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乌龟?我们家哪里有乌龟?」
「唉……这很复杂的,小孩子不懂就别问了……小槿妹妹,麻烦帮忙看著你珞哥哥,我有事必须去处理一下。」
下定决心,君亭抓起必要时用来防身的折扇,转身推开房门。
撇开哥儿们的义气不谈,要是众所周知他顾大神医寄放在这里的宝贝病患,就这麽莫名其妙给弄得抑郁而终,让他今後还有何颜面在杏坛立足?
他才不要替那混蛋白担了罪名!
「君亭哥!你想到救珞哥哥的方法了吗?」
「别急!在唤醒你亲爱的珞哥哥之前,我得先去把乌龟揪出来,让他清醒清醒才行……」
* * * * * * *
惜冬轩。
由墨瓦白墙构筑而成的方正建筑,静谧地座落在参天杉木与古柏之间,预备前来送死的不速之客,现正抱著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大无畏精神,站在门前。
对著紧闭的青铜大门,壮士深深吸了口气,然後强作从容将门板徐徐推开。
「亦槐!我亲爱的小槐儿……」
「你来做什麽?」
没被热情款待,还一头撞上屋主冷冰冰的臭脸,君亭无所谓地冲他一笑,随即旁若无人跨进摆设十分简单的屋内,大剌剌坐下。
「别这麽冷淡嘛!兄弟难得来找你打个商量,做什麽这样冷冰冰的?」
啧!就是老住在这种死板无趣至极的屋子里,才会年纪轻轻的就像个食古不化的顽固老头。
「什麽事?」
「嗯,其实……也没什麽事啦!」
「到底什麽事?」
「我想接殷珞到我们顾家的别庄去休养。」
不出君亭所料!他话才脱口,亦槐那原就好看不到哪里去的沉郁脸色,立即朝自己射出宛如要致他於死的恐怖目光。
他自顾自翻开瓷杯,当没看见,气定神閒替自己与屋主各倒了杯茶,慢悠悠地啜了起来。
「唉唉!我既没资格当外患,也没胆子搞内乱,你别用那种凶巴巴的眼神瞪人,很恐怖的!」
饮完手中香茶,君亭满足的呼了口气,然後才堆上满脸灿笑,转头望向剑拔弩张彷佛要将自己撕扯入腹的好哥儿们。
「如何?反正殷珞是死是活你们也不是太在乎,不如就把他让给我?我好歹是个大夫,让他待在我那儿早晚多试试几种方子,搞不好身子就这麽强健起来了也说不定……」
「住口!你把珞当什麽了?」
「那你又把殷珞当什麽了呢?」
彷佛蓄意要去逗弄恼怒的猛兽,君亭脸上那明朗过了头的笑,在亦槐眼中绽放得分外刺眼。
他忿忿撇过头,刻意闪避那张明显写著『我知道你在想什麽』的可恨脸孔,然而掩饰在冷峻外表下的心思,却不由自主被关於那人的话题给牵引纠缠。
真是好极了!这些日子里他试图去压抑、去忘记的画面与情绪,现在全随著这混蛋的质问,一股脑堵上了心口……
「你若真把他当一回事儿,便应当推敲得出他接下来的打算。以殷珞的性子,他不会愿意跟我回去,也不可能厚著脸皮继续待在这里,应该说……他哪里都不打算待了!以一位大夫的立场,我倒是可以笃定的告诉你,就他目前的状况,应该很快便可以达成他的心愿。」
「胡说……」嘴上否认,亦槐的心脏却狠狠地刺了一下!到底在搞什麽?那天见到他时,他的身体状况并没有那样糟糕!
