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没什麽…红玉没事…」
嘴上虽然这麽回答,但红玉脸上的表情,分明写著她有心事。
「红玉,到底怎麽了?」君香公主也不哭了,放下金丝燕的事情,关心起红玉来,「我们不是好姐妹吗?有什麽事情不能对本公主讲?」
「不,公主,只是小事…不足让公主操心。」
「胡说,你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了,怎麽会是小事?」君香不是好打发的角色,缠著问。
「是呀,红玉姐姐,到底怎麽了嘛?」小鱼儿也赶紧帮忙。
「其实…」红玉无奈,只好低声道,「奴婢昨天收到一封书信…说…说奴婢娘亲一个月前就已经上京了…」
「咦?一个月前就上京了?」君香疑惑道,「怎麽没来看你?」
「是啊…所以奴婢才担心…担心娘她是不是在途中…是不是在途中…」红玉说著说著,眼泪忍不住滚落下来,哽咽道,「担心她是不是在途中遭遇什麽不测了…」
「红玉姐姐是中州人吧?」小鱼儿不禁也担心起来,思忖道,「中州虽然有些远,但一个月时间怎麽说也应该到京城了。」
红玉嘤嘤哭著,说不出话来。
她这副模样,君香看著也心疼,急忙道:「红玉,你别哭了,要不本公主派人帮你打听一下伯母的下落?」
「是呀,红玉姐姐,」小鱼儿也来出谋划策道,「你娘在京城有熟人吗?也许她在熟人家休息呢?我们就先从熟人开始打听吧?」
谁知红玉想也没想,就摇头道:「我娘在京城没熟人,她以前上京看我时,都住在金寺山的寺庙里。」
「那我们就去金寺山上找找吧?」君香立即道,「等皇兄下朝以後,本公主立刻求他准我们出宫拜菩萨…」
「不…这种小事不足劳烦公主亲自出面…」
「唉,跟本公主客气什麽?」君香挥了挥手,安慰红玉道,「况且本公主被这皇宫关闷了,想出宫正愁找不到借口呢。这次就陪红玉你上金寺山一趟,权当本公主散心好不好?」
「可是…公主要出宫,皇上一定不会同意的。」红玉担心。
「他如果敢不同意,本公主就哭个水淹紫禁城。哼哼,不信他不点头。」君香说著还坏笑了两声。
小鱼儿心想,这君香公主真是理解到『眼泪就是女人最大的武器』这句话的精髓了。
「哎呀,去找皇兄太麻烦,不如我们现在立刻去见太後,让她同意我们出宫。」
君香说起风就是雨,拉著红玉就往太後宫走。
「公主,公主…」红玉虽然想拦,但无奈君香主意以定,谁也拦不住。
不一会儿,君香公主就拖著红玉到了太後宫,小鱼儿自然也跟在她二人身後。
通报的太监进去好久,才出来传了一句话:「太後身体不适,正卧床休息,公主还是请回吧。」
「哼。」君香才不信他的鬼话,冷哼道,「如果太後卧床休息,你怎麽不早说?进去通报了这麽久,一定有事瞒著本公主。」说著一掌推开那大太监,冲了进去,「让开,本公主要亲自进去见太後…」
「公主,公主…」大太监怎麽拦也拦不住。
「公主!」红玉也想帮著拦,但可惜君香公主放肆惯了,加上太後就是她的母後,更加肆无忌惮,眼看就要冲进里屋,一个人掀帘走了出来。
「你…」君香停下脚步,怔立片刻,惊愕道,「你怎麽会在这里?」
「不得放肆,君香,叫尚书大人。」太後不怒而威的声音从帘後响起。
谁知君香公主充耳不闻,直呼其名道:「金鳞甲,你怎麽会在这里?」
「公主,老臣刚才有要事禀明太後。」金鳞甲低头道。
这时小鱼儿也赶了过来,一看自己爹从里屋走出来,也觉得奇怪,低低唤了声:「爹…」
金鳞甲只望了小鱼儿一眼,也不多说什麽。只想拜别公主,快些离开。
