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 天使的愤怒 第一、二卷+番外————多云
多云  发于:2010年04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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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章

  当天晚上我就出院了。以前上学军训时,我也曾低血糖过,就喝一碗糖水顶过去,我可一点也不娇气。

  躺在床上,方晨紧紧挨着我,手指在我胸口一下一下地轻轻划过,他似乎有点心虚,不敢看我,

  “……苏……我给你打过很多电话……”他闷声说。

  方晨的手指神经质地忙碌着,我一把握住,翻身半坐起来,

  “方晨,前天,我在吉隆坡的一座庄园,也曾经见过你的父亲——” 我盯着他的眼睛,决定问个清楚。

  方晨的手一抖,他也撑起身,却被我轻轻又推回枕上,

  “——你父亲叫我‘阳’!”我的声调特别平稳,方晨却一下子睁大双眼,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微张着嘴,却说不出话。

  我不为所动地继续说下去:“——今天,那条船叫‘晨阳’,方晨,你有什么要告诉我吗?”

  方晨的双眼迅速漾起水雾,“——苏醒,原谅我,我一直……一直……瞒着你……”

  他的手在我的掌握中不可抑制地颤抖着,我努力握紧,想稳住他激烈的情绪,

  “……他们在那条船上相遇……那曾经是……我和靳阳的船……”

  他和靳阳的船!——可他们——他们是谁?难道真像我心里想的那样吗?我的手心开始冒汗。

  “——那年夏天,我和靳阳都是十七岁,刚考完A-LEVEL,等着放榜,很无聊,就回香港休假。在那条船上,他——”

  方晨停下来,喘口气,缓慢地接着说下去,“——他和我父亲相遇了——”

  方晨的头在枕上转向另一侧,几乎埋在了枕头里,他的声音像从地狱里发出来。我的心里一片冰凉,太阳穴隐隐跳着。——方景生是靳阳的舅舅!虽然,他们并没有血缘关系。

  “我至今都记得他们当时彼此看着对方的眼神,——那种饥渴,那种绝望——”

  方晨的手抓紧了被单,

  “可笑的是,我从未察觉,虽然有时也觉得不妥,却并没留意。即使靳阳决定不回英国升学,而是留下给他做助理,我都没有在意。直到——”

  方晨抓住被单的手剧烈哆嗦着,“——直到去年回国前,还是在那条船上,我发现他们……他们在一起……在……床上……”

  方晨猛地翻身,将脸完全埋在枕头里,“而在这之前几年里,他……他还和我保持着关系……” 那声音战栗着,模糊不清,可还是像柄重锤砸在我心上。

  我迅速地默算了一下,六年,整整六年,靳阳和他们父子二人同时来往。这种混乱,惊人的关系实在令我恐惧。不过,我总觉得漏掉点什么,

  “靳阳和你父亲,他们之前没有见过吗?” 我重新躺倒,将方晨揽进怀里,

  “靳阳从小就在英国住读,而我父亲,一直在世界各地治病修养,连我都没怎么见过他,所以,靳阳和他不曾碰面。”

  方晨的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轻轻蹭着,他微卷的发丝擦着我的脸颊。

  “你父亲如今的精神状况不稳定,如何能和靳阳保持这种关系?” 我的疑惑似乎并没有因为他的陈述而减少。

  “……他……他当年还不是这样,……他……就是记忆缺损,……后来……后来……” 方晨说不下去了,喉咙里发出的声音近乎呜咽。

  我吻着他光洁的额头,浓长的眉,明秀的双眼,心中恻然,不知是为他——还是为景生?靳阳为了永久占有景生,引诱着他吸毒,致使他的病情加重。而方晨——这几年,竟被陷入不伦之恋!

  “……都过去了……晨……都过去了……” 我在他耳边轻声安慰,眼前却摇晃着靳阳赤红的双眼和狂乱的神情。真的都过去了吗?

  靳阳令方景生的病情失控,于是,他被禁止再出现在景生身边,方国生主席当然无法容忍这样的一件丑闻——是否因此,就有了靳阳和郭薇的婚事。一个毫无背景的小秘书大概是最好的结婚对象。

  ——但,景生显然对靳阳难以忘怀,——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你来了——你来了——你来了,这可怕的声音又响起在我的脑中,于是——方国生想起了我——又一个代替品!

