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狠狠一拳捶在他的下腹!
想想不解气,再加两拳!“叫你骂我!叫你骂我!”
还要再打,手腕被捉住了,虽然没练过拳脚,这小子的反应速度还真不赖.
“我不是骂你啊!可能,是我在外面呆的时间多,和你们对狗的观念不一样---我真的不是想骂你.我爱你.”
我们两个象电影里的定格镜头似的保持这个姿势整整两分锺.然後,我骂了句粗话,猛地抽回拳头,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开门离去.
我说他骂我不是指他把我当成小狗.我是恨他轻而易举就说出了我心底最深处的秘密:纵使是在笑著,我也仍然是一个寂寞的脆弱的傻瓜.不懂如何得到我想要的,不懂如何忘记该放弃的,也不懂如何珍爱手中所拥有的.
所有我该做的我都知道,可是我做不到!
这个世界上又有几个人,他所做的事都是应该做的?
这几天S市的气温降到了零度以下。每次在外面逛悠完回校时,经过街边那扇陈列得花团锦簇的橱窗,看到那棵闪著五彩灯光、俗不可耐的圣诞树,我的心里总是会悚然一惊,担心会看见那个衣著破烂的卖火柴的小女孩卷缩在橱窗旁边。
天黑得很早。才六点不到,路灯照不到的地方已是伸手不见五指。
我躲在路旁的湘妃竹林里头,仰头看著面前公寓楼上的灯光。
每一盏灯光代表了一个家。z
六楼靠东边的那扇窗,是谢以文的家。
我不知道我为什麽会到了这里。似乎是我的腿脱离了大脑的指挥,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路带我上了地铁,转了公交,然後进入了这片小区。
这小区绿化得不错,我在小桥流水、回廊幽径之间徘徊了很长时间,最终还是停留在了这里。
我是真的很没出息。y
身边的竹叶被风吹得呜呜直响,很象鬼哭的声音。
我冷得打了个寒战,裹紧了外套,继续仰头看著那盏桔色的灯光。
象一只野兽窥伺著人世的温暖。b
今天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他们一定是在吃著丰盛的晚宴以示庆祝吧。董妮娜是个小资情调颇浓的女人,桌上多半会有提拉米苏和卡布其诺,还有上好的红酒,谢以文送的花也会插在那个雅致的蓝色长颈花瓶中。
朦胧的灯光下,他们注视著彼此如水的容颜,就连空气中,也会充满了浓情蜜意吧?
一丝丝咸咸的腥味渗进口中,我才惊觉已经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无可救药的白痴!g
我痛骂著自己,准备转身离去。
一缕熟悉的烟草香味飘进了鼻孔。我蓦然一惊,回转头去,黑暗中,只看见明暗不定的一星红色。
“你怎麽---会在这里?”
那一点红色的火光象坠落的流星滑向地面,熄灭了。“这话该我问你。”
自知理亏,我企图夺路而逃,被他一把拽住了胳臂。
“我在後阳台上抽烟时看著象你,想不到竟然真的是你。”
为什麽只是一个拥抱,就叫我失去了所有力气?“放、放、放开我。”我又开始莫式结巴。
“你不是想见我吗?为什麽我来了你又想逃?”他的手臂象铁箍般用力卡住我的整个上半身,勒得我气都透不过来。
“谁、谁想见你了?我、我---”我恼羞成怒地踢了一下他的膝盖!
灼热的鼻息喷在我的脸上,我又闻到了那股从幼年起就闻惯了的淡淡薄荷香味。那是他用了十几年的洗发水的香味。
“小维不乖哦,怎麽不听哥哥的话?”
这句神奇的咒语一出,我的语言和活动能力顿时丧失殆尽,任由他将我压倒在旁边一条冰冷的石凳上。
当他撕开我的衬衣时,残存的一点清醒迫使我软弱无力地抵抗了一下:“不要---不要在这里---会有人看见---”
他狠狠扯下我的牛仔裤裤腰:“这麽晚了,会有谁来?连保安都躲岗亭里避寒去了!再说这竹林这麽密!”温热的大手托在我的後腰上,“嘘,别吵!腿再张开些!”
