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美————唐娜
唐娜  发于:2010年04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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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电话安排了公司的事情,又派人把辛姨送了回去,我一个人坐在病房里守著爸爸,那种静默让我觉得很哀伤。至少我是不愿意把事情弄到现今这个地步。
  他还是醒过来了,甚是平和。朝阳照进病房来,把这白色也染上一层柔和。
  “醒了啊,爸……”我僵硬的开口,只觉得这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口吻。
  “嗯,你怎麽没有去公司。”他声音还是浑厚的,只是有些模糊不清。
  “事情都已经安排过了,青凡在那边帮我盯著,该是没问题的。你还没醒,我走不开。”
  他又闭上眼睛,似不想与我说话。我只觉得心口钻心的疼,揪起一把的感觉。父亲一直是对我亲切又严格的,何时我们的关系已经尴尬到他不想与我交谈了。
  “爸,对不起。”
  “爸,你不要怪我,我也是糊涂了。做了蠢事,你原谅我好不好。”
  “爸,别生我的气了。我们谈谈吧。”
  “爸,我错了……”
  我从椅子上起来,跪在他的病床边,我真的很害怕他不再睁开眼睛与我说话,他那种失望的表情让我完全受不住。因为受伤的不光光是他,我从小到大都没有哥哥优秀,最怕的就是家人对我不抱期望,对我失望,放弃我。所以我才好好念书,就算吃喝玩乐也把书念好,不随便惹事。可是如今父亲这样子,就像已经抛弃我一样,他不再苛责我不再管我,甚至不看我一眼,我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多少年,没在他面前落过泪,我最怕的那种情景最终还是发生了。
  确实我的感情有点失控,我也是活了二十几岁的人了,在医院做这样的事情,是有欠考虑。但是,那种无法接受父亲对我的漠视,让我已经顾不得那麽多了。
  来探望爸爸的人都一一被辛姨挡住了,她也不愿意外人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
  父亲也是铁了心的漠视我的一切。他连唯一问我的一句话只是与公司有关的。他肯定恨不得没有生过我这个儿子。而他的精神状态并不太好,又一度昏迷。护士来换点滴,看到我跪在床边,很是诧异,又不好多问什麽。毕竟这世上每天都有千奇百怪的病人和家属。
  辛姨劝了我几次,我都没有动。不是我不想起来,而是我确实身体有点麻痹,动不了了。昨天晚上做了那麽激烈的事情,又通宵未眠。我现在身体几乎是到极限了。
  结果还是柳医生强行把我带去了他的检查室,他说他早上看我的脸色就不对劲。他是医生,有的事情根本瞒不过他。事情到了这个份上我只能告诉他这次父亲发病的原委,还好他没有用异常的眼光看待我。不过确实是这样,现在这个社会很冷漠,谁又有那麽多心思来探究别人的事情,除非是茶余饭後的八卦。
  他叫了肛肠科的医师来给我检查,确认我没有事以後给我开了两瓶葡萄糖输。
  末了他又对我语重心长的说,“你爸到这个年龄了,所求不多,因为什麽都有了就更怕失去。你不能让他失望,因为他已经不行了。”
  听到他最後一句,我的心咯!一下。医生嘴里说出这样的话,可重可轻。我心头顿时像压了一块石头一样,黑压压的一片阴霾。
  躺在那里,我乱七八糟想了很多。比如卢悦霖比如秦鸳比如苏漆漆比如哥哥,这些人对我而言究竟意味著什麽,那些是我可以割舍那些是我不能背叛的。最後我脑子一团糨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一醒过来就看到姐姐。她正给我看体温,我顿时发现自己发烧了,身体热得厉害。
  “姐,你怎麽来了。爸怎麽样了。”
  “嗯,比较稳定。”她把体温计递给护士,才又坐下来。
  “对不起,姐,给你添麻烦了。”
  “说什麽傻话,我们是一家人,你是我亲弟弟。你今天是不是有点糊涂,我听辛姨说你在爸爸病房里跪了几个小时。你要是有这个孝心就去和那个男人把关系断干净了,爸爸也不需要你这麽给他跪著。”
  她这麽说我反而不知道该怎麽回答了。若能断得了我早就这麽做了,又何必折腾大家至现在。
  她又叹口气,带著很深的遗憾,恐怕她也从柳医生那里知道了爸爸的情况。姐姐一直是智者,面对很对事情有著哥哥那样的沈静,和我不大一样。她每次都会责怪却又背著大家帮我把事情摆平。可是,就算她是超人,也有力所不能及的时候,何况她还不是。面对生老病死,我们都无能为力。
  “予笑,你有没有发现,你以前很温和,为人幽默,大家都喜欢围在你旁边,你对事情风轻云淡,不计较结果只在乎过程。可是你认识那个男人以後,你变了,你开始越来越像个男人一样判断事情的利弊和优劣,而且占有欲极强。你是不是,真是爱上他了?”
