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祸————我本轻狂
我本轻狂  发于:2010年03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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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他从来没想过,像荣爱那种身份高贵的孩子会和自己做朋友,当时他的父亲的官职还比较低微,京城里他难免受欺负排挤,有次被人诬陷偷了钱,拖到大街上责打。
  荣爱只是路过,那些孩子却都有些怕他似的,都停了手,让他过去。对于这种奇特的安静,灵安也抬了头,逆光,他看不清楚那人的长象,只看见苏方色的一角衣摆,旗帜一样自眼前鲜明而缓慢的流过,昏昏沉沉的灵安想:那应该是个教养很好的贵族,他从没见过这群自称高贵的哪一个同窗,走路时会有这样步伐轻柔而带有奇特韵律的姿态。这样的人不会停留吧?灵安迎着阳光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这个真正的贵族的长象,却极其意外的看见他停在自己面前,略微稚嫩的嗓音说“滚!”
  灵安一愣,就见刚才围着他的那些人立刻四下跑开,隐约听见“祸害……”“晦气~”“太岁!”的小声咒骂,然后跑得慢的几个,背上当下被扫出一道淡淡的血痕,他们逃得更快,却不敢再骂。
  灵安看见他手中的马鞭利落的收回受伤,随后他用描金的靴子踢了踢自己没受伤的腿“喂~站的起来么?”
  这次灵安看清了他的脸,逆光而行的人虽然表情那么的冷淡和不耐烦,依然有着一张“美”绝人寰的一张脸,然后灵安发现自己不争气的脸红了~
  然后,他也挨了鞭子,看起来挺惨的那种,其实并不严重。而这些,是等他见过荣爱一鞭子将一棵树拦腰拧断之后,才明白,那天荣爱见他是伤患,虽然生气手上还是留了劲的……
  后来,灵安说起他们的相遇,荣爱总会看似不耐烦的制止。“你这么笨,当然会被他们出卖~”
  “可是……”灵安有些犹豫。
  “可是什么?你还觉得自己不傻啊?”荣爱瞪他。
  “那你为什么会来……”还是将一直想问的问题问了,那时他为什么会停下呢?
  “我……”荣爱一时语塞,脸上作出凶狠的样子“谁让他们挡着我的路的,该打!”然后就看见灵安笑得很愉快,很灿烂的脸,有种被看穿的郁闷,恼羞成怒的指着他“笑什么!不许笑!再笑我揍你啊!!”
  虽然那个孩子打起人来很痛,也经常面色不善的样子,可灵安的心里并不真的害怕,因为那时候他就知道,眼前这个美丽凶悍的孩子,其实是个非常、非常温柔的人……
  记得誰说过:寂寞地人总喜爱热闹的事物。
  灵安也喜欢热闹,那是孩子式的喜悦和好奇,而荣爱不同。他仿佛更热衷打架,集市……所有喧闹的场所,只是他没发现他是那么格格不入,他身上有遗世独立的味道,不明显却足以区分。灵安知道自己不聪明,帮不上什么忙,却尽力的想要抹消荣爱身上的游离感,所以他会一直跟在荣爱身边,一直带着灿烂的笑,用他的方式陪伴着那个孤独的孩子。也许有点死缠烂打,软磨硬泡的意思,荣爱虽然经常说他笑得很傻,可那又怎么样呢?他们终是要好起来。
  人群拥挤的时候,荣爱虽然每次表情都会很凶,还是会伸手护着灵安。
  “荣爱,我会给你添麻烦的……”人群中很拥挤,灵安有点担心拖累荣爱,虽然不舍,还是说出口。
  “我慢一点,你快一点,不就行了~”荣爱没有回头,平淡地丢掷着也许要用生命来承担的话,并一生不曾为此后悔。他的手总是有一点凉,介于微凉和冰冷之间,不会让人感觉到森寒的恐惧,也不会感觉到温暖的安全感,就像他此刻的身影游荡在灯火和黑夜中间,却不完全属于任何一处。却让灵安有种奇异的归属感。
  他虽然一直说“我揍你啊~”,可即使捡到冻僵的雀鸟,都会带回府里,等春天了再放生……
  他会带着连续的伤,迎风站在高高的山上说:“让他们看着!将来,我一定会成为父亲那样的英雄……”
  他不喜欢别人说他像女孩,如果有人知道,还敢这样调侃他,他一定会打得对方爹妈都认不出来,却不会为难百姓……
  他最爱味和轩的莲心酥,每次都会差人去等刚出炉的那一份,却每次都分三分,等着九殿下和自己一起吃……
  ……
  一幕一幕,黑白影像,泾渭分明的写着的立体忧伤,回头望去,那个笑容早已成末世阳光,在一片纵纵落落的灰中,难以描画……
  那是个如同海螺的孩子,用鲜艳狰狞的外壳保护内里脆弱的心脏,等你真的拨开那层,恍然大悟的时候,只剩下满腔惆怅,酸涩的让人想要落泪。
  “怎么办……我快要想不起他的样子了……”
  “只要你还记得想起他时的那种感受,就够了……”
  梦入少年丛,歌舞匆匆。老僧夜半误鸣钟。惊起西窗眠不得,卷地西风……

  第 33 章

  上书房
  “下个月初八月之族的使臣会携公主来朝贺,实则联姻,你怎么看?”怀锦正在揣摩军事,见怀熙进来,示意他一起看墙上的地图,月之是他们与旭云周边的国家,如果能稳固,自然是百利而无一害。
  “想来陛下心中已有决断,微臣原闻其详。”怀熙自然明白这个问题,略微揣摩,心里便有了定论:怀锦定是要应下这门婚事的,狄又菱被废,中宫虚空,也是该考虑了……
  “于公,两国交好是大大的美事,于私,那个塔兰公主也是如花美眷……”怀锦突然将话锋一转,“九弟你年纪也不小了,今儿,朕就给你做个主,如何?”
