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尽桃花,满眼绮色 中部+下部+番外——投木桃的芝芝
投木桃的芝芝  发于:2010年03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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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口中有一股热流蹿过,他从昏迷中醒转,缓缓地睁开眼。

身边的人已经站了起来,青葶的目光追随着萧英祈离座的背影。一直以来,他都是这样从后面追随着他,但是萧英祈已经下了逐令,他的目光,还能再追随他多久?

出乎青葶的意料,萧英祈离座之后并没有走出房间,而是走近窗边伸手把窗门推开。清凉的风吹了进来,他目光深沉地看着外面迷离的夜色,像是定格了一样。

外面一片寂静,已经是夜深,萧英祈竟然还没有就寝,而是流连在他的床前。有一些别样的心绪升起来,青葶的眼里蒙上了雾气。萧英祈肯前来探视,对他多少还是在意的,只要能够得到他的关注,即使真的因为挨了这一刀死去,他也不会有半句怨言。

站在窗前的身影修长挺拔,喃喃自语的声音传来,传入青葶的耳中,一下子把他升腾起来的微弱欢喜又打退得七零八落。

“三哥,告诉我到底应该怎样做?我没有办法忘记素衣,就算他毁掉我多年经营的心血,但我仍然没有办法恨他。或许我换来的是杀头的一刀,但是他又可会有半分感动?为什么我总是得不到他的心?而青葶,我又该如何安置他?”

有银色的亮光在萧英祈的脸上闪动,他的王爷今夜在窗前,为着无望的爱恋泪流满脸。那一刻,青葶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卑劣,他从来没有想过,他一直以为是心甘情愿的付出,已经成为萧英祈的困扰!

直到房门打开,萧英祈举步离开,都没有发现床上重伤昏迷的青葶已经醒转。青葶目光空洞地看着帐顶,即使他利用感激留在了萧英祈的身边,但他的心里,始终只有沈素衣!

他时睡时醒,蓝骁进进出出的来看他。他不知道是什么光景,只是感到喉间干涩,没有睁开眼便哑声说:“师兄,给我喝点水吧。”

柔韧的手伸过来,扶起了他的头,把清凉的水慢慢地喂进他的嘴里。

如此温柔细致的感觉,不会是蓝骁,他闻到了对方身上清淡如莲的香气,睁开眼,发现正在喂他喝水的是沈素衣。

沈素衣一直喂他喝完水,才把他放平躺回床上。

“沈管事,麻烦你了。”

沈素衣歉疚地垂下眼,“该说抱歉的人是我才对,我放走了刺伤你的人。”

青葶沉默了一会,然后说:“你这回真的伤了王爷的心。”

“我知道。”

想到萧英祈午夜里在窗前的背影,青葶没有办法平静得下来,“知道为什么还要伤他的心?你就没有半点恻隐?他的心意如此清楚,你不能接受到底执着什么?你会毁掉他的!”

沈素衣看着他,“青葶,如果让你忘记了王爷,你做得到吗?”

青葶哑口无言,他没有跟萧英祈生死分隔七年,他不知道自己的感情,会不会因为对方的溘然长逝,随着时光的流转而改变。

过去七年的时间,他跟着萧英祈从东云到南昭,从年少不知事一路走来,心境早已跟往昔大不相同。

“你不会明白齐对我的感情,他承诺过一生都会爱护我,只有我一个。那种被他捧在手心里爱护的感觉,足够我用一生去回忆。我不会忘记他,这对他不公平,完全不公平。”

“但是武王已经死了!”

青葶不明白,萧英齐已经死了,但沈素衣为什么不选择遗忘?

“人虽然死了,但他的承诺不会改变。他是说到做到的人,若他不曾离开,他会用一生履行自己的诺言。”

青葶忽然间明白,萧英齐虽然死了,但是在沈素衣心里,他从来没有离开。所以沈素衣仍然遵守着他们之间的约定,把一生都交付给他。但是对武王公平了,对萧英祈又可曾公平?!

“你是无论如何不会接受王爷?即使他为你做得再多?”