  “姐,我不知道究竟爱得多深,我只觉得我已经离不开他。”
  “可是你既然已经在他身上知道很多东西是存在本身的矛盾和障碍的,你难道就不能像以前一样,云淡风轻的看待它,只把它当作一段感情。你要知道,父亲只有一个。可是人一被子不见得只遇见一次爱情。”
  “所以,我现在很难选择。我毕竟不是女人,有很多东西都比爱情重要,但是处在感情之中,我又没办法舍弃和背叛他。”
  “你还记得不记得周平?我没办法选择他,而後我才发现,我最後也不会选择他。毕竟感情只要是真实存在过的,那麽结果已经就不重要了。”姐姐说到那个名字的时候,眼神开始变得深邃起来,她看著窗外,不知道今夜会不会是个无月之夜。我怎麽能不记得周平,他是姐姐几乎将要付出生命去爱的男人,他当然不是我现在的这个姐夫。那时候姐姐很爱他,很疯狂,而且周平确实是个值得任何女人去疯狂的男人,他气质雍容,学识渊博,几乎身上聚集了所有令女人心动的特点。可是他是个已经有女儿的四十岁单身男人,姐姐不能嫁给他,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父亲和关家这个家族不会允许。
  “姐,你说我现在还能怎麽办?爸爸已经快不行了,我若再刺激他,柳医生都要摇头了。你说说我还能怎麽办。只是,在你放弃周平的时候是个什麽感觉,我现在就是个什麽感受。”
  “其实,予笑,我们都希望你幸福,你和予文不一样,他追求的东西和你不同,我们并不应该用他的标准来要求你。但是你要知道,每个人都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也就不能选择要背负的责任。”姐姐的眼睛红红的,她始终是个极重感情的女人,想起过往,又怎麽能不感怀。
  住院期间我没接悦霖的电话,只觉得心中有愧。因为已经弃甲投降了。心里已经决定背弃这段感情选择承担自己必须的责任和命运。我无法亲口说出这些,尤其对著他那一张脸。我不奢望他能原谅我的背叛,我只希望他不被这段情束缚得太久。
  本来下了决定应该轻松些,可是我却更是难过不已。我没想到自己的这个选择是这麽让自己窒息。其实就是自己太想选择悦霖,反而更加不能这麽做。这不完全是为了父亲,这个男人已经是我的死穴,我甚至恨不得杀了他来解放自己。可是这种被他束缚的感觉又那麽根深蒂固,若不面对这样的选择我怕是永远不知道这样的可怕有多震慑人心。
  我想我有些明白为什麽秦鸳要对他那麽执著了。可我不是女人,并且我有自己必须要承担的责任。
  出院以後我第一时间打了电话去找秦鸳,总要面对的。现在我也只能进一步的折磨自己来抵消心里对卢悦霖产生的愧疚和不甘。
  她来办公室见我,我已经恢复到了原来那个意气风发的关予笑。谁让我必须这麽做呢,我又何尝不知道,自己是再也无法变回以前的那样的。有些东西一旦失去就无法再赎回。她笑著坐下来,一如我们当初约会那般,笑得绚若夏花。
  “怎麽,予笑你考虑好了?”