  我因为恐惧愤怒而浑身发抖,靳阳仗着自己是方国生的独子才敢如此有持无恐,——而我,则只佩成为他们的一个牺牲品。

  方晨微侧头,吻住我的嘴唇,他的舌近乎疯狂地在我口中搅动,似乎要吞下我全部的呼吸,

  “……苏……苏……你会不会离开我……会不会……” 他急喘着,问话断断续续地滑进我的嘴里,

  我回吻着他,舌头卷住他的舌吸吮,阻止他继续追问下去。我不会离开他,他根本不需要问我这个问题,为了方晨——我甚至愿意放弃我自己!

  我们在滨城又逗留了一个多星期。和分公司的筹备人员接洽开会,奇怪的是,那天到饭店接我上船的年轻人好像凭空消失了,我询问了一下,分公司里从无此人!——看来我的猜测完全正确,和方景生的每一次邂逅都是由方国生直接操作。

  方晨没有再问起这一切经过,想起在香港那晚我隐约听到的电话,估计方晨早已知道方国生在其中扮演的角色!——那么,靳远然又是什么态度?他不见得会为了一个友人之子而违逆自己大权在握的妻子,更不会损害自己儿子的利益。

  像底片在显影剂中浸泡过一样,所有的前因渐渐在我脑中成像,而后果,我还一无所知!

  所谓爱劫就是如此吧——方晨好像我命中注定的一个劫难,爱——早已深入骨髓,而劫——如果避无可避,那就由我一力承担吧。

  我和方晨一起到地盘去查看,大马当地的分包商热情有余而经验不足,和他们开会简直就像打仗,又要据理力争,寸步不让,又要顾及他们的感受,不能逼人入穷巷,一天工作下来,我们俩都精疲力尽。

  ——方晨,似乎总有点心不在焉,开会时,我常常发现他在走神。——生活,如何才能重回轨道?而我心里朦胧地猜到:对于方晨来说,有些事发生了,就很难再挽回。

  他的心事重重特别表现在床第之间,一场欢爱,疯狂地开始,却草草收场,白白辜负了南阳温情,浪漫的月夜!

  “……晨……你……有心事……?”

  我疲乏地仰倒在床上,将汗湿的他扯进怀里,

  “……没……没有……” 他的喘息未定,

  既然他否认,我也就不好再追问,但心里还是为他感到焦虑,希望自己能够替他分担。

  “嗯,方晨,有件事——”我忽然想起什么,正色问他,“——原来的主要供应商为什么换了,那是经过招标选定的,我们这样随意更换可是要赔偿的,新供应商不见得会让利那么多——”

  方晨一听,眉头立刻拧成一个结,他脸上出现不耐烦的表情,

  “……呃……苏……这都是董事局高层最后的决议……”他偏过头去,不看我。

  我立刻噤声,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方晨总是心事重重,所谓董事局高层——想必就是方国生主席了,她当然有权干预此事,只是如此一来,就陷方晨于不义,因为和原供应商的合约都是方晨一手经办的。

  而这个新供应商:美国AND- OR公司不知是什么来历?

  “——苏醒,如果你有雄厚的经济基础,不用做现在这份工作,你想干点什么呢?”方晨似乎要岔开话题, 将睡未睡时,忽然发问。

  “——嗯,让我想想,” 我知道自己不可能有随心所欲的一天,“——也许,买一间出版社或是杂志,不用担心销量,”

  我揽着他,脸抵在他的背上,“——也许,设计玩具?你知道,有一次我和东子——”

  他的背部肌肉明显地轻颤了一下,“——我们参加了一个玩具设计大赛,还得了奖。”

  我飞快地说完,更紧地圈住他。他的身体慢慢松弛下来。我却好久都无法入睡,我们对彼此,对这段感情都太紧张了。

  回国后在方氏大厦,我意外地见到了那个电话里的女人。

  “这是艾琳,我的表姐,也是我牛津的同学。” 方晨在会议室为我介绍,

  “——现在,她代表美国AND-OR公司。”

  ——啊,那家新供应商!