周围的黑暗好象更浓了,他粗重的呼吸在我耳边回响著,我睁大了眼睛看著黑暗,想在那上面找到我为什麽会如此淫贱的答案。
“小维最近换了沐浴露牌子了?”
正低著头专心清理自己的身体,给他这麽一问,我差点没跌下长椅!
抬头看,他慢条斯理地扣著衬衣扣子,声音里带著点好笑,象当场拿到了一个偷吃蛋糕的小孩:“你身上有股橙子的香味,以前可没有。”
我心虚得说不出话来。下午没有课,我和陀陀在一家私人俱乐部消磨了几个小时,事後沐浴时我用了他的东西。我怎麽知道晚上会和谢以文肌肤相亲!
“走吧,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自己回去好了。”
再和他相对下去,我怕自己会又忍不住说出任性的话来。
而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脆弱到经不起一点点轻微的触碰。
一念及此我心里一惊,难道我还指望这样继续下去?
滚烫的脸颊被冷风一吹,痛得我倒吸了一口凉气。一边发著抖一边向公交车牌张望,却突然听见身後传来一阵争执声。
见鬼!
我飞快地跑过去,推开那几个小混混,再猛推一把人丛中心的那个高个子:“你他妈花痴啊你!就你这张脸,这个时候在这种地方晃,不是他妈存心找死吗?”
陀陀抱著一个大大的纸袋子,整个人散发出一股浓郁的奶油香味,象一只刚出炉的蛋糕:“你中午不是说喜欢吃这种法国栗子面包吗?我特地到这边专卖店来买的。”
我想都不想甩他一记耳光:“还狡辩?你他妈就是在跟踪我!”
“喂!”被我的怪异举动弄懵了的小混混头目终於反应过来,咳了一声,从後边跟我打招呼。
我没回头,在他的手落在我肩上之前接住了他的手腕,借力一个背摔。
老大砰然落地的声音惊起了一窠的马蜂,陀陀又不自量力地挡在了我身前。
可他除了替我挨拳头还有什麽用啊?
“让开,丫就是欠揍!”
我暴躁的叫喊话音未落,人丛之外传来一个平静的声音:“都给我散开,靠墙站好!”
“你他妈算个鸟---”
小混混之一的话在他看到了对方手里瓦蓝埕亮的枪口时卡在了喉中,悻悻地举起了手。
那群混混被保安叔叔们带走之後,谢以文收起了枪,冷冰冰看著陀陀。
两个同样高大的男人对峙著,不知为什麽,印象里温柔到没有原则的陀陀气势竟一点不逊於谢以文。或许,是他平日在我面前收敛了锋芒?
“你是那个弹钢琴的对不对?我在报上看过你的照片。”
谢以文的语气,象在说‘你是前街那个打铁的对不对’,满是自以为是的傲慢。
陀陀很慢地,露出一个带著几分邪气的笑容:“我忘了,你们这种人除了会拿枪吓唬老百姓,还会看报纸的。抱歉让你烦心了。”
一个我完全陌生的陀陀。
谢以文干巴巴地笑笑,两只手插进裤袋,外套的衣襟象两只翅膀高高支起。
“斐先生真会开玩笑。小维能有你这样的朋友,是他的运气。不过,我们家小维很任性啊,我可没少吃他的苦头。”
他刚提到我名字时,我就转到了他身後,在他说得起劲的当儿,将手探进他的毛衣下摆,狠掐了一把他的後腰肉。
他痛得浑身一震,强忍住了没出声。
陀陀就算觉察到了也没表现出来,笑著说:“我不觉得啊,小维他很好相处的。”
是啊,我是很好相处,如果你喜欢挨打受气的话。
我哈哈一笑:“那什麽,你们俩慢慢聊,我先走了。”
“我送你!”
