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镖————火舞星炀
火舞星炀  发于:2010年03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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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抱住我,也慢慢收紧,低沉稳定的声调永远那么具有安抚的神奇功效:"别说傻话了,我是你的专属保镖呀,不要忘了。"他最后低下头看我,只有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笑,却让我觉得面前站着一个天使。就像在很多很多年前看到的那样。


童桐,我多么希望你是我的哥哥。

因为有你,我才会觉得安心。

第二天下午,林少与宋景棠会面,谈关于最近一批船入港后货物的交接。事非寻常,会议室里只留下双方老大及亲信在场。我们这边的,便是乔樵和我。

会谈得还算愉快,谈完之后临走,林少飞快地瞟了我一眼,露出个彼此心知肚明的微笑。我昨晚把美女送上床后,将她剥了个一干二净,然后把那些衣物做了满天花撒来提示当时的迷乱意境。迷药过后,美人会感觉出轻微的晕眩及玉体乏力,种种迹象皆可印证她心目中预设的春色无边之景象。林少得到回报,自然信以为真。


我便含笑回应。虽然没有享用佳宴也不是什么不可见人的事,可是难免会让人心生疑窦,若认为我正直无为也就算了,可对比当晚表现,自然难以取信,最为糟糕的是如果让他们往男人的某些隐疾联系,就脸丢大了。


也许也没人会往那边想,只是越是事实就越怕人猜中,从古到今,此种心态谓之--心虚。

为了我的心虚,便要笑得无比暧昧及诚恳,方能表达那得了个大甜头之后的餍足。

宋景棠送林少出了门,我们跟在后面,我一身轻松,转个脸却对上了乔樵若有所思的诡异笑容。

"你和林少很熟?"他低声问,笑容里看不出有探听或暗示的意思,似乎十分单纯。

"没有,怎么会?"我慌忙摆手,"林少那种身家权势,怎么会跟我们这些人熟?"

"是吗?"他那样子也不知道是信还是不信,笑着点点头,随意答了这么一声,把脸转了回去。

"当然是真的。"我嘟囔着,用上了所有能表达出来的诚恳。

乔樵这家伙,头上那根触须的灵敏度果然跟童桐有一拼。

宋景棠目送林少走远,忽然回过头瞪了我们一眼,我们于是双双收声,紧随在他身后。

他应该也听到了我们的对话,脸上露出深思的神色,却什么都没说。

乔樵见状走快几步跟上他,在他耳边说了句话,他立刻停了下来,神情慢慢变了,沉吟片刻才说:"你的意思是......"

"反正是个机会,不如见多几张面孔。"乔樵的表情很神秘。

宋景棠又想了想,才点头:"嗯,那你就去办吧。"

说完又转了身,大步走得头也不回。

如果不是对他的虚伪实在讨厌,我或许会以为他这是在故意转移宋老大的注意力,为我解围。只是这么不甘不愿地想着,他却一回头,对我眨眨眼露出了个笑容。

自从那次跟他一起去过宋家,他对我的态度就似乎有所改变。有时无意中转头,也会与他的视线对上,更遑论时常无需刻意查看就能感觉到的目光。几分审视,几分热切。


我自认不怕被人看,于是也一直装作不知,等他好奇心过去,自然就会回复从前。

所以此时我只是怔了怔,抿紧唇,低头正要跟上宋景棠,却被他退后一步,在我旁边低声说:"大哥的生日要到了,准备大办呢。"

我正心慌意乱,不想受他恩惠,他却主动解释,这种老套的虚情假意的示好让我对他的那部分反感加倍。于是敷衍地点点头,不加理会。

谁知他毫不在意,扬起头轻松地走在旁边。又对我说:"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见过童桐两次,每次他看我的表情都有说不出来的怪异。好似见我就想笑,又好似我的哪个地方让他开始特别留意了。我起初还以为是今天太匆忙,外表出了差错,结果检查了半天根本没有问题。所以你说怪不怪?"


这话害得我的心又重重地一跳,更加无法回答。

他见我不理他,也不在意,只是嘀咕着:"不过他那座冰山也会有有那么多表情的时候,真是人间奇景。"

从某种程度来讲他跟童桐还真的是同类人--都一样有某根神经粗到失灵!

6

现下身份一下不同,我和乔樵便忽然变得有很多合作机会。代替老大谈判或是受到邀请。

步调与往日不可同日而语,繁忙程度与日俱增。常常要奔波于不同的地方,累得人仰马翻。有时才在一个地方跟人撂过狠话,转眼间又要出席另一家的寿筵,满脸喜气地双手拱起对人家说恭喜恭喜。我忽然开始渐渐体会为什么老大们都心机深沉--实在是需要时时戴紧面具,忙得没有空闲去释放自我。于是干脆都憋着。