沈素衣的唇边漾起一抹苦涩的笑意,“我明白他的心意,我也动摇过,但我对他只能抱歉。”

青葶替萧英祈感到难过。沈素衣不会遗忘,他也不选择放手,他们就这样僵持下去,难道要耗尽一生的时间吗?

“青葶,不要再试图说服我,你的王爷会回心转意的。”

胸口中像是缠上了一团乱麻,青葶不知道沈素衣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没有办法去怨恨或者是责怪沈素衣,他比他更加可怜,即使他不能留在萧英祈的身边,但只要他好好地活着,他还可以远远地看着他。但是沈素衣,他想再见武王一面,都已经不可能。

袁在兮进来替他换药,翻看着药箱问身边的蓝骁:“我的药箱一直摆在这里,是不是你动过?”

蓝骁连忙澄清,“你的脾气我又不是不知道,没有你的同意我哪里敢碰?”

“少了一瓶安神的药,那药的药性很猛,青葶伤得如此重,我替他缝合伤口的时候也只用了很少的份量,如果大量误服人会长睡不醒,你帮我找找,省得出了什么事还算到我的头上。”

“大概是落在你自己的房间了。”

蓝骁跟着袁在兮离开,被晾在一边的青葶只得苦笑。蓝骁在袁在兮面前,听话得像是忠犬一样,袁在兮实在是没有道理因为吃醋而时时给他白眼。

闭上眼在床上躺了一会,他猛然睁大了眼。

沈素衣明了萧英祈心意,明知道他如此执着不会放手,为什么还要说他会回心转意?

那瓶不见了的安神药,沈素衣一定是萌生了死志!

蓝骁和袁在兮都已经走远,他无法下地,只能捶打着床板发出声响。但是袁在兮的房间离此处极远,咚咚的闷响不可能传到他们耳中。他努力地想爬起来,扯动小腹间的伤口,他整个人从床上滚跌到地面,热血染湿了腰腹间缠住的白布。

沈素衣死了,萧英祈或许有一天会把他淡忘,缠绕在他们之间结就会解开。但是他不要这样换来留下的结局,他会一辈子良心不安!

052-横吹笛

悠扬的笛声若远若近地传来,萧英祈步出烟花阁,看到沈素衣坐在低矮的桃树上吹笛。

他远远地看着那个素衣如雪的飘逸身影,眼前的情景与年少的时光重叠,他没有办法放手,但是在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之后,他已经不知道该用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沈素衣。

笛声渐变缠绵,他能分辨出是《蝶恋花》的曲调,笛音悠悠,流淌着淡淡的怅惘和轻轻的忧郁,透出情到深处人孤独的痴情。

萧英祈没有办法不被这样的笛声打动。

但是沈素衣的痴情,沈素衣的等待,从来都不是对他!

他说过,萧英齐不在的时候他不会吹笛,为什么还要坐在他的寝阁外吹笛?萧英祈的心底升起一股怨气,他走上前去,伸手夺过沈素衣手中的玉笛,用力地摔了出去。

玉笛撞在石头上,应声而断。

“沈素衣,够了,你还想使什么苦肉计?你已经毁了我多年经营的心血,还要把我逼到什么地步才甘心?”

沈素衣缓缓地从树上滑下来,俯身拾起断成两截的“水漾”。

一瞬间他眼中寂灭的光芒,让萧英祈的心揪痛了起来。

终究对这个人,还是狠不下心来。

“王爷,可以抱一下我吗?”萧英祈不语,沈素衣收回目光,自嘲地说:“不愿意是不是?我提的要求过份了。”

下一瞬间,萧英祈已经把他狠狠地搂进了怀中,狂躁地吻着他的眉眼,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已经被逼到了疯狂的边缘。“素衣,告诉我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你看着我这样痛苦,难道就没有半点恻隐?我不恨你,但是要你接受我的心意,真的有这么难吗?”

