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芳记 第一卷(穿越)————沙与泡沫
沙与泡沫  发于:2010年04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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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怎样的喜欢才是你所说的爱呢?”听了他的解释,步留云仍有些气愤。他已经很努力地去爱了,可这个表弟却总给他泼冷水。

“就是,你看到她,会心跳加速,呼吸不畅;见不到她,会很思念很痛苦。如果她不爱你,你会觉得人生都是灰暗的。为了她幸福,你可以为她做任何事的那种喜欢,才是真爱。”区小凉重复着书上看来的关于爱情的种种描述。没办法,谁让他也没有恋爱过,唯有纸上谈兵。

柳夫人目光温柔地看向虚空,下意识点头:“对啊,说得一点也不差。”

“我还是不明白,这也太难懂了吧?喜欢一个人怎么会有那么古怪的反应?好像师父说的走火入魔啊!还有,我为什么要为了一个女人去做任何事?如果她要我的命,我也给她吗?太荒唐了!”步留云撇嘴,完全不信服。

“那是你还没有爱上,傻儿子。”柳夫人爱怜地抚着儿子的头,转眼问区小凉,“怎么样才能让这个木头开窍呢?”

区小凉也感到头痛,俩人眼巴巴地看着这个爱情白痴,均是一筹莫展。

步留云被他们的眼光看得不耐烦,嘟着嘴思索了一阵,凤目忽然一亮:“对了,表弟可以给我举例说明嘛。师父教我们武艺,有时讲不明白,就会给我们演示。表弟也用这个法子好了!”

“讲故事么?”区小凉琢磨片刻,点头同意,“也只有试试了。表哥吃完午饭到我那儿去一下吧,我想想讲什么好。”

听说区小凉要给步留云上爱情启蒙课,有故事好听,浅香再也顾不上和步留云致气,早早拉上暗香司香占位子,生怕听不到。得知消息的其他下人,没事的也来了不少,或蹲或站挤了满屋。

所以等步留云饭毕在母亲那里再撒完娇,脚步轻快地来听课时,区小凉的外屋早挤得连插脚的地儿都没了,他只好和区小凉挤在榻上。好在木榻宽阔,坐他们两个也不嫌挤。

步留云不满地嘟嘴,扫视满屋子不相干的人。目光和浅香的在半空碰上,撞击出无数火花,两人同时轻哼扭头旁视,互不理睬。状似无意,步留云的视线在里间卧房紧闭的门扉上停顿了一下,若有所思地转开目光。

区小凉见正主儿来了,喝口茶润润嗓子,开讲爱的第一课:无私的奉献——《海的女儿》。当然,为了顺应环境,人物背景做了相应调整。

擦擦把自己感动出的眼泪,区小凉用梦幻般的声音问:“明白了吗?爱就是牺牲自己,成全所爱的人,并以他的幸福为自身的幸福。”

众人表情各异,都冲他发呆,似没有醒过味儿。

稍后,浅香举手发言:“那个皇子明明始乱终弃嘛!怎么可以让哑女为这种人牺牲?不值得!”

“就是,这种男人,就应该一刀剜了他的心拿去喂狗!凭什么让他继续风花雪月?”司香支持浅香,用力扳手指。

区小凉眼角直抽,只觉得似坠入了深渊。难道他的表达有问题?这些人怎么想到那上边去了?他扭头问步留云:“表哥?”

步留云很干脆地下结论:“一群傻瓜!皇子把两人都娶了,岂不皆大欢喜,干嘛非得弄个死去活来的?”

区小凉擦擦头上冷汗:“这个不算!再讲一个。”

爱情第二课:契而不舍的爱——《牡丹亭》。

刚讲完,浅香就举手要求再次发言。区小凉无视他涌跃的态度,直接问刚才听得直点头的暗香:“有什么感想?”

暗香捻了下佛珠,沉吟:“千金小姐私会情郎,于理不合,清誉有损,不妥,不妥。”

区小凉气得脸灰白,转头瞪步留云。步留云被他的凶相吓到,小心地坐开些,轻声说:“娘说娶妻当娶德,那公子只见了梅娘一面就非她不娶,不是和我一样吗?怎么到他那儿是对的,到我这儿就成了错的?”他显然很不服气这种差别对待,但又考虑到毕竟是来听课的,不便太嚣张,所以语气里全是委屈。

忍,再忍,区小凉深深吸气:“各位,不好意思,刚才那两个都不算。现在这个大家认真听!”