但君香却拦住他的去路道:「你有什麽要事偷偷摸摸禀告太後?有要事当然首先禀告皇上,你到底懂不懂规矩?」
金鳞甲一点也不生气,回答道:「公主教训得是,老臣下次一定注意。」
「爹…」小鱼儿见自己最尊敬的父亲在君香公主面前这麽低贱,心里不是滋味。但毕竟人家是公主,不低头也不行。
还好太後及时出面,教训君香道:「君香,你太放肆了,还不退下。」
「可是母後…」君香气乎乎地冲进里屋。
她从小就被众人宠惯,一想到刚才太後和金鳞甲密谈而不见她,心里就堵得慌。
「你擅闯哀家寝宫,哀家还没有责罚你,你倒责怪起尚书大人了,真是越大越不懂规矩。」
「哼,不懂规矩的明明是他嘛,有什麽大不了的事情不去禀奏皇上,而来叨扰太後你。」
一句话後,太後的金鳞甲脸色的表情都稍稍起了变化。
金鳞甲道:「太後,老臣先告退了。」
太後点点头,吩咐帘外那个大太监道:「小福子,送尚书大人出宫。」
见金鳞甲要走,小鱼儿跟上前去几步,叫了声:「爹…」
还不及说出下面的话,金鳞甲就截断道:「小鱼儿,不要忘了你进宫的职责,好好保护公主。」
「是,孩儿知道了。」
小鱼儿嘴上答应得乖巧,但心里有些难过,明白金鳞甲刚才那些话只是想阻止他跟上去追问罢了。刚才金鳞甲究竟和太後究竟谈了些什麽,金鳞甲一点也不想告诉小鱼儿。
君香想去金寺山,结果求了太後好久,一哭二闹三上吊,方法用尽,但太後就是不同意,无计可施之下,只好悻悻回到香熏殿。
「唉…」君香浑身无力,趴在桌上,双眼还是红肿的,纳闷道,「为什麽不同意呢?太後以前明明很好说话的嘛…只要本公主把眉头一皱,她就什麽都同意了…但今天本公主把眼泪都哭干了,她就是不同意…」
「公主,你的眼睛痛不痛?都红了,要不找太医看看?」红玉担心地问。
「不用了。」君香一挥手道,「大不了我们扮成太监,偷偷溜出宫去…」
「公主,你可不能再惹太後生气了。」红玉怕自己一个人劝不住公主,急忙搬小鱼儿当救兵,「小鱼儿,你快劝劝公主吧?」
谁知道小鱼儿现在继承了红玉刚才的灵魂出窍状态,坐在凳子上一言不发,不知道思绪飞到哪儿去了。
正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小鱼儿!君香!」
居然是金丝燕下朝以後,找到香熏殿来了,身後还跟著太监小李子。
「皇兄。」君香起身迎接,有些不满道,「皇兄怎麽把小鱼儿的名字放在君香前面?」
金丝燕笑了一下当作解释,跑到小鱼儿身边道:「小鱼儿,今天朕给太後请安的时候,你猜朕看到谁了?」
「谁呀?」小鱼儿提不起兴趣,应付性地问了一声。
「是你爹,刑部尚书大人金鳞甲。」
「什麽?」君香愣了愣,「这麽说来,那个金鳞甲在太後宫里足足呆了一个时辰…他们究竟在谈些什麽呀?」
接著,君香又把刚才她和小鱼儿去太後宫看到金鳞甲正好告辞的事对金丝燕说了一遍。包括红玉的娘下落不明,她想去金寺山而太後不许,全都告状似的告诉了金丝燕。但金丝燕听後非但没帮她做主,反倒变得沈默了,表情和小鱼儿一样神游万里,不知在想些什麽。
「皇上,皇上?」
小李子叫了几声後,金丝燕才回过神来,对君香道:「既然这样,我们就去一趟金寺山。」
「可是太後不许呀。」红玉道。
「怕什麽?还有朕这个皇上呢。」
金丝燕得意地一笑,累了大半天,这时才终於感受到皇上的优越性。
越是不被允许的事情,就越有秘密藏在里面。
虽然金丝燕现在不敢确定金寺山上到底有秘密,但现在,这是他们惟一的线索了。