「不过我还真枉费与你们搅和这麽多年,亦桐解释了半天,我就是不懂!殷珞在外头逍遥快活被发现?这有什麽?唯一该遭受批评的顶多就是品味太差,找的对象让人感觉有损肠胃健康,不过被老太婆抽几鞭子应该也就了结了,搞不懂他究竟在纠结什麽?」
「还有你也是,弟弟长大了想嚐试一下新奇的玩意儿,你何必因为这种事气到对他动粗?」
凑近亦槐那张被堵得哑口无言的铁青脸庞,君亭挑起了眉,在他耳边挑衅似低喃……「除非……你私心里把他当成了什麽?」
「珞就是我的弟弟,能把他当什麽!」
「喔!是吗?别告诉我你管教亦桐,也会管教到床上去?」
「你!」脆硬的瓷杯,在亦槐激动而强烈的挤压下,瞬间碎裂四散!尖锐的利口扎破掌心,自指缝间渗出温热而湿润的鲜血……
是啊!殷珞到底算什麽呢?为什麽在得知他与左相的事情後,自己会有那样想把他全身搓揉吻遍,以清除对方痕迹的疯狂举动?自己的心……会产生那样彷佛利爪在胸口搔抓,闷到说不出口的钝痛?
『小槐是哥哥,珞珞是弟弟,两个人要好好的相处!』
父亲的话像一道咒语,不断在耳际反覆低诵……
弟弟?为何一想到这样的称呼,心里就胀满著空虚与不甘的排拒感?自己不一直都当殷珞,是生命里最重要、最宝贵的兄弟?
「唉,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啊!等到来不及时再来懊悔痛苦,兄弟我是不会同情你的……」
望著君亭摇头离去的背影,强自粉饰的表象,随著亦槐内心的冲击迅速崩毁,再难抑止的情感恍若掌心的灼灼温热,自疼痛的缺口缓缓涌出……
(待续)
落红(6)(H)
(六)
榻上憔悴的睡颜,让亦槐一颗心像被拧住似地疼,後悔彷佛无力抑止的洪水,瞬间窜遍四肢百骸。
他是冲动!
风尘仆仆才踏进家门,迎接自己的尽是关於殷珞的种种不堪,谁能够不冲动?他疯狂得想立刻冲到相府,去宰了那令人作呕的老混蛋!
无奈……他什麽也不能做,满腔无处宣泄的怒气,就这麽尽数落到了沉默的殷珞身上……
回想他单衣上、丝幔间,那触目惊心惨烈的红,亦槐一次又一次对自己该死的冲动深自懊恼。
有谁比他更晓得殷珞?那样淡泊温顺的一个人……自己竟连问也不问就伤了他。
睡梦中的人儿眉心轻蹙,不安的侧了侧身子。亦槐忍不住伸手,就像一直以来的习惯,轻柔替他拂去那簇惯常散落至眉心的发丝。
其实在触碰到殷珞眼泪的那一刻,他便已经後悔,暗地查探之後更为推敲出来的结果愧疚痛苦不已!他应当立刻过来向殷珞忏悔、道歉,让殷珞停止继续去伤害与折磨自己,但结果……他却选择了逃避!
碰触那因发烧而泛著薄红的脸颊,亦槐充满阳刚之气的坚毅脸庞,不自觉流露出可怜兮兮的苦笑。
天知道他有多珍惜他,但越是珍惜,才越是胆怯。
一次失控,让他震惊於自己居然如此强烈的想要殷珞,像一把火在体内蔓延燃烧,难以抵挡,明知不可但就是压不下、挥不去……
他不明白自己怎麽会这样?珞珞是他自小宠著、疼著,牵著手一步步带大的小弟弟啊!是在什麽时候产生了超乎手足之情的心动?他完全慌了手脚。
想到殷珞那日拼了命的抵抗,想到他无声无息却充满绝望的泪水,亦槐只害怕自己再去接近殷珞,终会因无法克制而伤了他、毁了他!