爱情第三课:只有爱是不够的——《奥赛罗》。

故事讲完下面一片死寂,所有听客都紧锁眉头做沉思状。区小凉一阵狂喜,终于有效果了,这些榆木脑瓜终于开窍了!

谁知一个厨子不举手就随便发言:“什么嘛!为一点小事就杀了自己老婆,还有没有王法,官府就不管吗?”

一石击起千层浪,众人纷纷谴责那男人心胸狭窄,愚不可及,若有女儿万不可嫁与这种人。

步留云看着区小凉铁青的脸,慎重地再坐开一些,吞吞吐吐地说:“表弟,我……”

“不用讲了!”区小凉绝望地阻止他,有气无力地挥手让他们解散。

居然还有人意犹未尽地问下次讲故事在什么时间。

“再也没有下次!”区小凉忍无可忍,大吼一声差点把房顶掀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哪里惹得他不快,怏怏地走了。步留云临走前,又瞟了眼卧室门,再看看区小凉的大便脸,没敢吭气。

区小凉扑到床上,气得手足冰凉,全身抽搐,就差口吐白沫,一命呜呼了。他趴了好一阵,才轻声问:“丁九,是我讲的太差,还是他们理解力有问题?为什么那么凄美的爱情,他们却听而不闻,评论得那么不堪?你知道原因吗?还是,你也和他们想的一样?”

意料中的沉默,冬日淡白的日影投在地上,有些暖意,他的心中却充满悲凉和让人发疯的寂寞。

代沟吗?感动了几代人的故事早已超越了时间地域的界线,屹立于文明之塔,烨然闪光。也许,这些古人并不是不懂,只是不信。不相信世界上会存在那种没有门第观念、没有被封建礼教束缚的名叫爱情,让人喜让人痛的美丽存在。

他这样失望,未免过于感性了。是他自己错估了这个世界,这原本就是他的错。

10.送你一份烟花之恋

自授课失败,区小凉一连数天心情不佳,周围的人明白起因总归是他讲的那几个故事,他们的反应刺激到了他。所以大家都未免心存内疚,急于想安抚他。

步留云变得更好说话,小霸王脾气收敛许多,还特意请他上街闲逛。

自从将军府对天朝的化妆品业有了初步认识后,区小凉心里就十分失望。芙蓉城是中部最大的商业城,各种商品云集,他猜测也许这里会有比较高级的化妆品也未可知,因此一直都想上街转转。只是一来就陷入纷乱中,竟没抽出空。所以对步留云的邀清欣然接受,带上暗香等原将军府人马,一大群人涌到最繁华处,步行逛芙蓉城。

以那天听课所见,浅香觉得这个讨厌的表少爷倒是和自己英雄所见略同,对步留云的看法大为改观。在司香极力鼓动下,他的伤又好了大半也有兴趣出来玩,再被区小凉一叫,就坡下驴地也跟了出来。

步留云新得个宝贝,虽然不懂爱让表弟着急,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可是到底仍是快活。他见浅香也参与,并没发火,也没有明嘲暗讽,只当他不存在。两人各走各的,两看两生厌。

暗香拎着小黑,不紧不慢地走在后面,还帮司香拿着刚买的胭脂水粉。司香和他走在一起,怀里抱一匹水色绸子,兴致勃勃地打算用它给区小凉缝件夹袍。

其他人则三三两两地四下乱看,时时注意不要走散了。

区小凉慢吞吞走在队尾,郁闷的程度更加深重。还什么水陆码头,还什么最大的化妆品店!满铺子的粉末干货,一点点含水含油的东西都没有!看得他口干舌燥,气短胸闷,还要忍旁人对他一个男人逛脂粉铺时诧异的目光。