沈素衣靠在他的怀中喃喃地说:“你的三哥不会再回来了,那些一个人等待的日子,真的很孤单很难受。我不是没有动摇过,但是连我也把你三哥忘记之后,他一个人怎么办?他也会感到孤单也会感到冷。”

萧英祈渐渐明白,他自以为可以让沈素衣忘掉萧英齐接纳他,却把他逼进了死巷之中。他的不愿意放手,沈素衣的不肯遗忘,他们都同样有一个解不开的心结。只要两个人都坚持下去,他们就一生都不可能有结果。

“忘了曾经有过我这个人,就当我从来不曾出现过。”

怀中的沈素衣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身体无力地绵软了下去。萧英祈发觉不妥,用力地摇晃他,但是他的眸光迷离,知觉正在慢慢地流失。

“素衣,素衣,你怎么了?”

萧英祈觉得整颗心都凉了,沈素衣也明白他们之间的死结无法解开,所以选择了用骤然离开的方式解决这个问题,原来在他痛苦煎熬的时候,沈素衣也一样左右为难,他的心里并非完全没有他的位置!

他把沈素衣整个抱起,一路狂奔去找袁在兮。

袁在兮和蓝骁折返的时候,翻跌在地上的青葶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再次昏迷了过去,结果还没有来得及处理好他的伤口,萧英祈便抱着沈素衣闯了进来。

“喂,你在我眼前走来走去的,让我如何诊治?”

正在替青葶重新处理伤口的袁在兮头也不抬,不耐烦地制止身边的人走动。

蓝骁的脚步停了下来。

“我师弟没事吧?”

“死了算了。”

“医者父母心,小兮你怎能如此冷血?”

袁在兮用凉凉的语气答道:“我原本在医庐逍遥自在,是你们非要我来王府。先是你的师弟,害我半夜里被人从被子里挖出来,刚才那个姓沈的,如果不是早送来一步,就算我是神仙也救不活他。”

不是没有见到萧英祈抱沈素衣进来时的慌乱表情,可以看得出他非常在乎这个人,青葶即使留下来,也只会是徒劳无功。蓝骁若有所思地说:“小兮,我们带青葶离开这里吧。”

“你要带他走我不反对,”袁在兮抬起头,“只是你带得走他的人,能带走他的心吗?”

蓝骁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青葶,一时间却是无法拿定主意。

暮色时分,驿馆外一小队人马迅速包抄而至,南昭王府的侍卫骤眼被替换下,去而折返的杨惑把一封密函交到被制服的侍卫官手上。

“把你手下的人撤走,然后把这封密函带回去给南昭王,他自会有发落。”

不起眼的马车驶近驿馆,侍卫官看着如修竹挺拔的少年下了马车,目光扫视过来,那双漂亮的眼睛,焕发着纯粹的光彩,让人几乎移不走目光。对方穿的是便服,他没有认出是东云的少帝萧容,但是疑惑于他的丰采气度,只得带着手下撤出驿馆,一边监视一边派人把密函送回南昭王府。

云木潇的双腿伤得极重,无法下地行走,赵轻寒知他是在床上躺不住的人,吩咐玉言把躺椅放在院子中,把他移到外面陪他说话解闷。云木潇舒服地把头枕在赵轻寒的腿上,不时炫耀地向旁边的霍绎抛几个飞眼。

同样是伤员,但霍绎的待遇是一落千丈,云木潇枕的是温香软玉的人形垫子,他只得硬梆梆的石椅,好不容易让徒弟林擒倒杯热茶过来,还烫得舌头都麻了。而云木潇还嫌刺激得他不够,缠着赵轻寒说:“轻寒,我想吃甜瓜,你喂我。”

“云木潇,我看你是巴不得一辈子这样躺着吧?”霍绎满肚光火,重重地把茶杯搁回石桌上,扬手把林擒招过来说:“扶我回房间去!”

萧容踏进院门的时候,云木潇正环住赵轻寒的脖子,把他的头拉下来吻得难舍难分。公差办砸了,私事又被撞破,赵轻寒在年轻的天子面前尴尬得想找条地缝钻进去。萧容偏着头问:“小师父,赵卿家,你们见到朕,是不是很意外?是不是很惊喜?”

云木潇磨着牙说:“意外——,惊喜——!”