於是他逃避,却又舍不得、放不下,什麽时候变得如此懦弱?什麽时候变得如此举棋不定、动辄得咎?也许一切的原因只有一个!那个自己早已经清楚,却始终不敢去承认的事实……
颊畔厚实而温暖的抚触,惊扰了原就睡得不甚安稳的人儿。殷珞低垂的睫毛轻颤,不甚清醒的眼眸恍惚望向杵在榻前的高大身影。
「大哥……」
「没事……哥陪著你,再睡会儿吧!」
殷珞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蹭向颊畔温暖的所在,正待再睡,旋即突然警醒了过来。
他愣了愣,未待亦槐收手便立刻慌乱拉开距离,朝床的另一头瑟缩躲去。
「对、对不起!我……」他口中含糊颤抖凑不出完整句子,苍白脸上除了困倦,更多的是紧绷与惊怯,这样的反应让亦槐很不好受。
「珞,你别怕!我只是……上次是我不好!你放心,大哥再不做让你讨厌的事了!」
秉烛夜谈、并榻而眠,他们本是彼此最信任的存在,可如今却像是见到了什麽可怕事物一样的躲著自己!望著宛如受惊小兔般窝在角落的殷珞,亦槐心底就像是被砸下千斤巨石,沉甸甸喘不过气。
「我不……」
「好好,都依你!你若不开心,大哥就在外头不进来!我、我这就走,你别再躲……」
「等一下,我没有……没有讨厌……」
怎麽可能讨厌他?怎麽有资格讨厌他?殷珞轻缓的摇著头。
是自己先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啊!还能够再见到他,再见到与从前无贰的温柔神情,应该要满足了。
见殷珞愿意挪动身体靠过来,亦槐终於松了口气。
获得了留下来的许可,他小心翼翼挨著床缘坐下,望著殷珞低垂的脸。
这样沉静无垢的一个人,真是为了他而勉强自己让人糟蹋?一方面想弄清楚事情的缘由,另一方面也希望殷珞能把心底的苦处说出来,他尽力放软语气,试图让殷珞感到安心。
「珞,愿意谈谈吗?」
「不……我不行……」
「不要紧!我只是认为把梗在心里的话说出来,会让你舒服些。」
「这种事……你不会想知道的。」
殷珞的手指紧紧抓著被褥,脸垂得更低。该将一切说出来吗?不!不可以说的!疲倦无力的感觉再度袭来,他紧咬下唇,绝对不可以让亦槐知道真正的原因!不可以!
「别这样……」轻扳过脸颊,亦槐用指腹梭摩著殷珞柔嫩微冷的唇,顺势将他半搂。「不然你安静听,由我来说!药瓶弄丢的日子是九月初五,也就是我从刑部被释回的那一日,是不是?」
听到日期,殷珞微微挣扎著又要躲去,亦槐忙将他搂更紧,索性让他整半张脸伏趴在自己胸口。
「别怕,听我说完!你把药瓶遗落在相府的当天,我无缘无故获得释放,归家之後,比谁都努力为我奔走的人却躲在房里不肯让我看一眼,回话的语气,听来更是全无惊喜与意外。我可以推断,药瓶弄丢的原因与我的平安释回有关吗?」
面对怀里全然的沉默,亦槐无奈地叹了口气:「珞珞!还是要瞒我?」
亦槐的胸口温暖厚实,心脏的搏动沉稳而坚定,殷珞突然觉得他们两人真是荒谬!自己拼命隐瞒,是不愿见到亦槐自责痛苦,而看穿一切的亦槐,最先想到的却是该如何小心翼翼地维护他的情绪,让他安心?
「我……试了很多方法,也动用了所有可以想得到的关系,还是徒劳,眼看……判决就快要定谳……」将脸更深地埋进亦槐安稳的怀抱,殷珞终於愿意放下心防。他紧揪亦槐衣袖,强迫自己跌入那个夜晚,那个再也不愿忆起一丝一毫的恐怖梦靥。
「那日傍晚,左丞相著人传话要我单独去谈,然後提出了交换条件……我从没见过他,不确定他是否会遵守承诺,更清楚这样做很无耻……很……肮脏,大哥绝不会高兴……可这是当时唯一的希望,我、我管不得那许多了……」强抑著克制不住的颤抖,殷珞抬起头,露出一抹极其苦涩的惨淡笑容。
「真是没节操……是不是?」
轻颤的双唇间,溢出的一字一句恍若雷击,震撼著亦槐的胸口。殷珞苦涩而残酷的自贬,更像只张扬的尖锐利爪,彻底将他跳动的心脏紧紧攫住。
他只能咬牙,将眼前彷佛随时要碎掉的人儿紧揽入怀,紧紧的、耗尽全力的拥著,想像他的苦楚、他的委屈,能够因此分散一点点到自己身上……
「别说了!你要大哥心疼死吗!」
胸臆间酸软的胀痛,闷得亦槐不知该如何形容!
