个人就在他眼前,温柔包容依旧。

他的眼里渐渐蒙上了一层水气,哑声道:“我害你担心了。”

赵轻寒握住那只替他拭汗的手,贴在脸上轻轻地磨娑,眼里无可抑止地涌出泪水。

“只要你回来就好,木潇,我只要你在我的身边,其他的都不重要。”

云木潇唇角弯起,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轻寒,吻我好不好?”

捧着云木潇的脸,两行眼泪缓缓地从赵轻寒的脸上流下。那样真实的经历了他的死讯,他至今仍然未走出那伤心绝望的阴影。当蓝骁把云木潇带回来的时候,他简直被内心澎湃的喜悦淹没。此刻相对,他眸光迷蒙,眼中除了失而复得的这个人,再没有其他。

四唇紧贴,暖意互融,情意在彼此的眼中滋长。

“不要哭,轻寒你哭得我心都痛了。”

云木潇全心全意地回吻赵轻寒,这个他躺在无边的黑暗中,以为再也不能见到的人。

房门之外,林擒和玉言并肩坐在石阶上,林擒问:“里面好像有说话的声音,木潇哥是不是醒了?我们去看看吧。”

玉言一把按住他,“他们没事,不用去看。”

“木潇哥受了那么重的伤,又昏迷了两三天,现在好不容易醒过来,我们真的不去看看他吗?”

林擒不解地叫嚷起来,玉言死死的捂住他的嘴:“别吵着他们,小心云木潇回头又冲你发脾气!”

林擒睁大眼,他还是不明白。不过看着玉言的脑袋在眼前晃动,又细又白的牙齿,染了丹朱一样的唇瓣,好像很好吃的样子,他忽然就有些开窍了。

扑过去,咬住。

“我明白了——”

051-无奈何

南昭王府,青葶陷在重伤的昏迷之中,思绪浑浑沌沌,往事像是雪片一样纷沓而至。

他想起从有记忆的时候开始,便与师兄蓝骁一起学艺的日子。他们的师父传授武功相当严厉,蓝骁学武的天份比他高,总是轻易就能掌握新学到的招式,而他却经常为此而挨饿。

幸好那些日子总会得到蓝骁的帮助,偷偷的给他送吃的,把他没学懂的招式一遍又一遍地演练给他看,他们就这样相依为伴,长成懵懂不知事的少年。

宫中的侍卫三年一选拔,年满十六就可以参加。蓝骁参选,师父利用职权之便把他也带进了武场。他那年十三岁,正好可以赶上下一届的选拔,师父的意思是让他提前去开开眼界。如果不是在武场上碰到了萧英祈,他日后就会走一条跟蓝骁同样的路。

几场的淘汰下来,蓝骁过关斩将,到了终选,由皇帝亲自主持。

十三岁的萧英祈跟随着兄长走进武场,锦袍玉带,意气风发。他从来没有见过长相比萧英祈更出色的同龄人,所以目光落在他身上便无法移走。萧英祈的身上带着与生俱来的贵气,修长挺拔,而他那时候身形还没有完全长开,混在一群比他年长的少年当中,平凡得像是地上的尘土。

初见便有了份隔云泥的感觉,懵懂不知事的岁月,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卑微。

越过人群,萧英祈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唇角勾起,他凑在自己的兄长耳边说了几句,然后萧英乾传令让他上台。接到传唤,他在师父带着隐忧的目光中,懵懵懂懂地走出人群,在台上按要求表演了一番武艺。

那一个下午,武场上尘土飞扬,带着咸味的汗水折射着炫目的阳光,他被萧英乾破例指派为萧英祈的贴身侍卫。萧英祈凑在兄长耳边的时候说:“他的眼里只看得见我一个,他一定会非常听话,而且会尽心尽力的保护我。”

岁数不够,而且不在选拔的名单之列,却被年轻的康王亲自点名,他的好运让在场的许多人妒红了眼。他不知道萧英祈在兄长的耳畔说了什么话,所以直到好运落在头上,仍然是糊里糊涂的。

从台上下来,师父用复杂的眼光看着他,最后只是说:“你好自为之吧。”

他成为了萧英祈的贴身侍卫,如影随形地跟在他身后,替他摆平事非,顶替黑锅,被他颐指使唤的时候,他终于明白了师父目光中的含义。这位王爷年少气盛,而且性情霸道,当他的贴身侍卫其实是一件比挨饿还要艰难百倍的事情。

(这里有个BUG,前面相关的地方我已经改了过来。我在前面写到青葶是十五岁开始,由祈祈的大哥、小容儿的爹爹萧英乾指派做祈祈的贴身侍卫,但我回看的时候才想起来,祈祈的大哥是在他十三岁的时候死的。青葶与祈祈是同年的,所以一开始的时候他不可能是十五岁啦。……嗯嗯嗯,太后偶尔会犯迷糊,大家无视就好。)

“你想我怎样做?而我又能够怎样做?”

耳畔响起绵长的叹息,青葶分辩出是萧英祈的声音。他知道自己虽然挨了一刀,但终究还是没有死掉,所以他再次听到了他的王爷的声音。只是他正在被什么事情困扰心神,声音中透出如此深沉的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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