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有毒----红河(苍海)
  发于:2010年03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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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他现在非常信赖我,需要我,但万一哪天他恢复记忆,我怕他认为我在乘人之危。现在的他,终究不完整。他有必要正视自己的过去,否则的话,这段感情就只是自欺欺人。」
  「大多数感情都有欺瞒成分,何况Carlos不是会在意这种事的人。」
  「并不止是这个。其实我常常猜想,在车祸那天他说想要告诉我的话,是什麽。我觉得我有必要知道。」
  室内陷入一阵沈寂。
  不多久,单冉的讲话声响起。
  「好吧,就算我们肯帮你,并且你能说动Carlos回去参加圣诞派对,但是你要的东西早就不在了,又该怎麽办好?」
  「录像……已经不在了吗?」
  「当然,谁会把那种东西保存下来?我们只在平安夜使用一次,又不要当作黄色光盘拿去贩卖,不随後销毁,还留著干什麽?」
  「竟然……」傅重之的声音沮丧,「只有这个最能刺激他的记忆,怎会没有了?」
  「喂喂,这个能刺激他,难道就不刺激你?你不是认真的吧?」
  「我?如果说刺激,早在去年的平安夜,我已经被刺激过度。」
  「原来是刺激得麻痹了呀。」
  与此同时,薛烨深沈的语音插进来,「既然你这麽看得开,考虑这也是为了Carlos,我倒愿意提供一个能帮到你的方法。」
  「什麽方法?」
  「你先告诉我,那一组『摘星』还在你身上吗?」
  「嗯。」
  「那就行了。我想当时看过录像的人,除了对你本人表现注目,同时也对『摘星』印象深刻。至於Carlos,大概也不例外。反正那段录像只看得到你的脸,另外一个人是看不到的,你只要找个人配合你,重新再拍一段录像就可以。」
  「这个主意很高超啊!我赞成。」单冉用力鼓掌。
  傅重之幽幽地接话:「也就是说,没有别的办法了?」
  「这只是建议。」薛烨冷笑,「如果你看不开,就当我没说过。」
  「不是的……就算我肯,可我要到哪儿请一个人,叫他陪我拍那种东西……」
  「请?傻瓜。」薛烨的笑声陡然低沈,「你该不会以为,我在想出那个方法的时候,完全没有设想过,压著你的那个人就是我自己吗?」
  「你?」
  「呵呵,看来你还太不了解自己的吸引力。如果去年Carlos肯让出你,知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争得头破血流?」
  「多谢你的夸奖。不过很抱歉,如果是对著你,我大概做不到。」
  「嗯?你是在说我很差劲?」
  「不是,不好意思。而是……你知道的,我对你没有半点好感。」
  「做这种事不需要好感,只要有快感。」
  交谈到这里中断了片刻,当室内再度有声音传出时,却完全变了味道。
  压抑而忍耐的喘息声,有些愠怒,但更多惹人遐想的暧昧。
  「薛……」
  「哦?你大概很久没做过了吧。看到了吗?只需要这样……」
  「住手……」
  「不要紧张,就当作是练习,等到正戏的时候才更有把握做好不是吗?」
  「不行。不可以这样,在这里……」
  「嘘,安静点,我要找到了喔。」
  「唔……」
  砰!房门被一脚踢开。
  满脸震怒的许佳楼站在门外,映入他眼帘的,是以极度暧昧的姿态沈在床褥深处,衣衫凌乱的傅重之和薛烨;以及双手抱怀靠在窗台,笑眯眯地望著两人的单冉。