一听说皇上要去金寺山,小李子急忙劝阻道:「皇上,你可千万别去金寺山,据说那金顶庙上住了一个女疯子,一看到皇家的人来就会窜出来发疯,又哭又闹,好吓人呀。」
说著还不停抚摸心口,好像心有余悸似的。
谁知君香立刻站出来教训小李子道:「小李子,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本公主面前胡说!你当本公主没去过金顶寺吗?那上面哪有疯子,分明是你在造谣!」
小李子见君香发怒了,立刻跪下来,颤巍巍地道:「奴才…奴才说言句句属实…奴才,奴才上次陪太後去庙里祈愿,亲眼看到那女疯子跑出来撒野呀。」
「真的?」见小李子说得煞有介事,君香不禁信了几分。
「真的,真的。奴才全是为了皇上和公主的安全著想,那金顶寺上的女疯子可厉害了…」
「等等,小李子,你说你上次陪太後祈愿时,那女疯子跑出来了?」金丝燕好像查觉出一丝什麽,双眉压低,走到小李子近前问,「那女疯子到底怎麽个疯法?」
「奴才…奴才…」小李子的头越垂越低,最後磕到地上,「奴才不敢说。」
「怎麽不敢说?」金丝燕追问。
「因为那话大逆不道,说出来要被砍头。」
「你说,朕赦你无罪。」金丝燕的兴趣越来越浓,恐吓小李子道,「如果你不说,朕立刻叫人把你拖下去砍头。」
小李子一听脸都吓绿了,直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奴才说…奴才说…」
金丝燕、小鱼儿、君香、红玉都是一副洗耳恭听的表情。
小李子道:「上次奴才陪太後上金顶寺,太後正在拜菩萨,突然一个女疯子就窜了出来,指著太後说…说…」小李子突然压低声音,双眉皱紧,又害怕又担忧地说,「说…太後是杀人凶手…」
「什麽?!」君香吓得叫了出来。
红玉赶紧捂住自己的嘴,才没叫出来。金丝燕和小鱼儿对望了一眼,本想用眼神询问对方意见,但两人目光中都充满迷茫,不明所以。
小鱼儿神色紧张地问小李子:「太後到底杀谁了?」
小李子道:「疯子说的话怎麽能信?那疯子还想抓太後呢,还好及时有几个侍卫冲过来,把那女疯子制住了,才没闹出事情来。」
「那女疯子还说了其它什麽吗?」金丝燕问。
「後来那女疯子没说什麽了,倒是太後问了她好几个问题。」小李子道。
「什麽问题?」金丝燕和小鱼儿急切地问,两人都感觉到事有蹊跷。
「比如说她叫什麽名字呀,从哪儿来呀。」
「那她到底叫什麽名字?从哪儿来?」
「好像叫…叫…」小李子冥思苦想好半天,终於从记忆边缘把这个名字给拽了回来,一拍脑袋道,「对了,叫暖儿!她说她叫暖儿…是,是中州人士。」
话音刚落,只听『咚』的一声从众人身後传来。
金丝燕、小鱼儿、君香、小李子不约而同循声望去,只见红玉跌坐在地。她双眼呆滞,直直望著正前方,脸色惨白,薄薄的双唇抖个不停,好半天,才含糊不清地说出几个字来:「中…中州…」
「怎麽了,红玉?」君香担心地望著面无血色的红玉。
「娘…娘她也是中州人士…」
「你娘也叫暖儿吗?」
「不…娘她虽然不叫暖儿,但她来自中州,而且上京後习惯在金顶寺寄宿…而且,而且她现在下落不明,我担心…」
「哎哟,红玉姐姐,不用担心。」小鱼儿赶紧过来安慰红玉道,「中州那麽大,人又那麽多,我娘还是中州人士呢。」
「那个兰氏也是?」金丝燕不由皱起了眉。他早就觉得那个兰氏不对劲,所以一听到与兰氏相关的话题,就格外留心。
「不过我娘是孤儿,没有娘家回。」小鱼儿道,「而且又不会说话,所以大家都不知道她以前的事。不过从生活习性上,猜出她应该来自中州。」