  “是考虑好了。不过最近很忙,所以没有第一时间通知你。”
  “那我希望是我想要的结果。”
  “当然是你想要的,因为你明知道我不可能与你做百分之三十的交叉持股,你一直都机关算尽。”我实在是无法克制自己的刻薄,就算是面对女士。毕竟心里是有怨气,总得出一出才行。
  “呵,我就知道,你还是很理智的。不像我,是个为了感情不计一切的女人。”
  “其实你并不是那样,秦鸳。你要到了那个人,也是个残破不堪的了。”说到此处,我只觉得自己也残忍得厉害,争来夺去,最後受伤最多的还是卢悦霖。我们谁来安慰他?
  “好了,这些都不是你该关心的了。既然你们已经分手了,你就不要再见他。”
  “我可以不再见你的未婚夫。”说完我就转身出了办公室,等秘书送客。
  我冲进洗手间,猛的把冷水扑到脸上,只怕唯有这样我才能清醒一点,镇定一点。可是眼泪还是淅沥的渗出来。我知道自己已经後悔了,而事实却没办法再去挽回。我撑著身子看镜子里自己的模样,哪还有一点人型。
  这个时候有人推门进来,我下意识的回过头去看,是青凡。他难得呆在公司大楼里。
  对於我的狼狈自己都无从解释,他也只是看著我,不多说什麽。仿佛了解一切的样子。这样最好,因为一开口我怕自己真的忍不住失声痛哭。真正失去的时候才明白那是多麽重要的东西,仿佛把身体里的一个部分生生剜去,我疼得不能自已。
  青凡点一根烟递给我,我有些手抖的接过来,看他转身出去。
  下班以後我照例关了手机,最怕自己一时心软接了悦霖的电话,那便功亏一篑。爸爸的身体仍不见好转我在房间外面看看他,不敢进去。怕他见到我又生气。他头发几乎要白完了,可是不是健康的银白色,是苍白的感觉。这个时候他的无力完全渗透到我的身体里,我简直要站不住了。只能抬腿风快的离开。对死亡的恐惧并不完全是对於它的未知,更多是来自於永远的消失。
  在关宅大门口,我看到那辆熟悉的Aston Martin,我知道他终於找上门来,找我算账。心里是喜是忧。我只想再见他一面,却怕他说服我动摇我。
  我把车直接使进去,他跟来进来。佣人上去询问,也不多做阻拦,看来下人也都认识他。我下车来,只觉得脑子一阵眩晕。原来见到他我就双膝放软,那感觉永远像触电一样激烈。
  被他抵在车门上,我在夜里又看到了那双我迷恋的精亮眼睛。像夜空里的星星一样。
  “关予笑,这就是你给我交代?不接电话,不见面。只让她来带一句话说我们完了?!”