君亭说得不错,他差一点就要永远失去殷珞!这个傻瓜根本打从心底无法接受这样的交易,他只是在勉强自己,等到把人平安救回来,他甚至预备逼死自己来埋葬一切,以求让被救的人不致愧疚。
怎麽能够做到这样?即使是亲兄弟,也做不到这样!
「对不起,对不起……」
「傻瓜,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险险又要逾矩将他吻住,一边紧拥著令他几乎心碎的人儿,亦槐不断不断地压抑自己。天知道他多想爱他?多想让他成为自己的唯一,永远疼爱著。
被亦槐紧紧拥抱,感受到他强大的痛苦与自责,殷珞觉得比自己遭到辱骂还更难受。
像是努力要回应著、抚慰著亦槐黯然的叹息,也像是在找寻著、治愈著自己几几乎要垂死的心灵,一向缄默而沉静的人儿,突然怯怯自紧窒的怀抱中仰起上身,主动覆上亦槐因激动而紧抿的唇……
绵柔似羽絮般的啄吻,轻轻缓缓拂过那紧拢的眉心,直挺的鼻梁,以及因错愕而微启的刚毅嘴角。翻腾的思绪还不及细究,亦槐不听使唤的唇舌,已经主动攫住那蜜般甜美细腻的温柔,细细回吻。
「珞……珞……」舌与舌之间温热湿润的纠缠,传递著彼此连日来倾诉不尽的牵挂与挣扎,才刚分开,又立刻眷恋不舍地追上。
殷珞的主动让亦槐既惊喜,却又胆颤:「不可以……珞不可以这样……」该死的!他难道不知道自己正在火上添油吗?面对天底下最强大的诱惑,亦槐感到自己连日来的自我催眠与逃避完全是自欺欺人,他根本无力抵挡,兵败如山倒。
「请帮我……请帮我忘记……」
再不可能回头了。
他的神思恍惚,他的优柔寡断,所有所有反常的窒碍,完全找到了出口。
扶著後颈,亦槐轻轻将怀中的人儿放倒,炙热的熨烫顺著殷珞细致的耳垂、颈项,一路落至他完美如玉的锁骨,最後停驻在丝绒般柔腻细滑的前胸。
绵密轻巧的舔舐著莹白肌肤上的粉色突起,亦槐情难自禁的欲火,引得身下略显羞怯的殷珞一阵无可抑制的轻颤……
「啊!等……等等……」
「别怕……别怕……」
伴随舌间不住的舔吻,热烫的大掌顺著殷珞优美的背部曲线攀滑而下,企图褪去他身上仅有的薄衣。极其轻柔的举止,只唯恐玉琢金雕的宝物会像上回一样受到伤害……
待得殷珞白晰匀称的躯体整个展现,亦槐忍不住自喉咙咕哝一声,立即感觉下身的重心紧绷了起来。他自背後抱住还显得相当虚弱的殷珞,手沿著纤细的腰线蜿蜒下探,将已届沸腾的热烫掌心覆上怀中人儿蓄满爱意的分身。
感觉到亦槐的抚弄,殷珞一张脸羞得酡红欲醉,亦槐漾起不怀好意的恶笑,温柔却热切地不断爱抚著……
「别……别这样!我脏……会弄脏你……」
「住口!」
眼底笼上几许心疼,亦槐一面轻柔地加强指掌间的挑逗,一面俯身以舌霸道地入侵他双唇,制止他该死的胡言乱语。
「啊……将……将军……」
恍若天籁的美妙呻吟在耳边轻声唤著,恋人羞赧的解放,在亦槐掌中释出一片黏腻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