两个人同时说,又对望了一眼,目光中是微微的惊异和浓浓的敌意。
我伸手轮流指住他们:“你,先管好你自己吧!你,老婆还在家等你回去呢!我自己认识路,谁也不许送!”
所谓的红颜祸水,就是指象我这样的人吧。
对著那四道同样痴迷的目光,我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清楚地看见他们眼底的悸动,然後转身离去。
自己都觉得自己很酷。
李维罗,你还真是虚荣得恶劣呢!
看著这两个优秀的男人为你针锋相对,是不是很爽很爽?
可是,为什麽我还是感觉不到快乐?
再多无谓的虚荣,我要来有什麽用?我想要的,无非是一个我爱他他也爱我的人。如此而已。
这个要求很过分吗?上天为什麽偏偏要如此捉弄!叫我爱上不该爱的那个,却无法对该爱的那个真正心动。
整个身体轻飘得象是随时可以飞上天空,心却沈沈地坠向了无底深渊。
我累了,靠在公车最後一排的栏杆上,车窗外的街道霓虹闪烁,却人影寥寥。
口中呼出的热汽在车窗玻璃上雾化出一个白圈,又被寒冷迅速逼退,反反复复永无休止。
陀陀,并不是你有什麽不好,可是人性就是如此卑贱,太容易到手的东西是不会珍惜的。而且,谢以文---我爱了他十年啊!从懵懂少年直到今天,他是我青涩成长历程上一座碑,谁能将他替代?
第五章 相思成灰 尘烟散去无觅处
那些不懂爱与真的少年心事
真的已经随风飘散了吗
停留在那个时空的我们
是不是没有机会再作选择
经过了多少艰难的寻找
我才回到了这里
你说过爱我的地方
而亲爱的你却已无踪影
伤害那麽重那麽深
告诉我谁是能够原谅的人
醒来时又一次感到头痛,不过我明白这不是神经性头痛症的又一次发作,而是宿醉引起的。
因为在睁开眼睛的那一刻看到的人是甘子期,也就让我想起了前一晚发生的事。
现在甘哥哥好象是找到了他的一项新乐趣,那就是把我灌醉。
以我天生的庞大酒量,这个目的自然很不容易达到。
不过这好象也是让甘哥哥感到好玩的地方,他大概就是想看我到底喝多少才会醉。为此他这些日子可是花了不少银两在请客吃饭上头。
我倒不怕醉,最多再象前两次那样吐个一塌糊涂,又不是没吐过。
问题是甘哥哥的老爸後来一直没消息,我真怕自己会酒後失言,把他老爸正受调查的事泄了底。
要不是早知道甘哥哥父母在他记事前就离了婚,直到十一岁那年,他老妈去世了,他才回到他老爸身边,因此父子关系比我跟我老爸之间还要来得差,我都要怀疑他是老老甘派来的无间道了。
心虚地看著笑眯眯的甘哥哥,我正琢磨是不是该问问他我在昨晚的圣诞大餐後有没有说什麽不该说的话,他先开口了:“感觉好点了吗?我有重要事情通知你。”
“是吗?”我试图坐起来,喉咙里一阵发痒,差点吐在甘哥哥衣服上。
“你没事吧?”是欧阳的声音。
我诧异地抬头看他,这家夥什麽时候变得会关心人了?尤其是我这个他眼里的‘敲诈犯’!
不对劲,那张平素用阴沈做背景色的脸上竟然充满笑意!这小子该不会是发疯了吧?
一边甘哥哥早把一杯温开水递到我手里,我接过来喝一口,问:“到底是什麽事,快说!”
甘哥哥也是一脸的忍俊不禁,把门板似的身体挪开一些,於是我看到了他身後的东西。
“这是什麽意思?”
我大叫,直指著那件白色与粉红色相间的西式礼服裙,这种东西怎麽会出现在男生宿舍里?
甘哥哥假咳了一声:“那个,小维,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事情。还有一个礼拜就到新年了,院里要组织个新年晚会,规定每个班出一个节目,我们班的节目已经定了,是英语情景剧《白雪公主後传》。”
“这这这跟我有什麽相干?”