  对於他的突然「造访」,所有人的表情都出现短暂的呆滞。
  薛烨最先反应过来,却并没有惊慌,而是从容不迫地从傅重之身上翻下来,在整理著装的同时,还对许佳楼轻浮地眨眨眼。
  「啊,是我太大意了,经不起你家宝贝的诱惑。不过看样子,人家似乎暗地里嫌你太冷落呢,Carlos,莫非你失去的不止是记忆而已吗?」
  此时此刻的挑衅,无疑是火上浇油,自讨苦吃。一向精明的薛烨,却不知为何忽略了这一点。
  许佳楼的脸色白得骇人,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
  「薛、烨!」咬牙切齿地挤出这两个字,他以要杀人般的劲道,狠狠挥出一拳。
  薛烨早有预料地闪身避开,许佳楼更是怒极攻心,正要追过去,突然听见傅重之在身後大吼一声。
  「许佳楼!给我站住!」
  许佳楼气恨交加地转过身,怒喝已经升到喉咙眼,却被随之而来的一问堵下去。
  「你刚刚叫他什麽?」傅重之定定瞪著他,问得一字一顿。
  「……」许佳楼幡然怔住。似乎意识到什麽,他踉跄地向後退了一步。
  「嗯,是我记错了吗?」薛烨意味深长的语音在他背後响起,「刚才我好像没有告诉你我的名字喔。」
  「啊啦,难道是受了刺激,所以突然记起来了?好棒啊!」单冉异常默契地与他一唱一和。
  许佳楼双唇抿得发白,不仅仅是因为愤怒,更多的,是因为此时傅重之看著他的眼神,冷得像冰,硬得似铁。
  「之前你说,我不是礼物。」
  傅重之的声音很轻,然而每个字都犹如一块巨石,重重地撞上许佳楼的胸口。
  「你太不小心。」这样说著的傅重之,嘴角弯弯地笑,表情看起来却像是在悲泣。
  「当时你随便说什麽都可以,偏偏你就说了那样一句,这证明了什麽?佳楼?」
  「……」无言以对,许佳楼承受不住地又退了一步。
  「佳楼,你可以说你很聪明,一听就知道单冉指的礼物是我,但是你的回应却不够好。按照常理来说,你应该问他『什麽意思』,或者是『怎麽回事』,可你没有。你直接否认了我是礼物,是你在去年的派对上送出的礼物,佳楼,我是否应该就此而向你道谢?」
  「重之,我……」
  「你太过份了!许佳楼,那场车祸为什麽撞不死你?为什麽?!」诅咒般地咆哮著,傅重之翻身下床,向门外飞奔而去。
  一切变故都发生得太快,许佳楼在原地愣了数秒,才想起去追。他在别墅外边赶上傅重之,拽住他的胳膊。
  「重之,你听我说!」许佳楼气喘吁吁,试图解释,「我是有原因……」
  「闭嘴!你满嘴谎话,我再信你,我就是不可救药的大白痴!」
  傅重之额冒青筋地怒鸣回去,「失去记忆?哼!亏你想得出来!很好玩吗?看著我成天像个木偶一样任你耍弄,随你使唤,是不是特别爽哪?」
  「不是的!我是……我只是……」许佳楼心急如焚,想用来解释的语言,却好像与他作对似的,在他口中混战起来。
  「你真是够了!」傅重之用力冷笑,一把挥开他的双手。
  「装啊,叫你装!弱智装得久,连正常讲话都不会了,你自己就不觉得搞笑吗?你,实在太可悲了!」说完便转身大步跑开。
  许佳楼不肯放弃地继续追,就快追上的时候,突然有两道人影往他面前一挡,城墙般地将他和傅重之隔开。
  「你们!」许佳楼怒目而视,「闪开!」
  「相信我,Carlos,我绝对不想阻拦你想做的事。」单冉无可奈何似的摊出手,但人依旧稳稳地杵著不动。
  「但我们已经答应过,要带他离开这里,所以,我们恐怕是不能坐视你追著他不放啦。」
  许佳楼猛地一愣:「什麽?你们答应了什麽?」
  「简单来说,事情是这样子的。」单冉笑嘻嘻地为他解清疑惑。