乔樵虽然不是老大,但也一样。脸上的面具一层一层,不知道哪张才是自我。

说不定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

之前宋景棠潜入西苑时我还一度将他视为偶像,后来发现看人不能只看外表,对比童桐就能知道,内在美有多么重要。而乔樵正是将这二者结合得恰到好处的人。

跟在他身边,越来越觉得此人深不可测。圆滑周到,又果决干脆。行事绝不拖泥带水,手段也雷霆血腥,将人挫骨扬灰不过是几个笑容间的扭转。我跟在他身边就是个陪衬,看他笑里藏刀,渐渐声名远播。


以前道上都忌讳宋家的冰山童桐,现在却知道宋家又多了个乔樵,笑面弥勒,比起童桐的严酷,更为防不胜防。

好命的老大就是如宋景棠之流,贴身保镖也要身兼特助当他分身,替他对付大小应酬。但可怕的是人的惯性,他用惯了乔樵,莫名其妙把我提上高位,忙起来也忘了我是谁,连功用都要和乔樵等同。


从没有过这样快节奏生活的我渐渐吃不消,终于有一天在回程的车上哀叫连连:

"可不可以放我回去守门口?我愿意天天跟阿术一起值夜班。"至少白天还有能睡的时候。

忙了超过30个小时的乔樵还是那么神采奕奕,开着车神色如常。他看我一眼,微笑:"老大开始器重你了不好么?"

我苦笑:"他还不如别器重我。"使劲捶肩膀,用手掌搓搓脸,笑得太多脸都要僵掉了。

"习惯了就好了。"他从储物柜里拿了个东西出来给我,"如果累就先睡一会儿吧。"

是个枕靠,我把脖子卡进去,正正靠得舒服。他果然是超级保镖,事事准备周到。闭上眼睛前还是说了声:"到了叫我。"

他笑着点点头。路灯的光线晃进来,我忽然觉察到他脸上也隐约有些疲态,赶紧重新打起精神:"喂,你到底行不行啊?累的话就我来开吧。"

他瞥我一眼:"你不是累得都要睡着了么?"

"至少也比你行一点吧?你不是从昨天晚上起就没休息过了?"

"还好。"他用手掩了掩嘴,小小地打了个哈欠。"你看你不说我还没感觉,一说我就真的累了。"

我这下真的不敢睡了,宁愿跟他聊天互相提神。好歹靠着枕靠也还舒服。

他觉察到我的心思,转头看了我一眼,又笑:"放心好了,我的技术一流,以前比这更累的时候还载着大哥做飞车特技呢。"

"哦,你跟大哥很久了?"

"嗯,五六年了吧。"

"以前大哥做什么的?"

他又看我一眼,还是笑。但还是答了:"以前大哥是旧金山地下教父的义子,在那一带很威风的。"

"哦?这么说现在就不威风了?"

"哦哦,"他发出怪叫,竖起一根手指摇摇,"这可是你说的哦,我可没说。"

我咧了咧嘴,苦笑:"那我也没说。倒带回你前面那句。"

他一下用拳头捂着嘴闷笑了声,摇摇头:"陶天,你真是个宝。难怪老大总是找你茬,你实在是很好玩。我在这条道上混了这么久,还没见过有谁像你这样的。"

"......谢谢哦。"好玩?你们的玩具是吧?

我的有气无力让他挑了挑眉,便又把话题转了回来:"后来教父被人暗杀,一时间群龙无首。他有近十个义子和一堆仇家,人人受到怀疑。那些下属和义子又为争龙头老大的地位互相勾结,一下出来了十几派人物,整日里打得不可开交。大哥嫌烦,正好这边又有机会,就带着我们回来了。"


"哼哼。"我愉快地笑起来。

"笑什么?"

"他一定没想到回来之后看到誉少爷先回来了,还坐着那个位置。"

"其实誉少在美国的时候我们就知道他了。只不过他在东部,我们在西部,相隔甚远,井水不犯河水。再说以前也没过瓜葛。"

"就是住隔壁又怎样?好像现在这样,那两人就是在路上见到都不会打个招呼。"

"没错。"他也笑,"好像以前两位老爷就不怎么合。不过你在宋家这么多年,比我清楚。"

"呵,乔哥想问什么就直说,我脑子笨,有时候转不过弯来,还请您多担待。"

他一下大笑起来,笑了好久,终于停下来:"大哥那个人啊,唉,想事情总是太简单。"

"呐呐,这回是你说的啦,我可什么都没说。"

他没理我,只是笑:"他低估你了。"

"怎么说?"

"他以为只要给几分好处,你好摆布得很,多少宋家的家底都会自己招出来。却没想到你原来早已看穿他这招,是他把你想得太简单。"

"呵呵,乔哥你真会说话,我哪有这么聪明?"我开心得不停傻笑。

他忽然"咻"地靠路边停下。

"你等我一下。"

说完下了车,不一会儿拿回两杯热气腾腾的咖啡。我给他开了车门。

"给。"他递给我一杯,笑笑,"我们歇会儿,还有一半的路呢。我真的有点累了,得提提神。"

"哦。"我两只手包着那个纸杯,使劲嗅着咖啡的香味,盘算着要不要打电话叫人来接我们。我可不想把命送在疲劳驾驶的车上。

"别不说话啊,太无聊的话我会打瞌睡的。"他很不怕死地不停提醒我这个。

"宋家的家底是吧?"