事情越来越不妙了!我又开始结巴起来。
一旁的欧阳已经笑得前仰後合,给我狠狠一瞪才算收住了一半,忍得浑身都在发抖。
真不愧是学生会副主席兼班长,甘哥哥这个时候还是保持了充分的镇定:“你知道咱们经管一班是清一色的和尚班,所以大家投票决定了女主角的扮演者:就是你。”
“投票?”我的嘴张大得能将甘哥哥一口吞下去,“我怎麽不知道?”
“那天你跟老桔饼吵架後就没回来,大家都认为你的缺席不影响投票结果,所以就决定不等你了。”
“可可可是---”我混乱的脑袋里突然灵光一闪,“那个娘娘腔蓝凡不比我更合适吗?”
“你在叫我,亲爱的女儿?”
我瞪住穿著一身黑色曳地长裙戴著後冠的蓝凡看了足足两分锺,然後,两眼一翻,毅然决然地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腮旁有滑腻腻软绵绵的东西在飘动,这帮变态竟然趁我不省人事给我穿上了那条长裙还戴上了假发套!
蓝凡手里端著从洗手间门上拆下来的镜子,冲著我嫣然一笑:“看看你有多漂亮,亲爱的女儿?”
救命!我拼命挣扎,两只胳膊却被早有准备的甘哥哥卡得死死的。
正要张嘴咬下去,他附到我耳边说:“喂,给点面子好不好?演王子的那个是我哎!你就这麽不情愿?”
我一楞,看著镜子里的自己,竟颇有几分象星战前传里的娜塔丽波特曼。
见鬼!
正要发作,欧阳又问了:“蓝凡,你话後面的小尾巴上哪儿去了?”
蓝凡得意地左扭右扭:“在表演的时候,是应该抛弃我平时的说话习惯滴,这样才能算是一个好演员嘛!”一扭扭到了我面前,“你说是不是,亲爱的女儿?”
“够了!”我跳起来拿脚大力踹他膝盖,“叫我扮女人也就算了,你丫还跟我这麽恶心!”
甘子期怎麽也拉不住暴怒的我,最後也急起来了,全身上阵把我整个人按倒在床上,我的脚还在层层裙摆下徒劳地乱踢乱蹬。
蓝凡被我踢了几下好的,委屈得撅著小嘴在一边生闷气,欧阳则大笑著说“这是我见过脾气最坏的白雪公主了!”
正闹得不可开交,走廊里响起了一个奇怪的声音,象在锯木板,又象在擦玻璃,还抑扬顿挫的。
我转头看看甘哥哥,发现他也正一脸迷惑地在看著我。
蓝凡揉著自己的膝盖自言自语:“这什麽声音啊?会不会是鬼啊?”
欧阳脸色一变,喝斥他:“大过节的,胡说八道!”
可是那声音竟然离我们寝室越来越近了,到了门口曳然而止。
接著,门把转动了起来!
门里的我们个个脸色铁青,面面相觑。
门开了,炉灰直挺挺站在那儿,挨个看过倒举著扫把柄作势要砸他的欧阳、穿著女装的我和蓝凡、紧搂著我腰的甘哥哥,然後,用力吸一口气,尖叫起来!
我一个枕头扔过去:“你丫闭嘴!想把护校队给招来吗?”
炉灰的声音象突然停电的广播,断在了半空。好半天,才又给他找了回来:“你们,这是在干什麽?”
我哼一声:“我们还问你呢,刚才走廊上的声音是不是你搞的?”
差点把鬼字给说出来。不过,他那样怪叫法,说他不是存心吓唬人可信度还真不高。
没想到炉灰一听我问居然还羞涩起来:“是我唱的,我们信息工程系的节目是大合唱,管老师亲自给我辅导的,她说我进步很大呢!你们觉得怎麽样?”
就这种鬼哭还是进步很大以後的成果?那原唱不是可以直接当午夜凶铃使?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欧阳已经发作了:“好得很嘛,人一听就知道是禽流感爆发了,可以帮助大家提高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