  我看着那个蜜色皮肤的女郎,她的美貌异常醒目。

  “你好,我是姚艾琳。” 那口音独特的普通话立刻将我拉回那个夜不能寐的晚上。

  “你好,我是苏醒,方董的PA。” 我强自镇定地向她点点头。

  整个会议过程中他们都用英语交谈。一开始,方晨有点抱歉地看看我,我暗叹,方晨他——还是小瞧了我。

  于是,我暂且放下心事。凝神静气,心思变得异常敏锐快捷,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地把与会各人应付过去。份内该做的事,该发的言丝毫不差。偶尔看到方晨赞赏的眼光。我冷淡地回望着他。这也是我份内该守的规矩。

  会后,姚艾琳也向我点头致意:“苏先生的英语无懈可击。”

  我礼貌地笑笑。真悲哀,一个小小岛国的语言竟然可以用来评定我的能力。

  他们陆续走出会议室,我低头收拾着桌上的资料。

  “艾琳小姐是方国生主席外祖姚家的小姐,她的父亲和夫人是表兄妹。” 还没离开会议室的苏菲貌似随意地说着。

  我在心里掂量着他们家族之间复杂的关系。方国生的舅舅是艾琳的爷爷。头痛!我揉揉太阳穴,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坐下。其实,方晨和他们毫无血缘关系。——但,他姓方,而这方氏帝国——,我抬头看着窗外,冬日的夜空上,霓虹光管和烟霞正在进行殊死恶斗,一片混沌。——他,终究属于这个帝国。

  第三十一章

  等我从会议室回到我的小隔间,方晨已经走了,他给我发来短信:他将和姚艾琳一起晚餐,嘱咐我不要等他。我看看桌上未完成的工作,不做他想,立刻埋头将会议记录及相关谈判事宜归档,分类处理,进行比较后,果然如我所想,这个AND-OR公司十分狡猾,所有的好处都不过是表面功夫,根本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让步,我不明白,一向做生意狠准稳的方国生怎么会犯这么大的一个错误。

  正在挑灯夜战,忽然听到轻轻的敲门声,我一愣,看看墙上的表:10:00,不觉更是惊讶,会是谁呢?

  “——苏醒,是我。”门外来人轻声说。

  ——是靳远然!

  “请进——”我赶紧说。

  靳远然推门走了进来,他的脸色憔悴,神情疲惫,不知何事如此困扰着他?

  “——苏醒,你,你,你——” 他坐下,‘你’了半天也没说下去。

  我有点紧张,不知这么晚了他找我何事?

  “……你……你和方晨……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艰难地问,声音不稳。

  我万分吃惊,无法想象他怎么会如此直率地提出这种问题。但还是很快就镇定下来,我和方晨已经同居了好些日子,靳远然现在才来问我,已经很给我留面子了,

  “——我们俩现在住在一起。”我简短地回答。

  靳远然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他果然一点就透,完全明白了我话中的含义。其实,在他问我之前就早已知道了答案,但亲口听我说出来,感觉更加震撼,

  “……苏醒……你……你……你怎么能和方晨搅在一起……”他仿佛急痛攻心,口气也严厉起来。

  我听了却很不是滋味,为什么他将我们的关系说得这么下流不堪?我倔强地抿紧嘴,看着他,不说话。

  “……你……你这么胡闹……怎么向你母亲交代?!”他看我一言不发,更加生气。

  我的火也腾地一下子窜上来,——教训我还轮不到他——他这么正义凛然——为什么不回家管教好自己的儿子?

  “靳总,这是我和方晨的私事。”我终于忍无可忍。

  “——私事!好好,你们的私事——”靳远然好像也濒临失控。

  我的额头,手心都在出汗,实在不明白为什么靳远然突然向我问罪发难?难道他在为靳阳鸣不平,我立刻否定,靳远然看起来不像这么离谱的人。

  “——苏醒,你还是尽快辞职吧,我可以替你安排别的工作,哦,对,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安排你出国留学。”

  他想当然地为我安排好了出路,可能还等着我向他表示谢意。我在心里苦笑,这一家子人真是‘有趣’:妻子在背后算计我,唱红脸;丈夫立刻跳出来劝我辞职,为我打算,唱白脸;而他们的儿子则时时准备一刀要了我的命!

  “——靳总,我需要时间考虑一下。” 我不想刺激靳远然,所以不能表现得太生硬,

  “苏醒——”他似乎还想再说点什么,但终于还是半途而废,“——那你要尽快答复我,我好替你安排。”

  他站起来,身子有点打晃,我忽然很想过去扶他一把,他看起来比两年前苍老了很多。

  靳远然离开了很久,我还呆坐在椅子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就像一股浊流,腥臭而浑浊,——而我,似乎即将灭顶。

  冰寒的夜风里,我站在方氏大厦广场上,身后的巨大建筑仿佛随时会压下来砸在我身上。我逃跑似的快步离去,不小心撞在一个人身上。

  “——苏苏,是你。” 惊喜的叫声在耳边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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