他又摇摇头:"啧,阿天你真是......冰雪聪明。"

"哈,哪有哪有。别再夸我了,我会骄傲的。"我很自得地挺挺胸。不过他有必要为这个专门停车么?怕故事太长剩下的路不够?

他像哄小孩似地鼓励地拍拍我,眼睛里浮现出忍俊不住的笑意。"没事随便聊吧,我不是要打听什么。"

你当我几岁?这种话骗得了我?不过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告诉你也没什么。"嗯,老爷那辈有三兄弟,老爷行三,是老么。前代当家也是暴卒,似乎是被人下毒,一时来不及定下遗嘱,所以他走了之后三兄弟就为了争位混战一场。你笑什么?"


"似乎就没有更新鲜的了。你看这一代还不是一样。"

"哈哈,对啊,而且棠少爷回来还不就是旧金山那边也在争吗?呵呵,道上的故事大多这样啦,大家都为这个东西抢来抢去的,好像球赛。"

"噗!球赛......哈哈哈哈哈!"他爆笑,不可抑制,边笑边揽我的肩,"阿天你真是......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哈哈哈。"

"呵呵。"我看他为个不起眼的小笑话这样欣赏我,又不禁傻笑。这人看起来也......没有太糟啦。难得有人为了拉拢我还这样不遗余力。

他好不容易笑停下来,擦擦眼角:"呵呵呵......然后呢?"

"后来大哥死了。"

故事被我太快进行到结局,他的情绪一下来不及转换,带着笑容呆望着我过了十几秒,才意识到自己在我面前这样的傻样颇没形象,慢慢敛起来,有些尴尬地喝了口咖啡,点点头:"嗯,然后?"


"然后二哥似乎因为大哥的死一下看破红尘,出家去了。"

他显然更呆滞了。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不停地眨眼。

我用力点头:"是真的。所以最后是现在的老爷,也就是老三做了家主。"

他忽然低声骂了句脏话,把喝完的咖啡杯往窗外一扔,发动了车。

"怎么了?"这人的情绪变化还真快,我有点跟不上他的速度。

"不,没事。"他又转过脸来对我浮起往常那样温吞的笑容,意在安抚。我好不容易对他的改观一下全破坏了。这个人不装模作样会死啊!

过了一会儿,他似乎觉察到我的不快,又开口:"以前大哥让我去查他二叔和三叔的消息,二老爷的我怎么都查不到,费了我很多时间,又被大哥骂。谁知道竟然是出家去了。真是......"他似乎又想骂脏话,但最后只是苦笑了下,摇摇头,"如果我早认识你就好了。"


"老爷怕以前的仇家去找二老爷麻烦,所以动用了很多力量封锁了消息,你查不到是正常的。就连我们也不知道现在二老爷是不是还活在人世。"

"是么?那看来老爷对他这个二哥比对大哥还好。"他是宋景棠那边的人,自然要为大老爷抱个不平,我能理解。

"老爷其实不是坏人来的,事到临头,谁都会那么做。"

"噗!"又让他笑出来。

"又怎么了?"

"阿天,我们这是黑道。黑道你懂吗?哈哈哈,我们这里谁不是坏人?所以好人们才会恨我们恨得要死!你让警察来,他们一定说我们个个都该拖去枪毙。"

"你的意思是黑道里就没有好人咯?"

他收起笑容,只是眼睛里还流露出调皮的神采,一本正经地竖起一根手指,像是在传授什么教义:"听着,乔哥现在给你上课。黑道里,只有‘十分该死的'坏人和‘不那么该死的'坏人。"


"那......"我在黑道生活了二十三年,用他后来的话说即是"是非观已十分扭曲",我无法同意他用那么"该死的"话来评断我周围的人。可是想了很久,都想不到可以反驳的例子,最后终于想到一个:"童桐!童桐就是好人!"


"童桐?哈哈哈,"他像是听到个大笑话,"他十八岁就一个人单枪匹马血洗了一家满门,更别说后来帮家主做的了。"他转过来看到我目瞪口呆的脸,挑挑眉,"连大哥在那边都听说了,你一直在宋家,应该不会不知道吧?"


十八岁......童桐你......心慢慢沉下去......我确实不知道......

"十年前的事了,你那时还小,不知道也正常。"他反过来还安慰我。

我迅速打起精神,勉强笑着:"那我好了,我可还没杀过人啊。"

话刚出口,就知道说错话了。他不会明天就让我去开个杀戒吧?老黑就一直想这么干来着。谁知他只是扭头深深看了我一眼,又转了回去,笑笑:"那你就继续当你的好人吧。也算我们黑道上的一朵奇葩。"


那口气比老黑还看不起我,我禁不住气愤起来:"那你呢?你又有多该......""死"字是道上兄弟的大忌,我一下住了口。

"我?"他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细细思索,慢慢才说,"我恐怕是那种如果死的时候能留全尸就已经是大运气的坏人。死了之后得下十八层地狱,上刀山,下油锅。"


我怔住了。这人还真敢说啊!一点都不忌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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