  “你放手,我家里的下人看到了说不定会报警。”
  他思考了几秒锺,也觉得我家的佣人很可能报警,於是为了不把事情恶化,他直接拎著我的西服领口把我拖进房间。我吩咐管家不要进来,他们个个神色凝重的关注著我的进房间。我又有什麽办法,我还是无法抗拒这个男人。就算我知道必须拒绝他,要他死心。
  “我已经答应你未婚妻,不再见你了。你又何必跑来。”我尽量的过滤掉感情色彩,对他陈述。
  “关予笑,我以为我们可以一起扫除在一起的障碍。”
  “你不要天真了,活了三十岁还不知道交往的对象是个什麽样的人麽。我就是不会为任何人任何感情付出代价的人。你看错人了,不好意思。”
  他听我说完,举起手就要揍人,可是手到了半途又停下来,我被他神色里的盛怒惊得向後退几步。
  “那好,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曾经告诉过你,我卢悦霖从来不是个委屈自己的人。你要我走人可以,你最好付清你该付的代价。”
  “好。你不就是想上我麽,你一开始也就看上我能让你上的这副身体了。随便你,办了事给我走人。以後互无瓜葛。”话是如是说,可我心里是难过得发疼的,绝对不亚於他的心疼。我若能选择他,我怎麽会去用这种最残忍的方式伤害他,伤害自己。
  可是现实就是现实,每个人都必须低头,无论那颗头多高贵。
  我被他粗鲁的按在地上,撕去衣服,没有前戏没有润滑的直接贯穿我的身体,一下比一下推到更深处。仿佛是要我深刻的记著这个触感,这个施与我这一切的身体。而我身体所承受的疼痛越激烈我反而越感到安慰,这样心里至少能好过一点。我伤害了他,他应该用更残忍的方式伤害我,才能恩怨情仇相泯。这一夜过後,我真的不能再见他,不会再见他了。他亦不会再见我,这我也明白。
  心头那片伤口被越划越开,拉开一道深深的口子,任鲜血涌出来,就像我这身体一般,承受著无法承受的痛苦。而这一切是他带给我的,我都牢牢记住,怕以後是连被他强暴的机会都没有了。呵,真当是爱比尘埃低,我算是大彻大悟。恐怕他也如此。
  就算我的身体被反复的蹂躏我仍觉得这一夜也太短暂。我甚至来不及再看他一眼他就已经穿好衣服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我的房间,我的视线和我的生活。
  我就那麽躺在地上,恨不得就如此死去。一了百了。
  当阳光照进来,射在我的身体上时,我才发现自己多麽愚蠢。就像我以前笑话的每一个为情所困的男人一样,这模样只会被上帝不耻。人本是精神强大的动物,又何必害怕丧失爱的能力。而我的身心,就算如一口枯井,我也得活下去,演我该演的角色,尽我该尽的责任。
  想起哥哥以前对我说,人最容易就是沈溺於欢娱,其次就是沈湎於痛苦,但是往往不能选择其一,因为芸芸众生所承担得最多的就是劳碌。
  而我现在便是既无法沈溺在欢娱里又无法放纵的痛苦,只能承担应有的劳碌。
  我打了电话叫程昊过来帮我收拾残局,这个样子怎麽敢让家里的佣人看见,若是说三道四主人家还怎麽做人。
  还好程昊没有工作,很快赶了过来,看到我的样子都吓了一跳。
  他说,我从来没想过男人也能这麽惨。我听了以後哭笑不得,直想打得他满地找牙,可是确实无能为力,连站起来的劲儿都没有。
  他也没问我究竟发生了什麽,只把我抱进浴室去清洗。
  我告诉他我和卢悦霖分手了,他反问一句,分手也用这麽惨烈。我苦笑,这一切都真的过去了,连我的身体都感受到了他的决绝。彼此伤得很深,於是这一场情就这麽了了,也不会再有纠缠。

  chapter 13

  连玩笑也开在家卧床休养了几天,基本是恢复了。家里人还是隐约知道发生了什麽事情,但是大家都讳莫如深,毕竟这个是我的感情问题,他们已经把我逼到死角,又还能怎麽来要求我。既然他们无法保护我无法让我去争取幸福,那麽我自己心甘情愿被强暴被折磨,他们也无法阻止。这可真是个好笑的逻辑,却又生生存在,都是因为用情太深才会如此扭曲。
  我想,我真的应该顺应现实,正常一点。
  托辛姨给爸爸带了话,告诉他我已经和卢悦霖划清了界限,而且我会尽快的结婚。希望他能听到这个消息好转一些。至少能多吃一些东西,恢复一点精神。我很怕他再拖下去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了。
  姐姐问我要不要亲自去看看爸爸,我想了想还是拒绝了。有的事情,不能太强求我,我现在刚刚经历感情起伏,情绪还没有稳定到能去和父亲心平气和的谈。我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顶撞了他或者说了过分的话又让他病情恶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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