  「傅医生把我们领到二楼之後,就对我们说他怀疑你是假装失忆。不过我们原本不相信,因为Carlos你不是那麽幼稚的人啊。他就跟我们打赌,要我们配合他演一场戏,看能不能逼你露馅。如果事实证明他是对的,那我们就必须负责,把他从你身边带走。」
  许佳楼听得气血逆流,不可置信地质问:「阴我?你们合夥阴我?」
  「阴你又怎麽了!」傅重之因为他的话而调头,愤恨的目光戳进他的眼底。
  「只能你许佳楼骗人,就不准别人骗你吗?你是上帝还是造物主?」
  「我……」
  许佳楼被斥责得垂头丧气,但要他就这样放弃是不可能的。他费尽心机,好不容易才把傅重之留在身边那麽久,怎能在这里前功尽弃。
  然而他刚刚上前一步,又被薛烨拦住。
  「Carlos,这次是你做得不对,你就别再追了吧。」薛烨脸上是惯常的微笑,眼神却写著不容转圜。
  「我和单冉是怎样的人,你是清楚的。我们玩得起,就输得起。既然这次我们输得彻底,那麽付出相应的代价也是理所应当。抱歉了,Carlos,改天我们会再来看你,不过今天,我们是一定要把傅医生带走的。」
  外表斯文无害,其实骨子里渗透著非比寻常的狠劲,说到就必定要做到,哪怕得使尽浑身解数──许佳楼深知薛烨是这样的男人。
  许佳楼这辈子都没有过如此气极败坏而又束手无策的时候,他的脸色阵青阵白,视线越过两人的肩头,抵达傅重之余怒未退的脸庞。
  那个人的眼神,好似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
  在这样的眼神之下,他深受冲击,却出其不意地镇定下来。他後退一步,说:「重之。如果你今天非走不可,我不阻止你。但是,请你不要离开我。」
  傅重之一愣,目光复杂起来,不再只有愤怒。薛烨和单冉对望一眼,决定静观其变。
  「你在说什麽傻话?」傅重之嘲弄地说。
  许佳楼坚定不移地:「不管你去哪里去多久,最後都要回到我身边来,可以吗?」
  「你认为这可能吗?」傅重之如同在说「太天真了」般地摇摇头。
  「如果换成我到你身边去呢,你能接受我吗?」并不等待他的答复,许佳楼紧接著说,「我有必须要交给你的东西。为了取代『摘星』。」
  傅重之吃惊地肩膀一摇,「你说什……」
  「我知道,你的摘星是为了谁。」许佳楼紧紧蹙起眉头,「死去的人总会占据一个无可摇撼的位置,谁都明白这一点,我也明白的,但是,当我刚刚知道那件事的时候,我却无论如何也不能明白……」
  「你……」傅重之简直说不出话。
  他这样说,是否意味著他早已知道……轩然?
  「我不明白……」这样说著,许佳楼抗拒似地闭上眼,神情疲惫,却又像在苦笑。
  「为什麽你心里始终有一个擦不去的影子?你甚至傻傻地要为他摘星……只因为他死了,就可以霸道地占据你所有的思念吗?我更傻,我帮你摘星,只想看见你开怀的笑,你笑了,却只是因为感激我……我究竟输了什麽?我不过是,遇见你比他迟。可是从今往後也有机会陪在你身边的人,是我,不是他。就算他真的住进你手腕上的那颗星,他也再没有办法呼唤你的名字,只有我可以……」
  他顿住,像要将牙龈咬碎般地狠狠咬了咬牙,忽然用力摇头,「我不该争的,我真的不该争。这种相争毫无意义。然而那时候,我无论如何也不想看透这一点。因为如果看透,就好像也得认输,承认自己胜不了他……可是我想要赢,你的心,就只有你的心,我不愿意分给任何人。哪怕用最残忍的方式,我也要占领你的心思,哪怕你恨我恨之入骨,这样你就没办法再分出心思给他。我只能这样,我不知道除了这样还能怎麽做,才能让你的眼里心里都只有我……」
  「……」静静听著这番如同掏出心脏一般的深切表白,傅重之呆立在原地,似乎连呼吸都已忘记。
  不止他,甚至另外两个局外人,也都不期然地愣在当场。
  刚刚说出那一番话的人,真的是许佳楼?是他们一直以来认识的,那个张狂而又冷酷无情的男人?