「皇兄,我们还去金寺山吗?」君香听说庙里有疯子,不由打起退堂鼓。
金丝燕犹豫了一下,望了望目光空洞的红玉,又望了望担惊受怕的小李子。一来害怕去了金寺山後,查出那疯子真是红玉的母亲;二来害怕小李子去太後那里通风报信,金丝燕犹豫了好一会儿,终於做出决定道:「今天就算了,朕太累,想好好休息。」
「奴才送皇上回宫。」小李子赶紧从地上爬起来。
「不用你送了,」金丝燕朝他摇摇头,又望向一旁的小鱼儿,笑眯眯地道,「小鱼儿,你送朕回宫吧?」
话音刚落,君香和小李子的目光都朝小鱼儿脸上聚集过去。
「啊?我?」小鱼儿看来也不甚愿意,躲躲闪闪。
君香有些疑惑,有些不高兴地问:「皇兄,你现在离不得这只小鱼儿了吗?」
「是啊,我进宫是保护公主的。」小鱼儿可不想和金丝燕单独相处,因为一不小心就会被他吃豆腐。再加上害怕被君香公主怀疑,小鱼儿不想和这个假皇帝太亲密。
金丝燕道:「呵呵,妹妹,昨夜朕和这只小鱼儿一见如故,他又告诉朕好多宫外的事情,朕听後觉得受益良多,比席大学士交给朕的东西有趣多了。所以今天打算再和这小鱼儿一起探讨人生真谛,品位人间疾苦。」
「不会吧…」小鱼儿听後脸立刻皱成一团。看来这只金丝燕已经认准自己,非要把自己从君香公主手上抢过去才甘心。
而君香的目标只是金丝燕,小鱼儿只是随金丝燕入宫的附属品,现在金丝燕行踪不明,留下小鱼儿在身边也没什麽意思。想了想,就同意了,点头道:「那皇兄,君香可以同意把这只小鱼儿交给你,但你也要答应派人帮君香打听红玉母亲的下落,还有金丝燕的下落才行…」
「这是当然,妹妹不用担心,等朕的好消息吧。」见君香这麽简单便同意了,金丝燕顿时眉开眼笑,朝小鱼儿扬扬下巴道,「小鱼儿,还不过来,给朕带路。」
「哼。」小鱼儿不情不愿地走了过去。
「皇兄…」见金丝燕要走,君香跟上前几步,欲言又止,「君香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妹妹什麽时候变得这麽吞吞吐吐了?」金丝燕回头奇怪地望著她。心想这君香公主平常不都是一根肠子通到底,想说什麽一口就说出来的类型吗?
君香赧然道:「皇兄…你…你可不要…狎玩男色…」
一边说,还一边别有用心地瞟了小鱼儿几眼。
小鱼儿惊愕得长大嘴巴,想要辩解又觉词穷,抱怨似的瞪了几眼金丝燕。哼,都是这只臭燕子,害他这个捕界的未来之星,被当成受男人狎玩的对象。
谁知金丝燕听後却笑得很开心,对君香道:「好妹妹,不用担心,你『皇兄』的兴趣非常正常。」末了又在心里补上一句,不过本燕子的兴趣,就比较特殊了,哈哈。
君香当然听不出金丝燕话中的玄机,低声道:「既然皇兄这样说,君香就放心了。」
「对了,」金丝燕刚要离开,突然又想起什麽似的,退了回来,问君香道:「好妹妹,你可不可以帮朕打听一件事?」
「皇兄想打听什麽事?」
金丝燕不知从哪里扯出一截布料,交给君香道:「帮朕查查这块小佩巾的来历。」
小鱼儿一听,好奇心油然而生,急忙凑过去一看究竟。
只见金丝燕交过去的那紫花小佩巾只有一半,好像被什麽人撕裂了,明明是一块正方形的小佩巾,现在变成一个不规则的长方形。看质地,应该是宫中锦绸,但花色很旧,像是十多二十年前的东西了。
不知道金丝燕从哪里弄来的?
突然想起以前金丝燕好像告诉过自己,他入宫为了查一件事情,而那件事情,如果以皇帝的身份去查,将会方便很多。而金丝燕要查的那件事情…难道就和这块小佩巾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