  “陛下……”怀熙惊疑,抬头迎上怀锦的目光,后者恰巧回过头来,距离不远不近,刚好可以清楚的看见王冠下面犀利的眼睛,有若上古名剑,随时都可以置人死地……怀熙顿时心里透亮,怀锦是对他起了杀机……呵~早该明白,从自己搬出“曦皓”那一刻起,他们就不再是兄弟……伴君如伴虎~自那以后,每一步如履薄冰,谨言慎行,终还是不能安了他的心……心念回转间迅速敛了心神,笔直跪下“陛下日理万机,臣不曾为之分忧,却累陛下记挂,感恩之于实在惶恐……”这门婚事哪里是能容得拒绝呢?到那时,被牵连的何止荣爱一人?“只是事关两国国体,公主又以千金之躯长途跋涉而来,臣请陛下多给臣几个月时间准备,免得让旁人看了笑话……”
  为什么有人能为了虚无缥缈的感情,赌上所有的未来,甚至不要未来,为了另一个人,罔顾一切呢?怀锦沉默的打量着他的同胞弟弟,甚至没有分心去聆听他此刻的话,那些话有什么可听的呢?他终会答应的,那么聪明的孩子不会不明白事态……可是,这就是想要的结果么?把那个曾经可以让他交托后背的人,变成永远保持七步的距离,一个谨慎、有礼的臣子……可若不是,又怎样?重头来过,他们会有不一样的结局么?
  怀锦片刻才回神,意识到怀熙已经说完,转身走向王座,一步一步和那个人拉开更大的距离,“就依你吧。”
  “谢主龙恩……” 那句谢恩远远传来,划出淡淡的轨迹,怀锦握实了龙椅,刻意模糊了那人疏离的背影。
  直到瞧见李全打崇德门进来,和怀熙擦肩而过,怀锦明白他和他终是回不去了……
  怀锦没问李全事情如何,若是没把握,他根本不会让李全去,李全也就垂手站在一侧,等着。
  “李全~先皇曾经和朕说:以天下为之笼,则雀无所逃。却终没告诉朕,最后他抓住的鸟儿是死是活~”怀锦起身逗弄妃子养得那只会叫“万岁吉祥”的八哥“又或者向死而生……”
  “陛下九五之尊,心系天下,怎么会和一只鸟儿过不去~”李全小心的陪侍着,他知道最近怀锦的心情是真的不大好。
  “理儿也是这么个理儿~可有时候啊~朕还真想犯一会混~”见鸟儿到他手上吃食儿,怀锦微微一笑“既然有了念想,它却不是我的,你说?我又留它何用……”
  恨就恨吧~好歹是个念想。它日你我若已两鬓斑白,却连点单独的回忆都没有,岂不更是可惜……
  怀熙出得门来,却见府上拨给荣爱的亲卫守在宫门口,心里一沉,快步走上前去“他……怎么了?”
  “王爷,您快回去见见小……”侍卫想到所处的位置,急忙把侯爷两个字吞下,唤了称呼“容公子,您一走,宫里的李公公就带了圣旨来,说您马上要迎娶主母,奉旨教导下人规矩……”一边走一边和怀熙说。
  “李全……”怀熙一咬牙,上午他还在奇怪,李全怎么会不在上书房伺候,却是去找荣爱麻烦……想着心里更慌,策马就往府里赶。李全带着圣旨,空焰他们自是拦不住,一句“教导规矩”差不多就是用刑的别称,不知荣爱怎样了……
  不管一路上行礼的仆从的惊呼,怀熙直接奔入荣爱所在的院落。
  “啪!”怀熙推开朱红的门楣,却立在门口。
  是“梦晓”……
  这般栩栩如生的妖红花朵,却是用烙铁生生烙在荣爱的蝴蝶骨上,趁着荣爱过于苍白的肤色,似是在一片雪原中盛放,美得惊心,美得残酷……
  空焰见怀熙如此,知他心中大痛,却还是转达了李全替那人表达的意思“庄周梦蝴蝶,不知身是客……”
  闻言,怀熙连退几步,每一脚都踏在院里枯叶上,一时之间,天地间就似小得只容得下这声音。
  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俄而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蝴蝶欤,蝴蝶之梦为周欤?