缺少知音的感觉就是这样吧,像一条鱼搁浅在海滩,干渴而寂寞,最终慢慢变成绝望的鱼干。

他想象自己张口待毙的可怜模样,乱同情自己一把。

鼻中忽然闻到一股很好闻的味道,他掀起鼻子顺味儿闻过去,最后停在步留云放大的脸前。

“干什么?!”区小凉吃了一吓,向后疾跳,觉得自己的表情怎么摆都好像有点不自然。不是第一次闻到这种混合了体温微汗的带点麝香味儿的,少年男子所特有的充满阳性意味的休息,可是步留云的似乎更阳光更强烈。每次被他闻到,都会让他心情愉快得要飘起来。真是见鬼了!区小凉咬牙想。

“我说你!干嘛一个人站在街中间傻笑,学死鱼翻白眼?还学狗用鼻子闻来闻去?”步留云不客气地质问,毫无自觉地继续发味儿。这个表弟大白天走路也做梦,怪人!

“有吗?”区小凉心虚地问向另几个人。

大家齐齐点头,区小凉“哦”了一声,说:“大概是走累了,咱们歇歇脚?”

走了十几条街,众人虽都武艺在身并不累,不过口却渴了,于是找家茶馆品茶吃点心。小二殷勤地上茶上水,摆店里的特色点心。

区小凉见那点心形状漂亮,吃口也好,就吩咐小二桌上点心每样再来一份,打包带走。步留云已知丁九其人,对区小凉时不时带吃的回去也早习惯,并不在意,只管和人说笑。

“对了,表少爷刚才说,咱们可能要去南边儿,是真的吗?”司香秀气地咬开一个蟹黄包,吸里面的汁,感兴趣地问。

“嗯。表哥喜欢的类型是南方人长相,总要去找找。”区小凉喝茶,搓搓冻红的耳朵。

司香听到肯定的答复,开心地给他们倒茶,一边随口问:“表少爷没去过南方吧?”

“没有。听说江南美女如云,说不定很快就能找到我喜欢的人。”步留云憧憬地说。

浅香鼻孔朝天,哼了一声,对他的话极为不屑,低头拼命吃点心。

步留云见他风卷残云般洗劫点心,惊讶地“唔”一声,出手如电,抢到块豆沙饼就往嘴里填。浅香一看,抢得更卖力。两人一边疯狂咀嚼,一边互瞪,生怕对方比自己多吃了一块。

众人黑线看面前点心渣乱掉、茶水乱飞,听杯盘乱响、两人狼吞虎咽,均觉南下的路上一定不会寂寞。

区小凉转头看向一直没有表示的暗香,见他目视桐城方向,眼睛黯淡无光。

心里有些微的酸楚,暗香一定在担心将军夫人吧?这一去,离她更远了呢。不过,有些事明知不可能,何必又抱希望?暗香这么一个通达的人,难道不知道他的愿望何其渺茫。

转眼新年来到,区小凉穿着柳夫人命人做的青色镶貂皮薄棉袄,早早被人请到步家大堂。

步家大堂里张灯结彩,酒宴齐备。因为是年夜饭,步家近亲旁支来了不少,一个个都是珠围玉绕,打扮一新。堂内设道珠帘,女内男外,秩序井然中不失热闹,倒也其乐融融。

区小凉和步留云、步留意因辈份小,坐在末席,靠近门边。步留意怕冷,仍裹着皮裘。

步留风是总管,只在他们桌设个虚座,人在大堂内外指挥忙碌。他在百忙中仍不忘步留意,一会儿过来给他塞个手炉,一会儿拿个脚垫,时不时偷空瞅他,生怕他哪里不舒服。

步留意被照顾的妥妥贴贴,最近也没大得病,衬着雪白的狐皮,小脸有些春色。

步留云看在眼里,觉得平日亲亲的弟弟忽然就生分了,不太愿意和他多谈,只是客套几句。区小凉叹他幼稚,为免步留意生疑,百般逗他说话,才遮掩过去。

当夜步留云的新衣和区小凉的一个样式,只是颜色为大红。张扬的色彩,一般人穿不来,步留云却穿得有模有样。大红的漂亮衣服在来客中也是极品,却抵不过他阳光灿烂的一笑。不少人都向他频频注目,他却毫不在意。区小凉只有折服,叹果然是人穿了衣服,而不是衣服穿了人。