而让赵轻寒更加尴尬的是,撞破他的好事的不止萧容一个,跟在他身后踏进院门的,还有带走盟书赶回东云的杨惑,以及御史薛凤歧。

南昭王府倚山而建,所倚的这座山名为“白鹭”,以鹭鸟多栖著名。清早的山风徐徐吹来,松涛阵阵,萧英祈缓步登上台阶,走入半山的白鹭亭。

早已等候在亭内的少年回过头,脸上带着如婴儿般清澈纯真的笑容。

昔日离京之时,眼前人还是个十岁的孩童,如今介乎成人与少年之间,身材还带着一点青涩,却已如翠竹一样修长挺拔。

隔空对视,萧容眼中看不到一丝慌乱,脸上始终保持着笑容。

“没想到你真的来了南昭,而且还敢与我单独见面。”

萧英祈收回目光。昨夜接到萧容派人送来的密函,他怀疑过真伪,但上面加盖的分明是当今天子的私印,他选择了前来赴约。虽然已经有心理准备,但见到萧容气定神闲地出现在面前,还是感到有些意外。

萧容笑得一脸不以为然,“自家的亲王叔,我有什么敢见不敢见的。”

萧英祈几乎被他甜美的笑容迷惑。

他嘲讽地说:“你的亲王叔图谋造反,盟书相信你已经收到了吧?”

“那个盟书根本什么东西都没有写嘛。”

萧容睁大着明亮的双眼,表情天真。萧英祈注视他半响,眸光渐渐的敛起,“你不打算追究?”

“这是我答应过三王叔的。”萧容收起了笑容,认真地说:“用他的命换我饶你一次。”

萧英祈震惊地看着萧容。

萧容的目光缓缓地扫过萧英祈,在年长近十岁的长辈面前,他毫不慌乱,眼光中浑然天成的王者气度,“三王叔出征前,跟我说了许多话。他一向对我严厉,但那天在福临殿,他把我抱在腿上,一句一句的要我记住他说过的话。——他说四王叔小时候,他也这样抱过你。”

萧英祈闻言身体猛地一颤。

“三王叔自知出征北夜凶险万分,他说若回不来,就是把一条命押在我的手上,若日后四王叔你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就用他的命换我饶你一次。我在三王叔面前发过毒誓一定会守诺,否则天打雷劈。我亲自来南昭,只要四王叔悬崖勒马,我不会追究,你还是我的四王叔。”

萧英祈眼神冷冽地盯着萧容,“你不怕我会杀了你?”

他在附近布下了侍卫层层包围,蓝骁更在咫尺之内,一旦他动了杀机,萧容根本没有机会全身而退。

萧容平静地说:“外间的人一直认为三王叔有篡位之心,但我亲政之后,才明白许多他着手颁发的政令都是用心良苦。他全心全意守护萧氏的江山,若我与你叔侄相残,他在泉下不会瞑目的。”

萧英眼中都是愤色,“大哥原本是要传位三哥的,若不是张国丈使诈,你根本不可能成为皇帝!”

“我登基之时才五岁,三王叔有无数的机会取回帝位,可他没有。如果让出帝位可以让三王叔复生,我一定不会有犹豫。”萧容的神情哀伤了起来,“连我的父王也没有那样抱过朕,语重深长地教导我怎样去做一个明君——”

萧英祈打断他,“够了,你不必为了打动我,故意说这样的话!”

“与四王叔见面,我一个侍卫也没有带,此际我的命就在四王叔的手上,你应该相信我的诚意。”萧容坦然地迎视萧英祈怀疑的眼光,“我会留在驿馆之中,一直等四王叔的答复。”

萧容施然地下山离去。

不得不承认,他的这个侄儿虽然年轻,但是已颇具帝王之风。萧英祈目光阴鸷地看着他的背影,始终没有下令暗伏在周围的侍卫阻止。

053-几重天-完

萧容下到山脚,薛凤歧迎了上去。

看到他能平安下山,吊着的一颗心才落回原地,萧容一脸松然,看来此着虽然凶险,但他成功了。

“皇上此次做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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