  “哼~庄周梦蝴蝶,蝴蝶梦庄周又有什么区别?醒了还不是庄周是庄周,蝴蝶是蝴蝶……天命定数,难道还能回还不成?”
  “呵……果真回还不能……”冰冷的手指捂住眼睛,阻挡了那一瞬间刺目的阳光。
  (PS留言回复见作者的话)

  第 34 章

  二更更响,天地寂寞,雪落无声。
  荣爱终是睁开了眼睛,不期然与守着他的怀熙对视。
  他们在昏黄的灯火剪影中,有如两株隔江相望的菩提,静谧而忧伤。那是一人拼尽全力,原地挣扎,却突然发现,另一人早已泅渡而去,彼岸坐化……
  隔着那条名为时间的长河,辗转错落那么多年,暗香疏影的曾经徒留下荒芜凌乱,地老天荒的故事只剩下断简残篇,时光荏苒,心已成灰,纵有千言万语,此时此刻,又当如何说?
  到底,是你伸手的时候,我已错过?还是我先松了手,你却执著?
  才至今日,咫尺天涯,天涯咫尺……
  “你醒了……”许久,怀熙只能说出这样干涩的一句。
  荣爱不应,怀熙也不勉强,只是轻轻牵了他露在被子外的手捂着,难为怀熙这样的性格,一直絮絮的说着琐碎:大夫说伤口按时伤药,三天后就能沾水了,只是这几日里要忌辛辣;梅园的花开了,难得的双色,像极了小时候北边贡的西阵织;今儿个就落雪了,等明日出了太阳,定引得那群孩子嬉戏,恐怕会扰了休息……
  一句一句支离破碎的语句,像要挽留什么,却轻易地被夜风吹散,散落一地遗憾……
  最后,怀熙轻声说“皇兄给我指婚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怀着忐忑与无奈,观察着荣爱的表情,见荣爱微微侧了侧头,心里重新燃起一丝希望,声音都几乎小心翼翼“你在乎?”他甚至想只要荣爱说一句,他会扛旨……
  可后者却只是合着眼睛,极平淡的一句:“我在乎过。”是,那时候,他真的曾经那样憧憬:就这样待在怀熙身边一辈子,追随着他闯过一些狂风骤雨……也许不算是爱,却真的依赖过,在乎过,然而时至今日,早已沧海桑田,流年不再,说起的时候,极尽讽刺……
  心被巨大的疼痛掩埋,怀熙禁不住恐惧,握紧了手,像要耗尽力气一般“荣爱……荣爱……我该拿你怎么办……”
  “王爷严重了,”荣爱只是缓慢而坚定的自怀熙颤抖的手中抽出自己冰冷的手,挣扎着从榻上起来,那个曾经骄傲、锐利的少年屈下了他高贵的膝,给怀熙行了一个正式的大礼“狄荣爱早在淮南候被抄家的时候死了,这里留下的不过一个奴才,一个幸人……不敢脏了王爷的手……”
  呵~王爷~
  原来你我已是这般……
  怀熙扬起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任由一颗心支离破碎,灵魂分崩离析。
  许久,他俯身吻上荣爱,意义明显,却是那么的绝望……
  “要我恨你么?”荣爱仰面望向怀熙。他早已明了挣扎无意,对于眼前这个人,这个爱着他的人,他只有一句冷漠的,有礼的,疏离的,好似只是询问天气般的问询,不知是在给誰反悔的机会……
  “你没有在恨么?”怀熙反问。
  “……”荣爱沉默,反驳不能。是呀~从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起,从折断羽翼的那一刻起,从烙印印在身上那一刻起……哪里不在痛,不在恨?
  “那恨一分与恨十分,于我有什么差别……”怀熙笑了,世间最凄然的笑容不过如此~
  汝负我命,我还汝债,是以因缘,经百千劫,常在生死。
  汝爱我心,我怜汝色,是以因缘,经百千劫,常在缠缚。
  想爱同结,爱不能离,贪爱同滋,贪不能止,
  恶业俱生,穷未来际,因此虚妄,终而复始。
  ……
  佛曰:人在荆棘中不动不伤。
  你我却早已满身浴血,超脱不得,唯有一错再错。
  从倾其所有到一无所有,我哪里是要救赎,我要的只不过是一个自欺欺人的借口,一个继续纠葛的理由……千刀万剐也好,万劫不复也罢,起码在这一刻,你的眼里、心里,都只有我……
  得到与失去同时降临,毁灭与涅槃交替而生……
  呼吸破碎,哀伤零落,整个过程却异常安静。
  你说,这世上有什么比怀抱彼此却发现归属无地更优美残忍的沉默呢?
  最后的最后,荣爱听见怀熙喃喃般从喉咙里挤出一句“我们如何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荣爱挣开双眼,望向那苍茫一片,轻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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