酒至半酣,步留风得空坐回座位。步留意忙给他倒杯滚水烫过的烧酒,让他喝了御寒。步留风笑看他喝了,再问他吃了多少饭,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步留意一一回答,又和他商议放花炮的事。

步留风早预备下了,撤去酒席后,他教下人拿来堂前燃放。男人们披着厚衣,站在院子里看。女人们也加了衣裳,从打开的窗户观赏。

挂着串串红灯的大院子里,顿时鞭炮齐鸣,火树银花。众人欢声笑语不断,热闹异常。

区小凉见步留风站在步留意身后,用手捂住他的耳朵,唯恐鞭炮声吓到他,细心体贴之态溢于言表。步留意睁着乌黑的大眼睛,惊喜地拍手叫好,快乐得像个小孩子。

虽然对步留风,区小凉始终心存戒备,却在那一刻为步留意甜美的笑容而希望步留风可以得偿所愿。不为别的,只为步留风可以让这个病骨支离的孩子真正开心地大笑。这样的笑容似乎只有步留风才可以让它绽放……

“表弟!跟我来。”一个小小的声音忽然传入区小凉的耳朵,应该是步留云的,可是声音又不似平日那样清亮,稍微带些尖细。

区小凉回头找步留云,见他面含春风,眼睛盯着烟花,慢慢退到人群外。然后冲他飞快眨眼,脸上是忍耐不住的兴奋。而所有人都似没有听见他的话,头也不回地注目烟花。

区小凉极度惊讶和好奇,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传音入密?!步留云行啊,还真没看出来!他四下看看,见无人理会他们,这才悄悄抽身跟着步留云,溜出主院,来到步留云住的小跨院。

“表哥,你刚才叫我,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听得见?”刚出主院,区小凉就忍不住问,急于证实他的猜测。

“哦,那是用内力讲出的悄悄话,当然不能让别人知道。我们师兄弟几个在山上时,常常拿来玩的小把戏。”步留云不以为意,拉着他迈进院落。

“悄、悄、话?”区小凉无语。是谁告诉他的啊!这么高的技艺怎么到他嘴里就成小孩子过家家了?这个步留云的神经还真像她娘似的粗啊!

小小的跨院青砖墁地,三间瓦舍在院灯下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

“表哥,你这是……”区小凉看着黑洞洞的窗户不解。

“刚才那些都是给小意看的小玩意儿,没劲儿!我这有从烟云阁订的特大烟花,咱们自己放着玩,那才叫过瘾。你等等!”说完,步留云进屋,不一会儿就搬出个大纸箱。

他又拿来两根线香,递给区小凉一支,自己快乐地拣了个大烟花,对他说:“我先放一个,你看着点儿,一会儿你再放。”区小凉点头。

步留云跑到院子中间,立好烟花点着引线,回退拉区小凉站开些。

引线火花四溅,很快烧到头,静寂片刻,只听一声轻响,一颗红色的亮球直冲上天。“轰”地一声炸响,天空绽开一大团红色的大礼花,点点红火把半个天空都照亮了,声势惊人。

步留云欢呼着,拉区小凉一同把一个个烟花点燃。伴随着震耳的爆炸声,黑色的夜幕中立刻接二连三地开满了五彩缤纷的流火之花,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俩人快活地奔跑,不断点燃,观望,惊叹。再奔跑,点燃……

“快看,有两色呢!”

“天,粉红色又转成白色了,太漂亮了!”

“呀!一个大环套了那么多小环,颜色都不一样喛!”

“那个是我放的!看,多亮!”

“我那个更大!”

变幻的光芒照亮了区小凉和步留云的脸,两张一齐仰望的脸。同样年青,同样俊逸,同样的雀跃飞扬。

这一夜的烟火,步留云与区小凉共同点亮的夜空,如此惊心动魄,灿烂华美,以致让两直到很久之后都还记得。同时记住的,还有那个当时在彼此身边,欢笑不止的人。

看着绚烂过后,归于沉寂的天空,区小凉伫立在院中,跳动的心脏久久不能平静。多好,现在,他有一颗健康的心脏,所以他才领略了方才那灿如繁花的美景,才能够随心所欲地跑、跳、尖叫。第一次,对小鬼,他生出了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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