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喜欢,更是害怕。
自己也想不清,道不明……
为何会对“他”以外的人事会抱有这种心情。
“这……”
潋祈尘脸色微变。
心中矛盾突生。
一边是精神欠佳的心上人,另边是入多事之秋风波渐起的江湖。
眉儿深锁,迟疑片刻。
终是敌不过心上人难堪的苍白面色。
目中染上柔意浓浓,望入夙茗那抹幽滟似潭的眸。
“既然如此,那我们先去休息可好?”
“对……对不起……”
垂下头,手指略有紧张的绞着衣袂。
不用潋祈尘多想,也猜出少年大概的心思。
“无妨,茗即使再无助痛苦,也不会开口要求旁人,所以,你现在有如此一求,定不是任性所使,况且……你能开口道出心中要求,我甚是感动,怎么会苛责于你?”
不顾他人目光,潋祈尘抬手,宠溺的抚着夙茗的发。
犹如数日前,安慰着受惊的少年。
“祈尘……”
感受到眼前之人深深的宠爱。
夙茗内心宛如流了一股柔泉,暖了那本失温的四肢。
“没事的。只要你快乐,别的都不足为重。”
温柔一笑,当即转身面朝众人。
“抱歉,祈尘今日临时有要事,恕在下失陪。”
言罢,不顾众人渐沉的神色,回身搂住夙茗打算离去。
“稍等。”
若惊澜匆忙上前阻拦。
“若盟主,委实抱歉,在下……”
“潋庄主莫误会……”
若惊澜坦荡一笑,浑然一身胸襟开阔的豪气模样。
“茗公子为潋庄主挚友,其身体欠佳,极重情义的潋庄主担忧也是正常,何需道歉,想必豪爽如座上各位英豪,也断不会责怪潋庄主。”
言罢,若惊澜已是一脸讨好的哈腰赔笑。
潋祈尘当下一愣。
千万心绪脑中一掠。
回头向大厅一望,果不其然,众人目中对自己流淌赞许之色,而对若惊澜……却淡露鄙夷。
若惊澜此举一出。
既是替自己开脱因私人而不顾江湖安危之罪,更让人深觉自己是重情重义的侠义之人,且……又同时使众人误会他是极欲讨好有势之人的肤浅庸夫。
为何……他要一再帮助自己,而又使计让众人对他心生厌恶?
思此,潋祈尘骤然忆起先前也是若惊澜极力相助,才得以破规让夙茗入座。
如此想来……若惊澜所做一切竟都为了夙茗……
难道……
潋祈尘霍然抬头。
目光犀利如针。
眼低浮着深深的警戒。
若惊澜见此一愣,随即会意,眼神游弋,打着暗号,示意潋祈尘少安毋躁。
“水铮,带潋公子与茗公子入客房歇息。”
话落,一彩衣女子已娉婷走来。
“众位抱歉,在下先行离去。”
此时堂上众人已不若先前那般对此反对,微微点头,语带赞赏。
“潋少主年少有为,刚刚我们失礼,抱歉,潋少主请便。”
颔首,礼貌地对堂中众人歉然一笑,便扶着夙茗跟随侍女离去。
树下一抹暗影盈立,蓝色长衫飘然融入深邃夜色——诡异而和谐。
叶隙间投下点点银斑随风摇曳。
如此景况落入眼底让人疑是地府鬼魅回返阳间。
潋祈尘神色一敛,掩去目中似剑锐利,浮起一抹笑靥淡若浮云清风。
“不想若盟主有此雅兴,独身夜赏月色。”
“能举杯望明月,断是有番别样情趣,可惜身无美酒,但若有潋少主这般睿智无双之人在侧,也不无风情。”
潋祈尘入鬓长眉一紧,片刻后又回复平坦,谈笑风生依旧。
变化之速,让人误以先前的颦眉之举仅是自己一时幻视。
“可惜若盟主有所隐瞒,不然倒是能成促膝欢谈的佳选。”
“促膝欢谈?”
若惊澜垂头似入冥思。
须臾后,仰面,目中已染上不同往日的精光。
“祈尘对夙茗心思深重啊。”
牛头不对马嘴的一句,让潋祈尘心下悚然一惊,表面却平静如常。
“你是何人?”
在大堂之上,他惟恐有人探出夙茗身份,便称他为“茗”。不曾道出他“夙”的姓氏。
即是先前,他也叮咛夙茗若有人问他名讳,便说是“祈茗”。
而若惊澜先前百般帮助夙茗,如今又知道夙茗身份,可夙茗对他又是形同陌路——夙茗武功造诣极高,却不曾涉及江湖,定是不知该如何玩弄心机。
可见夙茗确实不认识若惊澜……那……余下只有一种可能了……
“我……只是……夙茗父亲的……故友罢了……”
潋祈尘点头,心下已几分了然。
在回房后追溯些许,便有此推测,只是凭证不足,也不打草惊蛇的多问。
却不料若惊澜自己开口道破,倒也省了自己一番深思熟虑。
“若兄易容术之造诣,真是让人望尘莫及。敢问尊姓大名?”