  「在你离开的那些日子里,当我想到我曾对你做过的,我不是没有後悔,我甚至祈求过上天让时间倒流,退回平安夜那一天……那麽想念你,但我一直也没有刻意追寻你,因为我……」
  许佳楼继续深深诉说著,他似乎掉入情绪里,已经停不下来。在他脸上浮现出的,是谁都不曾看到过更想象不出会在他脸上看到的,仓惶而又迷茫,失魂落魄般的苦痛。
  「我也害怕,重之,我也害怕!我从没这样害怕一件事……我怕我找到你,会发现,我那样残忍地对待你,却还是没能够在你心里留下印记。我最怕你会像陌路人一样看我,让我明白,到头来,我还是在你心里褪得了无痕迹。不论我做了什麽,不论我多麽爱你,全都没有意义……直到那天,看到你的那一刻,我就明白了,你在意我。你的反应告诉我,你一直也在意我。你能想象那一刻我有多麽高兴吗?那一刻我就决定,不管再艰难,我也要追回你,我一定要让你知道我的心情。就算你会笑我傻,住在你手腕上星星里的那个人也笑我傻,我也不在乎。只要能把你留在身边,就算要我一辈子结结巴巴,做个傻瓜也可以。」
  话说到这里,他渐渐冷静下来,调整了情绪,在脸上戴起淡然的面具。
  「是的,因为我明白,我对你的伤害已经造成,你早已不能信任我,我也不能假装没有伤害过你。所以,我唯一能想到的出路,就是和你重新开始。车祸刚刚醒来的时候,我满脑子只有你的那句话,你说你最後悔的就是爱上我。如果就这样站到你面前,你一定还是会逃跑,所以我假装失忆,为了割断和过去的联系,装作我们是两个互不相识的人。至於语言能力,的确曾经有过障碍,後来渐渐恢复,但还是不敢让你知道。想告诉你的话有太多,我一说起来就会没完没了,很容易就能被你听出我并没有失忆。我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装下去……」
  「你……这是你自己画地为牢,却把我也困在里面。」傅重之完全是下意识地吐出这句话。这就是他此时最深刻的感觉。
  关於「摘星」的事,他不清楚许佳楼是怎样了解到的,但是事情和轩然有关,这无庸置疑。
  如果一切的伤害都源自对一个人的私心,那麽许佳楼迄今为止的所作所为,他并非不能理解;但是这种做法,却实在太傻。
  早知道许佳楼很傻,但没想到,他竟然是这麽的傻。
  在感情上,他真是个不可救药的大傻瓜。
  「你解释这些又有什麽用?」傅重之按住额头,脑子越来越乱,他觉得就快要休克。如果从这个人的逼迫下逃开,也许还可以重新清醒。
  清醒,却是幸福,还是不幸?他已经不能确定。只有一件事,他很清楚明白。
  「就像你说的,我已经无法信任你。即使留在你身边,也很难……」
  「发生过的事不可能忘记,我明白,但是我们可以不要回头,只往前看。」
  许佳楼沈静地注视他,温柔的目光中,透出一股摇撼不动的执著。
  「也许『摘星』本身就是错误的。眼泪再美,终究是消极的产物。这一次我想给你的,再亮的星也无法取代。只要有光就可以了吧?你可以跟著光向前走吧?」光的彼方,就是等待著迎接你的人。
  这种强得令人发怵的执念,傅重之已经很久没有在他身上感受到了,猛然间,有些恍惚起来。
  「你……我不知道……」
  「你知道的。」左手握在右手的关节处,许佳楼微带疲惫的双颊上,现出明亮清晰的微笑,「只有你,我绝对不会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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