“我若说我名讳确实如此,你信么?”
潋祈尘一愣。
不是为若惊澜的话。
而是其中淡着的寞落与悲哀。
刻下既与若惊澜化解了疑惑,本横卧二人之间的沟壑也随之消失殆尽。
知他确实是友非敌,而本又对他存有几分赞许与惺惺相惜,以至此时已把他看作友人。
关切之心自不在话下。
“信。”
听此言,倒是若惊澜一阵诧异。
许久后,豪情一笑。
神情已清明一片,眸中暗浮赞赏。
“……祈尘果不为俗物……若由你照料夙茗……我也便放心了……聪明如你,定是知道吧?小茗那孩子,打小便聪慧过人,更是乖巧伶俐,可是……家中生变……他……亲眼目睹人世最残酷的事儿……便郁郁寡欢,那时我事务繁忙……对他父亲的亡故,我……打击甚大,所以把他交付于那人……当今暗杀界主流的夙凤楼楼主夙夜,我……太粗心大意了,忘了夜那时也不过大茗几岁……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如何照料一个心受重创的孩子?以至夙茗竟过了比他父亲还不如的童年。以至他小时调皮的性子变的淡漠如水,他……和他父亲一般,童年厄运,造就这一番性子,可我相信,若是祈尘你,总有一日会抚平茗心中的伤痕,让他回复儿时的俏皮爽朗。也……好了却我一桩心事。”
“若兄放心,我定会爱夙茗胜命”
若惊澜听此言,欣慰的点头。
那明爽笑意却已淡作云烟。
眼底亦浮出一抹悠然心碎。
“祈尘……你定是疑惑为何不曾于江湖中听闻过我名讳吧?”
“的确有些……”
“若惊澜这名字是我自己取的,并非受之父母。而那时,天下只此名的只有二人——我自己与夙茗父亲。”
若惊澜口音有些含糊。
如梦中呓语,却悲戚漫溢,让人揪心。
“惊澜惊澜,心欲惊澜,那清清浅浅,幽如古筝所泻流音一般的人儿……风华绝代,倾绝一世……完美无暇如他,让人移不开目光……
他心如秋潭,平静似镜,无论何物都引不起他一丝涟漪,若我能惊起他心中微微波澜,即是粉身碎骨,也终会含笑九泉,可惜……他心中真荡起清漪连连,却不是为我,而是为他一个他不该爱的人,但我的心,依旧不变,只记着他,只惦着他,独盼能挽起他心中一片惊澜。故,我名若惊澜。”
倾尽一生。
独盼所爱之人心中一片惊澜。
这是何等心碎?
染湿了那英杰凌厉的眼眶。
这是何等情意?
绵绵软了满地冷洌冰清的幽深光华。
这是何等柔情?
暖了夜中那抹阴风散出的彻骨寒峭。
“若……惊……澜……”
一字一顿的念着,千丝情,万缕愁,深深的,隐藏在这三字之中。
字字珠玑,已是太多……太多。
无奈,沧桑,磨砺了那英豪的傲气。
一地斑驳一地萧瑟。z
自己……对他的心境……了然。
因为同他一般,只盼望那冷漠的情人心中能划开一波浓情波澜。
为自己所动,为自己所笑。
人生一世,短暂而迷离。y
荏苒时光,既是如何华光萦身,终是一场梦。
惟有身畔那抹纤影,才是最后的归宿,最终的渴望。
谈说至此,潋祈尘已知事实大概。b
却不想多说,因为他怕,明智如他,也会害怕。
因为他是常人——独盼爱人心中惊澜的常人。
“祈尘……莫怪我的失态……”
“惊澜……”g
欲言又止,迟疑片刻。
最终仍是放弃。
黯淡的垂下眼。
现在出言宽慰这男人,只是在亵渎他的情深而已。
“祈尘勿在意……”
喟然一叹,已收住过于深刻的神色。
眼波沉沉,淡着看透人世的悲哀。
“祈尘,今日一谈,恐怕你已料到夙茗父亲和我所爱之人是谁了吧?本来……我托你照顾夙茗,理当将实情告知你……可是……”
“惊澜毋需自责,你肯将夙茗交付于我……已感激不尽……至于你说的那二人……我不知他们是谁……也不想知……”
“祈尘你……”
若惊澜听此言大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